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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向祸星祈愿 第二章 圣痕

—1—

回过神来,眼前出现的是驹子的身影。

是介意周遭的眼光吗?她略低着头站在一道长廊上。

走廊上并列着几道相似的门,这里大概是饭店的走廊吧。驹子一脸不悦地说了些什么,似乎有人站在她身边。

回答的声音是…………男人?

跟驹子在一起的……大概是个男人。不,绝对是。

——怎么可能!!为什么~!!

他气得几乎发狂,想大叫出声,但却发现无法动作,甚至出不了声音。

只能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恋人跟男子一同走进饭店房间的背影。

今早醒来时,已经是十点多了。

今天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又将如何发展,可说完全无法预料。

所以,为了以备万一,在准备好跟驹子约定于今晚进行的秘密计划,以及明天滑雪合宿的行李之后,他才用了早餐。

前往驹子的家,大概是十一点多的事了吧。

从走出家门之后,身体就感觉十分疲倦,困到了极点。

在那之后就没有确切的记忆了。

在浅眠当中接二连三地做了几个毫无脉络可循的短促梦境,梦与梦之间暧昧地互相混杂,就算梦到也马上就忘了。一直持续着这样的过程。

感觉在梦里曾经跟驹子约会。去了电动游乐场,还到服饰店走走逛逛……真的很开心。自己还记得这些。但约会的对象真的是驹子吗?现在就连这点也搞不清楚了……

接着,是个走在光辉闪耀的森林小径上的梦。过了一会儿,天空降下了火焰雨……

接下来竟然飞上了天。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跟荒木和阳学姐一起……

其后,眼前变得一片黑。也记不太清楚了,就像是驹子即将返去,到另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那样……

但我仍强忍着空虚及悲伤,露出了笑容……

果然,那些只不过是梦境罢了。

下个瞬间,我跟驹子一起用餐……

然后,现在望着跟别的男人进了饭店房间的驹子背影……

——发生什么事了?!这也是在做梦吗?那一定是个恶梦……

我吞着口水,观望事悲的发展。

驹子将钥匙卡放进房间旁的小插座内,房里便亮起了灯。

光线照亮眼前的普通都会饭店房间。

右手边的白色门扉是淋浴间的入口,左手边的拉门大概是个小型的系统衣柜吧。

驹子的背影毫不迟疑地往房里走去。为什么呢?驹子身上穿的外套。

左手边还有个柜子。下面是小型冰箱和三层抽屉,上方放着电视,一旁的墙上挂了面大镜子。

右手边有两张红褐色床罩的单人床,床铺之间只隔着摇放一具电话的距离。

正面有扇挂着灰色窗帘的大窗户。窗旁摇了两把不合时节的藤椅,正中央是个和椅子相同材质的小小圆桌。

驹子把脱下来的外套褂在椅背上转过身来。她似乎很紧张的样子,明显努力地想展露出笑容,但却完全失败了。

「可以先去洗个澡吧?」

「啊,请便。慢慢洗吧。」

如此回答的男声,似乎在哪儿听过。

但思绪仍朦胧不清,完全想不起那是谁的声音。

驹子从男子那儿接过白色的运动背包,匆忙消失在淋浴间内。

自己的恋人跟另一个男人单独待在饭店房间,还意有所指地先去淋浴。虽然遭遇如此悲惨的埸面,但现在的自己只要稍一分神仍是昏昏欲睡。

男子走到窗边,稍微揭开窗帘望向窗外的景观。

下方可见一道光之河,装饰着无数灯饰的桦木行道树。是光之游行步道。

灯光形成的线条只有左右两道,这里并不在定禅寺大道上,而是靠S车站较近的青菜街会埸周遭。

也就是说,这问饭店面向青菜街。换言之,这里就是我预订的饭店了。

驹子跟别的男人一起来到原本该跟我共度一夜的房间……

——怎么会?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这男人的性格似乎跟我一样十分规矩。随手拿起驹子脱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衣柜的方向走去。打开柜子取出衣架后挂了上去。

仔细一看,衣柜中贴着大半面的镜子作为穿衣镜。

里头正映照着手拿柑色呢融外套,穿着白色厚织毛衣男子的身影。

——是我?

映照在镜子租面的,无庸置疑的正是自己?久远久。

但却又业非如此。

——求道?对了,是求道。

久远终于回想起昨晚的梦境。

——不,也不能算是。借了我身体的求道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表示那不只是个梦。

求道出声叫唤久远,是在昨天的深夜。

昨天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傍晚回家之后倒头就睡着了。

因为太早睡的关系,半夜就醒了过来……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由于能看见昏暗的天花板,应该是仰躺在床上吧。但,难道这就是人称的鬼压床吗?虽然有意识,身体却动弹不得。就在这个时候……

——喔,你终于醒来啦。醒得正好,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从自己的脑海中聪见这个声音。

虽然是个异常的状况,不可思异的是,他并非十分惊讶。

从脑海中传出说话声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而且这声音他也有印象。这是在修学旅行时救了他一命的男子的声音。

「你是那时候那位?」

——你还记得啊?那谈起来就简单多了。俺是求道。

「求道,你就是那个求道和尚?」

——没错没错,正是俺。探『求道』理的求道。请多关照啦!

「啊~好久不见。那时真是谢谢你了……今天有什么事吗?」

——啊,关于这个嘛,要找你商量的事情有些复杂。只不过时间问也不太够了,俺就简单直说了。

在就了适句话之后,求道确实描述了一段十分复杂的内容。

但集合所有要点来说,其实是十分单纯易懂的。

「俺向天地神明起誓,后天晚上必定奉还,拜托从明儿个白天开始,身体借给俺一天半左右的时间吧?」简言之就是如此。

而需要这么做的原因,以毫无修饰的说法来表示的话就是:

「求道比久远强得多了啊。」这句话。

听他就才知道,这男子曾经与夜鸟子两人搭档,经历铲除恶鬼的旅程。

这么一来自然熟知鬼的资讯,也已经习惯与鬼作战了。而且跟『内人』『小夜岛?』的默契绝佳!!……他如此就服久远。

三桥的腹中宿有名为什么祸星之神子的不明物体,因此被二只晴明的式神盯上。在这紧急状况下,即将跟其中两只交战。听说今天……不、已经是昨天,就已经在幼稚园交手过了。

用『听说』这两个字是因为,久远在那时也昏昏沉沉的,没什么实质的印象。

的确,比起在重要时刻还半梦半醒的自己,求道肯定有用多了。

但虽说是救命恩人,也无从得知其真面目,况且大概还是个幽灵,他实在不想把自己的身体借给这么个男人。

该怎么拒绝才好呢?正当他道么想之际,忽然被求道所说的话命中要害。

「俺能不会让小驹受伤的,就算凭着这身体也会保护好她。你能办到道一点吗?」

——我可以的。

久远想这么回答。但,他知道自己实际上是办不到的。

不论是九月恶鬼出现在学校里时,或是在修学旅行中与恶灵战斗,他都只是在一旁瞎忙,结果只是扯了夜鸟子的后腿。

甚至就连自己的身体也被鬼依附,为驹子带来生命危险。

将自己的身体交给这名男子,对驹子她们而言要好得多了。

觉得这样的自己非常没出息,但也对这一两天能否成功保护驹子实在没有把握。此外,也由于求道的情势所托。

他在不知不觉间就答应了……

但仔细想想,求道所宣言「凭着『道身体』保护好驹子」,指的也是我的身体呀!真的有个什么万一,痛的人是我,拚死相救的也是我吧……当他之后察觉到这一点时,却是为时已晚。

那个时候,他打算明天上午再跟驹子说这件事好了。

但在前往驹子家的途中,意识却忽然消失。

——那么,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驹子会背叛我吗?不,驹子不是那样的女孩。

既然这样,她会不会是没有察觉到我变成了求道?

以为是我,才跟求道一起来饭店吗?

如果,求道是骗我的呢?

驹子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将被他占有……

——不、不行!!竟然……拜托,别这么做!!

再说,求道不是早已娶夜鸟子为妻了吗!!

咦?说到这,从刚才一次也没听见夜鸟子透过驹子的嘴巴说话。

——夜鸟子呢?夜鸟子怎么了?

从夜鸟子的性格想来,看见自己的丈夫跟女高中生来到饭店房间,不插嘴揶揄他一顿才奇怪。

难道夜鸟子不在了吗?

他没有确切的根据,只是隐隐约约这么觉得。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真搞不懂……

总之……得赶快……阻止……驹子才行……

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可是…………不行了…………真的…………好困…………

这个时候,从淋浴间传来驹子的尖叫声。

但那声音已然传不到再度丧失意识的久远耳中了。

—2—

「喂,怎么了?!你还好吧?」

听兄淋浴间外传来求道的声音,驹子才连忙试图恢复冷静。

「啊,不要紧的。等一下……等等再……让你看。」

驹子边回应,边再度望向自己映照在洗脸台镜面的裸身。

浮现在胸囗的红色十字印记,比今天早上看到时显得更长宽上数倍。

今早大约像一个十字架首饰般的位置及大小。而现在,横线扩展到接近左右的乳晕处,直线甚至延伸到胸口下方的位置。

出现在三桥腹部的印记,开始就像撞到什么东西的瘀青那样,而后逐渐变化为烙印的痕迹!但在她身上的却大不相同。

总之就是令人感到相常不舒服。

宛如马上会喷出鲜血般,鲜明惹眼的肉红色。

就像用刃物斩过所造成的伤痕绽裂开来,血肉迸裂而出的模样。

驹子战战兢兢地用指尖碰触那绽裂部分的伤口。

触摸到了也不会痛,表面竟意外地柔软。

即便如此,道伤口真是愈看愈丑。

夜鸟子的刺青姑且不论描绘的主题,外观看起来是令人屏息的美艳。在习惯之后,她甚至也会在穿衣镜前观赏自己身体的各处。

但现在这个绝对不可能的,再怎么说也无法习惯。

在产下祸星之神子,或者靠求道手掌中那个什么之印能消除掉吗?

要是留下伤疤的话,该怎么办才好……?!

将莲蓬头洒出的热水直接冲在自己的胸囗上。就算再怎么冲,也不见痕迹消失或转淡,但她仍持续着这样的动作。

要是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再早一点把自己给Q就好了。

就算是飞机埸也无所谓,至少要让Q看到乾净的身体啊~……

想到这里,才刚在餐厅厕所内决定再也不哭了的她,又从眼眶溢出泪水来。

「Q!!我还是好怕,快出来说喜欢我啊!!」

驹子害怕的不是晴明的式神,也不是蝴蝶,而是被久远所厌恶。

看到这么恶心的伤口,就算是久远也一定会想要退却的。

这下可能真的没办法嫁人了。

她虽然这么担心,同时脑海中却也浮现出另一个想法。

——真的是这样吗?

像粗园木一样的大蜘蛛脚冲出她后背时,久远最担心的就是她的身体。

当她看到人类女子狼吞虎咽地啃噬着鬼的内脏而感到反胃,在久远的背上吐得乱七八糟的时候也是。

久远总是问着「你还好吧?」然后轻扶着她的背和脸颊。

虽然在那之后他也只是胆战心惊地识望着,没有特别为她做些什么,但驹子也因而得以平静下来。

五论何时,久远都能够接受最真实的自己。从小到大一次也未曾令她失望。

驹子对于自己一瞬间怀疑起久还的心意感到惭愧,所以……

——喂~驹子~你还好吧?

——还好吧?会不会痛?

——呐,真的没问题吗?可别太逞强喔!

在脑海中试着重现久远的声音。这对她来说相当简单,因为怎么说都已经听过上千次了。

接着,驹子总是会这么回答:

「真是的,Q明明是个男生还这么会穷操心。振作点吧你~」

对其他人不会这么说,就只有对久远会这么回答。这已经像是她的口头禅了。

但是,现在得振作起来的是我才对。

哪有时间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呢——没有!!

就算带着道个伤痕,Q一定也会娶我做新娘的。

没错!!蜜月旅行要去摩洛哥!!

咦?还是义大利啊?好像也说过要去京都……

哎,算了。去的地方两个人再一起讨论就行了。

反正Q一定会说「只要去你想去的地方就好」,就等于是由我来决定了。

「好!!」

驹子抬头直盯着莲蓬头。

睁着眼让热水冲向脸庞,将泪水一扫而尽。

驹子用浴巾擦拭着身体,一边感到迷惘。

令她感到迟疑的是,等一下必须让求道碰触自己的胸部。虽然早已明了这一点,但她身为女孩子,是不是至少孩先穿上件内衣比较好呢?

不过既然要脱,又好像有点浪费特地穿上的时间。事到如今也不需要什么女性的矜持了。再就要在求道面前解开内衣,更使人感到害臊。

驹子只穿上了内裤和运动裤,⊥半身则用浴巾围住。

她打开淋浴室的门,只探出头唤着求道:

「唉,只要摸就好了?不用给你看吗?」

「嗯?啊,对。不用看也没关系。」

驹子听见求道的回答松了口氧。如果可以的话,她尽量不想让别人看见那伤痕。

「那,你到那边去,坐在里面的椅子上。」

驹子从淋浴室出来之后,往前两步走向门口。

她伸手调整钥匙卡插槽旁的园形开关。

往左边旋转,房间里的照明也逐渐转弱。

原本以为房间里会变得一片漆黑,但正对道路的窗恋似乎些微敞开着,挂在行道树上的澄饰照明,清楚地映照出坐在窗旁椅子上的求道身影。

「把窗恋拉上吧。」

驹子这么说道,求道站起身来拉好了窗恋。

本来期望房里回归一片黑暗,脚边却还着几盏小小的照明。

「眼睛闭起来!!」

「是、是~悉听尊便。」

等求道回到椅了上,驹子才移动脚步,站在求道的面前。

「把有什么什么印的那只手,举到前面来。」

「是、是~这样可以吗?」

求道伸出了左千,将手掌张开。故作姿态似地用另一只右手遮住了眼睛。

在昏暗当中清晰可见,求道大大张明的于掌中描绘了许多图样。六个园包园住一个圆形,,如花朵般的形状。

驹子抓住他手指前端,往自己的方向拉过来。求道的手比自己刚淋晚浴的手要来得冰凉许多。

「我再说一次,绝对不能看喔!答应我。」

「是、是~俺向小夜鸟发誓。」

驹子用右手扯下浴巾,带领求道的手缓缓伸向她赤裸的胸脯。

「还满夸张的,别吓到了喔。」

「没同题的,别担心。先从十字最上面开始,俺会延着那儿移动。」

驹子按照求道所说,战战兢兢地将他的手置于锁骨的正中央。

求道业未立刻有所动作。

驹子感到他冰冷的手正逐渐变得温暖。

「怎么样,感觉到什么了吗?」

「温暖又带着香皂的味道~还有……」

——无视于人家的心情,到现在这说这种话~!!

正当驹子几乎举拳相向时,求道再度开口了:

「这个的感觉跟三桥的完全不一样啊。」

——这光看就知道了吧!!

她想放声怒吼,不过要求他「不准看」的人也是自己啊。

「那,怎么个不一样法。是祸星之神子吗?」

「哎呀,别急,好戏才正要开始。」

求道这么说着,驹子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正逐渐升高。

跟自己的体温相比,现在求道手掌的温度明显较高。

只见求道紧贴在自己胸口的手掌,开始透出微弱的光芒。

某种温暖的触感源源不绝地渗入她的身体中。

而令她深感困惑的是……那种感觉如同随身怀炉般,相当地舒服。

「那,我慢慢往下移动咯。」

求道的手沿着伤痕的纵线,缓慢地下移至她乳房的位置。

他的手正好位于十字交叉的部分,停在驹子虽然没有,也就是一般所谓的乳沟部位。求道左手的指头大大伸展开来,拇指和小指分别碰触到十字的左右两端。

「这……应该十之八九不是祸星之神子啊。那会是什么呢?」

就算他这样问,驹子也不可能会知道。就算心里有数,在这状况下也不可能回答得出来。因为她用手捂住了嘴巴。

从求道的手掌宫中,仍不断有种温热的触感流入她的胸口。

但,那已经不是普通的热度,随着一阵阵波动,甚至能明显感受出它的体积。

而随着它的波动加副,快感也加速扩大。

一不留神,几乎要紧出令人羞耻的叫声,追令她感到害怕。

但,求道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驹子这样的变化。仍将手掌贴在她的胸囗,看似正慢像斯理地思索着些什么。

「嗯——跟这个相似的感觉,之前好像也曾经在哪里碰过。会是什么呢……啊,我稍微压压看,痛的话要马上说喔。」

「轻……轻一点……」

驹子光是回答这句,就费尽了全力。

沿着十字伤口,身体内有种酥麻感开始向下蔓延,竟使她感到有些腿软。驹子咬牙忍耐着这样的感觉。

「皮肤下好像埋了什么硬物?这是什么?」

当求道的左手更加用力地压住驹子的胸囗时……

「啊啊……!!」驹子不禁发出了呜咽声。

「啊,对不起,很痛吗?!」

并不是痛。还可能是相反……不过,这种话她当然无法就出口。

在求道压住胸口的左手大拇指跟小指稍微碰触到两侧的乳头时,她脑海当中忽然一片刷白。

求道的手立刻从她的胸前挪开。但阵阵剧烈的心跳,仍使得她身体为之颤抖。

过了一会儿,终于逐渐恢复到平常的感觉。

「不好意思,你还好吧?不过,这下俺可终于想起来了。」

听见求道的声音,终于回过神来的驹子这才发现自己双手触地,正跌坐在地板上。

抬起头来,她与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求道四目相交。他看来似乎有些兴奋。

「俺知道这东西的实体了!!没错,我总得,这下心里有底啦!!」

「有底了?那,这恶心的伤口到底是什么东西?!」

「啊?唔喔,呃,不过……在俺说之前你还是先穿些衣服……比较好吧。」

求道转向一旁,驹子这才慌慌张张地遮掩住胸部,不过也已经晚了一步。

——啊~啊,结果还是被看到了。

驹子绷着脸深深叹了口气,大步走向淋浴间。

—3—

——是刀。

他一脸神秘地如此断言,语意未完。

「大概吧……应该。」

求道有些不确定地这么补充道。

房间内明亮得令人感到有些刺眼。包括房内所不需要的,驹子将所有灯光全都调到了最亮。

穿着长袖运动衫的驹子,大剌剌地盘腿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变手交抱胸前。距她所瞪视的目标隔了张桌子,求道正浅坐在另一张椅子上。

驹子一脸愁眉苦脸的模样,而求道别一如以往优优地笑着。

「碰触你胸前的十字印记时,感觉近似于小夜鸟所拥有的那把名为鬼切的灵刀。所以,应该是刀剑类的物体吧。」

「也就是说,我的身体里埋了把刀?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再怎么说,如果是把刀也太

小了点吧?

求道似乎在驹子进淋浴室期间翻过冰箱,桌上放着红色的可乐罐。或许觉得从液体中跑出泡沫来很有趣吧,求道把倒进可乐的杯子举到眼前,倍感稀奇似地观察着。

「不,应该是很长一把吧。小夜鸟在京都使用的那两把刀,你还记得吗?」

「嗯……是叫右一文字和左一文字吗?¨

「那个在实体化时,大约有一个小孩的身高般长,但收进体内后,就会变成能分别收进小夜鸟腋下的『右一文字』和『左一文字』。但,在你胸部的物体却大的有一尺(约三十公分)

长,而且还呈现刀形。」

「刀呈现刀的形状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这倒也不一定。一般要是灵刀,都会有所敬称。而刀的灵力会逐渐变化为合乎其名的形态。再怎么说灵刀也是种道具,有使用者才有刀。但是,这像伙却固执地宣称『俺不打算配合使用者的步调,俺就是俺』。」

「刀说?俺就是俺?什么东西啊?」

求道终于喝下了可乐。他的喝法跟在Stammibene喝浓缩咖啡时一模一样。边确认着味道,边慢慢啜饮入口。

她不知道苦涩的浓缩咖啡□感如何,不过可乐照那种喝法哪可能会觉得好喝。求道光喝一杯可乐可能就得花上几小时的时间。

驹子光看都觉得焦躁起来,但求道仍是慢条斯理的。

「对啦,例如说,像驹子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会跳会跑,速度很快的样予。你应该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吧?」

——这男人到底在就些什么呀?

驹子完全听不懂求道话里的意思,不过仍姑且出声应和。

「咦?啊,嗯,对啊。虽然小时候曾经被别人说『听起来像老婆婆的名字』而有点讨厌,不过自从开始参加障碍赛之后,大家都说『这名字真适合你』才开始有点喜欢吧。」

「所以你觉得高兴,也多少更加努力了对吧?这么一来,速度真的变快,之后就有更多人说『这名字真适合你』,对吧?」

「嗯,或许真是这样没错。因为参加障碍赛之后,其他学校的选手和教练马上记住了驹子这个名字,比赛时也就更谨慎了。」

「就是马。以你的个性看来,为了不负自己的名声一定会更加努力。这么一来速度就变得更快,最后终于在县大赛获得了优胜。真是了不起呢。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你跑得快,而你本身也这么觉得对吧?」

「算是吧。再就我也没有其他优点了。」

「嗯,这就是合乎其名的状况。」

求道这么说着,将可乐一饮而尽,把空杯轻轻置于桌面上。老实说,求道的话她还是听不太懂,但她决定稍后再问。除了出乎意料的夸奖令她有些高兴之外,也因为求道似乎准备继续说下去。

「不过啊,从来没联系过跑步,就连想跑步的念头也没有,加上名字又很普通。可是,跑起步来却比你的速度还快,这种像怪物一样的像伙找遍全日本总会有几个吧。你不这么觉得吗?」

「这个嘛~应该有吧,这世界这么大。」

「简单说来,那种人就是主张『俺就是俺』的刀。」

「啊~?这之间固又有什么关联呢?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呀。」

驹子不禁如此反问,只见求道低下头抓了抓。

「是喔,抱歉俺比喻得不太好。总之,它就像只独一无二的怪物一样。它本身要是不主张自己是刀,甚至谁也不会知道那是把刀。」

「等等,等一下!刀本身不说自己是刀,就不会知道那是把刀的刀是什么啦!!我头都开始痛了。」

探出身子讲话的求道,缓缓靠上了椅背,脸上不知何时又挂上了傻呵呵的笑容。

「诶——哎,这个嘛,被发现连负责禹明的俺也不太懂啦,那详细的情形就等到小夜鸟回来再说吧。」

「什、什么啊?!都摸了人家的胸部,就只得到这种结论?」

求道不但没回话,还开始打起像似充满可乐香甜气味的大大饱嗝来。驹子只得愣然无言地望着眼前的情景。

不过,这男人的迟钝和粗线条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原本就这么迟钝和粗线条了,似乎不是打算敷衍她的。这点令驹子感到轻松自在,经过今天一整天的相处之后也习惯多了。

无论如何也热法习惯的,是他一副行事谨慎的久远面孔,却做出这些举动。

在原本的计划之中,现在的驹子或许正令久远感到慌乱失措也说不定。

驹子为了今天的到来,从大约十大前就开始服用避孕药了。是为了避免比赛日跟生理期撞档所吃剩的处方,所以今天应孩没什么问题才对……

「Q……人家,想要一个北鼻了啦?」

想像着如此辛辣的台嗣,边觉得这样的玩笑有点太过火了,不能真的乱出口。不过,如果真的这样说,想像久远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她不由得捧腹大笑。

驹子从小最喜欢看久远惊慌失措的表情。光是看着那可怜又可爱的神情,她就可以配下三碗饭了。

——啊~啊,人家很期待的说。

驹子恨恨地瞪向求道。求道正看着手机荧幕。

感到好奇而望向手机,求道忽然抬起头来,两人视线相对。

一阵无可言喻的尴尬气氛……驹子连忙转换话题。

「啊,对了,没事做的话,等等来联系召唤式神吧?」

「不,现在不可能。你瞧瞧舞现在的模样就知道了。」

这么说着,求道再度低头望向手机荧幕。

驹子不懂这话中的含义,急忙卷起左边的衣袖至肩膀处。

而在看到上臂小小的毒蛾刺青时,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刚才洗澡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

深蓝色刺青明显比平常还淡上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舞不要紧吧?」

「别担心,只要你平安无事他是不会死的。只不过,从那颜色看来,再生要花上大半天的时间。螃蟹们也是同样吧。蜈蚣爷爷几乎快消失了。你头上的乌鸦也暂时使不上力。」

求道只瞄了一下驹子的左臂,又再度盯着手机瞧。

舞、潮丸和百爷,都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对蝴蝶展开攻击,最后才被击溃的。

驹子的脑海中,鲜明地涌现起当时的画面。

——好可怕。

令人全感到害怕这点自然实行同德,但现在悔恨感更胜于惧怕。

「是喁……那,就用虚跟阿修罗来联系吧。」

「不要吧,那大蛇要是把床给吞了,咱们可就得睡地板啦。还有,背上的蜘蛛就别考虑了。就连小夜鸟也难以驾驭那像伙。」

「可是,夜鸟子之前也说过阿修罗是式神当中最强的。」

求道的视线终于从手搬上抬起。这次不是打嗝,而是大大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那蜘蛛有几只脚吗?」

「不是四只吗?我记得蝴蝶的大蜘蛛也是四只脚。」

「阿修罗是蜘蛛。真正的模样有你刚刚所说的两倍大,脚一共是八只四对。不过,人类所能驾驭的看似只能到四只。假使八只脚都出现,那人将会被蜘蛛反噬……」

不会吧?正想这么说,驹子才想起之前也曾听夜鸟子说过类似的话。如此危险的东西竟然存在于自己的背后,她现在才感到真正的恐惧。

但在这同时,驹子心中也隐约有种顶感。

——要赢过蝴蝶,就只能靠阿修罗了。

驹子并没有告诉求道这样的想法,取而代之的是个柔和的微笑。

「虽然也过很久了,为什么当初夜鸟子会把玉跟虎让给三桥昵?他们既聪明又听话,最适合用做联系了。」

「那当然是因为她觉得三桥会很重视他们吧,小夜鸟很温柔的。」

「很温柔?夜鸟子?」

挖苦的话不禁脱口而出,才说出口驹子立刻就十分后悔。再怎么说求道都是夜鸟子的丈夫,一定会感到不高兴的。驹子连忙补充道:

「不是,嗯,对啊,她有时候真的很温柔呢。这我知道,不过还没看过夜鸟子对式神好的样子。啊,刚才那句话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吧?」

「式神本来是用过即遭丢弃的存在。将他们交给愿意用自己的身体照顾且珍惜的后生晚辈使用,小夜鸟当然很温柔啊。俺从没见过这样的阴阳师。」

「可是,夜鸟子也说过『用不着跟式神道谢!!』她常常对我这样吼。」

「那或许是对你的警告吧。对他们再怎么有感情,式神终究只是武器。放入太多感情的话,在紧急时刻是会影响判断的。这分界点很难拿捏。特别是像小夜鸟,又不属于精明的那种类型。但是,俺觉得式神们也是懂得小夜鸟的心意的。」

听了求道的话,驹子忽然想起蝴蝶曾经就过:

——主人都不在了还坚守命令,真是群恶心的式神。

记得她曾说过类似的话。大概就像求道所说的,术者与式神间的关系仅限一时。相对于此,夜鸟子和式神之间的关系特别到甚至令蝴蝶深感不快。

这么说来,三桥跟玉虎的关系和夜鸟子与式神的关系,似乎又有所不同。三桥对玉和虎是怎么想的昵?

一想到这里,驹子再度感到不安。

「……三桥,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啊啊,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虚空坊刚刚才回了简讯。看来他们已经摆脱天使,抵达藏王别墅了。三桥当然也平安无事,还说打算明天会合呢!」

驹子当埸傻住,三桥竟然还没放弃滑雪啊……

—4—

清醒趟来时,驹子已仰躺在床上。

压在她腹部上,俯视着自己的脸是……

——Q!!为什么?!住手!!

不对,不是Q。脸和身体虽然都是久远的,但他其实是另一个男人。男子的手掀开驹子的裙子,闯入她两腿之间。

驹子拚命想阖上双脚,但男子的力量相当大,马上又被扳开了。

男子的手指粗暴地玩弄着她未曾被碰触过的地方。

驹子的泪水溢出眼眶,但仍咬紧牙关死命忍耐着。

望着她这样的表情,男子以久远的脸嗤嗤笑着。

接着,手指强硬地侵入她……

驹子因自己的尖叫声清醒了过来。

她正躺在饭店的床上。

「喂,你还好吧?」

担心地出声的问的,是在邻床坐起身来的久远……不,是求道。

「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已经不要紧了。」

驹子躺着转而背向求道。心跳仍未平息下来,呼吸还有点困难。

——又是那个梦。

已经做了几次同样的梦了?

在九月底的时候,夜鸟子凭着驹子的身体,接二连三地击败了在学校出现的恶鬼。

打倒四只之后,就只剩下一只名为傀儡渡的鬼了,而他们也同时中了敌人的陷阱。

傀儡渡企图在驹子的体内播种,以繁殖更多的鬼。

久远是她从小最喜欢的男孩子,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站在自己这边。虽然两人曾吵过架,久远却一次也未曾对她动手。

而这样的久远却用手揍了她的脸,用脚踢她的肚子。

之后,驹子的遭遇像刚才的梦一样……

幸亏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久远和夜鸟子相助才脱离了险境。

她深知道一切亚非久远的错,但一看见他的脸就觉得难过。

但更难过的是,看到久远深感自责而沮丧不已,为她忧心的模样。

所以,她想尽量想些开心的事,多露出一点笑容。

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她这样对自己说。

——我这么粗枝大叶,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啦。Q也快点忘记那件事吧!

随着道么告说他,自己也在回家的路上主动献上与久远的初吻。她想靠这个吻换一切重新开始。

虽然流了一点血,伤口也马上就复原了。

但是,从那天开始,她重复做了几次同样的梦。

——无论如何都不想输。

所以,她没有告拆好友三桥,当然也没有向久远提到这件事。

喜欢久远的心情没有任何改变,她也深知久远一向十分珍惜自己。

但是,在心中的某处必定仍有芥蒂吧。

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无比厌恶,心里觉得又气又凄凉。

向久远表示这次秘密计划的最大原因,也是为了消除那个噩梦。

亲吻也没办法的话,就只有靠那个了!她这么想。

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现在却是这副德性!!

原本打算从脑海中逐出那个附身在Q身上的像伙,没想到另一个侵占Q身体的人就在身边,还跟他一起在饭店过夜。

——怎么回事啊?这……真是个恶梦。开什么玩笑啦,实在是。

哈哈哈……笑不出来了,甚至有点想哭。

驹子翻了个身,从电话台上抽了张面纸,用力擤着鼻子发出巨响。

转眼一瞥,才看到求道躺在床上,正托着腮帮子直盯着她瞧。

「呐,小驹。」

「什么啦?」

「其实今晚,你原本打算跟久远在这边过夜的对吧?」

「那又怎么样?跟你没关系吧。」

「哎呀,怎么说呢。反正那种事啊?只要时机到了自然会发生……」

「你才没资格说这些!!」

她知道求道的话没有恶意,但听了就是无法忍受。

驹子伸手拿起枕头,朝着求道的脸奋力掷去。

只见求道连躲也不躲,正中颜面。

「这、这倒也是,抱歉。」

求道拿着枕头坐起身来,战战兢兢地将枕头递还给驹子。

「俺总是这样。多嘴多舌地说些话惹小夜鸟生气,过常因为这样被踢。虽然自己知道,却总是改不了这老毛病。抱歉啦,真的对不起。」

驹子接过近出的枕头躺了下来,转而背向求道披上毛毯。

「算了,没关系啦,这又不是你的错。晚安。」

「俺明天这个时候就会消失了,就再多忍耐一天吧。发生这么多事真的很抱歉……晚安。」

——这像伙,到底要道几次歉才够啊。简直跟Q一模一样。

驹子在温暖的毛毯中动也不动地睁眼想着。

久远也会不厌其烦地不断道歉,而大多在他重复着「抱歉」、「不好意思」和「对不起」的时候,驹子也会察觉到「我自己也不对」,或视情况发现「这根本不是Q的错」。

现在也一样,这根本不是求道的错。

应该,就像求道说的一样吧。

如果两人互相喜欢,时机成热自然就会结合了吧。

不用过于焦急,时间会解决这一切的。

——我真像个笨蛋一样。

她知道只要提出秘密计划,久远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但是,她也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考虑过久远的心情。

什么「Q……人家,想要一个北鼻了啦?」……

也只是想有个既成事实,让自己轻松点而已。

——真是个胆小鬼啊,我。

驹子决定等久远回来之后,要告新他今晚发生的事,现在的心情,包括这样糟糕的自己。

原本告说自己不能太依赖久远。不过现在驹子反而豁出去了,「有什么关系,这些都是小事。也没办法啊,反正人家就是个胆小鬼嘛。」

转念一想,自己内心的某些悬念似乎一扫而空。

驹子拿起三个枕头里面最大的那个,取代呱Q爽在两腿之间,静静的阖上了双眼。

过了一会兄,她又做了个梦。

这次也是被久远拥抱的桃色梦境,但这次是真正的久远。

驹子在睡梦中数度呼唤着久这的名字,酣睡至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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