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三章 隐藏头目,坠落到邻国

住在我坠落之处的人──有着灰色头发的青年再度开口。

「你是哪位啊?」

「……好啦,请别太过在意,当成是自己突然有了个妹妹就好。」

「有难言之隐吗?虽然我有个弟弟,不过没有妹妹,而且也不想要。」

妹妹行动失败了啊。我还以为这个「某天突然有个可爱妹妹从天而降」会是个能够让天下男性都感到高兴的好点子。

如果只看对方的氛围,他的警戒心似乎相当强。要是换成常见的普通男性,现在应该已经喊着「我的妹妹真可爱,实在太棒了」,举起双手高呼万岁了吧。

我一边用没有营养的对话争取时间,一边思考今后该怎么办。

首先,眼前这个青年会采取什么行动呢?或许他会为了要我支付屋顶与家具的修理费而叫警备兵来逮捕我。

再来,这里是哪里呢?位于巴尔夏恩王国境内还是境外?如果是外国的话就麻烦了。毕竟我好歹也是伯爵,要是突然出现在其他国家就有可能引发国际问题。

「不想要妹妹……这样的话,要是你想喊我姊姊也无妨喔。」

「唉……你为什么爬到我家屋顶上?」

「我并不是有事要来这间房子,只是在沿着屋顶移动的过程中偶然抵达这个地方而已。我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竟然做这么危险的事……你毫发无伤只能说是奇迹吧。西边的摊贩区不是有个钟吗?从那边开始往西走,来到第二个转角时右转的巷道……这么说,你听得懂吗?」

他在没有提到地名的情况下向我说明了详细的位置。他肯定料想不到我竟然来自大气层外,甚至不知道这座都市叫什么名字吧。

说不定就算我听到地名也还是想不出可能位于哪个国家。

请问这个国家叫什么名字?──提出这种问题就未免过于可疑,还是应该尽量避免。

试着用比较自然的方式设法打听出什么情报吧。

「啊~对不起。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一带,所以听不太懂。」

「这样啊。你平时都在王都的哪个区域活动?」

王都?他刚才说了王都吗?根据我在空中看到的景象,这里不是巴尔夏恩的王都。我不可能看错。

也就是说,这里是别国的王都?这下可就危险了。如果刚好又是邻近巴尔夏恩的国家,危险性就更高了。因为尤蜜拉•多克尼斯之名已经传遍邻近各国,很有可能会害这个国家的重要人物陷入恐慌。

假如是其他大陆的国家,因为可能还处于「尤蜜拉?那是谁啊?」的状态,应该稍微好一点。只是要回去时会非常麻烦就是了。

最糟的情况应该是雷姆列斯王国吧。因为我之前去派翠克老家边境伯家的时候跟雷姆列斯军发生过纠纷。

我一边避免暴露出内心的焦虑,一边继续打听。

「其实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这还是我第一次来王都。」

「很远的地方?你不会跟我说自己是从雷姆列斯国外来到这里的吧?」

「怎么可能呢。我从出生到现在都从来没去过外国啦。」

所谓不好的预测,往往都会变成现实……这里似乎就是雷姆列斯,而且好像还是王都。

大事不妙。我应该趁着夜色强行突破国境吗?要是一直跑,途中完全不休息的话,应该可以直接跑回我位于多克尼斯领地的家吧。

灰发青年注视着我,沉思了一段时间。他或许迟迟无法决定要如何对待明显十分可疑的我吧。

真的没办法的时候就用那种朝脖子后方劈一记手刀的方法打昏他,逃离这里吧。因为我没有实际这么做过,所以不清楚该用多少力气。下手过重的话会害他死掉,太轻的话又无法让他昏倒。

这招到底是基于什么原理让人陷入昏迷的呢?后颈……对神经施以刺激的关系吗?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啊?

有可能在不需要打昏他的情况下逃走吗?因为我很害怕万一失手时的结果,所以还是等改天有机会时再来尝试以手刀劈后颈吧。

在我盘算着要如何逃跑时,听到了出乎意料的喊叫声。声音来自……屋外吧。

「你还好吧!? 我听到了非常大的声音喔!?」

好像是我坠落时的巨响让附近住户感到担心,跑来探望情况了。

可能的话,我不希望让太多人目击到自己。灰发青年想必会说有个可疑人物撞破他家屋顶,然后就有人跑去叫来警备兵,把我关进牢房吧。

虽然我也想过至少该穿一次黑白条纹的囚犯服,但是,一个贵族应该不能就这样成为假想敌国的阶下囚吧。

灰发青年发出一声「啧」,然后低声对我这么说。

「给我安静待着,不要乱动。」

他一脸不高兴地说完之后就转身背对我,离开了房间。

我专心倾听,依序听到走下楼梯的脚步声,打开老旧门扉时的倾轧声,以及他和邻居的谈话声。

「喔喔,幸好你没事。」

「抱歉在深夜时分弄出这么大的声响。我在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让它滚下了楼梯。」

「你没有受伤就好……不过,拜托以后不要在晚上做这种费力气的工作。」

「对不起。我明天会再次过去道歉。」

「不用这么客气啦。不过,你明明还这么年轻,态度却已经相当得体了哪。」

「虽然只是短期,不过这间房子毕竟是家叔委托我管理的,自然不能给附近的邻居造成困扰。」

我原本打算趁住户跟邻居谈话时开溜,已经做好了从开了个大洞的屋顶跳出去的准备。然而,谈话内容吸走了我的注意力。

住户的态度亲切得让人很害怕。虽然我也知道任何人都会根据对象不同而改变应对态度,但是,刚才那个感觉相当神经质,心情很差的青年到哪去啦?如果只听对话内容,这个住户根本就是善良到堪称模范的青年。

不仅如此,他甚至不惜说谎也要隐瞒我在这里的事。为什么?对我来说未免太过理想了。

姑且不论他藏匿我的理由,把别人家里搞得一团乱之后就逃走会害我良心不安。

反正想逃的话随时都逃得掉,所以暂时先别逃跑,诚心诚意地向他道歉吧。

邻居那边似乎可以顺利蒙混过去。可能是不想打扰到其他邻居吧,谈话声音变得相当小。如果不是我的话就多半听不到吧。

「别在意别在意,碰上什么麻烦的话尽管跟我说。」

「由衷感谢您如此关心。那么,晚安。」

「嗯,晚安。天色变暗之后就该睡了,小哥你也要好好睡觉喔。」

关门声。邻居大叔离开的脚步声。青年住户的咂舌声。

……超恐怖的。青年装乖装过头了吧。要是邻居大叔知道方才那个和善青年刚道别就发出「啧」的声响,肯定会变得再也无法信任他人。

虽然我已经决定要向对方道歉,不过现在开始觉得有点害怕了。

我知道这种话说来有点丢脸,但是,我其实是个即使在严肃场合也能若无其事恶搞的人。一方面想着「或许还是不要这么做比较好」,一方面却又会把想到的事马上付诸实践。

我现在也同样想到了莫名其妙的点子。说到比磕头道歉更高一级的道歉行为,当然就是趴平道歉,但是我还要更进一步发展──想要真心表示歉意的话,倒立道歉才是最好的方法……这样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如果是平时的我,多半已经真的这么做了吧──在住户回到这个房间时,以倒立姿势迎接他。

然而,我也产生了「偶尔还是该认真点,今天就先别乱搞吧」的想法。

虽然我觉得对方有点恐怖,不过完全不会因此感到胆怯。只要拥有「一旦发展成互殴就绝对会赢」这种精神方面的优势,面对大多数状况都不会紧张。

到底是为什么呢?对方明明是在邻国碰上的陌生人,是个道别之后很可能就再也不会重逢的人,可是,我内心那股以命中率超低着称的预感却一直倾诉着「不能让他把我当成奇怪的人」。

他走上了楼梯。从脚步声就可以听出走得相当快。

房门静静地,但是也相当迅速地被推了开来。那个有着灰色头发,跟派翠克有些神似但果然还是不太像的青年,看了我这边一眼后再次咂响舌头。

从他的反应来研判,应该是看到我还在这里而感到不快吧。照常理来说,现在应该是他发现我没有逃跑而松了一口气的场面,但是,他的确在看到我之后发出了一声「啧」。

明明应该是要开口要求受损物品的赔偿费用等等的情况,但是,他现在的氛围反而更像是希望看到我已经离开。

「你还在这里啊。」

「对不起。因为我弄坏了不少东西,所以应该要赔偿……」

「不必放在心上。你能做的就只有离开这里而已。」

「这样说不过去吧……」

「别在意。然后,再也不要到这里来。」

又是一次对我非常有利的情况──竟然完全不追究就放我离开。

他绝对不可能只是单纯心地善良而已,肯定有着明确的理由……话是这么说,不过,我现在也不打算继续推理下去。

趁住户还没改变心意之前快点逃跑吧。

我深深一鞠躬,既没有磕头道歉也没有倒立赔罪。

「真的非常抱歉。那么,打扰了。」

我抬起头,快步走了出去。

在我为了前往玄关而正要经过他身边时,他伸手挡住了我的去路。

「等一下,你有地方可去吗?」

「请不用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没有吗……在这个时间外出,万一你卷入什么事件也会相当麻烦。这样吧……仅限今晚。我允许你暂时留在这里。」

「……谢谢?」

他为什么突然又变得这么体贴?虽然我脑袋里充满问号,不过还是记得要道谢。

他的言行缺乏一贯性。先是隐瞒我的存在,然后又逼我离开这里。一方面拒绝赔偿,一方面又说晚上很危险,要我留在这里过夜。

在他叫我留下来过夜之前,我觉得这人似乎都把我当成引来各种麻烦的衰神。举例来说……他很可能怀着「这个女生正遭到神秘组织追捕」之类想像。

不管是谁,应该都不希望追捕陌生人的危险人物来到住处吧。所以他才不想让外人知道我在这里,然后叫我马上离开。因为希望我尽快离开,今后也不想再跟我扯上关系,所以也没要我赔偿损坏物品。

到这里为止都还合情合理,但是,接下来却又担心我在夜间外出。

由于他不惜欺骗邻居、不惜放弃多半不便宜的修理费用也想把我赶出这里,所以,既然我准备老实离开,一般情况下应该会默默目送我消失吧。

我实在搞不懂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一旦真实身分曝光,比较头痛的人绝对是我,所以现在还是先别追究吧。

虽然我觉得现在马上冲回巴尔夏恩王国也不错,但是,远征了一趟太空难免有点疲倦。可以在这里休息还是让我感激涕零。

「受您照顾了。既然如此,关于我刚才提到的那件事……」

「你指的是赔偿的事吧?我应该说过不必在意才是。」

虽然他当场拒绝,不过,我觉得果然还是应该要设法赔偿。屋顶那个足足一个尤蜜拉大小的洞,修理时多半得费上一番工夫吧。

再来是家具。虽然有些家具就只是翻倒而已,但是,变成我缓冲垫的柜子等等都彻底损坏了。加上其他各种杂物,赔偿金额多半不是一笔小钱。

虽然我是个富翁,可是因为离开宅邸时毫无准备,所以身上没有多少钱。虽说口袋里有些零钱,不过也就只是为了突然想买东西吃而随身携带的几枚银币跟铜币而已,怎么想都绝对不够。

自己表示愿意赔偿损坏的物品,可是却付不出钱,这样实在很丢脸。

改天再付──他绝对不希望发生这种状况吧。我也不想冒险多次私自穿越国境。拜托来往于两国之间的商人转交……好像也不是很安全。

「我现在手边没有足够的现金……」

「你在听我说话吗?我不是说过不打算要求任何赔偿了吗?」

我看向自己的身体,寻找感觉可以拿去换钱的物品。

左手──注入了风属性魔力的戒指。这是派翠克送的,宝贵的订婚信物。无论如何都不能拿去卖。

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呢……我翻遍全身上下,但是一无所获。有生以来,我第一次产生「要是平时配戴着什么珠宝首饰就好了」的想法。

因为我几乎不会随身携带任何物品……啊,有了。如果是这个的话,不但可以拿来换钱,而且就算卖掉也能获得谅解。

虽说对方在收到这个后肯定会对我敬而远之,不过现在也别无选择了。虽然有过备份,但是没有备份的备份。

我拿出了那颗水晶球。为了随时随地都能测定等级,所以我随身携带着它。

「因为我无法释怀,所以请您收下这个。拿去变卖的话,应该至少能凑到屋顶的修理费用才是。」

「……你刚才把这个藏在哪里?从哪里拿出来的?」

「请您不要追究这些枝微末节。」

「还有,这个是……?」

「用来测量等级的魔法道具。只要是买卖魔法道具的店,应该都会收购吧。」

因为这种水晶球在市面相对罕见,我觉得他可能没看过而向他说明,但他却立即反应,摇了摇头。

「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问题是,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这个?如果不是对等级怀有超乎寻常的执着……那头黑发,难道你是!?」

怎么办?我的身分好像就要因为一个始料未及的理由而曝光了。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提过黑发的事,所以我一直以为只要自己没有捅出太大的漏子就不至于穿帮。没想到竟然会因为拿来代替赔偿金的魔法道具而害自己败露身分。

他多半已经认定我就是尤蜜拉了吧。

我一边苦思「怎么对应比较好」,一边毫无意义地用手拨弄着水晶球。

「啊~其实是这样的……」

「……13?」

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数字?──我有一瞬间感到困惑,不过马上就想到了答案。

魔法道具因为我的碰触而在不知不觉间启动,显示出了我等级的最后两位数,而对方恰巧看到了这个数值。既然如此,为了避免他发觉我是尤蜜拉,现在唯有这么做……

「啊,您是说这个吗?只要这么做就会显示出自己的等级喔。13级应该已经算很高了吧?」

「我认为你这个年纪的女性能达到13级已经很了不起了……原来如此,我误会了啊。」

如果你说的是尤蜜拉,她已经超过99级了──我非常想高声如此宣称。但是,现在必须忍耐。我若无其事地说出了如果让了解我平时为人的对象听到,肯定会怀疑我是冒牌货的发言。

要是他刚才出现了「13级未免太弱了吧(笑)」之类反应,我现在多半早已失去理性,幸好没发生这种状况。

一头灰发的他,虽然自言自语着「我误会了吗」,不过表情看来还是不太能接受。为了慎重起见,应该要趁现在进一步增强「我不是尤蜜拉」的印象。

「大哥你把我当成多克尼斯伯爵了吧?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毕竟我的发色就是这样嘛。」

「对不起。跟那种人相提并论,肯定让你感到非常不愉快吧。」

「……其实没那么严重啦。不如说,我被误认成那么了不起的人,让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了不起的人?应该说是危险人物吧?根据我听到的说法,尤蜜拉•多克尼斯绝对不正常。例如她其实是在地下城中出生长大,满脑子只想着战斗,还有驯养凶恶的巨龙等等……听过的传闻越多就越难认为她是正常人。」

我担心自己的脸颊现在是不是正在抽搐。咦?我有那么糟糕吗?在邻国到底流传着怎样的传闻啊?

虽然出生在地下城中是错的,不过成长倒是勉强还能说得通。再来,我的确经常在思考战斗的事。然而,关于琉的部分就错得很离谱,它根本一点都不凶恶,能力点数全都点到可爱上面去了。

不过,这样听来,各方面好像都夸张了不少。

「可、可是!我听说她好像还是个领主,所以应该没有传闻中那么恶劣吧。」

「只是身边的人比较优秀而已,那家伙多半什么都没做吧。我可不是那种对于毫无根据的谣言也会照单全收的愚蠢之徒。毕竟世间甚至还流传着尤蜜拉增加成两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等等一听就知道不可信的胡扯。」

在2号事件期间多了一个尤蜜拉是事实,来自另一个世界也是真的。领主的工作都要归功于旁人协助,这点也没错。竟然全都是货真价实的。

一想到连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谣言也都是事实,我就无话可说了。甚至连某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负面评价都比实际情况要来得好。

因为我这个「被误认时会令人非常不快的危险人物」始终没有回应,他又补上了一句。

「还有,可以不要叫我大哥吗?我不是你哥。」

「抱歉,这样的话,请问该怎么称呼您呢?」

「……直接叫我吉尔伯特就好。」

吉尔伯特先生似乎是个对哥哥、弟弟之类关系有着相当强烈坚持的人……咦?吉尔伯特?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我设定好「排除亲近者与巴尔夏恩王国内人物」的条件后就开始搜寻脑内的人名档案夹。雷姆列斯的王族中没人叫吉尔伯特,而我对雷姆列斯的贵族也几乎一无所知,普通人的话就更不用说了……这样的话,应该只是我多心了吧。

既然他报上了名字,我也非得做出回应不可。这时当然不能傻傻地老实报出尤蜜拉,所以我必须想个假名才行。情急之下,我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身边某人的名字。

「好的,以后会称呼您吉尔伯特先生。我叫……艾蕾诺拉。」

「我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的一举一动都相当伤人。

我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吗?有耶,我弄坏了他家。他一直没对我发火,始终让我感到不解。

因为不确定他喊艾蕾诺拉的话,我能不能及时做出反应,所以其实更希望他直接用「你」来叫我。

「让府上变成这种惨状,真的非常抱歉。请让我延续之前的话题,希望您收下这颗水晶球,多少填补一些修理费。」

「我说过不必赔偿屋顶了吧。我只希望你离开这里之后就不要再回来。」

吉尔伯特先生依然顽固地拒绝。我无论如何都想让他收下。干脆在离开时故意留下水晶球吧?

「跟我来。」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身背对我。

我默默地跟了上去,他离开房间后经过走廊,在相邻的房间前停下脚步。

「这个房间……差不多算是客房吧。里面打扫得算是干净,你可以自由进出。」

「谢谢。」

竟然不需要任何事前准备就能提供房间,或许这里经常有访客?现在就连这栋房子本身也让我开始觉得有点可疑了。

他打开门催我进房。

我照着指示进入房间后,他马上把门关了起来。

「希望你明天就离开这里。」

在我回答之前,吉尔伯特先生的脚步声就已经逐渐远去了。这人到底是严厉还是温柔,实在让我难以判断。

我环顾房间内部。铺得平整的床、桌子跟一张椅子、厚重的窗帘……室内就只有这些物品,东西少到不自然的地步。就连商务旅馆的生活感都比这里要来得更丰富一些。

一般住家中应该不会有这种房间吧?这个似乎就只是供人睡觉的房间,平常到底是给什么样的人住的呢?谜题越来越多了。

因为我担心继续想下去会得到恐怖的结论,所以决定就此休息。

我在床上坐了下来,稍事休息。跟这间房子有关的谜团、明天突破国境的路线……由于需要思考的事实在太多,我觉得自己多半难以成眠。

就算没办法入睡,还是应该多少躺一下,让身体获得休息吧。我就此躺了下去──

「嗯……已经是早上了?」

天已经亮了。我睡得非常香甜。我竟然在关系不怎么良好的外国,而且还是第一次见面的可疑人物家中睡得不省人事。

因为没拉上窗帘,所以耀眼的朝阳直接照在我脸上。我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好啦,差不多该出发了。早点回多克尼斯领地,说出我没能抵达月球的事,几经波折后终于顺利举行婚礼……

实在很讨厌,我不想回去啦。其实我并不排斥迫于情势而必须举办婚礼的状况,可是,夸口宣称要去月球却无功而返,面子实在挂不住。

毕竟冷战也是没能登陆月球的那一方落败,对我来说,放弃登月旅行就等于是认输。

要是晚上出门,隔天早上就回家的话,即使说自己去过月球也没人会相信吧。至少也该过个三四天才能回去。

我将之命名为石作皇子行动。关于在竹取物语中登场的石作皇子,辉夜姬对他开出的结婚条件是「佛之石钵」。石作皇子没有实际前往石钵所在的天竺,而是在某个乡下地方隐姓埋名度过三年,之后随便找了个石钵交差了事。

虽说那个石钵最后还是被揭穿是假货,不过,我想把焦点放在「等了三年」这件事情上。我打算效法为了让众人以为自己前往天竺,实际上只是躲了三年的石作皇子,为了让大家以为我去过月球而设法打发掉三天左右的时间。

要是现在回巴尔夏恩王国,派翠克很可能就会收到我现身的消息。话是这么说,但是在雷姆列斯这里找地方投宿也相当危险。

有没有不会向外人透露我的行踪,而且至少让我有地方睡觉的好心人呢……?

当我正在筹划着不太正派的事情时,房外传来了脚步声。来者肯定是愿意提供我藏身处的好心人。

房门在敲门声响起的同时开启,不出所料,正是吉尔伯特先生。他今天也是一大早就满脸倦色。

「给我起床,快点──」

「早安。」

「原来你已经醒了啊。那就快点给我离开这里。」

「我想跟您商量一下,不知是否方便让我在这里暂住个三天左右呢?只要您愿意将这个房间借给我就好,不会再向您提出其他请求。」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就老实说吧,我现在是离家出走状态,太快回去的话未免有点丢脸。」

「为什么我非得奉陪离家出走的你不可?我可是随时能把你交给警备兵的喔。」

「要是负责维持治安的人来到这间房子的话……到时不知道是谁会比较困扰喔?」

我感觉到室内的气氛有了变化。

也对,若他真的找来雷姆列斯王国的人,我也会非常伤脑筋就是了。不过,他多半也有难言之隐。

他一方面拒绝我赔偿,叫我尽快离开,一方面却又不让邻居知道有我这个人的理由。

我原本认为这些都跟我自己有关,不过,要是吉尔伯特先生也有隐情的话,那就说得通了。他肯定有什么不想引起别人注意的理由。

正是因为不想引起别人注意,所以才会希望我尽早消失,才会在邻居面前扮演和善青年,才会避免女性在夜间出入这里。

虽然我觉得这个推测的命中率最多只有两成前后,不过看来完全猜中了。

吉尔伯特先生以锐利的眼光瞪着我,若无其事地准备应战。

虽然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不过架势看来像是随时可以使出擒拿术。我对武术其实没什么造诣,只是因为跟派翠克战斗时的架势相当像,所以我也马上就看出来了。

他的声音变得不带任何感情,说话时也依然保持警戒。

「你知道些什么?」

「我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就只有您不想引人注目而已。」

「你刚才说过自己离家出走吧?就算你说的是实话,你家肯定也不是寻常家庭。有人找上门时,到时有困扰的人可是你喔。乖乖给我离开这里。」

「坦白说,要是您叫人过来的话,我也同样会感到困扰。可是,关于这点,吉尔伯特先生您也不例外吧?您现在努力说服我就是最好的证据。」

我老实承认自己也有隐情。

现在重要的并不是威胁他,而是明确厘清双方都有不希望引起他人注意的理由。希望我们之间能够顺利建立「一旦试图排除对方,自己也会感到困扰」的关系。

吉尔伯特先生的右手看似不经意地动了起来,按摩着左肩。

这是可以直接使出反手拳的姿势。我向派翠克请教格斗术时,他教过我这一招。

因为我不想让吉尔伯特先生认为我具备战斗相关知识,所以装成没注意到的样子。

「你有什么要求?」

「就跟我刚才说的一样,希望能让我在这里暂住三天。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我承认自己也有不可告人之事。不但希望你能保密,同时也希望你尽快离开。对了……关于这两个目标,要是让你变成无法说话的尸体,其实也同样可以达成。」

他甚至做出了杀人预告。他的隐情似乎比我猜想的还要更加沉重。

可是呢……如果他真的打算杀掉我,应该会直接动手,没必要多说这段话才是。更何况,他总是给我一种「在这方面不会手下留情」的印象。

既然吉尔伯特先生特地开口威胁我,应该可以认为他不打算实际付诸行动吧。

因为彷佛毫不畏惧的话或许也有点奇怪,所以我施展逼真的演技装出害怕的样子。

「呀啊──好恐怖──」

「……你这是在捉弄我吗?」

他发出了相当大声的「啧」。可是,如果我没有任何反应,你也会感到烦躁吧?

感觉只要再加把劲就能确保住处了。虽然我也希望多少能让他获得一点利益,问题是,对他来说,最为有利的情况多半就是我默默离开这里……试着列举我离开时的缺点看看吧。

「假如我照吉尔伯特先生您说的离开这里,之后或许会有外人知道您的下落喔。为了避免情报外泄,把我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办法。」

「这是诡辩。因为你迟早还是会离开,所以结果是一样的。」

「我的心态可能会改变。只要您愿意让我在这里留宿三天,相信我就能带着开朗的心情离开。」

「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不不,我就只是在叙述『遭到驱离时会觉得不快』这种理所当然的心态而已。」

「你的意思是,一个破坏了屋顶的人,遭到屋主赶出去之后,心情还会变得更差?」

「啊,不是,我想表达的是……我当然也有意赔偿,啊,不过,我并不认为只要赔钱就能了事……对不起。」

关于破坏房屋的事,我承认自己必须负全责。对喔,要是再考虑到从天而降这点,我就跟硬闯进来的强盗没两样嘛。

不但破坏了住宅,甚至还威胁住户让我留宿。所谓穷凶极恶就是这么回事吧。

能够让双方都获利的谈判,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实现。这样还敢以谈判者自居,实在很可耻。

回想起自己是如假包换的加害者之后,我决定老实离开这里。

先离开这个都市吧。至于要直接回家还是找地方消磨时间,全都等到离开这里之后再来烦恼吧。

「真的非常抱歉。我马上离开这里。关于吉尔伯特先生您的事,还有我曾经来过这里的事,全都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知道,请您放心。我今后也应该不要再靠近这一带比较好吧?可能的话,希望您也愿意协助隐瞒我的行踪,不胜感激。不过,因为我稍后就会离开王都,要是有人问起我的事,您可以自由回应,不必在乎我。」

我实在是……现在只能拼命道歉,照他的话去做了。

那么,我想自己应该还有办法从太阳的位置判断出大致方向,就拿这个当参考,赶回巴尔夏恩王国吧。只要能突破国境,就算我的身分曝光也不会引发太多问题。

我深深一鞠躬,接着走过吉尔伯特先生身旁,离开了房间。走下楼梯后,玄关就在不远处,我把手放到门上──

「等一下,艾蕾诺拉。」

「咦?艾蕾诺拉小姐在这里吗?」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我忍不住朝四周张望。

艾蕾诺拉怎么可能来到这种地……啊,这是我用的假名。

既然我出现这种反应,应该不可能继续蒙混过去了吧。现在就先朝着「至少我没在听到『尤蜜拉』时回头说出『刚才谁叫我?』」的方向思考吧。

因为他已经察觉我有隐情,就算被发现是假名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反正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当然,吉尔伯特先生似乎也早就看穿我不叫艾蕾诺拉,他以感到傻眼的表情开口说话。

「虽然你好像头脑相当灵光,直觉也颇为敏锐,不过完全不适合勾心斗角哪。」

「似乎是这样。」

「刚才也是,其实你大可不必在意撞破屋顶等等小事,继续设法争取留在这里。」

「我觉得自己还是没办法做出那么过分的事。」

「……要是那个也有这种程度的良知跟头脑,不知该有多好。」

吉尔伯特先生说话前先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说的「那个」,指的似乎是某人。他像是想起了某个没有良心又很笨的对象。因为他直接用「那个」来指称对方,多半相当讨厌那个人吧。

「你有地方可去吗?虽然你昨天说过没有,不过至少应该还是想过要朝哪个方向移动吧?」

「这个嘛……我准备在离开王都后往东走。」

「往东走的话……提塔尼亚附近吗?」

出现了陌生的地名。应该是雷姆列斯的地名吧。

我的目的地是更东边的巴尔夏恩王国。因为继续说谎的话只会让他更怀疑我,现在老实说出无关紧要的部份似乎比较好。

「还要更靠东边一些,差不多快到阿修巴顿领地了。」

「……最好不要去那一带。」

一听到我表示要前往国境地带,吉尔伯特先生明显有了比较大的反应。又不是马上就要开战……

还是说,虽然阿修巴顿领地的治安良好,但国境线另一侧的雷姆列斯不是这么回事?

要是他继续询问细节,准备偷渡的我会很难回应。我怀着「还是早点离开吧」的想法,再次把手放到门上。

「等一下。」

接着也再度受到挽留。他走了过来,像是准备通过我身旁。

我让路之后,吉尔伯特先生以手放在玄关门把上,背对我的状态开口说话。

「我同意让你继续留在这里。房间是昨晚那间,屋子里的东西,你可以自由使用。想吃什么都可以自己拿。」

为什么您突然改变心意?──我还来不及发问,吉尔伯特先生就已经抛下一句「我出去一下」,离开了屋子。

我注视着关上的大门,在原地愣了好一段时间。

◆ ◆ ◆

我在吉尔伯特先生外出后就回到他分配给我的房间,但是真的闲得发慌。

我觉得自己不可能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度过长达三天的时间。眺望着窗外景色的我,忍不住想起了派翠克。

他现在一定很担心吧。问题是,如果我现在回去,跟他说我没能成功抵达月球,他多半会真的非常生气,然后顺势强行举办结婚典礼。

派翠克在觉得万分寂寞后……

「要是早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当时就该听尤蜜拉的话,不要举行什么结婚典礼就好了。还有,就算她以后又买什么奇怪东西也不要再抱怨了。再来再来,录个睡眠导入轻声细语语音,送给她当礼物吧。」

为了让他产生类似前面这段话的反省心态,有必要隔一段时间才回去。

追根究柢,我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要前往月球,主要是为了让因为结婚典礼起了争执的我们都有时间恢复冷静。为此,我宣称要回娘家,经过一番波折后以肉身突破大气层,坠落到邻国的王都。

没错,不只是派翠克而已,我也同样有必要让自己冷静一下。

冷静地思考看看吧。只要像这样在安静的地方沉思,相信就能让自己接受不同的见解。

……为了取消婚礼,我提出了不少牵强的理由哪。比如说穿结婚礼服就不能吃咖喱乌龙面的发言,其实只要不吃就没问题了。何况,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咖喱乌龙面。

至于其他的理由……像是不想在大庭广众前抛头露面,还有因为需要顾虑太多而不想见到国王陛下等等,全都源自于我个人的感情因素。这当然可以说是我过于任性,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所谓的结婚典礼,本来应该是为了新郎跟新娘而举办的,所以,一旦新娘表示不想办就该立即取消才对。如果新郎派翠克依然坚持要办,那就该改成半套婚礼吧。

所谓半套婚礼,指的是新郎跟新娘其中一半,也就是派翠克一个人。典礼来宾也只有一半,也就是只限阿修巴顿家的亲朋好友。来宾也是一半,考虑到比重,只让国王陛下夫妻出席就好。神父也同样一半就好,要选「神」还是「父」见证呢……选神好了,叫雷穆小弟出来吧。

受邀参加阿修巴顿家家庭宴会的国王跟王妃,以及暗之神雷穆。这群不知为何聚在一起的成员只对多克尼斯领地的男性给予祝福。

嗯,这样好像也不坏?因为我不打算参加,所以不想管那么多。

……我已经闲到甚至开始思考这种派翠克绝对不可能接受的折衷方案了。

像这样一昧思考回避结婚典礼的方法也只会让自己越来越闷闷不乐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来探索一下这间房子吧。反正屋主吉尔伯特先生说过我可以自由使用屋子里的东西,也就是说,我可以合法地搜刮这间屋子。

我开始有点兴奋了。内心的愉悦大概不下于投宿旅馆时,把室内每个抽屉等逐一拉开的程度。就算不懂如何设定闹钟,不知道怎么使用保险柜,光是这样到处跑来跑去也相当有趣。

那么,现在就开始吧。原本躺在床上的我一口气跳起来,蹑手蹑脚离开房间。虽然说根本没必要避免弄出声响,不过这是心情问题。

来到走廊上的我,决定从隔壁房间开始探索。考虑到门可能上了锁的情况,为了避免侵入时失手破坏门锁,我轻轻转动门把。

门一下就打开了。

映入眼中的是个彻底荒废的房间。家具跟我住的房间几乎完全相同,就只差在东西全坏掉了。

一般住宅有可能准备好几间这种宛如商务旅馆般的客房吗?此外,这么严重的破坏痕迹是怎么回事?某个喜欢打架闹事的人会定期来这里过夜吗?

损坏的不只是家具,连屋顶也破了个洞。可以直接看到蔚蓝的天空……

「啊,这里就是我掉下来的地方吧。」

虽然我知道吉尔伯特先生带我到隔壁房间,不过我一直以为是另一边。毕竟来到陌生的房子时,方向感难免会变得有些奇怪嘛。

喜欢打架闹事的我悄悄地关上了房门。当一声微不可闻的「啪」在近处响起的同时,远处传来另一个比较大的声响。

那是大门开启的声音。这是类似空衣柜之类,关上某处后,别处就会自动开启的设计,抑或是──

「他回来了啊。」

屋主正好回家了,究竟是哪一个呢?肯定是后者吧。

从吉尔伯特先生出门到现在,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吧。因为我花太多时间思索,所以几乎没能对这间房子进行探险。

我急忙返回原本的房间,以一副「我可没有私自翻箱倒柜,始终乖乖地待在这里喔?」的态度坐到椅子上。要是再搭配上忧郁地看着窗外的表情就更完美了。

脚步声直接朝我这里走了过来,来者走上楼梯后不久就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你还没走啊。我原本还在期待你已经离开的。」

「我打算在这里待满三天,请您多多关照。」

吉尔伯特先生以像是觉得很麻烦的感觉叹了一口气。然而,有别于之前的叹息,他这次叹息中似乎还包含着「真拿你没办法」的感情。因为派翠克也经常这么叹气,所以我听得出来。

「……你吃过东西了吗?你从昨晚开始就什么都没吃吧?」

「不好意思,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里放着不少可以长期保存的食物,想吃什么就自己拿吧。」

除了吉尔伯特先生之外,我感觉不到这间房子里还有其他人。吉尔伯特先生看来也不像是会自己下厨的那种人,难道他之前都只吃储备粮食?

在这个世界里,口粮之类不用费多少功夫就可以吃的东西,基本上都相当难吃。我开始有点担心他的饮食生活了。很好,现在就来报答他收留我在这里过夜的恩情吧。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需要我顺便为您煮些什么吗?反正煮一人份跟两人份差不多。」

「不要多此一举。我不想吃别人煮的东西,何况,万一你引发火灾的话,我也会很头痛。」

现在的我明明就能煮出相当可口的料理……实在很可惜。

虽然我不久前下厨时引发了让大家以为有人施放毒气的骚动,不过,我已经有所成长了。因为宅邸的厨房在那之后就禁止我进入,所以一直没机会大展身手,如果是现在,相信应该可以做出很美味的料理──虽然没有任何根据。

还有,说什么火灾……我才不打算煮那么独树一帜的餐点啦。我听说过,那种「不管做任何料理,最后都会变成黑炭」类型的女性角色早就绝种了。

他或许也觉得自己说得太过分了吧,再次开口时撇开了视线。

「还有,这里也只有类似露营时用的那种调理用具。」

露营时用的调理用具?为什么只有这种程度的用具?

因为我觉得继续追问很可能会让对方更加讨厌我,所以还是对料理死心吧。我本来还想借此顺便打发一点时间的……看样子,现在只能出去观光了吧?

「我知道了。另外还想再请教您一件事──我离开这间屋子会造成什么问题吗?」

「嗯?你之前不是说过会在这里待三天吗?」

「我就只是去附近走走而已,很快就会回来。这个……因为我还是第一次来王都的关系。」

「……你不是处于离家出走状态吗?」

「搜索范围还没扩大到这里。不如说我甚至不确定我家的人到底有没有开始搜索。」

唔~虽然我不希望派翠克拼命寻找我的下落,可是,如果他完全不担心的话也让人有点不满。毕竟,认识我的人应该都不会认为我有可能遭遇危险吧。如果是出于「放着不管的话就会造成他人困扰」的理由而展开搜索,好像还比较能够接受。

目前正因为我的关系而备感困扰的吉尔伯特先生,烦恼了一阵子之后才开口。

「没问题。由于这间房子平时就经常有许多不特定的人出入,应该不至于只因为你是外来者就引人注目……」

他说到这里时望向我的头部。啊,黑发果然还是相当醒目吧。

我听说,相较于魔王传说的发源地巴尔夏恩王国,雷姆列斯王国对黑发的偏见要少得多。话虽如此,不过依然相当罕见,难免还是会引人注意吧。

「果然还是很醒目吗?」

「当然。特别是在雷姆列斯王都。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会有人去通报警备兵。」

咦?就算在巴尔夏恩也没夸张到有人会去通报的地步耶?

关于魔王的传说,在邻国雷姆列斯王国到底流传着什么样的内容呢?

「甚至有人会去通报?」

「因为王都居民对传闻相当敏感。就算有人把你误认成是尤蜜拉•多克尼斯也是无可厚非的。」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魔王先生,对不起,跟你做的坏事完全无关。

原来是我吗……因为我被当成我自己而遭到通报吗……这也是当然的吧。毕竟发现了一个性别、年龄、发色都跟邻国的最终兵器完全相符的人嘛。

「要是我被误认成那位伯爵,那也只能接受了吧。」

看吧,我用如此自然的方式强调自己不是尤蜜拉。我的演技果然十分精湛。

或许是深深受到我娇弱中带着忧愁的演技打动了吧,吉尔伯特先生的语气变得温柔许多。

「我不认为你是那个尤蜜拉,别生气。你从来不曾有过打算把雷姆列斯化为焦土之类想法吧?」

咦?不是,我根本没生气啊。我一直以为自己酝酿出的是类似「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红颜总是薄命」的氛围喔。

还有,正牌的尤蜜拉也从来没想过要把雷姆列斯化为焦土。

「戴上帽子应该就没问题了吧。我记得正好有顶适合的帽子。」

吉尔伯特先生说了句「跟我来」,迳自朝一楼走去。

虽然他误以为我在生气,不过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所以就算了吧。

即使是帽子也有尺寸大小的问题。如果是男性用的帽子,或许就不太容易顺利藏住头发。怀着些微不安的我跟在吉尔伯特先生身后,来到了一楼靠近玄关处的房间。

吉尔伯特先生像是需要思索般停下脚步,接着开口说话。

「这是私人房间,里面是──」

「我知道了。我去那边等。」

我在他说完话之前就移动到走廊稍远处。要是现在表现出好奇心而让他不想借我帽子的话,最伤脑筋的人还是我自己。

吉尔伯特先生从口袋中掏出钥匙,进入秘密房间。

他先前之所以说我可以自由使用房子里的东西,应该就是因为重要场所都已经上锁的关系吧。可是,所谓的锁,偶尔还是会莫名其妙坏掉吧?

……危险,危险。一不小心就让尤蜜拉的特质探出头来了。现在的我不是尤蜜拉,所以不能像尤蜜拉一样做出破坏门锁之类野蛮至极的行为。

吉尔伯特先生没过多久就从房间出来,随即再次锁上门。

我认为应该已经没必要继续回避,于是朝他走去,随即发现他手上拿着一顶帽沿颇宽的雪白帽子。

……怎么看都是女性用的帽子。

「啊,所谓的私人房间,原来是这么回事吗……不,我一点都不介意,毕竟服装是个人的自由。」

兴趣是因人而异的,就算吉尔伯特先生变身成姬儿小妹……算了,姑且不论我到时有没有办法直视,总之,这种事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

我的脑海中浮现他戴着迷人的白色帽子,一边展现裙子下方的美腿,一边在沙滩上奔跑的光景。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吉尔伯特先生以充满杀气的视线瞪了过来。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这里可是女性的房间喔?因为她说短期内不会回来,所以我认为稍微借用一下应该无妨。」

啊,原来是这样的啊。虽然我对这间屋子住户的家族结构还是一头雾水……不过,外出才是当前的优先事项。

我从吉尔伯特先生手上接过帽子,压低了帽沿。至于长及背部的头发,塞进衣服里就十分完美了。

「谢谢!啊,我刚才误以为您有女装癖,真的很抱歉!」

在表情苦涩到极点的吉尔伯特先生目送之下,我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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