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多克尼斯领地的隔天。虽然公爵那边让我有点在意,但是,身为领主的我,自己也有堆积如山的工作。
关于那个开拓村,村民已经完成了搬迁作业。我这边就只是继续提供一点支援,让他们自行开垦田地。虽然我想至少一开始不妨帮点小忙,不过,派翠克跟村民都希望我不要这么做。
这想必是「我们自己的事会自己完成」的决心之表现吧。肯定不会是因为交给我就只会获得悲惨结果的关系。
我现在正在办公室里不停地在信封上写收信人,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因为不知道这些信封的用途,所以我向先前把大叠信封塞过来的戴蒙发问。
「对了,这些信封是用来做什么的啊?」
「这个……请问您已经说了吗?」
戴蒙边回答边不时偷瞄在办公室一角为文件分类的派翠克。
啊,原来如此,这是「庆祝派翠克达到99级的宴会」的邀请函吧。因为刚才写到的名字中也包含边境伯跟国王陛下,所以害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我打算隐瞒这场庆祝宴会到最后一刻,给派翠克一个惊喜。不能让直觉敏锐的他发觉。我摇了摇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跟戴蒙交谈。
「对喔,这是邀请函。里面的信呢?」
「信由我来准备。因为这不是正式请帖,只是事先告知将在冬季时举行而已,所以您只需要写收件人跟签名就好。」
虽然是半年多之后的事,不过因为宾客中包含不少十分忙碌的人,所以需要事先通知吧。可是,一想到要写所有人的邀请函就觉得很麻烦。迟早得面对的信件地狱让我变得十分忧郁。
戴蒙以像是突然想起来的语气报告宴会的准备进度。
「礼服也差不多完成了。麻烦您试穿一次,以便进行修改。」
「我记得是白色的吧?」
「正是。」
真的非穿白色礼服不可吗?虽然是庆典,不过我就是对这件事提不起劲。
还有,虽然现在正大张旗鼓准备宴会,但是,万一派翠克来不及在那之前升到99级的话,到时该怎么办?即使那同时也是庆祝我达到99级的宴会,可是依然会害派翠克丢脸。现在只能让派翠克在冬天之前好好努力了。
◆ ◆ ◆
从王都回来后一个礼拜,我差不多快要忘记签过邀请函的事时,中午过后,有封信送到了宅邸。
寄信人是希洛兹公爵,信封上还盖着公爵家的封蜡。对于那封园丁大叔宣称是某个神秘男子交给他,极端可疑的信件,我和派翠克两个人战战兢兢地确认内容。
「……这是给派翠克你的信。要你今天之内赶到王城。」
「目的应该是要分开我们吧。」
虽然不清楚希洛兹公爵的最终目标,不过,这封信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分开我跟派翠克。从「送信者多半与公爵有关」,以及「指定时间」这两点就可以推测出来。
派翠克皱起眉头,以不快的语气这么说。
「当然不需要对希洛兹公爵言听计从。我决定不管这封信,尤蜜拉你也继续留在这里就好。」
「……可是,信里写到,要是你不过去的话,王都那边就会发生严重问题。公爵本人应该也在王都吧?」
「可是,如果我离开的话……」
多克尼斯领地跟王都,其中一方是佯攻,另一方才是主要目标。照常理来推想,主要目标应该是王都。既然如此,公爵的目的是不想让我接近王都?
公爵打算在王都那边引发什么只靠派翠克一个人应付不来的状况吗?
虽然可能性不高,不过还是需要考虑正好相反的情况。也就是说,公爵的目的其实是我或这处领地,这封信的用意是调走派翠克。
「派翠克,你觉得哪一边才是主要目标?」
「十之八九会是王都吧。」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王都那边由我过去就好了吧?」
主城那边由我来处理,为了以防万一,派翠克负责留守──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派翠克沉默了一小段时间,然后才在注视着我的双眼的情况下开口说话。
「尤蜜拉,你不能坐视王都陷入危机,没错吧?」
「嗯。」
「但是,你也会担心这个领地,对吧?」
「是啊。」
派翠克正在确认我的意愿。在意的事有两件,可是我只有一个人。派翠克多半是要我做出选择吧。他以罕见的认真严肃表情这么说。
「你先做好无论如何都要拯救其中一方,可能需要忍痛舍弃另一方的心理准备吧。尤蜜拉,你必须在王都跟自己的领地间选一个,比较重要的由你自己对应,另一边就交给我吧。」
「呵呵。」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派翠克该不会以为自己说了很严厉的话吧?明明就还有「选择其中一边,两人一起赶过去」的方法啊。
派翠克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抛弃任何一方。两边绝对都能平安无事,因为有我跟他在的关系。
「既然如此,我选择保护自己家。我再怎么说也是这里的领主嘛。王都就拜托你了。」
「知道了,有什么状况的话,我会尽快赶回来。」
「你说的状况,指的是什么?」
「大概就是尤蜜拉你又闯了什么祸的时候吧?」
咦,闯祸的人竟然是我?
「我这么没信用吗?」
「从你在我们还是学园一年级生时吹响唤魔笛的事件之后,我就再也没相信过你。」
「这样的话,要是我吹响笛子,你就要快点回来喔。」
「没问题。琉,我们出发吧。」
我信任派翠克,把王都交给了他。他信任毫无信用的我,把领地交给了我。
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感到好奇而从窗户窥探宅邸内部的琉,发出了「咕喔」的吼声。
派翠克跳到琉背上坐好,朝王都的方向飞去。
◆ ◆ ◆
过了几分钟之后,宅邸外面突然变得很吵。
难道公爵的目标是我的领地?因为时机实在太巧,应该是公爵早就在监视这里,确定派翠克离开后就发难吧。
我急忙冲出宅邸,随即看到一辆漆有公爵家家徽的马车。走下马车的人当然就是……
「尤蜜拉小姐!我!赶来了呢!」
居然是你吗!从马车中冲出来的人是艾蕾诺拉。因为她用彷佛打算直接撞上我的势道冲过来,所以我温柔地接住她。
「……这个,请问您有何贵干?」
「恭喜你结婚!」
……她在说什么啊?
我努力安抚兴奋不已的艾蕾诺拉,带着她进入宅邸后才问起理由。
「那么,请问您说的结婚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封信!他当时是怎么求婚的呢?」
我没有理会自己一头热的艾蕾诺拉,开始阅读她递给我的信。内容是关于我跟派翠克已经决定结婚,近期内将在领地举办婚礼的告知。
我怀着「我完全不记得寄过这种信啊……」的想法察看信封,发现上面确实有着我的签名。无庸置疑是我本人的笔迹。
这个该不会就是不久前寄出的「庆祝派翠克达到99级的宴会」的邀请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戴蒙也会有办事不太牢靠的时候呢。
呼,这个我行我素的千金小姐害我松懈下来了。
我刚才本来在想什么?公爵的政变?他不可能放着女儿不管就开始搞得天翻地覆吧。搞不好就跟婚礼的邀请函一样,所有人都误会了。
这时,我偶然注意到艾蕾诺拉抱在手上的信封袋。那应该不是我寄出去的信吧?
「艾蕾诺拉小姐,请问那个信封袋又是怎么回事?」
「咦?信封袋?……啊!这是我必须转交给兄长大人的信。」
「这样啊,给罗纳度先生的吗。」
那是跟我无关的信。艾蕾诺拉在这时缓缓地拆开了手上的信封袋。里面装着几张文件。
「这个,您擅自打开没关系吗?」
「因为这是家人间的书信,就算我看到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个很难说吧?就算是家人也还是该有隐私……唔,咦?要交给罗纳度先生的家族信件,也就是说,寄件人是公爵?
艾蕾诺拉面露难色,专心地阅读文件。不久后,她把文件递给我,同时这么说。
「我看不太懂呢,尤蜜拉小姐你看得懂吗?」
「呃……那应该是不能给我看的东西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还是抵不过好奇心,开始浏览文件。
这些文件其实就是政变的计画书。预定让魔物袭击王都,趁着混乱之际俘虏国王或王太子,掌握王国的实权。好像也会向邻国雷姆列斯借用一些高手的样子。
赞同公爵的激进派贵族们也会举行起义大会,时间是今天晚上。
「……早知道就不该看的。」
不小心落入圈套,看到了超麻烦的东西。公爵为什么要把这些文件交给罗纳度先生?罗纳度先生打算背叛,转而投靠公爵吗?当我脑中千头万绪之际,一张小纸片从文件的缝隙中飘落。艾蕾诺拉捡起掉在地上的纸片,念出了内容。
「罗纳度,艾蕾诺拉拜托你了──哎呀,父亲大人也真是,我就算一个人也不会有问题的啊。」
虽然我无法预测她哥会采取什么行动,不过,至少有一点已经非常清楚了──希洛兹公爵是罪犯,他绝对会发动政变。我要怎么跟她说呢……
艾蕾诺拉问起了我最不希望听到的问题。
「那么,信里写的是什么呢?」
她总有一天会知道,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既然如此,干脆现在就跟她说吧。
「……希洛兹公爵,也就是艾蕾诺拉小姐您的父亲,打算发动政变。」
「政变?」
「造反……啊,差不多就是想推翻国王陛下的意思吧。公爵大人打算把王国弄得天翻地覆。」
「怎么会……」
「也就是说,王都应该会乱上一阵子,您暂时留在我这边会比较好喔。如果只有艾蕾诺拉小姐您一个人的话,我还有办法帮您藏身。」
就算对艾蕾诺拉来说,想必也是晴天霹雳吧,她垂下了头,全身颤抖。过了不久之后,她抬起头,瞪着我这么说。
「不可能!」
「不是,而且,公爵的计画书真的就在这里啊。」
「不可能吧……这样的话,我说不定就没办法跟艾德温殿下结婚了呢。」
我本来怀着「事到如今,你还以为自己可以跟王子结婚啊?」的想法,不过似乎不是这样。她的话还没说完,语气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说不定尤蜜拉小姐也会变得讨厌我呢。」
「您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说不定连兄长大人也不喜欢我。」
艾蕾诺拉一再说出这类消极的发言,再次垂下了头。虽然她一副看似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但是依然继续诉说。
「说不定,根本没有任何人喜欢我呢。」
「艾蕾诺拉小姐?」
我出于担心而靠近之后,她流下了眼泪,宛如呐喊般开口。
「可是!可是,父亲大人!他喜欢这个国家,喜欢巴尔夏恩王国,这件事是绝对不会错的!虽然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不懂的事,也不了解别人到底在想什么,可是,父亲大人绝对是爱着这个国家的!」
泪流满面的艾蕾诺拉,斩钉截铁地宣称公爵深爱王国。
她把头埋进我的胸口,彷佛小孩般放声大哭。
然后,或许是哭累了吧,她像是断线的人偶般就此睡着了。
我把艾蕾诺拉抱到床上,望着她的睡脸时,莉塔战战兢兢地递过来一张纸。那张纸满是皱纹,简直就像是直到刚才都还被捏成一团的样子。
「有人把这个丢到玄关前面。」
「这是……」
皱皱的纸上有着公爵家的徽章,上面只写着简短的一句话。
「在城镇外恭候大驾」
那个多半已经在等我的人,不用说也知道是谁。我跟害独生女大哭的恶劣父亲一决胜负的时刻即将到来。
◆ ◆ ◆
说到城镇外,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位于多克尼斯城镇外面不远处的草原。那里同时也是我上次跟派翠克一起喝酒,充满回忆的地点。
暗属性长剑,还有对应所有属性的魔杖,全副武装的我独自走着。我往后转,看到了没有城墙的城镇,以及位于中央的领主宅邸。
我本来还在想「不希望离开城镇太远哪」,现在看来,这个愿望能够实现了。希洛兹公爵一个人伫立在镇外某个可以远眺城镇全景的位置。他说话时始终望着我身后的城镇,甚至没有正眼看我。
「唔……没有特色的城镇哪。规模既不是特别大,看来也不像有重要产业。就只是常见的平凡城镇。」
「虽然您这么说,不过我还是相当中意这里。」
「我想也是。因为你本质上是个好人,对于自己应当治理的城镇,不可能没有丝毫关爱。」
公爵说话时带着坏心眼的笑容。一想到这家伙带给我的种种麻烦,我就越来越生气。
先下手为强,总之先把他绑起来吧。之后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盘问。要怎么处置公爵,先抓到人再想就好。我出手时的力道可能会比较重,敬请见谅。
我抛下长剑跟魔杖,直接冲向公爵。待会揍他时要用右手还是左手呢?或者是两手一起上呢?我一边想着「总之先从右手开始吧?」一边望着来不及对我的行动做出反应的公爵。
当我即将进入出拳的预备动作时,额头受到一股冲击。
「好痛──!」
「……没想到你会突然发难。」
我按着感到疼痛的额头,忍不住蹲了下来。感觉就像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但是,受创的却不是墙壁而是我……
「啊!教会的结界!」
「没错,这是萨诺教总部代代相传的结界魔法道具。因为运作范围比用于教会时要来得小,所以强度提高了好几倍,不,好几十倍──」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种地方重逢……」
「此外,不只是对暗属性,对物理攻击的抵抗能力也……喂,你在听吗?」
虽然希洛兹公爵好像在说着什么,不过我根本没听进去。
终于让我找到了!我的宿敌!本来以为遭窃之后就再也没机会见面,没想到竟然自己出现在我面前。我们果然是命中注定的劲敌,既然是迟早得分出胜负的对手,彼此会互相吸引也是很正常的。
我首先使出一记回旋踢,结界纹风不动。跟上次不一样,我现在可以微微看到结界的轮廓。这个发出淡淡光芒的立方体,正是我非破坏不可的强敌。尺寸比之前要来得小,感觉最多只能塞进五个人。
「哼哼哼,比上次更加坚固了呢。」
「喂,听我说话啊。我是来──」
我趁着回旋踢的余势挥出右拳!响起了「啪叽」的声音。
成功了吗?我看向手边,发现右手手腕已经朝着异于寻常的方向扭曲了。右拳变得使不上力,只是在那里不停晃动。
「折断的不是手臂而是手腕,代表力量没有确实传达出去。我必须更加专注。」
「喂!你的手!你不要紧吧!?不会痛吗!?」
我一边以治疗魔法治好手腕,一边集中精神。以全力施展尤蜜拉神拳的时刻来临了。
但是,第三者的说话声妨碍我集中注意力。这个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吵。
「所以!听我!说话啊!」
「……有什么事吗?应该说,请问你是哪位?你已经妨碍到我了,麻烦离开这个地方。」
「尤蜜拉•多克尼斯!是我叫你到这里来的!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会来到这里的吧!」
咦?我不是受到世界之理的引导而与宿敌重逢的吗?
我努力挖掘记忆,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眼前这人是希洛兹公爵。感觉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想到他的事了。
「啊,我想起来了,您是希洛兹公爵吧。请问有何贵干?」
「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想跟你说话啊!」
公爵露出非常拼命的表情,以喊叫般的音量一小段一小段地说话。他原本的说话方式就是这样吗?
「我想想……啊!您企图发动政变吧。」
「所以!……正是如此。得麻烦你稍微听我说一下往事了。」
我不想听啊,我现在只想尽早再次开始与结界战斗。
公爵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热诚,他说话时的速度稍微变快了一点。
「很快就会结束了喔?你就听一下吧?」
「知道了,请您快点说。」
「要从哪里说起才好呢?你知道公爵家是如何诞生的吗?……我看得出来你不感兴趣。巴尔夏恩的第一任国王是众人赞扬的勇者,而国王的弟弟就是公爵家的始祖。」
这种程度的事我当然知道。不要小看在学园时代因为没事做而读完图书室所有藏书的我喔。
不过,公爵接下来谈起的就是我从来没听过的事了。我不小心听得入迷,使得思考能力中被结界占走的部分顿时减少到大概只剩下一半。
「该怎么做才能守住哥哥建立的王国──这是首代公爵最关心的问题。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公爵家而是整个王国。公爵家开祖的考量就这样一代一代流传了下来。」
虽然公爵宣称一切以王国为优先,但是,我听说公爵家与王室早在许久之前便已呈现对立。看到我因为觉得这个说法无法自圆其说而浮现怀疑的神色后,公爵露出狡猾的笑容,继续说下去。
「没错,就跟你想的一样,公爵家之所以历代都与王家对立,其实正是为了王国着想。」
「我无法理解您想表达什么。」
「王国里有着各式各样的贵族,刚建国时就不用说了,在漫长的历史中,贵族越来越多。其中自然也会出现试图推翻王室的贵族。要是不知道这类危险分子究竟位于何处,想必会有极高的风险吧?」
对王室抱有反感的贵族的确存在。对于那些因为挤不进主流派系而选择投入公爵麾下的贵族,人们将之称为激进派……公爵家之所以与王室对立,莫非就是为了将叛乱分子集中在一处?
「这样的话,难道您是……」
「看来你已经了解了。我们暗中操控想与王室作对的贵族。有时劝阻他们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有时则是透过让国王派贵族失势的方式来化解他们的不满。」
如果真的是这么回事,对于这次激进派想把艾德温王子拱上王座的骚动,同样巧妙地加以劝阻就好了吧。还是可以搬出例如「现在还不是适合采取行动的时候」、「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先遭到国王派击溃,请大家稍安勿躁」之类忠告吧?
但是,公爵却率先开始策画政变。他带着看似悲伤的笑容往下说。
「这类手段也已经到极限了。这个国家累积了太多脓血,把不需要的东西整理到一处,一次全部扔掉的时刻已经来临了。我早就看出,公爵家的做法总有一天会无以为继。我早已决定要在魔王骚动爆发的前后一段时期开始进行大扫除,所以才会把罗纳度送到那家伙身边。」
公爵打算把自己送上死刑台──同时把那些意图反抗王室的贵族也拉下水。
「您为什么能做得出这种事?」
「这种事?」
「为什么能为了国王陛下,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你误会了,我一点都不在乎那家伙。我爱的是这个国家──巴尔夏恩王国。那个明知公爵家扮演的角色却还试图阻止我的天真王族根本不是重点。」
公爵批判曾经是好友的国王陛下时,表情看来非常高兴。
到现在为止一直在说谎,持续让公爵家与王室的对立变得更加深刻的公爵,这时说的肯定也是谎话。
我了解他的目的了。公爵打算拖激进派贵族陪葬,清理王国内部。不过,这件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现在了解您的目的了。那么,请问为什么要来找我?」
「理由有两个,首先是让各界知道我这次造反是认真的。现在多半已经交到罗纳度手上的计画书里提到,我们会在结界之中确保自身安全后才让魔物袭击王都。毕竟真的动手时还是可能发生意外,所以想先在风险最低的地方实验一次。」
「真会给人添麻烦……」
「虽然一度试图拉拢尤蜜拉•多克尼斯,但是遭到了拒绝。我因此恼怒,于是打算当成进攻王都时的练习,让魔物袭击多克尼斯领地……大概就是这样吧。」
啊,政变计画书现在就放在我家里,还没有送到罗纳度先生手上──我错过了说出这件事的时机。
跟这个比起来,另外一件事其实更让我在意。公爵宣称要让魔物袭击特定地点,不过,有办法做到这种事的,大概也只有魔王而已吧。人类应该没有能够操控魔物的手段才是。
「让魔物袭击某地,这种事应该不太可能实现吧?」
「的确,无法让魔物朝特定方向移动。不过,如果只是要将魔物叫到特定地点,其实还是有可能的……差不多是时候了吧。」
几乎就在公爵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位于我后方的城镇传来耳熟的声响。
在我以前穷究升级之道时,唤魔笛让我获益良多。现在响彻附近一带的声音,正是增强了许多倍的唤魔笛笛音。
希洛兹公爵边听着笛音边语带炫耀地说了起来。
「你应该也知道吧?这是唤魔笛的笛声,而且,我准备的还是极为罕见的特大号唤魔笛。」
「啊!那其实是我的!我本来想买的笛子!拜托卖给我,不管要多少钱我都愿意付!」
「再过不久,魔物就会聚集到那座城镇。到时你──」
「吹笛子的人应该是部下吧?人在哪里呢?啊,计画内容会不会是吹完后就当场抛弃笛子撤退?要是我捡到的话,那就是我的东西了吧?」
「听我!说话!」
说话?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比特大号唤魔笛更重要啦!
当时没能买到那支笛子的事一直让我十分懊恼。更别说我还做出了那么丢脸的行为。
「……抱歉,我一时失控了。」
我因为想起耍赖事件而恢复了冷静。公爵深深叹了一口气后才开口。
「唉,你的脑袋有点异于常人喔。」
派翠克经常对我说这种话,不需要现在再特别提起。话说回来,唤魔笛啊……
「就要来了呢。」
「没错,大量魔物将会蜂拥而至。」
「我说的不是那个。」
即将到来的是负责监督我的人。必须趁现在先想好要怎么跟对方说明吹响唤魔笛的犯人不是我。
魔物再过不久就会大举侵袭多克尼斯城镇。公爵站在魔物绝对无法侵入的结界之中,从容地继续说话。
「魔物还需要一点时间才会出现,我就趁这段空档谈谈自己选中这里的另一个理由吧。」
公爵来到多克尼斯领地的第一个理由是,想让魔物出现在风险比较低的地方。因为有我在,所以应该不至于受到太严重的损害,不过实在让人很困扰。
看到我陷入苦恼,公爵浮现像是感到愉悦的笑容。这人的个性真的很差劲。
「另一个才是真正的理由。」
「唉,请您快点说吧。」
「哈哈哈,不要用那么恐怖的表情看着我啊,白白浪费了你那张可爱的脸。」
「啊?」
这句话真的惹火我了。我不禁要佩服能够一直忍耐到现在的自己。
那个结界是阻隔暗属性的障壁。造访教会时只有我被挡在外面,其他人都能自由进出。结界有效的对象包括所有种类的魔物,暗属性魔法,以及具备暗属性的人类。
也就是说,我本人没有直接接触的物理攻击应该可以穿透结界。
我随手捡起一颗大小适中的石头,瞄准非常接近公爵脸部的位置,以全力投出。只要重复个几次应该就能把他吓跑吧。
「兹鏮」的声音响起,尘土漫天飞扬。咦?我明明就瞄准了应该不会打到他的地方,可是却传来了砸中什么东西的声音。
「……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石头被结界挡了下来。因为与空气产生摩擦而发热的石头,轻轻地掉落在地。
「咦?为什么没有带着暗属性的石头也会被挡住?」
「因为张设结界的范围缩小,所以变得也能防御物理攻击……我不是一开始就说明过了吗?」
「对不起,我因为跟结界重逢的冲击而没听进去。」
「……我受够了。」
这个结界会不会太强了点?不愧是获得我认同的劲敌。连我自己都觉得与有荣焉。
相对于陶醉于自满之中的我,公爵则是发出了苦恼的呻吟。
「唔唔唔,果然不该选择这家伙的吗?」
「虽然我不太懂您想表达什么,总之请快点说明来到这里的理由。」
我开口催促后,公爵虽然明显比之前沮丧不少,不过还是马上说起了理由。
「我刚才说明过公爵家扮演的角色了吧?我也考虑过今后要如何守护王国。一旦对王室怀有反感的贵族各自采取行动,肯定会引发前所未见的混乱。所以,我一直在寻找能够继承公爵家职责的人。」
公爵在寻找有办法表面上站在与王室对立的立场,同时将充满野心的激进派贵族加以整合的人?这么麻烦的事,不但不可能有人想接手,而且多半也没人接得下来吧。
……我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虽然已经不想继续听下去,但是公爵不肯放过我。
「我看中的就是你。多克尼斯家有可能取代公爵家,成为与王室对立的贵族。」
「感谢您的抬爱,不过请恕我拒绝。我就只是个伯爵而已吧?上面还有侯爵大人之类的不是?」
「侯爵?那些人不过是王室的走狗,没有足以抗衡王室的实力。」
我也同样没有啊。他会不会太看得起我了?想在我身上寻求武力以外的力量,这种想法可是大错特错的喔……我自己说着说着也开始觉得伤心了。
「我也同样没办法。我其实就只是个等级比较高的普通人而已喔。」
「等级带来的实力差异实在太大了。还有,或许你有意隐藏,不过,你的头脑其实也相当灵光吧?」
他误会了。因为公爵跟其他人不同,总是往好的方向误解,所以导致事态朝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还有,所谓「公爵家的职责」,其实是得要世世代代传承下去的长期任务,我的小孩未必也能达到这么高的等级……应该吧。因为派翠克眼看也快要达到99级,所以我不敢说得太过肯定。
「……假设我真的有能力接下公爵家的职责,我也没有理由要这么做。」
「尤蜜拉•多克尼斯,你喜爱自己身后的那座城镇,没错吧?」
「这个嘛,是的。」
「你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的吧。原本完全不在乎城镇,但是,在不知不觉间,城镇已经变成了无可取代的重要宝物。……国家也是如此。放心吧,这是我个人的经验之谈。」
「我跟公爵您不一样,没有那方面的感情。」
「……既然如此,我只能换个方法了。」
公爵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今天最邪恶的笑容。不妙,他打算使出十分恶毒的手段。希洛兹公爵宛如狂乱般大笑后这么说。
「在这之后,无数魔物将会袭击你钟爱的城镇!当然,强悍的领主大人一定会赶回去保护城镇吧……这时,我就会解除结界。我想必会死在魔物手上吧。」
公爵兴高采烈地发表了自杀宣言。他在想什么?我还看不出他计画的全貌。拿性命逼人同意是不该有的行为,我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动摇。
「尤蜜拉•多克尼斯,你肯定会永生难忘吧。我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你的实力不足的关系!你对我见死不救!」
「咦!?」
「超越人类极限的体能,广范围歼灭战专用的暗属性魔法,这些特性确实非常强。但是,你依然有弱点。其实光属性也是如此,与其他人联手战斗,以及保卫据点的能力,两者都相对偏低。你不擅长一边保护什么一边战斗吧?如果防卫目标只有一个,或许还能应付得来,但是,有两个地方要防卫的时候就没办法了吧?」
他打算擅自寻死──在放声大喊「以为救得了我的话就尽量试试看啊!」的情况下。
虽然这种行为猛一看似乎愚蠢到极点,但是,我感觉得到,这个方法远比我自己以为的要来得更加有效。公爵真的研究过我的为人。他之所以支开派翠克跟琉,理由应该就是这个吧。
要是真的对公爵见死不救,我肯定会后悔一辈子。搞不好还会照公爵的意图步上与王室对立之道,设法掌控危险分子。
……不过这也都是以我离开这里,回去保卫城镇为前提的情况。
「决定了吗?差不多快到啰?魔物就要大举入侵了喔?」
「我会留在这里。等您一解除结界就把您打昏,送到安全的地方。接下来的事……到时再来想吧。」
「这是什么话!?我跟领民,哪一边比较重要?」
「当然是城镇的居民。好啦,差不多要来了喔?全世界第二强的人,以及全世界最可爱的巨龙。」
我转身往后看,指向天空的彼端。那边有个正在逐渐变大的身影。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琉在分类上毕竟还是魔物,所以会受到唤魔笛的声音吸引。我始终相信,一旦响起那么大的声音,它绝对会飞回来。
再加上派翠克也说过,只要笛音响起,他就会赶来。我非得在挨他骂之前就先主张自己是无辜的不可。
虽然距离还很远,不过派翠克的声音已经传到了我耳边。真亏他能把风魔法做这么巧妙的运用。
「尤蜜拉,你听得到吗?出了什么事?」
「希洛兹公爵的部下吹响了唤魔笛。商人之前带来过的,很大的那支。这次不是我喔?真的不是喔?」
「……知道了。我要做什么才好?」
为什么在回答前犹豫了一下?只顾自保的我固然有错,但是,面对如此紧张的情势却还是心存怀疑的他也不太可取。
正如公爵所说,我的确不适合防守据点,所以城镇那边就交给派翠克吧。他是最好的人选。
「城镇拜托你了,我想魔物差不多也该出现了。」
「了解。琉,我先下去啰。」
在魔法之风把这个声音送入我耳中的同时,派翠克也从即将抵达城镇上空的琉身上直接跳了下来。既然连有惧高症的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我也非得提供支援不可。
我捡起先前扔到地上后就没再碰过的魔杖,将魔杖掷往派翠克的方向。
「派翠克,用这个!」
助跑几步后,我以投掷标枪的要领扔出魔杖,魔杖笔直飞向派翠克。被风阻压成微弯的魔杖,伴随着呼啸风声,漂亮地正中从天而降的派翠克腹部。
「对不起──!」
虽然魔杖送到了,但是我不确定刚才的道歉有没有顺利送到。
原本操控着风,边减速边下降的派翠克,现在变成了按着肚子自由坠落的状态。啊,他在没有减速的情况下坠落地面了。他掉在城镇外围地带,魔杖也插进了他旁边的地上。
我的后脑上则是插着公爵的吐槽。
「你那样实在太过分了吧?」
「啊,他站起来了喔。不愧是派翠克。」
「他是边境伯的儿子吧?巨龙确实是威胁,但是,靠他一个人又能怎么样?」
公爵在说什么啊?难道说,他想引到王都去的对象,其实是琉而不是派翠克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失礼了。以目前的状况来说,没有人能比派翠克更为活跃。
「您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呢?派翠克很强喔,大概只比我弱一点而已。」
派翠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拔起魔杖后将之高高举起。
虽然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是可以清楚看见他的魔法。非得站在这么远的地方才能看清楚那个魔法的全貌。
「那、那是什么……」
没有城墙保护的多克尼斯城镇,现在冒出了临时的城墙。以「临时」而言,那道城墙实在太高也太厚了。派翠克用土墙围住了整座城镇。
我得意地对目瞪口呆的公爵这么说。
「这样一来,防范魔物对策就已经完成了吧。那么,我现在就来继续跟结界决斗吧。」
我必须承认,光属性的结界有着跟我同等或更强的力量。现在不是保留实力的时候了。
因为魔杖已经扔给了派翠克,所以我从地上捡起长剑,摆出架式。管他什么剑术,我用宛如挥动球棒般的方式,靠蛮力把剑砸向结界。
「咦?」
没有任何手感。我不解地看向长剑,发现剑已经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怎么会……」
虽然用到这把剑的机会非常少,不过我依然很珍惜这把暗属性的长剑。即使我使出全力也依然能够承受的剑就只有这一把。
没想到竟然会这么轻易折断……从黑色剑身的破损处露出了木头的颜色……
「这不是木剑吗!」
因为颜色一样,所以我搞错了。由于长剑跟魔杖一样在床底下积了一堆灰尘,一时不察……到底是谁把这种玩具放进我房间里的啊?
在我因为这个过于可耻的失败而忍不住以手掩面时,公爵低声说了一句话。
「你一个人在那里做什么啊?你没事吧?」
「……果然有一套。竟然连我的魔剑都没能造成损伤。」
「那不是木剑──」
我在公爵把话说完之前就采取了下一个行动。既然如此,现在只能靠魔法了。赏对方一发最高级的暗属性魔法才是符合礼仪的做法吧。
「黑洞术!」
因为不能让公爵也一起消失,所以这次的黑洞比较小一点。
大小与人头相仿的黑色球体吞没了一小块发出微光的结界。在黑洞消失之后……结界也不见了!结界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洞。
成功了,我果然是个魔法师呢。虽然旁人都认定我只会用蛮力,不过我其实是智慧派的后卫。公爵惊讶地注视着开了洞的结界。
「怎么可能,这可是传说级的魔法道具啊!?嗯?」
他发出像是注意到什么的低喃。我也忍不住朝他注视的方向看去,发现那个洞正在慢慢补上。竟然还具备修复能力?结界破损部分的修复速度逐渐加快,看来随时会完全补好。
本来应该能让头伸进去的洞,现在已经缩减到只能勉强让手臂挤进去的大小了。
「啊!等一下等一下!」
我忍不住直接把右手插进了那个正在逐渐补起来的洞。事到如今,只好凭蛮力强行扳开了。信仰肌肉吧。
光之结界完全不在乎我的手,就这样彻底闭合了。
发生了卷入意外。结界关住了我右手手肘以下的部分,半截手臂应声掉落在地。
「啊,这种把结界当成切断类型攻击运用的技巧也称得上是一种浪漫呢。公爵大人,您有什么看法?」
「呜哇啊啊啊!喂,你还好吧!?你的手!手!」
手臂的断面呈现漂亮的平面。到现在为止,我受过各式各样的伤,不过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平整的断面。即使是某次遭到有着镰刀型手臂的魔物砍伤时,伤处也更加血肉模糊。
「这样的话,会不会只要用力按住就能接好呢?」
「喂!你在流血!出血量十分严重!」
「是啊,我一直觉得身体右半边的血液量好像就是稍微少一点呢。不知道是因为心脏在左边的关系,或者单纯就只是我的误会。」
处于狭小结界之中的公爵,拼命想远离我的断臂,他的背已经紧靠在跟我相反方向的结界上了。没必要怕成这样吧……也好啦,万一他是会对女性的手发情的变态,打算把我的断手带回去,也会让我相当伤脑筋就是了。
「对不起,没想到会让您如此害怕。治愈术。」
飞溅到四周的血液就此被吸回我的手臂。遭到结界切断的前半截依然留在原处。因为不是接合而是重新制造出受损的部分,我感觉到魔力正在飞快减少。
不过,这种程度的伤,我早就习惯了。治疗魔法发动后不过短短几秒,右臂就在肉块一阵蠕动后漂亮地完全恢复原状了。
损害只有衣袖而已,上衣变成了有着时髦感的单侧七分袖。
「……你真的是人类吗?我怎么会来找这么危险的家伙啊?」
公爵像是感到恶心似地,说话时以手掩着嘴。
我再度不被当成人类看待了。不过,因为能够使用治疗魔法的人相当少,所以,把我误认成天使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因为派翠克跟琉应该对付得了魔物,再来就只剩确保眼前这个意图自杀者了。现在也已经知道我的宿敌──结界──对抗不了暗属性的最高级魔法,虽然即使消去一部分也还能再生,但是,再生速度并不算特别快。
「这样就结束了吧,黑洞术!」
我这次发出大约能够吃掉那个发光立方体一半的黑暗球体。因为公爵的背紧紧靠着结界,所以要避免波及他也变得简单不少。
黑洞消失后,结界大约也只剩下原本的一半了。再来只要抓到公爵就好──当我怀着这种想法看向公爵时,发现他的胸前发出耀眼亮光。
公爵衣服的质地相当好,亮度到底要多高才足以从那些高级布料中透射出来?
原本打算就此冲进结界的我,在最后一刻急忙停步。
这个也可以说是野性直觉的判断救了我一命。结界以先前无法相提并论的速度开始再生,一转眼就完全恢复原状了。
要是刚才没有停下来的话,我现在就是上下半身分家的状态了吧。好险。
如果少掉的是手臂或腿,治疗魔法总还是有办法搞定,但是,如果是身体变成两半的情况,可能就没那么简单了吧。因为我从来没试过,所以真的不知道答案。
公爵也像是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脸狐疑地从怀中掏出一颗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宝珠。他看着宝珠,带着奸笑这么说。
「我本来还以为已经不行了……原来如此,不愧是传说级的魔法道具。」
「那个该不会就是……」
「没错,结界魔法道具的主体。为了偷到这个,我费了不少工夫。」
那颗宝珠就是结界的来源吗?虽然不知道动力是什么,不过应该还是有极限吧。只要不停消去结界,逼宝珠进行再生的话……
虽然大可直接消去整个结界,但是,这样会让公爵也随之消失。果然还是只能比耐力了吗?虽然我想了不少方案,不过,那个结界能够挡下的,其实只限暗属性魔法跟物理性质的攻击。其他属性的魔法应该都能直接穿透吧。
等到城镇那边尘埃落定后,让派翠克用风把公爵吹跑就好了。
想跟结界决斗的话,之后有的是时间。现在必须忍耐。
「看来会变成哪一方比较有耐心的情况了。」
「……你是不是忘记啦?我的目的可不是要你去对付魔物。」
或许是已经习惯依然留在脚边的断臂了吧,公爵找回了自己的步调,带着邪恶笑容继续说话。
「只要我能用自己的性命让你感到后悔就可以了。虽然震撼力或许会变弱一点,不过应该无关紧要了吧。」
公爵说完后就拿出一把匕首,抵在他自己的喉咙上。
「咦,不是,请您等一下。」
要是有人用这种方式死在我眼前,我肯定会做恶梦吧。
我情急之下伸出了左手。刚刚才重新长出来的右手还没完全恢复正常。
左手即将碰到结界时,我注意到了某个东西──无名指上有颗正在闪烁的,颜色与派翠克眼睛相同的宝石。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缩回了左手。
「危险。」
好险好险,差点就弄坏了他送的礼物。平时果然还是收起来比较好吧?
这是我的宝物。每次看到它,我就会想起在其中注入风属性魔力的派翠克……风?
「……派翠克,谢谢你。」
我朝着随时可能割喉自尽的希洛兹公爵伸出左手。
「我的女儿艾蕾诺拉就拜托你多帮忙了。」
「现在就说遗言还太早了喔。还有,如果是您家的千金,她现在正睡在我家喔。」
「咦!?那孩子应该在罗纳度那边──」
「风啊!」
他送的戒指呼应了我的话语,绿光开始增强。
突然卷起一股狂风。
公爵因为直接遭受狂风吹袭而失去平衡,往后跌坐在地。
「唔,永别了。」
他的手依然紧握着匕首。为了改成直接刺穿喉咙的握法而花了一点时间。
公爵果然还是以匕首为优先啊。正合我意,因为他放掉了用另一只手抓着的东西。
「另外一个才是我的目标喔。」
我利用操控自如的风创造出一个小型龙卷风,将掉在地上的宝珠卷到了空中。
对不起啰,结界,我现在只能选择破坏你的主体了。虽然你很强,但还是敌不过黑洞术。只要公爵不在结界里面,我就可以直接将整个结界连同主体一起消灭掉,所以,这次可以算我赢吧?就这样说定啰?
我用魔法之风让宝珠在结界内喷飞出去。讽刺的是,宝珠就此撞上了它自己张设的结界。
宝珠因为撞上它自己创造出来的光之障壁而应声粉碎。
「什么!」
由于主体碎裂,结界也马上消失了。
虽然公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匕首前端也正逐渐刺进他的喉咙。
我重踩地面,直接冲到公爵面前打掉了匕首。
「看来……你还是晚了一步……」
希洛兹公爵的颈部喷出鲜血,他说话时的眼神散漫,嘴角呈现扭曲。
「不,我赶上了喔。治愈术。」
我的治愈术可是连手臂都能重新长出来,治好区区的颈部割伤根本易如反掌。
伤口完全复原后,公爵的眼神也慢慢有了光彩。他好像很快就恢复意识,吃惊地注视着我。哈哈哈,用天使称呼我这个救命恩人吧。
「……你这个可恨的恶魔。」
「太过分了吧?」
「哼,你只是在浪费力气。计画已经公诸于世了,因为我背叛了王室,死罪难逃。」
「啊……其实是这样的喔?因为您家女儿并没有去找罗纳度先生,反而跑到了我这里来的关系……」
「什么!?艾蕾诺拉真的在这里吗?」
王都那边,激进派贵族们现在多半正因为公爵没有出现在起义集会会场而感到不解吧。公爵在计画中最大的败笔,或许就是把重要的文件托付给艾蕾诺拉。
「所以说呢,如果是现在的话,我想还有可能暗中把整件事压下来……」
「这种事……不可能办得到!这是公爵家的职责,更是我等的宿命。」
「为了王国吗?我认为您已经做得够多了。」
「不,这样还不够。我跟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小女就拜托你了。别看那孩子那样,她其实很怕寂寞,所以拜托你多用点心。虽然她偶尔会尝试相当夸张的行为,不过很快就会厌倦,希望你多关照,还有……」
他早已料想到公爵家的破灭,因此将儿子托付给了其他人。但是,为什么没有把同一套对策也用在艾蕾诺拉身上,这点一直让我想不通。现在看来,似乎就只是因为他不想跟可爱的女儿分开而已。
「既然您这么重视艾蕾诺拉小姐,继续跟她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你愿意接受吗?或者是打算拒绝呢?」
好好听别人说话啦。
哎,虽然不想负起跟公爵家一样的职责,不过,如果只是照顾艾蕾诺拉的话,或许还可以妥协吧。
「唉,我答应就是了。因为她会失去贵族身分,所以还是拥有某种程度的战斗能力会比较安全吧。」
「你打算让那孩子去做冒险者在做的事吗!?」
「您不需要担心,我会确实帮她提升等级的。啊!那支大型唤魔笛可以交给我吗?我想在练功升级时拿来用。」
「你、你到底打算让艾蕾诺拉做什么!?我现在还不能死,非得保护好艾蕾诺拉不可!」
不是,我刚才那些话完全是出于善意啊。
我原本还怀着「要是公爵因此变得信任我,觉得可以把女儿托付给我的话,其实也让人相当伤脑筋」的心态。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不安,不过就先当成整件事和平收场了吧。
「不想看到这种状况的话就请您继续活下去。然后找机会再次与艾蕾诺拉小姐见面。因为她实在太喜欢自己的父亲了。」
希洛兹公爵挣扎了好一阵子才总算放松下来。这样一来,他引发的骚动暂时算是落幕了……
「这股气势是怎么回事?」
希洛兹公爵说话时浑身发抖,听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一带的氛围好像有了变化。
「我倒是有种怀念的感觉呢。」
「不对,应该是更加骇人……那是什么?」
原本朝四周东张西望的公爵,说话时紧盯着某处。
我朝那个方向望去,看到了一名骑士。
骑着高大的马匹,身穿气派的盔甲,散发着黑色瘴气的骑士。骑士与座骑,两者都同样没有头部。
「无头骑士……竟然真的存在啊。」
这个人们口耳相传,认为会散播死亡的魔物,其实就是暗属性地下城的最后头目。刚才的笛音竟然连地下城里的魔物都能引来啊。
在无头骑士率领之下,许多魔物陆续现身。那些魔物全都是地下城深层的强敌。如果只考虑总战斗力,搞不好比魔王还强。
我瞄了城镇方向一眼,发现那边也聚集了一大堆魔物。因为那些魔物看来没办法突破派翠克的土墙,而且还有他本人跟琉在,所以应该不用担心吧。
公爵因为感受到浓密的死亡气息而吓得腿软了。
「不用管我了,你自己快点逃命吧!要是不跟阿修巴顿家的儿子合作,应该很难度过这一关吧。」
「不用担心啦。」
「你凭什么这么说!」
「总之我先去打倒主将,之后再把公爵大人您送到安全的地方。」
我朝着无头骑士冲了出去。虽然公爵在后方乱喊乱叫,不过我没放在心上。
我赤手空拳迎战属于最强一级的魔物。
虽然我觉得好像有一瞬间与骑士以左手抱着的头部四目交接,不过因为对方的眼睛有头盔遮着,所以我不敢确定。
就在我想着「或许只是多心吧」的下一瞬间,原本悠然地走过来的马突然发出嘶吼。因为马把前脚抬得非常高,使得坐在马背上的骑士跌了下来。
「咦?」
无头马一甩落主人就以全速往后跑,转眼间就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无头骑士捡起掉在地上的头部,转身重新面对我。啊,这次绝对对上了眼。
毕竟彼此不是素昧平生,所以至少还是应该打个招呼吧。
「久违了。以前多次受您关照。」
哎呀,真的令人相当怀念呢。我练功升级的最后阶段,全都是在暗属性地下城度过的。在达到99级之前,不知道打倒了眼前的无头骑士多少次。交流次数多到我已经懒得数的程度。
无头骑士转身背对我,以全速冲了出去。
「咦?」
「……它这是在逃命吗?」
原本十分畏惧无头骑士的公爵低声这么说。不可能吧,号称散播死亡的魔物竟然会逃跑……
「这个,请稍等一下。」
我开始追赶后,骑士奔跑的速度就变得更快了。真的是拼了命狂奔……啊,跌倒了。因为跌倒而离手的头部就此顺势滚出老远。
过去,随着战斗次数增加,无头骑士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几场时更是变成即使只是想击中一次都得耗费不少精神的地步。该不会那时其实就只是在拼命闪避而已?
虽然我开始有点同情无头骑士,但还是不能让这个连派翠克都可能陷入苦战的魔物在外面乱晃。
对于重新爬起来,为了找寻头部而四处徘徊的无头骑士,我使出了魔法。
「看吧,果然不用担心吧?啊!」
打倒主将的我转身往后看,发现许多魔物正准备围攻公爵。我太大意了,刚才出现的魔物不是只有无头骑士而已啊。
脑海中闪过公爵不久前对我说过的话──我的能力非常不适合用来防守。
因为刚才顾着追赶无头骑士,已经跟公爵有了一大段距离。我当然也能使出远距离攻击,但是会波及公爵。
我急忙冲过去,不过为时已晚。朝着希洛兹公爵一拥而上的大量魔物,让我感到绝望。
这一天,希洛兹公爵与世长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