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纳斯离开之后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说半句话。
吉尔伯特先生似乎出身巴尔夏恩王国,现在正和莱纳斯共谋,打算做些什么。虽然毫无关连的我很想当成没听过这件事直接回家,但是,莱纳斯临走前留下了伴手礼。
他对吉尔伯特先生提议,让我知道计画的全貌。莱纳斯以不容分说的态度封杀了我内心关于「为什么要跟我说?」的疑问。
因为忍受不了吉尔伯特先生「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的视线,所以我主动开口了。
「原来吉尔伯特先生出身于巴尔夏恩啊。」
「说出这句话的你又是哪一国的人?既然你认识莱纳斯,应该是雷姆列斯人吧?可是……」
既然已经得知他跟我出身同一国,应该可以向他揭露我的真实身分了吧……绝对不可以这么想。因为我的恶名甚至已经远播邻国,所以在本国当然更是如雷贯耳。
虽然我认为应该还没有夸张到如同妖魔鬼怪的地步,不过,人们还是时常把我当成那种不论任何场合都会乱轰暗魔法的危险人物。
考虑到这一点,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混乱,我决定要继续隐瞒身分。
「我是什么人应该无关紧要吧。即使您将我当成是个不受国家框架限制……宛如仙灵般的神秘女郎也无伤大雅。」
「我认为有伤大雅。」
「有伤大雅吗?」
他说有伤大雅耶。
总觉得以前好像也在哪里有过跟刚才十分类似的对话。在我为了寻找既视感的来源而注视着吉尔伯特先生时,彷佛在他脸上看到了派翠克的影子。
说不定只是因为过于缺乏派翠克成分,导致我陷入了「只要是灰发男性都可以」的状态。
「既然莱纳斯说出了那么重的话,我想还是应该向你说明计画概要吧。」
「啊,我不想知道,所以不用麻烦了。」
「可是,我还没办法完全相信你。」
「我刚才不是说不想知道了吗?」
击退已经出发前往阿修巴顿领地的军队才是当务之急。我想尽快赶往边境伯领地。
我认为没必要再多说半句话,应该立即解散,各自采取行动。不过,吉尔伯特先生没有理会我,迳自继续往下说。
「我打算一边赶路一边跟你说,这是折衷方案。」
「您要去哪里……?」
「我明天就出发赶往阿修巴顿边境伯领地。路上再照莱纳斯要求的,把计画告诉你。就算你想到了与我们的目标相悖的事,应该也没办法采取可能会影响计画的行动吧。」
面对「莱纳斯的要求」跟「无法完全信任我」的两难……吉尔伯特先生的构想,听来像是能够巧妙地解决问题。
既然目的地相同,跟他一起行动也无妨吧。毕竟我只知道大致的方向,多少还是会担心有没有办法在不迷路的情况下抵达阿修巴顿领地。
只要看过校外教学的学生团体就会知道,要让许多人一起行动,往往比想像中更花时间。就算我们明天才出发,应该也能比那支军队更早抵达国境线才是。
听吉尔伯特先生的语气,他似乎也打算赶在雷姆列斯军之前,所以请他带我一起走应该比较好吧。
「我知道了。请问明天大概预定什么时候出发呢?」
「太阳一出来,我们就动身。今天最好早点就寝。」
吉尔伯特先生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走上了二楼。
以顺其自然态度面对问题的结果就是让我变得比预定时间更早回国了。我看向已经变暗的窗外,想着回家后的事。
多半还是会被逼着举行结婚典礼吧。虽然我讨厌结婚典礼本身这点是事实,不过,派翠克他哥不愿意参加还是让我觉得不太高兴。我非得想办法跟素昧平生的他见个面不可。
唯有这件事是没办法靠水到渠成态度解决的吧。在不知不觉间见过面,而且又在不知不觉间抹去了他对我的负面印象……不可能发生这种奇迹般的情况。
只要派翠克答应缩小规模,我就接受结婚典礼……现在想这个也无济于事吧。
因为现在也没什么事好做,所以我也走上二楼,进入分配给我的房间。
即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也不觉得想睡。我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内心千头万绪。
派翠克他哥为什么会那么讨厌我呢?虽然我想得到非常多理由……啊,不行,我不是刚刚才有过「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的念头吗。
先把派翠克他哥搁着,来想想其他事吧──比如说吉尔伯特先生。
虽然莱纳斯的来访让我知道了吉尔伯特先生的出身,但不明事项还是相当多。例如好像可以在明天上路后听到的,关于那个什么「计画」的事。
啊~啊~我一点都不想听……虽然我表面上装出不感兴趣的样子,不过内心其实相当好奇。我之所以讨厌,只是因为一旦知道后多半就会被卷入计画的关系,如果可以隔岸观火的话就另当别论。
「雷姆列斯的第一王子派主动发起攻势」这点一直让我想不通。透露这个情报的人是第一王子派的莱纳斯……嗯?我是不是弄反啦?背叛者或许不是莱纳斯而是吉尔伯特先生?
◆ ◆ ◆
日出前的微光让我醒了过来。原本还在担心起不起得了床,幸好只是杞人忧天。
我伸了个懒腰,从不太习惯的床上坐了起来。
已经不会再回到这里了。我整理好床单后环顾室内,确认没有什么忘记带走的东西。
我下到一楼,看到早已起床的吉尔伯特先生正在一点一点啃着昨天也吃过的口粮。
「早安。」
「你醒啦?我刚才还在想差不多该去叫你了。」
他配着水咽下口中的食物后就站了起来。
吉尔伯特先生拿起挂在旁边椅子上的外套,将两件棕色外套中的一件递给我。
「我们马上出发。这段旅程会很赶。」
我接过外套后还来不及穿上,他就开始行动了。
这件外套多半是长途旅行用,下摆相当长,照正常穿法的话很可能会拖到地上。所以我现在只能先戴起帽子,至少藏好头发,接着把外套卷起来夹在腋下,跟上他的脚步。
因为吉尔伯特先生离开房子后依然不停往前走,所以我放弃穿外套,和他并肩而行。
「我会找个摊位帮你买早餐。」
「谢谢……请问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前进的方向有点怪。明明应该要往王都外侧移动,但是现在却朝着中心部前进。
我一边转动着因为随手揉成一团而分辨不出上下的外套,一边继续和他交谈。
「莱纳斯跟某间商会有往来,在那里可以借到马匹……你骑过马吗?」
「没有。啊,不过,如果不是马的话,我倒是经常骑。」
「马跟驴子还是不太一样……只要记住前进跟停止的指示,马就会沿着道路往前跑。」
我骑的不是驴而是巨龙……就「两者都是可爱又讨人喜欢的动物」这点而言,或许有些相似吧。
这样啊,得要骑马吗……虽然到现在为止有过很多次骑乘马匹的机会,不过每次都会遭遇马儿突然状况不佳之类问题,所以到现在都还没能推出骑兵版尤蜜拉。
……还是不要继续试着含糊带过了吧。我之所以一直没有骑马经验,真正的理由在于马会怕我。这次肯定也是一样,一旦我靠近,马就会开始大闹,最后还是骑不到马。我可以打赌绝对会是这样。
「万一我骑不了马的话要怎么办?」
「到时就只好麻烦你坐在我后面了吧。因为坐马车肯定来不及,而且也会有不少问题。」
共乘听来还满迷人的。可是,我刚才问的并不是「没办法好好驾驭的时候该怎么办」,而是「马匹拒绝我」的情况啊。
马肯定会大闹吧。不管是怎样的名马,应该都还是会害怕我。
结果已经十分明显了。即使是异国的马,想必也是──
「对不起,它们平常都很温驯的……」
位于商会旁的马厩,现在传出马匹嘶叫声跟工作人员道歉的声音。
我刚出现时,马匹们还只是有点不安而已。听到工作人员说可以选一头自己喜欢的马,我开始以充满欲望的眼神打量这群可爱的马儿时,它们就变成这样了。
结果还是这种「一心认为没问题,实际上根本行不通」的情况。反过来说,如果一开始就觉得行不通的话,说不定……虽然我也这么想过,不过似乎只是毫无意义的挣扎。
健壮的马儿们不停呼喊,彷佛在说「不要不要,让尤蜜拉坐上来太恐怖了」,宛如要扯断绑着自己的缰绳般奋力挣扎。
负责照顾这些马儿,多半比任何人都了解它们的工作人员完全傻眼了。
「喂,你们到底怎么啦!? 对不起,它们好像在害怕什么……」
工作人员在马厩内寻找异常之处。其实我就是异常的起因。动物似乎都非常畏惧我,畏惧到在我身边甚至找不出半只虫的地步。
我在内心向工作人员道歉,同时确认身旁的吉尔伯特先生有什么反应──他完全愣在原地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直接用跑的跑过去吧。如果骑马赶得上的话,用跑的应该也来得及吧。」
我看过马匹在路上行走时的样子。因为得持续移动一整天,所以不会像赛马场上的马那样全力奔驰。虽说还是比人类的步行速度来得快很多,不过感觉也就只是小跑步,或者是快步行走的程度而已。
只要等级达到一定程度,想靠双腿获得跟马匹同等的移动距离,难度其实不高。有个20或30级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我就算靠自己的脚也应该赶得上,可是你……对了,记得你是13级吧。虽然多少有点不安……」
「请放心,我的体力本来就相当好。」
「现在也别无选择了。真的没办法的时候就由我背着你移动吧。」
他说了句「这也是不得已的」,叹了一口气。
我们两人放弃骑马后就离开雷姆列斯的王都,持续沿着道路前进。
太阳现在已经完全升起,我一边啃着吉尔伯特先生买的面包,一边在变得明亮的道路上往前走。步调完全交由吉尔伯特先生掌控,我让自己配合他的速度。
「真亏你做得到那种事哪。」
「咦?」
他放慢速度,转头看向我这边。视线停在我手中夹着草莓果酱的面包上。
「您说那种事……指的是我现在这样有失礼仪吗?可是,这也是吉尔伯特先生您亲口要我这样边走边吃的啊。」
「我说的不是那个,说的是真亏你有办法边吃东西边跟上我的脚步。」
「您的速度其实没有特别快啊。」
「我因为想了解你的体力而不时加快或放慢步调,不过你都能好好跟上。你还留有余力吗?」
难怪我觉得加减速的频率似乎有点高,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即使脚下加快速度还是能照常吃东西,这样不太像一般人吧。要隐藏尤蜜拉的真正实力也没那么简单呢。
「我其实是勉强跟上的。因为边吃东西边小跑步的关系,我现在觉得肚子旁边有点痛。」
「……做出这种像是在考验你的行为,实在很抱歉。」
「我没事,这样慢慢走一阵子之后就恢复正常了。」
「对不起,因为你的表情几乎都没有变化……嗯?不对,应该不会吧?」
因为关心我而放慢了速度的吉尔伯特先生,似乎从「表情缺乏变化」这个情报联想到了尤蜜拉。试图隐藏尤蜜拉的特征却搞得欲盖弥彰。我果然还是尤蜜拉啊。
我决定继续隐瞒身分,所以若无其事地试着提起其他话题。
「记得您提过路上有话要跟我说吧?」
「啊,那件事吗。其实很简单,我是巴尔夏恩的人,为了让雷姆列斯获胜而暗中穿针引线而已。」
「……请问我可以当成是您背叛了巴尔夏恩王国吗?」
「也是,可以当成这样吧。」
这可是叛国罪呢。很好,只要我现在打倒反贼吉尔伯特就尘埃落定了吧。
正当我准备使出尤蜜拉神拳时,他以感觉不出丝毫愧疚之意的态度如此宣称。
「既然你听过我跟莱纳斯的谈话,应该已经想像得到了吧?莱纳斯阵营的军队已经出击了。别看他那个样子,他其实相当爱国,对国家十分忠心,拒绝了我的挖角。」
「挖角莱纳斯先生?您有资格这么做吗?非得投奔其他国家不可的,应该是您自己吧?」
虽然我只有一点点生气,不过依然为此大吃一惊。因为,我本来以为自己对巴尔夏恩王国没有半点忠诚心。
难道就像是希洛兹公爵不久之前说过的那样,我开始对王国怀有好感了吗?可是,对于跟我的领地无关之处,即使发生战争也……啊,战场是阿修巴顿领地,派翠克的老家。
这样的话,不管是谁都会有点恼怒吧。我现在依然毫无爱国心啦。
吉尔伯特先生加快了脚步。虽然他现在的速度已经到了一般人必须用跑的才能追得上的地步,不过步伐依然相当轻快。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看似苦恼地拨弄着浏海。
「要从哪里开始说明才好呢……首先,我是阿修巴顿边境伯家的人。不想看到爆发激烈战斗。」
「这样的话,故意输掉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吧。既然是边境伯家的一员就该想办法彻底击退雷姆列斯吧?请效法边境伯夫人。」
「……那个人没有任何值得效法之处。」
我一提起以随时不忘强调「必灭雷姆列斯」着称的派翠克之母,他就以看似忿忿不平的表情转头面对我,抛出这句话。
我猜吉尔伯特先生多半是边境伯家的家臣之类的,用「那个人」称呼主母应该不太好吧?
「没必要说成这样吧。我听到的说法是……只要没有牵扯到雷姆列斯,那位夫人就相当和善。」
「那是致命的缺点。我不喜欢思考、行动没有规律可循的人。」
算了,这类一旦牵扯到特定事物就会变得不太正常的人确实不太容易相处,我可以理解。总觉得最近好像才听过还有其他人也怀着相同的苦恼。
吉尔伯特先生转回头面对前方,以平淡语气继续说下去。
「战争……虽然对巴尔夏恩来说只是地区性小冲突,不过,对雷姆列斯而言就真的称得上是战争了。战争并不是只要打赢就好。」
「这个……您的意思是,最理想的状况就是防范战争于未然吗?」
战争也好,冲突也罢,总之,武力冲突之类的,当然还是不要发生最好。
然而,这终究只是理想论。不管是我前世那个世界的历史或现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人类之间都还是一再爆发战争。
虽然是这样,不过如果因此就产生「反正人类这种生物就是爱打仗」之类放弃思考的想法,好像也说不太过去。毕竟也可以从「正是因为有人持续追求这个理想,所以才能只发生这种小规模战争就了事」的角度来思考……
我本来以为接下来得奉陪没有正确答案的哲学问答,不过似乎不是这样。吉尔伯特先生以平静的语气继续诉说。
「那确实是理想状况,不过跟现在无关,我在谈的是开启战端之后的事。」
「有的时候输掉反而比较好?」
「视情况而定。」
如果必须在胜利跟落败中选一个的话,当然是获胜比较好。特别是这次,因为巴尔夏恩王国跟阿修巴顿边境伯都没做错什么,所以胜利应该是最好的结果吧。
这人是叛徒喔──要是我一拳打昏叛徒吉尔伯特,将他五花大绑后送到边境伯家,这样告诉他们的话,说不定连派翠克他哥也会对我另眼相待。
在我注视着他的后脑,握紧拳头时,拳靶说话了。
「阿修巴顿家的历史比巴尔夏恩王国来得更加悠久。从战乱时代起就已经支配周边一带区域的边境伯家和第一代巴尔夏恩国王成为好友,从此之后就负起了守护西方的重责大任。」
突然上起了历史课。
在乱世中突如其来崭露头角的第一代国王,趁着连战皆捷的气势建立了王国!由于每本历史书几乎都将焦点放在这部分,所以我还是听派翠克谈起后才知道阿修巴顿家原来拥有这么悠久的历史。
阿修巴顿家没有扩大领地的野心,希望避免战争。王室则是希望能够在不跟阿修巴顿发生冲突的情况下顺利将之收编。现在这个「边境伯」的爵位,应该就是双方取得共识的结果吧。彼此的关系可说介于同盟与君臣之间。
「然后,自建国以来,甚至就连现在的雷姆列斯所在地是不同国家的时期,阿修巴顿家的领地界线也不曾有过任何变化。」
「这是因为边境伯家很强,从来不曾落败的关系吧?我还是不懂为什么要刻意输掉。」
「你不是已经自己说出答案了吗?从来不曾落败。」
这话从何说起?因为不曾落败,所以能够维持领地,界线也从来没有改变过……啊,既没有夺取也没有遭到夺取吧。
「虽然没有输过,但也没赢过吗……」
「就是这样,战争不是单纯凭胜败就能下定论的。根据情况不同,阿修巴顿会适度取胜,也会适度落败。」
「也就是不会主动进攻吧。」
「即使发动侵略,成功占领都市也没什么好处的关系。雷姆列斯会为了夺回都市而导致战况变得更加激烈。就算拉拢领主,对方很可能也只是墙头草,一旦发现苗头不对就又会再度背叛吧。」
的确,边境伯领地专注于防卫战。
派翠克在学园时实践过的,阿修巴顿军狩猎魔物时采用的战术正是建构阵地,在该处迎击魔物的方式。训练方针、装备等,很可能也都是专为防卫目的设计的。
「就算是防卫,要是能完全击溃敌军,打退敌人,应该还是可以称为胜利吧?」
「要是在敌人逃亡后展开追击,想必可以获得更漂亮的战果吧。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雷姆列斯的军人也有家小啊。」
「……咦?」
我不小心发出了有点蠢的声音。因为他本来明明像是在谈类似军略的话题,途中突然转向感情论的关系。我当然也知道,一旦想到对方在故乡也有家人的话,战斗起来肯定十分为难吧。
吉尔伯特先生飞快地瞄了我的脸一眼,接着宛如轻视般哼了一声。
「你以为我说不展开追击是出于同情吗?他们也有家人,要是珍爱的亲人一去不回,留下来的人肯定会对阿修巴顿怀恨在心吧。压倒性的胜利只会招来不必要的怨恨。」
「……原来是这样啊。」
如果必须在怀着「因为是工作,所以只能照办,可能的话,当然还是希望不开打就直接回家」,以及「为了替家人报仇而志愿从军」两种心态的敌人中选一个的话,后者肯定难缠得多。
我好像有点了解吉尔伯特先生说的「战争不是只要打赢就好」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输掉自然不行,但是赢过头也不太好。实在很麻烦。
「以胜利为目标时就得大获全胜才行。下手时不能留情,必须斩草除根。」
「也就是说要杀光所有雷姆列斯人,而且还得在土地上洒盐才行啰?」
「……还不到那么狠毒的地步。没想到竟然会从你口中听到这种像是家母会说的话。」
吉尔伯特先生转过头来,以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事物的眼光注视着我。
不是啦,我想表达的其实是「不可能有人做得出这种事吧」。我可是反对战争的喔。还有,吉尔伯特先生的母亲感觉很可怕。派翠克的母亲也是这样,阿修巴顿那边好像有很多人讨厌雷姆列斯。
虽然他刚才说着类似「不该创造出更多憎恨」的言论,可是,我觉得怨恨的连锁已经堆到了随时会爆发的危险高度。
话说回来,没想到他竟然会谈起个人隐私。因为我已经知道他的出身,所以觉得没必要在意了吗?
看到我出现有点惊讶的反应,他转开视线,有点刻意地清了清喉咙。
「你现在懂了吗?阿修巴顿努力避免大获全胜。最理想的状态应该是双方都获胜吧。」
「追求双赢应该相当困难吧?」
「虽然麻烦,不过还是办得到。不固守堡垒而主动出击,接着马上撤退。这样一来,我方的损害就是零。雷姆列斯方也可以大声宣称『敌方逃回堡垒,这场战斗是我们获胜』。」
这样的话,雷姆列斯阵营应该比较吃亏吧?
因为边境伯这边就只是让军队从堡垒出击,然后马上收兵而已嘛。
「有可能这么顺利吗?因为,这样的话,雷姆列斯根本没有任何战果吧?虽然可以宣称获胜,可是他们之后会老实撤退吗?」
「既然投入庞大资金调兵遣将,当然有值得付出这种代价的目的。你想得到雷姆列斯的目的吗?」
雷姆列斯的目的是征服巴尔夏恩王国……不对。考虑到彼此国力的差距,要全面开战并且获胜的难度实在太高了。
这样的话,将边境伯领地的一部分占为己有……好像也没有值得这么做的利益。要是占领地附近存在珍贵资源的话,或许还有可能吧。
我想不出雷姆列斯为何再三进攻的理由。从我上次赶跑他们时的军备来看,似乎也不太适合进行长期战。
那么,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呢?属于第一王子派的莱纳斯希望保护本国的技术,为了让第一王子在继承人争夺战中取得优势,需要简单易懂的战功……
「向国内人民进行宣传?」
「你看出来了啊。他们想要的并不是有形之物,而是名声、战绩之类看不见的东西。如果只需要调动兵力就能解决的话,他们想要多少胜利都无所谓。」
原来如此,雷姆列斯方就只是希望营造出「宛如克敌致胜」的气势啊。
我原本以为派翠克的老家是战火连天的修罗之国,结果只是双方串通好打假比赛的摔角?
在这个意外的事实让我大受震惊时,吉尔伯特先生做出了补充说明。
「因为雷姆列斯地理上受到复数大国包围,所以,他们这么做,多半也是想带给周边各国『雷姆列斯拥有足以定期出兵侵略的国力啊』这种印象吧。」
越听越像事先套好的假比赛了。
算了,不过我现在也了解吉尔伯特先生的目的了,因为莱纳斯在对面,所以才能巧妙地输掉吧。我刚才竟然把你当成什么反贼,真的很抱歉。
「我现在了解两位打算做什么了。算了,该怎么说呢,维持均衡还是很重要的吧。」
我努力寻找适合用来取代「假比赛」的词汇,最后选了「维持均衡」。
这样一来,这次的谜大致都有了答案。莱纳斯之所以坚称我有必要知道计画内容,多半是为了避免我贸然闯入吧。
「均衡吗……多年以来维持的平衡正逐渐瓦解,这个计画也是为了评估现况。」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将胜利让给对方就结束吗?」
「你记得我提过舍弟的未婚妻吧?」
「啊~脑袋有毛病的暴力份子。」
吉尔伯特先生的弟弟似乎没什么看女性的眼光。关于那个有着许多异常插曲的女性,我记忆犹新。
她感觉就像是那种没办法故意输掉的人。我对她的印象是那种毫无意义夸示实力,招来许多无谓的怨恨,人际关系十分恶劣的人。
「没错,就是那个脑袋不正常的女人,这次败战全都要交给那个来演。」
「……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虽然我知道你真的很讨厌她……可是,就我听到的说法,她似乎非常好胜,而且,把这么重要的任务硬塞给一个平凡女性,感觉也不太像话。
因为吉尔伯特先生的私怨而可能导致阿修巴顿领地的命运面临危机,这样真的太过分了吧?
「个人的怨恨……虽然不能说没有,不过理由当然不是只有这个。交给她去做是有意义的,只要那个输掉,快要瓦解的平衡也能恢复原状。」
我怎么听都觉得后半部分只是借口,怨恨应该占了九成吧。
我本来想提出「掺杂太多私情」的谏言,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
「那个赢过头了。不论碰上什么样的对手都能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但是,连战连胜总有一天会出现破绽吧。所以我想考验她有没有办法巧妙地落败。要是合格的话……或许我就会同意舍弟跟她结婚。」
「啊,原来这才是您的目的啊。」
虽然同样是吉尔伯特先生的私情,不过理由根本不是因为想整人之类的。他只是想要一个可以让自己能坦率地祝福弟弟结婚的契机吧。
我以带着几分温情的眼光望着走在前方的吉尔伯特先生。他在这时转过头来,以既冷淡又锐利的眼神看向我。
「我可不是想认同那个女人,只是希望尊重舍弟的选择。要是那个连这种程度的考验都没办法轻松突破的话,她就配不上我弟弟。」
「每个家庭好像都差不多呢。要是我男朋友的兄长也愿意像您这样提出类似的考验就好了。如果吉尔伯特先生是我未来的大伯,不知该有多好。」
「要是我弟的未婚妻是你,我一开始就不会反对…………你要不要试着跟舍弟见一次面看看?」
他是不是真的打算拿我跟他弟的未婚妻交换啊?
我心里只有派翠克而已。而且,吉尔伯特弟选择女性的品味似乎不怎么好,应该不会看上我吧。
「请恕我拒绝。」
「因为你的外表跟那个女人很像,所以我一时失言,提出了这种不合理的要求。」
竟然很像吗?因为我已经听了不少跟那个女性有关的匪夷所思事件,所以现在难免有点不满。
「就算有正当理由,我觉得还是太过分了。突然要求寻常女性去指挥军队,负担未免过于沉重。」
「指挥?重要的阿修巴顿将士哪能交给那个去使唤啊。」
「不是必须让雷姆列斯方认为自己获胜才行吗?没有军队的话应该不可能达成吧?」
我现在觉得吉尔伯特先生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他弟的未婚妻通过考验。可是,我也不认为他说尊重弟弟的选择是谎话……
当我不知该如何判断吉尔伯特先生的想法时,他在面向前方的状态下开口说话。
「的确……如果是一般人,或许真的就是这样吧。……虽然我并不是到现在都还在怀疑你,但是,因为你刚才问到了这次行动的关键,所以我要等抵达目的地之后再跟你说明。」
我们就在这种重要资讯暂时保密的情况下沿着道路继续前进。
吉尔伯特先生在对话暂时告一段落后加快了脚步,我也配合他的步调。
在我开始对四周一成不变的景色觉得有点无聊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差不多也该休息一下了。你应该也有点累了吧。」
「我知道了。」
「话说回来,真亏你跟得上我哪。我本来以为你会在半路上就喊累的。」
我完全不觉得累。虽然我们刚才以接近一般人小跑步的速度在移动,不过,只要是等级达到一定程度以上的人,应该都能脸不红气不喘地用这种速度行走吧。
为了避免我是尤蜜拉的事穿帮,接下来最好稍微装出疲惫的感觉。
我们在途中经过其他市镇时顺便补给了水分等,接着继续赶路。
在太阳经过正上方之后不久,吉尔伯特先生突然偏离了大路。
「从这里开始要改走迂回路线。继续走这条路的话,可能就会追上先出发的雷姆列斯军主力。」
在我们来到这里的途中就已经赶过了看来像是雷姆列斯军运补队的马车队伍。那应该是跟在主力后方运送粮草的辎重部队吧。
我们进入小路不久后来到了一座小村庄,穿过村庄后进入树林。道路开始逐渐转为上坡。
原来如此,为了及时赶到目的地而选了翻山越岭的路线啊。
我相当习惯山林。因为这里有着多半是由居民们踩出来的小路,所以相当轻松。真正的山野之中可是长满了让人不知该怎么走才好的茂密草木,非得靠攻击魔法自己开出一条路才行。没办法用魔法的话,柴刀就成了必备物品。
我跟在吉尔伯特先生后面,悠闲地享受着登山之乐。
我们来到了随处可见正在滚动的岩石,坡度相当大的区域。走在前面的吉尔伯特先生轻快地跳上高度与他身高相仿的高处,飞快地朝岩壁上方移动。我也紧跟在后。
吉尔伯特先生一突破这个相当难攀登的地方就边转身边大喊。
「这里是个难关!要是你爬不上来的话──」
「我听得很清楚,您大可不必这么大声说话。」
看到我紧跟在后,他整个人抖了一下,彷佛像是完全没料到我会出现在这个位置。
「……你是怎么爬上来的?」
「咦?就是像您一样上来的啊。」
「我完全没听到后面有声音。」
「啊~因为女生的体重比较轻的关系吧……好啦,我们快走吧。」
由于我开口催促,他于是在一头雾水的状态下继续前进。
我们沿着山间小径前进,半路上偏离山顶方向,小径也开始变窄。
或许这一带很少人来吧。总觉得越来越像秘密通道了。
我怀着兴奋与期待穿过草木茂密的森林。
「奇怪了。」
「怎么了吗?」
「感觉不到动物的气息。这里离魔物出没地带也有一段距离,平时的话,应该至少会看到几只小动物的……现在甚至连鸟叫声都没听到。
他看似不安地环顾四周。
我倒是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所谓的山,本来就是这样的吧?既安静又没有魔物的地方。要是听到声音的话就表示有魔物。
这样说来,我好像从来没遇见过野生动物。在没有魔物的地方,本来应该会有鹿或熊之类动物出没的……多克尼斯领地的山应该也是这样吧。
虽然吉尔伯特先生没有停下脚步,不过一直对四周保持警戒。
「通常只有强大魔物误闯进山中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动物们因为害怕那个魔物而销声匿迹。」
「魔物经常离开栖息地带呢。」
「频率应该没那么高吧。一年最多也就只有几次而已。」
以聚落为单位的话,或许就是这样吧。因为我过着「当领地内有人烟之处附近时出现魔物时就会立刻赶去讨伐」的生活,所以这方面的感觉早就麻痹了。
他在这时举起手,看着我的眼睛,应该是要我安静吧。
吉尔伯特先生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
「……原来是山猪啊。」
草丛里有只山猪宝宝。小山猪身上的条纹模样真的非常可爱。
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山猪宝宝。喔,原来在山里还会有这样的相遇啊。
山猪宝宝一看到我就躺倒在地了。啊,它还有其他兄弟姊妹,一共是五只呢。全都躺在地上的样子实在很可爱。可是,它们现在的模样,与其说是在睡午觉,看来更像是僵在原地,让我有点担心。
「快退后!」
吉尔伯特先生发出紧张的喊叫声。
草丛的另一边传来某种东西正高速逼近的嘈杂声响。
出现的是……已经成年的野猪。多半是妈妈吧。
山猪妈妈瞪着我们──应该说瞪着我──呼吸十分粗重,试图威吓。
小山猪们纷纷趁这段时间起身,发出「姆咻姆咻」的声音跑走了。真亏它们知道要团体行动。
在山猪宝宝们的声音远去之后,山猪妈妈也跟着转身跑走了。
妈妈应该是觉得有必要挺身保护小孩,所以才会那么激动的吧。因为彼此都没有敌意,幸好没发生冲突,和平解决了。
虽然山猪母子的亲情让我感到十分温馨,不过吉尔伯特先生依然绷着脸。他注视着山猪跑离的相反方向──我的后方。
「那头山猪始终不曾跟我对上眼。简直就像是觉得人类根本无法构成威胁一样,一直瞪着我的后方。前面提到的魔物肯定就在那边。」
他边说话边伸手指向我后方。
不不不,山猪妈妈注视的对象是我喔。它似乎认为,相较于站在前方的吉尔伯特先生,我更具威胁性……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过于宁静的森林。对我来说是一如往常的状态。
让山猪以及这片森林中的动物们畏惧成这样的对象,肯定就是我。它们是因为害怕我而屏息躲藏。
「……我觉得不会出现魔物,快点继续前进吧。」
由于我不能说出理由,所以吉尔伯特先生在半信半疑的状态下开始移动。
我们一路上当然没有遭遇任何强大魔物,就此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视野突然变得辽阔,我发现自己身处悬崖上方。能够一览无遗下方的广阔草原。
我对这地点有印象──这里正是我跟琉上次着陆的地方,也就是阿修巴顿与雷姆列斯两军对峙处。
雷姆列斯军主力部队已经抵达了,后方有许多士兵正在架设帐篷。
阿修巴顿所在方向还没看到人影,堡垒多半离这里有点距离吧。没必要专程跑到这里来。我现在已经完全了解,两军当时的对峙真的就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看来我们总算是赶上了。就跟平常一样,花一天时间行军,第二天才正式开战。现在就看她会在什么时候赶来了吧……」
「记得您说过雷姆列斯提早了进军的时程。那位女性已经在阿修巴顿了吧?」
「不,她在巴尔夏恩的东侧。昨天应该有传令去通知了才是……」
东侧!? 阿修巴顿位于王国西方边境,所以是隔着王都的另外一边?
绝对不可能赶得上。哎呀,原因不明的提早进军搞砸了整个计画。
「多半赶不上吧。顺便请问一下,大概是在东侧的哪里呢?」
「……就算让你知道也无妨了吧。」
因为我的多克尼斯领地也同样位于巴尔夏恩东侧,所以对那一带多少有点印象。其他领地的名字也都大致记住了,听到之后应该就想得起来在哪里吧。
他开口说出了一个我非常熟悉的地名。
「多克尼斯领地。」
「多克尼斯……咦?」
「那个女人应该会从那处令人厌恶的多克尼斯领地坐着巨龙赶来吧。」
咦?咦?说到会在多克尼斯领地坐巨龙的人,我只知道一个。
「这个,难道是……」
「没错,我的全名是吉尔伯特•阿修巴顿。舍弟派翠克的未婚妻就是尤蜜拉•多克尼斯。既然我都说到这里了,你现在应该知道安排她唱独角戏的理由了吧。」
原来如此!我现在终于了解「在不交出军队指挥权的情况下却要求寻常女性假装败给敌军」的理由了。因为那个尤蜜拉•多克尼斯一个人就拥有足以匹敌军队的战力嘛!
了解计画的核心部分后,我有种豁然开朗的…………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了吧!
咦,可是,派翠克他哥明明是叫做吉尔伯特……啊,就是吉尔伯特嘛。
我对自己大脑不中用的程度感到傻眼。之前明明已经输入过「只要在巴尔夏恩王国内遇见名叫吉尔伯特的人就要认为对方是派翠克他哥」……对喔,因为我们是在国外见面的。话说回来,我还真是笨哪。就连AI都比我更懂得变通吧。
那么,他之前提过的,那个脑袋不正常的未婚妻,其实就是我?那么那么,那个看女性眼光很差的弟弟,其实就是派翠克?那么那么那么,吉尔伯特先生其实就是我未来的大伯?
相信没人可以料想得到的惊人发展让我的思绪变得极度混乱。
我一时愣在原地,拼命思考,整理各项情报。
……嗯?原本以为是最糟的情况,不过现在这样或许也不错?
害我感到苦恼,同时也是我离家出走的原因──「派翠克他哥不愿意见我」的问题,其实已经解决了。我们不但见过面也讲过话了。
然后是派翠克他哥过于讨厌我的问题,这点也解决了。吉尔伯特先生对我的印象还不坏。
最后是他不肯出席结婚典礼的问题。这个也很简单,只要我现在冲向雷姆列斯军,然后喊着「我~输~掉~啦~」,装出败给对方的样子就好。
喔?在不知不觉间,所有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吧?
因为我有段时间在原地动也不动,忍无可忍的吉尔伯特先生抓着我的肩膀,开始摇晃我。
「你没事吧?那家伙的名字让你受过什么心灵创伤吗?不,这也是当然的吧。」
「吉尔伯特先生,请教您一件事。您觉得我怎么样?」
「……我不懂你想问什么,所以无从回答。」
「抱歉。假如我自称是令弟的未婚妻,请问您觉得如何?」
「你吗?你跟尤蜜拉可以说是判若云泥,我个人其实对你比较有好感……」
很好,我就是在等这句话!
要是我现在揭露自己的真实身分,相信吉尔伯特先生应该就会说出「咦!原来你就是尤蜜拉吗!拜托你跟派翠克结婚!我也会祝福你们」这种话吧。
这个幸福的收场,全都是因为我说要离家出走而动身前往月球的关系。在我从大气层外坠落之地,历经许多巧合后终于得以迎接快乐结局。
「我之前自称名叫艾蕾诺拉,不过这其实是假名。」
「我知道。」
「我的本名叫做尤蜜拉,全名是尤蜜拉•多克尼斯。大伯。」
这次轮到大伯愣住了。
「……尤蜜拉?你吗?」
「是的,我这就向您展现暗魔法。」
为了证明我确实是尤蜜拉,我施展暗魔法「暗缚术」──从影子中冒出许多条黑色手臂。
这样一来,他应该就会相信了吧。光是黑发或许还无法确定,不过,要是还能控制暗属性的话,那就肯定是我了。
他以手掩着嘴,口中念念有词。
「那个魔法跟黑发……虽然我早就知道艾蕾诺拉是假名……莱纳斯之所以要我把计画告诉你,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啊。」
现在回想起来,莱纳斯当时应该是以为我们早就知道彼此的真实身分了吧。他不可能想得到我跟吉尔伯特先生都只将对方当成素昧平生的人。
他似乎接受了我就是尤蜜拉的事。吉尔伯特先生说话时看着我的眼睛。
「这样啊,原来你就是尤蜜拉•多克尼斯啊。」
吉尔伯特先生的眼神逐渐变得黯淡无光。
经过一小段面无表情的时间后,他的神情慢慢有了活力,转变成愤怒的模样。……咦?
「原来你就是尤蜜拉!竟敢欺骗我!我绝对不会同意派翠克跟你结婚!」
「咦!? 您不是刚刚才说我有资格当派翠克的未婚妻吗!? 大伯,这样太过分了吧。」
「不要再这样叫我!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了。以撞破别人家屋顶的方式出现!? 谁想看到这么没有常识的人变成自己的亲戚啊!」
「请等一下!我谈起自己的遭遇时,大伯您不是也说过,我未婚夫那个没见过对方就做出判断的哥哥很恶劣吗!? 那人其实就是大伯您自己喔!」
「我不是说过不要叫我大伯了吗!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毫无道理可言!那个不合常理的口粮感想是怎么回事!还有,现在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有超乎寻常的体力了!森林里的动物们肯定也是因为害怕你才会逃跑的吧!?」
我遭到背叛了。没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甚至没有丝毫犹豫。
我们都气得上半身往前倾,在非常近的距离争执不休。
「喔~您的意见竟然在知道我是尤蜜拉的瞬间出现了如此巨大的转变啊!说起来,您根本没有识人之明吧?您果然是一个对于不曾亲自见面的对象,只凭传闻就直接认定对方为人的人呢!」
「只凭传闻也能理解你这家伙有多异常!说派翠克在选择对象时缺乏品味的人可是你自己喔!」
「派翠克的喜好跟品味都非常出色!」
「是啊!我弟很完美!除了挑选女友这件事之外!」
我现在讨厌死这个人了。因为我面对吉尔伯特先生时一直都是装得很乖巧的状态,所以他现在才会是这种评价吗?事到如今,即使想用「透过会话建立良好关系」的正攻法让他同意我们结婚,应该也已经没希望了吧。
既然如此,现在就只能实行那个计画了。
「大伯您说过了吧?要是我有办法巧妙地输掉的话,您就同意我跟派翠克结婚。」
「我说过啊!好啦!快点给我过去输掉啊!」
因为双方针锋相对,导致计画跳过了事前的讨论阶段等等的,直接付诸实行了。
现在依然处于随时可能爆发冲突距离的我们同时发出一声「啧」,离开了对方。
「那么,我现在就出发。」
「要去就快去。」
我保持瞪着吉尔伯特先生的状态,后退从悬崖边跳了下去。
目的地是雷姆列斯军的大本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