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因为马戏表演般夸张行动而喝醉的未婚妻送上马车后,派翠克掉头返回王城。
他一边缓缓往前走,一边整理状况。
「只要说服亚基安伯爵……不对,我们已经达成目的了吧。」
派翠克的脚步变得沉重。他认为已经陷入了无可挽救的状况。
虽然不确定是昨晚或是刚才在晚宴会场发现尤蜜拉的时候,总之,普莱南侯爵改变了目标。他将计画从「夺取亚基安伯爵的护国卿官职」变更为「不让尤蜜拉称心如意」。
尤蜜拉袒护伯爵其实还不要紧,但是,侯爵将此事当成诱饵,煽动其他激进派贵族,这就有点棘手了。
这会导致尤蜜拉变得像是过去的希洛兹公爵那样,成为激进派贵族眼中足以对抗王室的贵族家系。吸引一群满怀野心的贵族聚集过来,有百害而无一利。
「已经无路可走了。脱身的方法──」
派翠克为了专心思考而停下了脚步。
即使成功说服伯爵放弃护国卿一职也已经不具意义了。理由是侯爵多半不会在明天的会议中提出这个议题吧。因为尤蜜拉采取行动,所以亚基安家保住了官职──世人肯定会如此相信,不在意真相吧。这样一来,自私自利的贵族们就会争先恐后聚集到尤蜜拉身边。
比预期中更难应付的普莱南侯爵,即使接下来什么都不做也同样能够达成目的。相对地,派翠克这方陷入了束手无策的状态。
「向王室求助……这是最后手段。」
虽然可能导致王室与侯爵家的关系恶化,但派翠克认为国王陛下应该会一口答应出面收拾残局吧。只要国王下令,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然而,这样一来就会让尤蜜拉欠王室一份人情。虽然派翠克觉得国王应该不会要求回报,但是尤蜜拉本人依然会感到有所亏欠吧。
尤蜜拉外表看似冷漠,实际上相当重视道义。因为她非常有可能以过于夸张的方式来回报国王的恩情,所以世人才会对她敬而远之。
虽然离大厅还有一段距离,但是派翠克已经完全停止移动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大脑获得新鲜的空气。在此同时,他也调整好了心情,停止列举不利于己方的证据,将思考转向「怎么做才能解决问题」。
如前所述,普莱南侯爵接下来不需再采取任何行动就能达成目标。不管己方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挡下已经开始推进的事态。
「要是侯爵愿意主动做些什么,那就简单多了……」
侯爵开口夺取护国卿一职时,尤蜜拉没有出手妨碍──其实只要照原本规划的路线进行就能让各界了解「尤蜜拉并未偏袒激进派贵族」一事。
「……如果是这个方法,或许行得通?」
派翠克最后还是没有返回晚宴会场。
他再次调头,沿着来路往回走,来到了屋外。在寒冷的晚风吹拂下,他望着零零落落踏上归途的贵族们。
派翠克在等待的对象没多久就现身了。走在前方的随从引领主人前往漆有普莱南家家徽的马车。
现在不能用跑的──从容迈开步伐的派翠克,抵达马车所在位置时正好遇见从城内现身的普莱南侯爵。两人面面相觑的光景,简直就像是事先说好要搭乘同一辆马车一样。
面对眼前露出讶异神情的侯爵,派翠克以轻松语气开口。
「方才失礼了。我安排马车送未婚妻回去后,自己反而回不了家了。」
「……好吧。」
侯爵宛如在暗示「剩下的上车再说吧」一般,在简短的应允后就坐进了马车。派翠克随后跟上。
马车在侯爵下令后开始前进。
马蹄铁踩踏及车轮辗过石板的声响能够避免外人听见车内的谈话声。在这处绝佳的密谈会场中,首先开口的人是普莱南侯爵。
「既然你的未婚妻不在场,为什么要来找我?我跟你应该没什么好谈的吧。」
「我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请您将我视为阿修巴顿家的次男。」
「阿修巴顿……有意离开边境吗?这还真罕见啊。」
「正如您所说。边境伯家认为只要能够维持自身的独立性就好,我也认同这个想法。但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家还是需要在中央拥有影响力。」
「阿修巴顿领地目前位于缓冲地带,一旦邻国变得安分,发言力就会跟着变弱哪。」
「然而,我家无意进一步加深与王室间的主从关系。」
派翠克表现出希望获得更多权力的样子。
虽然这种心态不太符合阿修巴顿家的风格,但是合情合理。
希望在中央获取发言权,但是又不能过于倾向王室──有个立场刚好可以同时达成这两个目标。老狯的贵族自然不可能没察觉派翠克在期望什么。
普莱南侯爵的嘴角微微扬起。现在这副模样和平时那个总是挂着看似亲切和善笑容的他判若两人。
「你的意思是,希望看到未婚妻陷入窘境?」
「希洛兹公爵过去所处的立场相当吸引我──仅次于王室的影响力,以及虽说是乌合之众,但是人数众多的激进派贵族。」
「哦……倘若多克尼斯家成为竞争者,我这边也会轻松不少。」
「……没想到您竟然会这么轻易相信我。」
虽然「与侯爵订立密约」确实正是派翠克原本的目的,但是因为进行得太过顺利,导致他感到怀疑。毕竟敌人是条老狐狸,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而假装相信对方之类手段,对侯爵来说应该易如反掌吧。
虽然派翠克怀着这种顾虑,不过,普莱南侯爵却以完全悖离顾虑,彷佛已经完全掌握情况的语气开口。
「你当初之所以会成为她的未婚夫,想必不是毫无盘算的吧。我早就料到边境伯家的次男肯定别有意图了。那么,我们接着就来好好讨论细节吧。」
「…………原来如此。」
我就只是单纯喜欢上她而已,根本没有什么盘算啊──派翠克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