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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章 即使是美少女敢对妻子动粗也不可原谅

「……看来还是没办法像魔术一样吗?」

傍晚时分,在萨冈居城的书库里。

萨冈盯着一张纸,嘴里念念有词。

那张纸上画着奇妙的图样。

那看起来像是魔术的『回路』,实际上并不是。

作为『回路』的图样是由直线与正圆形为基底,形状单一并不复杂。魔法阵便是将数个『回路』衔接起来,使其复杂化所组合而成。

但构成这张纸上记载的图样的,全都是像蛇一般蜿蜒的线条,也使用了不少点,但就是找不到任何直线。

那图样乍看下也像是串连在一起的文字,但就算那是文字,还真看不出该从哪里划分间隔,甚至看不出怎样才算是一个字或者一个词语。

这些图样,都是萨冈从『某样东西』上头誊写下来的。

『某样东西』指的,就是立于萨冈面前的一把大剑。

外型骇人的黑曜石台座上头,插着一把跟台座毫不搭衬、刀身极美的剑。纯白的刀身上头刻着蓝白色的纹路图样。

那是圣剑。

据传这是曾经打倒过魔族之王·魔王的剑,是视魔术师为恶徒的组织——教会的最强战力,也是他们力量的象征。

世界上只存在着十二把圣剑,其中一把如今落入魔术师之王〈魔王〉萨冈的手里。

这件事一旦传开,肯定会大大打破魔术师与教会的势力均衡。此事不但可拿来做为威胁教会的把柄,也可以卖给掌权者求得可观的财富,堪称是影响力足以撼动世界的财宝。

而如此伟大的圣剑,此刻却躺在萨冈的桌上,被他毫无敬意地以铁锤敲打着。看着冲击把剑刃打出缺角,萨冈心想这玩意儿以身为金属的强度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崇拜圣剑的某位枢机卿要是目睹此景,难保不会发生心脏麻痹——虽然那人早已经躺进坟墓里了——的状况。

萨冈边调查这把圣剑,边建构出魔法阵以确认这图样的效果,结果什么力量也没启动。

——看来有一定的书写顺序吗?还是书写时需要什么仪式?又或者单纯只是书写时需要什么特殊的力量?

他只确定了上头使用的涂料,并采用了相同的涂料书写,不过看来跟这个因素并无关连。

萨冈揉揉疲态毕露的眼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以魔力刻成的徽记正自手中浮现而出。

〈魔王印记〉——是蕴含着大量魔力的〈魔王〉标志。

萨冈的目的只有两个。

找出杀死魔族的手段,以及破坏这个〈魔王印记〉的方法。

——要是没办法毁掉这东西,就杀不死十二名〈魔王〉。

之所以调查圣剑,就是因为上头的图样跟〈魔王印记〉十分雷同。要是两者的起源能够水落石出,自然能够找出抗衡手段。

虽然萨冈这么认为,但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研究成果实在不尽如人意。

随后,他弹了个响指。

「拉菲尔,你在吗?」

「——吾王,您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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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现身的,是个身穿燕尾服,唯独左臂套上甲冑的管家。

他本来就已经长得吓人,再配上从脸颊划向眉间的一道深疤,容貌如同凶神恶煞。年纪已过半百的他,有着直挺的脊梁与经过千锤百炼的躯体,一点都没有衰老的迹象。

但这些并不教人意外。这男人可是曾杀了四九九名魔术师的前圣骑士长。

失去左臂的他目前虽然装上甲冑义肢,实力却依然宝刀未老。

他跟法儿住进萨冈的居城,眼看就要过一个月了。

萨冈指向安置在台座上的圣剑并说道:

「拉菲尔,你说你也不晓得这把剑上的图样的意义是吗?」

「我很抱歉,但的确如您所言。」

「稍微让我看看你的力量吧。」

面对歼灭魔术师数量史上第一的前圣骑士长,萨冈毫无顾忌地开口要求。

于是拉菲尔从黑曜石台座拔起圣剑,平静地对它说着。

「呼应吧——圣剑〈梅丹佐〉。」

圣剑随着这声呼唤,散发出蓝白色火焰。

那是据传曾经诛讨过魔族之王的〈净化之焰〉。凡接触此火焰,一切魔术都将失去原本的力量。

而这样的效果,即使面对〈魔王〉也不例外。

忠诚的管家双手握实圣剑,毫不犹豫地挥斩向萨冈。

微小的星火随着乓的一声迸散,焰火缭绕的剑在萨冈面前停下。

——既然连人带剑一同弄到手,当然没有不善加利用的道理。

细腻而复杂的魔法阵浮现于萨冈面前。

「哼嗯……看来力量果然不是来自剑身,而是从文字释放出来的。」

剑虽然坚硬,但就只是一般的金属。造就它成为圣剑的,其实是雕于上头的纹路图样。

这些都是已知的不争事实,但……

——即使知道这些还是不能明白,力量是靠着什么原理运作的。

首先,纹路图样并不像魔术的回路那般复杂,就只是不到一节咒语的简单语句,但萨冈就是摸不透个中原理。

大费周章请来持有人实地演练,结果却是如此狼狈。

萨冈好歹也是以最年轻身份获得〈魔王〉称号,此时他身为魔术师的自信备受打击。

接着,萨冈随着叹气声说道:

「辛苦了。可以结束了。」

「遵命。」

看着苦恼的萨冈,拉菲尔开口说道:

「看来即使是吾王,也难以弄清圣剑之谜吗?」

「是啊。首先这应该是某种『文字』,不过恐怕已经彻底失传了,因为它跟现存的文字都不相似,结构也跟回路不一样。」

既然已经失传,代表现时没有任何流传下来的线索,无人能够言述,也没有留下记载。管理圣剑的虽然是教会,但恐怕连他们都不懂那图样的意义。

要修复已失传的资料,只能由知识份子耗费漫长岁月逐步还原。

萨冈虽然是最年轻就登上〈魔王〉宝座的魔术师,也不可能凭一朝一夕完成。

他忿忿地盯着拉菲尔手握的圣剑。

「老实讲,我觉得将这把剑当成名叫『圣剑』的生物,或许更容易理解。」

萨冈看着的,是先前在圣剑上用铁锤敲打的那个部分。

当时有所缺损的剑身,如今竟像是刚研磨完一样完好无缺。这把剑大概是具备了自我修复的能力。

「关于这点,或许确实如您所言。」

管家点点头,接着高举圣剑。

「圣剑是会选择主人的。我使用此剑时,偶尔也会感应到某种像是意志的知觉。而就算同样是圣剑,有时也会随持有者不同而显现不一样的力量。」

「这么说来,你的圣剑是发出火焰,但榭丝缇使用的时候好像是发光。」

这两者可能不分优劣,但也许有所谓属性的概念,而决定这些事的,应该就是拉菲尔所谓的『圣剑的意志』吧。

既然圣剑拥有意志,那么也许它曾经是其他生物,只是化为剑的形貌也说不定。

——而既然成了剑的形体,代表应该有打造此剑的『某个人』。

所谓的剑,是供人挥舞杀敌的武器。

既然有人制造它,想必也有制程存在。

「看来与其分析这把剑本身,调查制造方法也许更实际些。」

当然,调查这把剑后已经揭露出许多事实。

萨冈对照从前〈魔王〉马加锡亚的居城里得到的书籍,得知这种文字在过去被称为『神灵语』。据说这是古代众神使用的文字,在祂们离开这个世界的同时一并失传。

话说回来,这些文字、语言还真是充满了未知。别说是文字意义,萨冈甚至连发音都不得而知,很难获得进一步的资讯。

拉菲尔将圣剑插回台座。

「我是不是差不多该把圣剑还给你了?」

「吾王啊,若您希望吾人挥剑,请尽管吩咐。」

正当两人谈着这些大小事,萨冈突然眉角一抬。

——奇恩诺因德的结界启动了?

为了避免在城镇战斗时伤及周边建筑等等而事先布下的结界,就在刚刚自行启动了。那结界除了萨冈能够触发,涅菲或法儿与人交战时也同样能起作用。但……

萨冈随即起身。

「有话晚点再说。看来涅菲她们好像出事了。」

涅菲等人一副备受打击地返回居城,则是在这之后不久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

见到两人归来的模样,让萨冈的神情更加凝重。

首先,涅菲跟法儿看起来并没有受伤。不知道是否因为刚才奇恩诺因德的魔法阵起了作用,两人的衣服没破也没弄脏。她们俩都是不太表露情感的人,所以乍看之下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我的结界可是治不好生物伤口的。

萨冈的魔术一直都专精于强化自己的肉身,所以他还没学会如何治疗他人的伤。

最近由于突然多出许多需要守护的对象,令他考虑要不要好好从头认真学起。

不过虽说两人无伤,但看到法儿那紧握涅菲的手不肯放开的模样,涅菲也憔悴地垂下耳朵,显然是碰上了什么事。

萨冈静候两人开口,而率先出声的是法儿。

「萨冈,我们……」

但话说到一半,法儿的手突然被涅菲握紧。

「……没事。」

看来她不想透露……应该是说,那是件不想被人问起的事情。

——总之之后再搜出犯人掐死他好了。

镇上总会有几个目击者,要循蛛丝马迹揪出对方并不是难事。

但那些事情都可以留待将来着手进行,目前有更要紧的事得做。

萨冈蹲到法儿面前,与她视线齐平并问道:

「法儿,你没事吧?」

感觉真正出事的是涅菲。

被萨冈一问,法儿轻点了下头。

「……我没事。」

法儿回答的同时,抬头忧心忡忡地望着涅菲。

萨冈轻抚着法儿的头。

「没事就好。拉菲尔正要到厨房准备餐点。我请他顺便做些果汁,你就和他一起去要一杯来喝吧。」

萨冈边说边瞥向拉菲尔,老管家也听出萨冈的言外之意并点点头。

「那么法儿,和我一起来吧。新鲜的果实已经到手,让我来为你将它粉碎得体无完肤。」

——就不能直接说要帮她做杯喜欢的果汁吗?

看着管家那接下来像是准备歼灭一整个城镇的凶恶笑容,萨冈也只能把叹息憋下来。

而法儿早就习惯这样的管家了。

「嗯……」

法儿离情依依地放开涅菲的手,随后就跟着拉菲尔前往厨房。

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后,萨冈保持蹲姿仰头望向涅菲。

「呃……怎么说呢。这下除了我,应该没有其他人会听见了。」

萨冈的视线不争气地游移着并说完,涅菲便愧疚地垂下了头。

「……真的很抱歉。」

明明毫无道歉的必要,涅菲却如此开口。

——看来果然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题吗?

涅菲连面对萨冈都不愿多谈,这让萨冈多少感到打击之外,也让他更加好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目前该做的绝不是硬要她道出原委,那么他又该怎么做呢?

涅菲向来话少,萨冈自己也不是个懂得说话的人,甚至直到现在连『我爱你』三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样的两人,本来能透过表情与举止的变化,来体察对方的心情及想法。唯独这次,萨冈看不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萨冈可不是个昏庸的〈魔王〉,不会因为这点程度的小事就退缩。

——要是看不出个所以然,好好安慰她就行了!

之前萨冈无精打采那次——虽然他本人并没有自觉——萨冈确实躺过涅菲的腿枕。

不知怎地,那个行为带来了难以形容的安详,两人都不用多说些什么,就觉得心灵像是得到了滋润。

所谓的慰藉,想必就是指那样的事情了。

萨冈想着想着,随即甩甩头。

——先冷静点啊。这种情况下我要怎么让她躺我大腿啊!

再说就算自己喜欢涅菲那样做,要是直接如法炮制,也未免太没创意了。

萨冈于是绞尽脑汁。

而不知道是不是看不下去这个状况,涅菲轻声对萨冈说道:

「萨冈先生,是这样的……」

——对了,只要把她带到躺腿枕也不突兀的地方,不就行了吗!

不着边际的妙策闪过萨冈脑海,让他根本没听见涅菲说的话。

「涅菲,你先把身子放松。」

「咦?呃,是。」

涅菲的耳尖因错愕而颤动,但她还是照萨冈所言放松力气。

一见她照做,萨冈不知怎地,竟然将涅菲像抱着公主似地侧抱起来。

说穿了,就是俗称的『公主抱』。

「咦、咦咦?那个,咦咦咦?」

涅菲尖起的耳朵通红到末梢,并无所适从地喊出声来。

接着,大概是因为脚底离地而感到不安,她的手也反射性地环抱起萨冈的脖子。

即使隔着连身裙与围裙却依然鲜明的一对隆起,也因此毫不设防地向萨冈挤了过来。

——想不到涅菲又软又轻,而且味道还这么好闻!

萨冈几乎就要向后仰倒,但他就这么侧抱着涅菲,若无其事地踏出步伐。

「啊呜、啊呜呜……」

涅菲泄出不成话语的声音,而萨冈心底早已慌得不可开交,没能回答她什么。

他其实晓得自己似乎搞砸了什么,但事到如今已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做到最后了。

随后萨冈来到的,是城里的书库。

——跟宝座厅比起来,窄一点的地方比较能让人安心。

大概是因为从外头看不见内部情况,所以才带来这样的心理作用。现在说可能太晚了,但萨冈最近发现书库是个很适合两人独处的私密空间。

被萨冈抱着的涅菲早已经心慌意乱,只能任由萨冈摆布。

……不对,也许那已经是失神状态也说不定。跟不上状况的她一副昏头转向的模样,手一直紧紧勾缠在萨冈的脖子上。

——啊,可是这里也没办法让她躺腿枕啊。

书库里的藏书不但早就超过容纳量,加上使用者除了萨冈还有法儿,导致连地板都堆满书本,怎么看都没有供人躺下的空间。

烦恼了一会儿,萨冈就这样抱着涅菲,直直往椅子一坐。

萨冈身为魔术师,抱的又是涅菲这么轻盈的少女,根本不会感到疲劳。

但与其站着不动,坐下来也许能让涅菲安心一些。萨冈是这么想的,但……

沉默。

隔了一会儿,涅菲才用十分虚弱的语声问道:

「请、请问,萨冈先生,您这么做究竟是……?」

——我也不晓得!

萨冈当初明明只是想要安抚涅菲,搞到最后连他都不晓得自己在做些什么。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萨冈的脚跟往地面一踏。

摆在桌上看到一半的书籍,于是独自飘呀飘地,飘到了萨冈这里。

「距离开饭还有点时间,我要在这里看书。」

让心爱的少女坐在自己腿上,同时自己开始看书——极度不知所谓的氛围于是诞生。

但不可思议的是,从涅菲身上看不出一丁点排斥。

隔没多久,涅菲实在承受不住害臊而扭动起身子,却因为抱着她的萨冈手里拿着书,让她想下来也下不来。

之后,涅菲大概是认命了,又回到萨冈腿上端正地坐好。

接着她背对着萨冈,像在自言自语般呢喃道:

「那个,萨冈先生,关于刚刚说到一半的事……」

「……哼嗯。」

涅菲显然有什么严肃的话题想谈论,但目前这样真的是能认真聆听的姿势吗?事到如今,该不该赶紧放涅菲下去呢?

此刻多方懊恼的萨冈,连点个头都是竭尽所能。

而涅菲也不知是否体察出主人的心境,只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

「刚刚在奇恩诺因德,有人给了我这样的东西。」

——那人就是害涅菲变成这样的始作俑者吗!

从信纸可以得到的资讯,不只有单纯的文字内容。

透过信内的笔迹可以追查出当事人,从纸质与信的尺寸也能推敲出销售途径,得知对方在哪里购买。而且既然当事人是持笔书写文字,代表他势必得接触信纸,那么一定会留下魔力的痕迹。

简而言之,只要有一封信,萨冈要揪出凶手是轻而易举的事。

萨冈将视线从书页转往信件,随后眯起了眼。

「夜宴邀请函……?」

而且邀请人竟然是〈魔王〉比夫龙。

——说到比夫龙,可是仅次于我的年轻〈魔王〉啊。

在萨冈成为〈魔王〉前,那魔术师是〈魔王〉里最年轻的。

看来那位〈魔王〉比夫龙正是这次找涅菲麻烦的罪魁祸首。

正当萨冈忍着翻腾不已的怒火,涅菲微偏过头并问道:

「夜宴……吗?」

「对了,都忘了涅菲你还不知道。夜宴就像是魔术师之间的社交场所。」

一群只埋首于自己研究的人的社交场所——乍听之下还真是十足矛盾。

「魔术研究得花钱,且有时自己想要的知识会被其他魔术师一手独揽,而夜宴就是这些魔术师交换所需的场所。」

「所以有人邀萨冈先生您参加吗?」

「这就得看过内容才晓得了。」

既然是来自〈魔王〉的邀请函,说不定会有什么机关,不过这封信目前看来没有被施上魔术,就算拆封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

萨冈再次抬起脚跟往地面一踏,这次换桌上的抽屉拉开,从中浮起一把收在精雕细琢的刀鞘里的小刀。

小刀飘着飘着,躺进了涅菲手里。

「帮我打开它。」

「是。」

看来她已经适应了这状况……或者说已经对此麻木了。涅菲以一如既往的平坦声回应,拿起小刀拆开信封。

里头出现一张卡片。

「念给我听。」

萨冈本来也觉得信的内容自己看就行,但他又觉得发声这种行为本身能让心情变得开朗。

……好吧,其实还有一项原因,就是他单纯想听听涅菲的声音罢了。

涅菲不带疑问地点点头。

「好的——敬爱的〈魔王〉萨冈阁下,为了能够与身为新人的您有进一步的交流,而举办了这场夜宴。在此诚挚邀请您与……咦?」

念到一半,涅菲一时语塞。

萨冈用尽可能温和的语声问道:

「上头写了什么?」

「……诚挚邀请您与城堡内的居民:〈魔王〉萨冈阁下、白色精灵涅芙莉亚小姐、《亡灵》瓦雷法尔小姐、前圣骑士长拉菲尔·休兰德阁下,以及美丽的前任清洁工——『圣剑少女』榭丝缇·利奎斯特小姐。」

看到这样的内容,让萨冈也不禁闷哼了一声。

——原来在很久以前,就有人监视我们了吗?

〈魔王〉对于法儿的真面目,甚至连只在城内当了几天清洁工的榭丝缇都一清二楚。

看来城堡在至少一个月前,就已经在这个〈魔王〉的监视下了。

涅菲颤声继续念道:

「恳请上述五人前来共襄盛举。」

至于后面的内容,就只有夜宴的举办地点与时间。

「期待收到您令人满意的答复。〈魔王〉比夫龙敬邀。」

以名字作为收尾,邀请函的内容也到此结束。

——第十三名〈魔王〉……

第一次跟自己以外的〈魔王〉面对面时,萨冈感到胆战心惊。

当时的他心想不能把涅菲留在跟这些怪物有所往来的地方,因此试着远离她。

那是一段狼狈的惨败回忆。

但这一次,萨冈嗤了一声并说道:

「真是一封嚣张的邀请函。」

听到萨冈那略带愉悦的嗓音,涅菲讶异地回过头。

萨冈才想说她终于肯回过头来,却发现她的耳朵紧张地垂着。

「萨冈先生,您打算前往参加吗?」

被她这样一问,萨冈一脸纳闷。

「〈魔王〉都特地前来邀请了,我们还有不去的理由吗?」

——反正不管怎样,都是迟早得奉陪的敌手。

萨冈认为这刚好是个机会,可以看看目前的自己跟其他〈魔王〉约有多大的实力差距。

最重要的事在于——他必须让对方彻底明白,跟自己作对是多么不划算的事情。

从以前他就拿那些无知的入侵者杀鸡儆猴,而这习惯即使对手是〈魔王〉也不会有所改变。甚至可以说就因为对方是〈魔王〉,要是不能趁这次划清界线,将来诸如此类的骚扰一定会没完没了。

涅菲先是目瞪口呆,接着语带顾忌地开口说道:

「这样讲您可能会觉得太多嘴,但是……您不觉得这有可能是个圈套吗?」

「……?这当然是个圈套啊。」

萨冈甚至想问问,若不是圈套还会是什么。

其他〈魔王〉也早就晓得,萨冈把涅菲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而这次对方选择了最糟的挑衅方式——针对涅菲动手并送出邀请函,等于是亲切地提醒萨冈『这是一个圈套,但你可不要逃避啊』。

「既、既然这样……」

涅菲难掩彷徨地颤抖着尖耳。

——也是。涅菲才刚被人找麻烦,也难怪她会怕了。

为了让涅菲能安心下来,萨冈本打算摆出笑脸,却又自知自己的笑容完全是一副坏人样。

萨冈想说摸摸她的头,却又由于先前装模作样让涅菲坐在自己大腿上,此刻双手都抽不出空,光靠脚当然不可能为她加油打气。

——既然这样,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安心呢?

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痛彻领悟到自己有多么不擅长说花言巧语。

但是就算想抱她,她早就已经坐在自己腿上了,抱了也感觉意义不大。

思绪无法冷静、昏头转向了几秒钟后,萨冈终于有了结论,他想到目前最接近涅菲而又能自由活动的,是自己的脑袋。

——这么说来,我记得以额头蹭对方,也是一种安慰的方法!

他曾经看过涅菲那样子对法儿说话。

而当时的法儿虽然痒得喀喀笑,模样倒是喜孜孜的。只要照那样做,总不会有问题吧。

于是——

「咿呜!」

萨冈将脸贴近涅菲脸颊。

她的脸庞虽然触感纤薄,却又富有弹性,像是撒上糖粉般干爽。萨冈此时可以感受到她的体温因慌张而攀升。

带着强烈的惊慌,涅菲发颤的耳朵打上萨冈的脸颊。

——糟糕,一定又是哪里做错了!

萨冈原本想以额头贴额头,但由于他是从涅菲背后抱着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改用脸碰脸,而如今仔细一想,这不就只是单纯的蹭脸吗?

突然被人蹭脸,无论是谁都会不知所措的。

但就算晓得自己做错了,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

萨冈清了清喉咙,接着开口说道:

「〈魔王〉也好,圈套也罢,既然对方害你变成这副消沉样,当然要狠狠地给他一点教训。」

「——!」

颤动的耳朵因紧绷而直挺挺地竖起。

虽然说得有点像在顾左右而言他,但目前萨冈最不能原谅的确实是这件事。

不久,大概是身子放松了,涅菲的尖耳软了下来。

「……看来凡事都逃不过萨冈先生您的眼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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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好吧,其实也不是凡事。我顶多只看得出涅菲你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说起来实在丢人。

萨冈想知道涅菲刚刚出了什么事,却又不愿逼她说出口。

——能想得到的可能性,不外乎是遇见故乡幸存下来的同胞之类的吧。

但涅菲早已经将那些秘密一五一十告诉萨冈。她的内心虽然不平静,也不至于到无法跟萨冈吐实的地步。

——所以看样子,另有其他原因吗?

但萨冈就是猜不透那会是什么事。

萨冈默默等着下文,涅菲于是惶恐地开了口:

「真的很抱歉,萨冈先生。我到现在还不晓得该从何讲起。」

「是吗……那么等你有办法说的时候再说吧。」

「……是。」

涅菲踌躇地回应一句。

但那声调听起来,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闷闷不乐。

随后,涅菲依然背对着萨冈提出问题,语气带有一点顾虑。

「萨冈先生,请问……」

「什么事?」

「请问,您这么做,是在安慰我吗……?」

「看起来像吗?」

——所以果然怎么看都不像嘛!

其实用不着她说,萨冈自己也心知肚明,但就是想不出其他的方法。

涅菲像是体会到萨冈的一切体贴,随即露出微笑。

「谢谢您。我感觉心情好多了。」

「哼嗯。」

——真庆幸涅菲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

萨冈在今天由衷地这么觉得。

随后,涅菲不安地在萨冈腿上扭动起身子。

「可是,那个……您可以放我下来了吗?因为,人家实在不好意思……」

就算不静下心思考,萨冈也知道目前情境有多么古怪。两人处于这种姿势不害羞才怪,就连萨冈自己也很难为情。

照常理来说是这样的……

——但不知怎地,他突然想稍微再维持这姿势一阵子。

萨冈于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书。

「晚餐好像还要一会儿才会好。我要继续在这里看书。」

「……萨冈先生您好坏。」

涅菲语带责难,倒也无意硬从他的怀里挣脱。

——反正,涅菲平常工作也太辛勤了。

像这样偶尔让她休息一下——虽然这错误的方法让萨冈深深反省——也算是萨冈身为主人的职责。

接着,涅菲的目光瞥向靠在书库一隅的剑。

那是拉菲尔寄放在这的圣剑〈梅丹佐〉。刚刚由于感应到镇上出事,错过了物归原主的机会,剑也没收进剑鞘,剑身就这样裸露在外。

涅菲看着那样的圣剑,喃喃自语地说道:

「梅、丹……佐……?这是这把剑的名字吗?」

「是啊,这是拉菲尔的圣剑。我觉得差不多也该还给他……?」

萨冈点着头说到一半,感觉得出自己的表情开始严肃了起来。

「涅菲,你刚刚说什么?」

圣剑的名称是不会轻易透露给他人的。拉菲尔只提及圣剑的名字一次,萨冈跟法儿也都不曾跟人谈过这件事。

所以照理说,涅菲不会知道圣剑的名字。

但涅菲摇曳着一头白发,好奇地歪着脑袋。

「……?呃嗯,您是指上头的文字吗?」

萨冈听到这句话后,不禁张大双眼。

「涅菲,你看得懂圣剑上的文字吗?」

涅菲愣了一下,并点了点头。

「是。虽然不懂文字的意思,要念出来倒是没问题。」

萨冈安慰涅菲的方法虽然错了,却因祸得福地得到了重要的线索。

「〈魔王〉邀请你参加夜宴?」

隔天下午。

扰人的叫嚷声,来自损友巴尔巴洛士。

巴尔巴洛士还是老样子挂着黑眼圈,一脸病容。而此刻他正吃惊地摇着一头蓬乱黑发。

地点虽然在宝座厅,萨冈等人却坐在位于宝座台下的房间正中央。那里摆了一张小桌子与四张椅子,萨冈、巴尔巴洛士、涅菲与法儿围坐四周。

桌上备有几种点心与红茶,但原本成堆的点心目前只剩不到一半,大部分都被法儿接二连三送进嘴里了。

萨冈边谈边举杯就口,而涅菲看准这一刻,端起茶壶并说道:

「萨冈先生,要再来杯红茶吗?」

「嗯,麻烦你了。」

杯子正好就要见底。萨冈饮完最后一口并点点头。

侧目看着涅菲殷勤倒茶的模样,萨冈心中松了口气。

——看来她已经不太在意昨天的事了。

昨天涅菲回家时异常地无精打采,但今早已回到平常的开朗模样……虽然表情并不算特别明朗,耳朵倒是欢欣地高高竖着。

涅菲放下茶壶,萨冈也端起茶杯闻赏茶香。

「哼嗯,香味真不错。今天的红茶感觉特别好喝。」

「谢谢您,萨冈先生。我不胜欢喜。」

红茶的香气比平常更加浓郁,今天的她似乎状况绝佳。

正当两人相视而笑时,巴尔巴洛士以责难的口吻说道:

「……我说啊,客人都已经惊讶成这样了,你们怎么还有办法若无其事地喝红茶?」

「吵死了,巴尔巴洛士。我干嘛要因为你这种生物受到惊吓而做出反应。」

「你就算不把我当客人,好歹也把我当人看啊!」

萨冈不耐烦地抓着头,将茶杯放回托盘。

「所以,是哪一点让你这么惊讶?」

萨冈一回问,巴尔巴洛士一脸不可置信地嘀咕了起来。

「因为,你刚提到的夜宴不就是那个吗?魔术师的夜宴对吧?」

「既然是魔术师之王说的话,那么应该是那个没错。」

夜宴同时也泛指一般贵族们的社交场合。

萨冈能理解巴尔巴洛士想要追根究底的心情,但既然是魔术师提及了这单字,那么应该不会是魔术师夜宴以外的活动。贵族的夜宴对魔术师而言毫无意义,也根本不会在乎。

巴尔巴洛士仍一脸困惑,并摇了摇头。

「可是所谓的夜宴,是由〈魔王〉亲自举办的吗……?」

没错,这也是萨冈不能理解的地方。

——〈魔王〉想要什么,只要一声令下就行了。

能够强大且傲慢到这种地步,才配作为魔术师之王。

而夜宴是魔术师们交换知识与财产的场所,说起来等于是弱者的聚会。

像这样的场合,〈魔王〉连亮相都不太可能,就更不用说担任主办了。

——不过嘛,这次当然是为了设圈套而举办的吧。

巴尔巴洛士嗤了一声。

「听起来还真不单纯啊。聪明如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话,这夜宴十之八九是个圈套,你千万要当心。」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这何止八九,完全就是个圈套好吗?」

萨冈一脸哭笑不得地说完,让巴尔巴洛士哑口无言。

而不知道是不是看巴尔巴洛士可怜,法儿难得跳出来帮他说话:

「萨冈,打杂跑腿的人脑袋不是很好,你说话的语气应该要再温柔一些。」

「这么说也是。抱歉,巴尔巴洛士,我说得太过分了。」

「你们俩不要一起消遣我!然后你这萝莉小鬼头,谁是打杂跑腿的?」

法儿看巴尔巴洛士讲得口沫横飞,臭着一张脸把点心盘拉往自己的方向。

「来吃涅菲点心的下等魔术师还敢这么嚣张。再说如果要论辈分,我的年龄是你这个打杂跑腿的三倍。」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这么瞧不起人吧?」

「巴尔巴洛士,你最好注意一下措辞。光是把我女儿喊做萝莉小鬼头这点,我已经没理由再留你活口了。」

萨冈冷冷地下达通牒,巴尔巴洛士头疼似地垂下脑袋。

「而且萨冈啊,你不觉得自己宠这家伙宠过头了吗?」

「……?哪里宠过头了?」

「客人都上门了还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吃点心,你还好意思问我?」

萨冈这才意会过来,垂头望向自己腿上。

原来跟巴尔巴洛士对话的期间,法儿一直都坐在萨冈腿上。

此时法儿向后一倒,将后背紧贴到萨冈胸前,歪头的模样就像在询问「坐在这里不行吗?」。

想当然,萨冈才不会拒绝法儿,他反而理直气壮地回答眼前损友:

「是你在我享受红茶时上门打扰。我反而不能理解,为什么我要为了跟你说话,把自己的女儿赶走?」

何况不说别的,萨冈根本不当巴尔巴洛士是客人。

自从法儿正式成为萨冈的养女,午餐过后像这样一起吃点心,已经成了他们每天的例行公事。每到这个时段,萨冈就会放下手边研究,陪她共度愉快时光。

由于昨晚萨冈让涅菲坐在腿上的事东窗事发,今天萨冈只好顺应要求,让小女孩坐到自己腿上。

「……算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

巴尔巴洛士发出一声长叹,原本就挂在他眼下的黑眼圈像是比刚才更深邃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回应〈魔王〉的邀请?」

「这邀请方法也算是挺胡闹的。我度量可没大到能对这件事不理不睬。」

萨冈说完,便狠狠瞪向巴尔巴洛士。

「所以呢?你专程来这里,总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吧?」

萨冈开门见山地说完,让巴尔巴洛士咧嘴一笑。

「咕嘻嘻嘻。其实昨天那精灵在奇恩诺因德被魔术师攻击了,我心想你应该会对这消息有兴趣。」

「……!」

萨冈自知心中的想法全都写到了脸上。

——虽然不知那家伙是何方神圣,但一定要好好把他折磨个几百年,让他后悔自己诞生在这世上!

袭击涅菲等人的事情,应该不是〈魔王〉亲自所为,但就算真是本人亲自下手,萨冈也不会有所犹豫。

萨冈愤怒的双眼露出笑意。

「说来听听吧。如果是有用的线索,我会好好给你报酬的。」

「喔,这样才像话……等等,咿咿!」

巴尔巴洛士带着惨叫向后仰倒。

定睛一瞧,原来法儿已经布下几个魔法阵,准备释放攻击。

萨冈无奈地伸出手,摩挲着法儿的头顶并安抚她。

「好了,别闹了。你就算看他长相不顺眼,也不能动不动就宰了人家。」

「原来是因为我长得很抱歉吗?」

萨冈一劝导,法儿姑且解除了魔法阵,但嘴里还是发出低沉的怒吼威吓巴尔巴洛士。她这么好战的模样还真是罕见。

萨冈双手扠抱胸前,陷入思索。

——看来就跟涅菲那时一样,她也不希望我知道这件事吗……?

萨冈将目光瞥向涅菲,她虽然反应不如昨天那般极端,但看得出她在桌子底下的手正紧揪着裙子。看来恐怕还得再等一阵子,才能让她道出实情。

法儿就是为了这样的涅菲,才有刚刚的反应吗?还是有什么其他理由呢?

不管答案如何,萨冈都希望尊重女儿的意愿。

不得已,萨冈又轻抚法儿的脑袋。

「……好吧,我会等到涅菲愿意说出来时再提这件事,你就别再生气了。」

一告知完,法儿圆睁着一双眼向上抬望。

涅菲其实也在一瞬间瞪大了眼,但很快就腼腆地垂下头。微微颤动的耳朵看起来像是感到欣慰,这应该不是萨冈的错觉。

法儿纳闷地问道:

「萨冈,其实你真的能看透心思对吧?」

「你说呢?」

说完耸了耸肩,萨冈转而向巴尔巴洛士说道:

「你也听见了,这次的情报就不用了。」

「……你确定吗?我郑重地告诉你,要是不事先知情,你到时一定会后悔的。」

「啰唆。」

不过话虽如此,巴尔巴洛士这次看来也不全是为了领赏而找上门的。

——可能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也说不定……

但萨冈已答应过要等待涅菲的回答,不会继续深究下去,并且在这样的前提与条件下,守护珍爱的一切。

这才是萨冈心目中的〈魔王〉应有之姿。

但巴尔巴洛士还是不肯作罢,喋喋不休地接着说道:

「呃,可是啊……」

「萨冈,打杂跑腿的人嘴巴不牢靠。我们还是把他处理掉吧。」

「你这小鬼头,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你还好意思说她啊……

回嘴的这个魔术师不是别人,正是趁前任〈魔王〉驾崩,引起治安动荡时,偷抓一大堆年轻女孩打算献祭的家伙。自己的生命遭到威胁时才谈什么生命可贵,也未免太双重标准了吧。

说着说着,桌上的点心只剩下最后一块。

没记错的话,那叫做马卡龙,是在两块酥脆似饼干的糕点之中,夹进奶油内馅制作而成的点心,不但颜色缤纷美丽,浓郁的甜味搭配红茶更是绝配,是萨冈也很喜欢的一道点心。

小女孩停下动作不再拿点心,让萨冈感到纳闷。

「法儿,不是还剩最后一个吗?」

「那是萨冈的。」

其实她一定恨不得把所有点心一扫而空,但还是为萨冈留下最后一个,自己则是意犹未尽地盯着那马卡龙。

萨冈不禁莞尔,他拿起最后一块马卡龙咬了一口。

「嗯,今天的点心的确是比平常更松软可口。」

法儿于是摇晃着翠绿发辫点点头。

「应该是因为今天涅菲从一早心情就很好的关系。」

「法、法儿!」

涅菲难得地慌忙喊出声,但法儿毫无顾忌地接下去说:

「萨冈的腿虽然坐起来很舒服,不过原因应该不只这样。萨冈,你是不是还为涅菲做了什么?」

「……?不,这我倒是没什么印象。」

要说萨冈为涅菲做的,就只有把她抱到腿上坐着,害她尴尬到不行的事。若真要说的话,很多部分都被萨冈搞砸了……

萨冈试着瞄了眼涅菲,只见她双唇又开又阖却说不出话来,双手忙碌地在半空中挥舞。

看来满满的羞耻心与着急,让她的思路就快断了线。

——哼嗯,还真可爱!

看涅菲这样的反应,萨冈知道事情真的被法儿说中了。

——虽然不晓得是哪件事让她心情这么好,但也因此她今天才对点心与红茶下足了工夫啊。

而对这些小事如此用心的少女,让人感到怜爱得无以复加。

法儿从萨冈腿上轻跃到地面。

「萨冈的大腿该还给涅菲了。」

「我可不是随时都坐在萨冈先生的大腿上喔!」

面对鼓着脸颊的涅菲,萨冈拍了下膝盖。

「要上来坐吗?」

「……萨冈先生您好坏。」

涅菲犹豫了一会儿,很快就想起现场还有巴尔巴洛士在。原本已经要起身又坐回椅子上,接着摇了摇头。

……要是巴尔巴洛士不在,搞不好她真的就坐上来了。

不对,不是搞不好,而是真的会坐上来。萨冈的索求有时是故意这么说的,有时只是单纯讲错话。但即使抛出强人所难的要求,涅菲也总是尽可能地满足萨冈。

——哎,巴尔巴洛士这家伙怎么还不早点滚回去……

要不是因为这男人在,萨冈就能再次欣赏涅菲坐在他腿上时,既娇羞又乐在其中的模样了。

他略带杀气的眼神瞪了瞪巴尔巴洛士,随后将最后一口马卡龙送进嘴里并起身。

「好吧,也该干正事了。涅菲,我们出发吧。」

「是。」

涅菲这下安了心,却又像依依不舍般,微颤着耳尖并起身。

萨冈其实也想坚持到涅菲拗不过他,而乖乖坐上大腿的那一刻,无奈今天有其他预定行程。

巴尔巴洛士蹙眉道:

「啊嗯?你们要去打点夜宴的事情吗?」

「跟那差不多。」

萨冈拿出夜宴的邀请函,亮在一脸诧异的巴尔巴洛士面前。

「因为邀请函上要求带榭丝缇一起同行。」

这样的内容其实根本没必要乖乖遵守,不过对方毕竟是〈魔王〉之尊,如果萨冈没带她去,对方可能也会动用一些手段硬是让她参加。

——毕竟那家伙平常就很傻……

要是不事先知会一声,到时不难想象她在〈魔王〉面前哭哭啼啼的糗样。

其实萨冈没有义务照顾她到这种地步,但这次的事说起来,是萨冈这头的问题。既然有可能连累到她,置之不理总让人有些良心不安。而且那少女好歹也算涅菲的好朋友,萨冈自己也并不讨厌她。

因此,他接下来打算跟涅菲一起去见见榭丝缇。

一听到榭丝缇的名字,巴尔巴洛士转为一脸受够了的表情。

「对了,说到这个,我到底还得盯着那女人多久?」

这句话让萨冈讶异地睁大双眼。

——啊,这么说来我好像忘了交代他期限。

约一个月前,榭丝缇被教会内部成员追杀。当时由于情况危急,萨冈要巴尔巴洛士就近保护她的生命安全。

事情已经过了一个月,而这男人直到现在都还照着吩咐保护榭丝缇。

思索了一会儿,萨冈若无其事地摇摇头。

「我当时有设期限吗?」

「诶……该死,怪不得你会那么大方。你这样根本是诈欺嘛。」

低声抱怨之余,巴尔巴洛士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接着说道:

「话说,怎么会连那女的也邀请啊?」

「我城堡内的人包括那些暂住的,所有人都被他点名了,看来应该是打算把跟我有关的人全都找去。」

萨冈一回答完,巴尔巴洛士不知怎地,笑得一副勉为其难,并抬手拨起他乱蓬蓬的头发。

「哼嗯,原来如此。不过能得到〈魔王〉的赏识倒也挺光荣的。既然这样,我也陪你们一起去吧。」

「……?可是邀请函上头没有你的名字啊?」

「啥?怎么会这样?」

「我哪知道。」

巴尔巴洛士这次哭倒在地。

——这小子烦不烦啊。

但巴尔巴洛士并没被击倒,他先是撑起了上半身,然后说道:

「等等,要是你们大家都受邀参加夜宴,这座城镇跟魔王殿到时不就没人看守了吗?」

魔王殿指的是前任〈魔王〉马加锡亚的城堡。

那里头的调查与管理目前交由拉菲尔和法儿负责,法儿除了用餐时会返回,其余时间都待在里头调查。等等萨冈跟涅菲前往城镇时,她也打算前往魔王殿。

萨冈不当一回事地点点头。

「是啊,算是吧。」

「这样不会太掉以轻心了吗?你们不在的时候,就由我来负责巡逻怎么样?」

「萨冈,果然还是应该收拾掉这个人。」

巴尔巴洛士一脸得意地说完,就被法儿冷冷回了一句。

虽然气得额冒青筋,但巴尔巴洛士还是冷静地说道:

「你这萝莉小鬼头……!不过决定权还是在萨冈手上。萨冈你怎么说?」

「好吧,其实就这么做也好。」

萨冈一回答完,法儿谴责的视线随即向他瞪了过去。

「萨冈对打杂跑腿的人太好了。这个人一定是想趁机搬空魔王殿。」

「想偷就偷吧。反正闲杂人等要是想带东西出去,一定会尝到该尝的苦头。」

「该尝的苦头……?」

法儿纳闷嘀咕着,反倒是巴尔巴洛士反应激动。

「好样的,原来那真的是你干的好事!之前我打算带几本魔导书回去,差点就死在半路上了。」

「……什么?你竟然没死啊。」

「你为什么一脸可惜?」

原来只要有谁未经萨冈许可摸走魔王殿的东西,就会触发连魔王候补都别想躲过的强劲魔术。

——不过既然这小子没死,也许机关得再造得狠一些才行。

虽然最后没有偷成魔导书,但这学不乖的小子一定会再来行窃。这样一来机关就失去意义了。

法儿提心吊胆地看向萨冈,但他只是再次将手搁到法儿头顶上拍了几下。

「放心吧,那玩意儿不会对你跟拉菲尔起反应的。」

「萨冈,你真厉害。」

小女孩的钦佩,让萨冈有些纳闷。

「这不是很一般的功能吗?」

要是不能分辨触发的对象,当然会害死部下与自家人。

但巴尔巴洛士也点头同意法儿的话。

「哪里一般了。魔术的目标设定,了不起只能分辨自己跟自己以外这两种差别好吗?」

「那样岂不是会连累到涅菲跟法儿吗?」

「你以为其他魔术师会顾虑到这些事吗?」

听他这么一说,魔术师的确是个完全只为自己着想的生物,所以不需要那种能有效辨识对象的魔术。

——但我不能让涅菲因为我的魔术而受伤。

因此涅菲刚来到居城时,萨冈立刻把所有的陷阱都翻新过一遍。

当时只是为了迎合需求,所以萨冈并没有想太多,但如今回头细想,这类魔术在其他地方的确不曾见过,也算是萨冈的独创绝活了。

萨冈于是哼了一声。

「反正也花不了多大工夫。再说要是连这点能耐都没有,还当什么〈魔王〉?」

「是是是。」

巴尔巴洛士一副不敢恭维,接着也从座位起身。

只见他身子慢慢陷进脚底的魔术黑影里,临走前又想起什么似地开口道:

「喔对了,我还是想再确认一次,你真的不希望我说那件事吗?」

有完没完——萨冈才要开口,却发现巴尔巴洛士注视的不是自己,而是涅菲那头。

涅菲一时之间显得踌躇,但随即对他点了下头。

「哼,害我白来一趟,像个白痴一样。」

最后这样抱怨完,巴尔巴洛士便消失在影子里。

等目送他离开,涅菲就将双手捂到胸前。

「原来巴尔巴洛士先生也有为人设想的一面呢。」

「咦?原来你不是希望我宰掉他之类的吗?」

「萨冈先生,巴尔巴洛士先生真的是您的朋友,对吧……?」

涅菲踌躇地如此提问,让萨冈大感意外地偏过头。

「不是啊?基本上我不曾那样想过。」

「原、原来如此……」

涅菲愕然之余,耳朵却又像忍不住笑出来般,一阵又一阵颤动着。

巴尔巴洛士这小子虽然烦人,不过能看到涅菲心情好,萨冈也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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