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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瓦尔哈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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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从未见过这东西。这是蛋糕……不,是面包吗?」
看着对方递出的点心,萨冈沉吟道。
「是的,这叫做生乳包,是种在面包间夹入许多鲜奶油的点心。我听说这在拉结尔很流行,就试着做出来看看。」
面包之间夹了很多鲜奶油,量说不定比面包的体积还多。面包表面洒满糖粉,犹如白雪。
「涅菲真厉害,居然光靠听说就能重现出这样的东西。」
「没、没有啦,莉莉丝小姐跟赛尔菲小姐也有帮忙。」
涅菲漾起微笑,尖竖而起的耳朵前端泛起些许艳红。
「呃,这该怎么吃?」
「啊、这个啊。好像就是、直接用手抓起来咬着吃。」
虽然以派对的菜色来说,这道点心显得有些特殊,但这是魔术师的宴会,了解餐桌礼仪的人十分稀少。
──倘若是平常的涅菲,感觉也还是会用刀子帮我切好……
尽管一头雾水,萨冈还是按照涅菲所说,拿起巨大的西点面包。
眼前是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的大量鲜奶油,可等到放入口中时,尝到的却不是那种甜到腻的味道。看来是软绵绵的面包体刚好中和了那股甜味。
然而甜味还是在嘴中横冲直撞地扩散开来。
「这个……原来如此,甜得让人震撼。」
「很高兴您能喜欢。」
涅菲羞涩地笑了笑,并继续说道:
「哪怕只是一点也好,我想为萨冈先生的生日创造回忆。」
今日,与〈魔王〉谢利康以及比夫龙的战争结束、回到魔王殿后,众人得知这一天正是萨冈的生日。
包含涅菲在内,似乎早已知情的少部分人已做好宴会的准备。为了让在战时也在负责供餐的部下们也能享受到乐趣,虽然这对〈魔王〉的生日宴会来说或许有些寒酸,他们还是采用不太需要有人服务的立食形式。
宴会办在魔王殿的玄关大厅,在几盏蜡烛与提灯的照耀下,戈梅利的魔像犹如守护者般耸立于此。在这平常约有三十人忙碌奔波的空间中,魔术师与圣骑士夹杂在一起谈笑风生。
然而也因为才刚结束战斗,参加者并未身着华丽的衣饰。有人身上的绷带还在渗血,也有人还吊着手或拄着拐杖。
身为宴会主角的萨冈与涅菲也不例外,虽然已经换下在战斗中弄脏的衣物,却没特别打扮,反倒穿着普通服装,就像是走在街上的一般人。
──因为这可是我跟涅菲一起买的衣服!
萨冈望着宴会的景象,重重颔首。
「有涅菲为我庆祝,肯定会成为回忆的。」
涅菲为了过去从不知自己生日的萨冈,努力到了这个程度。在那种激战中甚至还抽空安排宴会,他有自信这会成为自己一生的回忆。
「……这样我会很不好意思,萨冈先生。」
为了藏起涨红的脸,涅菲咬了口生乳包。
「……啊!」
在涅菲咬住生乳包的那一瞬间,满满的鲜奶油直接溢出,沾到她的鼻尖。
──为什么你随随便便就能这么可爱啊!
心情早已激动非凡的萨冈感受到意识轻易便离自己而去。
涅菲的脸转眼间就一片通红,尖耳也不断摇晃。她试着摇摇头,但鲜奶油终究不是靠此就能除去的东西。
但她的双手都被溢出鲜奶油的生乳包弄脏,整个人愁眉苦脸。
束手无策、眼珠子惊慌转动的少女实在太过惹人怜爱,萨冈用指尖倏地擦过她的鼻尖。
「我、我弄掉了,涅菲。」
「……呜哇!?」
涅菲仰头看着萨冈,浑身僵硬。萨冈慢了一拍才察觉到自己干了什么。
「啊、啊哇哇哇哇,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在行动时并没有特别的想法,只是看到涅菲慌张的表情,便自然而然地举起手。
──怎、怎怎怎怎怎怎么办!这个我直接舔下去,果然是不行的吧!?
可是用手帕来擦从涅菲脸上揩掉的鲜奶油,感觉也不太对。
尽管萨冈感到慌乱,涅菲却似乎更加惊慌。
「哈嗯!」
涅菲咬住萨冈沾了鲜奶油的手指。
淡粉色的嘴唇比鲜奶油还要柔软。
然后涅菲维持着这个姿势,耳朵变得像是即将喷出热气一样地红。
001
「「哦哇啊啊啊啊啊啊!?」」
面对此次超过脑袋容量的冲击,两位〈魔王〉无计可施地跪倒在地。
没错,〈魔王〉。
涅菲的右手浮现与萨冈相同的〈魔王印记〉。
为了救出涅芙特洛丝,涅菲与欧利昂这对母女和〈阿撒兹勒〉交战,欧利昂就在这期间把〈魔王印记〉转给涅菲继承。
身为其中一位〈魔王〉,涅菲今后也必须表现出与之相应的举止。
在这场宴会中,还有一个同样成为新任〈魔王〉的人物。
「──艾谢拉,你干嘛待在角落?」
两名小女孩站在玄关大厅一角,其中一位一手拿着堆积如山的蛋糕跟点心,另外一位则一手拿着装有葡萄酒的酒杯。她们正好就处于萨冈与涅菲所在位置的对面。
抱着蛋糕盘的是两人的女儿──法儿,在她握着叉子的右手上也有和萨冈相同的〈魔王印记〉正在闪闪发光,而它原本的主人正是萨冈的宿敌──比夫龙。
因为比夫龙本人的意愿,〈魔王〉纳贝流士把这个带给了法儿。
法儿是贤龙奥罗巴斯的亲生女儿,也是〈魔王〉萨冈及涅菲的养女。更重要的是,认同她实力、推举她成为下任〈魔王〉的人就是萨冈自己,会有这样的结果也是当然的。
问题在于和法儿交谈的另一个人,她就是吸血鬼艾谢拉。
「……事到如今,你要我用什么脸去跟银眼之王说话?」
「既然是亲子关系,就不必介意那些。至少萨冈跟涅菲都是这样对我的。」
「你还是这么严格。」
明明知晓一切却一言不发的少女,她的真实身分正是萨冈的亲生母亲。
她的外表年纪跟法儿差不了多少,但以往的言行举止却没给萨冈多好的印象。
可萨冈很清楚,她的寿命所剩无几,也知道她即便如此还是想保护萨冈的心意。
到底该用什么态度去跟对方交谈?萨冈也同样不明白。
法儿露出理解这一切的微笑。
「艾谢拉只是太过胆小。」
「会对我这么说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不过拥有会对自己说这些话的朋友,或许是件相当畅快的事。艾谢拉喝着酒杯里的酒,看来心里并不反感。
但在和谢利康的战斗中,还有最后一位继承〈魔王〉地位的魔术师。
尽管萨冈已经指示他休息,宴会的会场上却没看到他,应该还在观察重伤者的状况。
正当萨冈疑惑地想着最后一人身在何处时,一道嗓音于玄关大厅中响起。
「大姐,我不是说你需要好好静养吗?算我拜托你,你就老实点吧。」
出现在玄关大厅的最后一人,一副非常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就是沙克斯,不仅是医疗魔术专家,脑袋也很灵光。在新的〈魔王〉中虽是法儿实力最强,最有智慧的却是这个男人。老实说,萨冈对他的评价可是高到不想与其为敌的地步。
以这个魔术师的实力,没有称号简直是不可思议,然而他也是个不知该说是运气差、还是不会看场合的男人。
这个男人也是这次的主角之一,虽然萨冈也跟他说要享受宴会了……
──等小黑回来,我会的──
沙克斯必须守护的少女已赶赴教会,目前并不在场。他不听萨冈的劝,表示要继续治疗伤者直到她回来,而伤者里也包含了欧利昂及阿丽丝泰尔等人。
而让这位新任〈魔王〉哭着乞求的,是个正值妙龄的美丽魔女。
她正是《妖妇》戈梅利。因为萨冈在约十天前派给她的潜入任务,中了陷阱遭到囚禁。尽管众人讨伐谢利康救出了她,她却身受濒死的重伤。
整个人都摊在轮椅上的戈梅利头上还吊着装满灵药的袋子。
那是持续供给灵药的装置。虽然萨冈及沙克斯替她治好了伤,她却失去了大量的魔力,倘若没有这个装置,便会陷入连生命都难以维持的状态。
「那可不行啊。你不也看见了吗,席卷这个会场、高涨的爱之力!」
「不,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戈梅利转动轮椅的轮子,迅速避开沙克斯的手,冲过玄关大厅。
「现在的我需要大量的爱之力!看看吾王,他就像是看清我的期待般散发出强大的爱之力。」
萨冈及涅菲转开视线,一副要众人别看这边的模样。
而戈梅利的下一个目标换成坐在阶梯附近的一对男女。
若说魔术师方的巨大变化是三位〈魔王〉的交替,圣骑士方的巨大变化想必就是他们了。
女方名为涅芙特洛丝,是涅菲的妹妹。她过去以涅菲复制人的身分诞生于世,却在和谢利康的战争中失去了那具身体,又收到了这具如今被称作〈涅芙利姆〉的容器,十分接近人类、却又比人类更加强大。
男方名叫理查,年仅二十,剑术造诣却相当了得,过去只是个普通的圣骑士,眼下腰间却挂着普通圣骑士无法佩带的圣剑。
戈梅利吵闹的声音在玄关大厅内回荡,但也不知这两人注意力是不是放在其他地方,像是已经顾及不到这边的样子。
「涅芙特洛丝小姐,您的身体还好吗?还是再回去休息吧……」
「好了,我都说我没事啦……是说,理查。」
「是,怎么了?」
涅芙特洛丝一边用叉子小口吃着火腿,一边瞪着理查,耳朵羞怯地颤抖着。
「你要维持那个称呼到什么时候?」
「您的意思是……?」
或许是对此感到烦躁,涅芙特洛丝放下叉子,紧紧拉住理查的衣角。
「我跟你又不是像主仆那样的关系……不是吗?」
说出这番话的涅芙特洛丝转开目光,一副实在没办法直视对方表情的模样。
「……!那、那么,我就──」
即使惊讶到屏息并瞪大双眼,理查也仍是个绅士。
「涅芙特洛丝。」
听到理查用战战兢兢却又清楚的语气叫出自己的名字,涅芙特洛丝尖尖的耳朵晃了晃,开心到无以复加。
「……嗯。」
不知不觉就偷听起来的萨冈与涅菲甚至忍不住泛起泪光。
(那孩子居然变得能像那样撒娇了……)
(嗯,也该称赞一下理查那家伙。)
以前由于理查实力不足,萨冈也并不赞同两人的来往,但如今的他却手持圣剑,自〈阿撒兹勒〉中带回了涅芙特洛丝。要是不认同这份作为,就表示他无论是身为王还是男人,气度都小得出奇。
眼前上演这样的光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那位老妪──戈梅利发出怪声。
「怎么会这样呢!居然有我所不知的新的爱之力萌芽了!?」
戈梅利叽叽转动轮子,让轮椅飞速冲到两人那里。
「咿耶!?」
涅芙特洛丝吓得跳了起来,揪住理查的手臂。
理查佯装平静的微笑也因此崩塌,脸上就如个年轻人般开始泛红。
「涅、涅芙特洛丝,那个、太……近了。」
「呼耶……?」
涅芙特洛丝大概是第一次看到理查有这种反应,也傻愣愣地张开嘴,然后耳尖又抖了抖,似乎很高兴。
「哦……戈梅利那家伙,干得真不错。」
「萨冈先生,您别笑了,快去阻止她。那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气氛正好呢……」
继续放着那个老婆婆不管,就真的会产生许多问题。萨冈虽然很想继续享受跟涅菲独处的时光,却还是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追向戈梅利。
但没等萨冈阻止,就有人把戈梅利连同轮椅一起瞬间抱起。
「戈梅利姐,别给大家添麻烦。」
是锡蒙力。
他身上也到处缠着绷带,状况很难说是良好,却还是设法爬了起来。毕竟他不光跟萨冈互殴,还以一己之力挡下成千上百的〈涅芙利姆〉。硬是应付那么大的场面,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看到锡蒙力的脸,沙克斯也松了口气,似乎放心了。
「谢啦,锡蒙力老爷。我根本阻止不了戈梅利大姐。」
「给你添麻烦了。不过沙克斯先生,你已经成了地位比我还高的〈魔王〉,可不能如此轻易地向人低头,这也是为了你该保护的人。」
面对这番严厉的劝诫,沙克斯像是也有些想法,挺直驼着的背脊点点头。
「你说得的确没错。谢谢你,锡蒙力。」
「不客气。」
然后沙克斯以郑重的态度重新面对锡蒙力。
「锡蒙力,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
「放──开──我──!」
见抱着戈梅利轮椅的锡蒙力面露疑惑,沙克斯解释道:
「既然成了〈魔王〉,我好像就必须取个称号。」
萨冈也是如此,既得自称〈魔王〉,就需要有称号。
沙克斯用下定决心的语气开口道:
「我打算继承《虎王》的名号。」
不光是锡蒙力,他的宣言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件事?」
「你是师父的好友吧?所以我想得到你的理解。」
沙克斯仰头望向挡住天空的天花板。
「结果,我到最后都没能见到师父。我对他来说或许无足轻重,但我还是得做出某些了结。」
「所以才要继承《虎王》吗?」
「……嗯。」
这就是他以自己方式思考后得出的结论吧。
见锡蒙力用犹豫的目光看过来,萨冈回以颔首。
「这不是很好吗?谢利康既是恶贯满盈的〈魔王〉,同时也只是个想取回心爱之人的温柔男人,有个可以理解他这种部分的人在也无妨吧。」
「这也算是重来的机会吗,老大?」
对于这句类似调侃的疑问,萨冈耸了耸肩。这也是称谢利康为友的萨冈给他的饯别。
「……我也觉得很好。」
出乎意料地,接着发言的人竟是戈梅利。
「他们本该在八百年前拯救世界,而继承他们力量的人,就只有你。能继承那个名字的人,除了你自是不作第二人想。」
她说得十分认真,听起来跟平常老是吵着爱之力什么的声音相去甚远。
「戈梅利,对谢利康的过去,你知道什么吗?」
「……嗯,关于这点,我稍后会报告的。」
也因为战争刚结束没多久,萨冈尚未做好事后处理。戈梅利似是带回了不得了的情报。
锡蒙力斜眼看了看戈梅利与萨冈,也跟着点头。
「我也没有异议。沙克斯先生,我想你应该不会犯下跟谢利康一样的错误,请你拿走那个人的名字吧。」
看到沙克斯确实点了头,萨冈宣布:
「那就决定了,今后〈魔王〉沙克斯的称号便是《虎王》!」
不分魔术师或圣骑士,众人纷纷举起杯子献上祝福。
在大家的拍手声中,可以听见一个教人不想耳闻的声音。
「──呜,真让人感动。叔叔已经好久没这么想哭了。」
「「「………………」」」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众人脸上出现的不是恐惧或提防,而是厌恶。
要想赶走这家伙,的确是必须由自己亲自来做,于是萨冈不情愿地开口道:
「安德列亚尔弗斯,我不记得自己有邀请过你啊?」
前任〈魔王〉安德列亚尔弗斯,沙克斯拥有的〈印记〉的前一位持有者。
他身上穿的不是洗礼铠甲,而是跟普通人一样随处可见的上衣及长裤,看起来没有半点威严。脸上的刀伤也增加了好几道,是在被当成傀儡操纵时由黑花狠狠砍出来的吧。
明明在身为同伴时没帮上半点忙,成为敌人却棘手到了极点,也难怪周遭的人会有这样的反应。
安德列亚尔弗斯友好地拍拍沙克斯的肩膀。
「哎呀,你的技术还真好,我也没想到自己竟能从那种状态下复活。真不愧是继承我〈印记〉的男人!」
「咦、呃,即使被变成了傀儡,你也还是个正常的活人啊……」
在那个战场上,沙克斯不分敌我、四处奔走为生存者进行治疗,而这个男人就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混在里面。
锡蒙力放下戈梅利的轮椅,弯腰朝这位一脸蛮不在乎的前任〈魔王〉行礼。
「初次见面,您就是前任〈魔王〉安德列亚尔弗斯先生吧?我名叫锡蒙力。」
「嗯,我也听说过你的名字。」
「诚感惶恐。在惶恐之余,也容我失礼了。」
锡蒙力露出既绅士又稳重的笑脸,一把抓住安德列亚尔弗斯的肩膀。
「咦──?」
「喝啊!」
然后,锡蒙力一拳重击安德列亚尔弗斯的脸部。
「虽然我明白那不是您的意思,但您伤害了戈梅利姐却是铁铮铮的事实。所以我才揍您这一拳,不好意思。」
安德列亚尔弗斯一脸栽到地面上,动也不动。
──啊啊……不过他应该是特意接下这一拳的吧。
这个男的大概是想被揍一拳后,还打算说「呵,这样就扯平了」吧。
但锡蒙力可是唯一一个令萨冈动用了〈印记〉的男人,再加上安德列亚尔弗斯也失去了魔术方面的装备,等于是手无寸铁。这记拳头的威力似乎大幅超过前任〈魔王〉的预料,让他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就瘫在了地上。
这时戈梅利罕见地用惊慌失措的声音说:
「锡、锡蒙力,我平安无事,你不用那么生气……」
「不行。戈梅利姐的伤可是深到要是没有萨冈先生在,就救不回来的地步了。」
「你已经揍下去了,所以可以了吧?别再生气了啦。」
边说边用力拉扯锡蒙力手臂的戈梅利已非美人的模样。
她化为大概是十六、七岁左右,跟涅菲差不多年纪的少女姿态。是个脸上虽留有稚气,却有种凛然气质的少女。萨冈无法理解,这样的少女为何会长成那样的老妪。
少女戈梅利的外貌令锡蒙力也诧异地瞪大双眼,然后他像是要藏起人般抱紧了她。
「呜喵!?」
「戈梅利姐,年龄倒回去了。」
「咦耶?啊、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
看样子那是个被看见会很伤脑筋……应该说,是锡蒙力不想让人看见的姿态。
──原来如此,是太过疲劳,年龄控制也跟着解开了吗。
那就乖乖躺下啊──虽然萨冈心中是这么想的,但对方毕竟是戈梅利,这也没办法。萨冈等人拼命转开视线,给了戈梅利最低限度的体谅。
就在这时,现场响起某人的打嗝声。
「嗯嗯──!太棒了,戈梅利同志,现在的你完全就是个少女啊!」
是喝光一整个啤酒杯的曼妮拉。她直接碰一声把啤酒杯放到桌上,接着用力指向戈梅利……不,是赛尔菲。
「赛尔菲小妹!酒桶空了,新的在哪?」
「呜耶耶!?空了,那桶是我刚刚才拿出来的耶?」
一个人愣愣地吃着料理的赛尔菲发出惨叫。
「没办法啊,待在这边就是会一直喝酒。我喝的量都创新高了!」
面对这已经喝茫的酒鬼,萨冈也伤透脑筋。
「不好意思,谁去拿新的过来。厨房里应该还有预备的酒。」
「大哥!我去拿吧。」
萨冈一唤人,佛尔卡斯便立即做出反应。
他就是萨冈阵营内的最后一位〈魔王〉,只不过他目前失去了那些记忆,以魔术师来说连新手都不如。即便如此,他仍是在最前线与尸龙奥罗巴斯大战了一场,眼下跑走的样子更是精力充沛。
「啊啊,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拿得动啦。」
梦魔少女莉莉丝一脸无奈地追了上去,看样子这两人刚刚正一同用餐。
「啊啊……又是我不知道的爱之力……!」
在锡蒙力的臂弯下,戈梅利懊悔地伸出手。
像这样望着两人背影的人并不是只有戈梅利一个。
萨冈轻声呼唤傻傻呆站着的赛尔菲。
「你不去管他们两个了?」
「……这个嘛,今天就把莉莉丝借给他吧。」
萨冈「嗯」了一声,一言不发地陪在赛尔菲身边。过了一阵子,她才张口道:
「萨冈先生,您不是说过,龙可能会攻击奇恩诺因德吗?」
萨冈也考虑过尸龙奥罗巴斯出现在奇恩诺因德战场上的可能性,因此也事先交代过万一遭到攻击时,就由赛尔菲及莉莉丝来应付。
「那个时候,我们只遇到了一发攻击。光是在远处挡下它,我就怕到快要软脚,那个人却是由正面全部抵挡住了。」
仿佛在忍受些什么似地,赛尔菲咬着下唇,接着又露出一如往常的笑。
「所以今天就让给他吧。」
萨冈特意不去看她的脸,轻摸她的头。
「你也很努力了。」
「……是。」
然后等佛尔卡斯他们搬来下一桶酒桶时,玄关大厅的门打开了。
「我回来了。」
是黑花。
这名少女虽身受重伤,但多亏了某位新《虎王》最先为她治疗,她比其他人早一步回复到能够行动的地步,方才就是去跟地上的教会报告了。
黑花晃着两条尾巴,跑向沙克斯。
「欢迎回来,小黑。」
「是,我回来了。」
看来那个拉菲尔终于认同两人的关系……或者该说,是沙克斯已经做好觉悟了。总之当黑花默默把头靠过去后,沙克斯便以一副习惯的样子摸了起来。
虽然很想放他们好好相处一段时间,但萨冈也很在意教会的情况,只能出声呼唤两人。
「辛苦了,教会那边如何?」
「是。因为有父亲整顿,并没有特别混乱……呃,是没有大混乱。我不知道伤者的人数,但目前所有人似乎都保住了性命。」
萨冈最为信任的执事拉菲尔目前并不在此。
他在与〈涅芙利姆〉的战斗中负责指挥,也负责善后的工作。等他回来,或许该给他一个足以和黑花去趟旅行的休假。
但其实这项工作本该是由其他人来负责。
黑花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转而看向那个人。
在玄关大厅的一角,有两人蹲在地上,露出这个世界即将终结的神情。
「已经完了,我回不去教会了……」
「明明这次应该可以当上〈魔王〉的……」
那个不断啜泣的少女是榭丝缇,而在她身边满脸阴郁、泫然欲泣的男人正是巴尔巴洛士,这一幕连萨冈看了都觉得尴尬。
「呃,事情果然闹大了……?」
黑花也轻轻点头,用难以启齿的语气开口道:
「有传闻说,榭丝缇大人在战斗中跟魔术师私奔了……」
榭丝缇为了拯救遭到〈阿撒兹勒〉禁锢住的涅芙特洛丝,离开奇恩诺因德前往奋战。
在这一点上,萨冈也很感谢她,可她偏偏是在教会方与〈涅芙利姆〉的大军冲突之际失去踪影的。而且她好像还在现场跟巴尔巴洛士争论过要不要去的问题,在留下的人眼中,看起来就只像是一对私奔的情侣。
榭丝缇与巴尔巴洛士含着眼泪站起身。
「才不是!我才没有私奔!只是去帮助朋友涅芙特洛丝而已!」
「别开玩笑了!为什么我得私奔,根本没必要逃吧!」
「咦?」
「咦?」
巴尔巴洛士的脸转眼间涨得通红,应该是终于对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话有所自觉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呃、啊啊啊,我要回去了!」
「咦,你要走啦……?」
对于嘴上说着没必要逃却又立刻决定逃跑的巴尔巴洛士,榭丝缇的表情犹如遭到丢弃的小狗。
巴尔巴洛士原本已经半跳进「影子」里,只能露出一副在赌博中失去一切身家的神情又回来了。
──在这种时候你就直接带着榭丝缇逃走啊,干嘛又回来?
不过仔细想想,巴尔巴洛士在使用「影子」时从未忽略过榭丝缇的意愿。但如果要在这种状况下确认榭丝缇的意愿,就表示他必须说明自己的言行是怎么回事。
这两人真的有够麻烦。
「可恶,酒。什么都好,拿酒来!」
「……喏。」
看了这一幕,萨冈总觉得恻隐之心遭到触动,便拿了瓶浓度高的酒递过去。
在这场混乱到极点的祝贺宴会上,响起了某人的拍手声。
「各位,虽然今天不讲虚礼,但还是要分清限度唷。」
「「「……好──」」」
涅菲扬起稳重微笑所说的这一句话顿时止住了混乱。
见骚动平息之后,就有下一个人叫住萨冈。
「你周遭仍旧是这么热闹呢,老大。」
「贝赫莫特,还有利维坦吗。你们也辛苦了。」
贝赫莫特及利维是对魔术师双人组,男方脸上遭到拘束带掩盖,女方身着拘束衣。萨冈也正在寻找这两人。
「我听说你们很乱来,不过看这样子,似乎是没什么事吧。」
贝赫莫特把料理喂进连双手都遭到束缚的利维口中,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嗯,沙克斯的技术很好。况且还有那孩子的看护。」
利维把目光投往赛尔菲的位置,察觉到视线的人鱼少女则乐天地回了个笑容。这两人都是蓝发的人鱼。
「你们有交流过吗?」
「偶尔吧?就是在魔王殿遇到会聊几句的程度。」
这是出自于同族……不对,是血亲的关怀吧。
等萨冈确认过两人的状况后,贝赫莫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耸耸肩。
「很遗憾,就算谢利康死了,好像也解不开诅咒。」
贝赫莫特在晚上会变成异形的魔兽,利维则是在白天会化为失去理性的海龙,这就是谢利康给两人所下的诅咒。
「不用在意。多亏了萨冈给的拘束带,我才能再次见到贝赫莫特。」
掩住他们身躯的拘束带是萨冈编入〈天鳞〉的魔道具。正是因为有这东西隔绝来自外部的魔力,他们才能维持人形的外貌。
「可别小看我。拘束带只是权宜之计,我总有一天一定会解除你们的诅咒。」
听到这番宣言,贝赫莫特及利维自然而然扬起笑容。
「嘿嘿,可都靠你啦,老大。」
「谢谢你。不过比起我们,还请你去保护那孩子。」
萨冈顺着利维专注的目光看去,赛尔菲正以跟平常一样活力四射的声音说:
「戈梅利大姐……呃,现在是戈梅利吧?欢迎回来,我有很多事情想跟你说。」
「叽嘻,对对对,我就是为此而来的。是吧,曼妮拉同志!」
仿佛要呼应这句话般,曼妮拉站了起来……不过她手中还握着装满新麦酒的啤酒杯。
「──现在召开奇恩诺因德爱之力例会!」
「哇──!」
赛尔菲想都没想就鼓起掌。
──赛尔菲这家伙真的变强了啊。
她一旦消沉,就会让莉莉丝担心,这样的话即使她宣告要把莉莉丝让出去,也会妨碍到佛尔卡斯,所以她才会表现出这种充满活力的样子。然而萨冈也能感受到,她会马上要回这次人情的强烈意志。
曼妮拉等人也不知从哪里搬来桌椅,擅自在玄关大厅的角落展开魔女集会,不想被卷进去的人们赶紧远离那一处。
库则被硬扯了过来。
「主任!您为何要把库一起带来!?」
「呵呵,装蒜也没用喔。库,你已经是这边的人了吧?」
──啊……这家伙果然也不行了吗。
萨冈隐约感觉得到,库早已遭到戈梅利的毒害。
库缓缓摇头。
「呃,事到如今,库是不否认这一点啦……不过库有位朋友在教会做见习修女,她似乎比库还有才华。」
「……哦?那还真教人感兴趣,下次把人带来吧。」
──世上还存在着其他这种类型的人?
就算是萨冈,也忍不住皱起脸来。
主持人似乎正是戈梅利,她占据首座,旁边坐着曼妮拉,库则坐到另外一边。就在此时,赛尔菲端着装有料理及点心的大盘子走来。
「那么,就让我听听我不在时的爱之物语吧!」
「嗯嗯──但我个人是想听听有关同志目前外表的事情耶?」
即便是离开了锡蒙力,戈梅利仍维持着十几岁的模样。毕竟魔力都见底了,自是不可能自由控制年纪的。
戈梅利很明显地转开了视线。
「我、我的事情又不重要。是说,曼妮拉同志,你才该说个恋爱故事来听听吧。」
「没有!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旦被我当作玩具,大家就都会逃走。」
这个世界上会存在有能够接受曼妮拉欲望的人吗?尽管这点教人十分怀疑,但倘若不能接受这一点,就无法称之为另一半。
「都这种时候了,就算是女生我也可以啦。」
「别看这边,主任。」
一直被曼妮拉当作玩具,却能跨越难关的库的确是个稀有存在。
戈梅利咳一声清了下喉咙。
「停,等等。在这时候争执,例会会进行不下去的。好,就先由身为提案人的我来报告吧。」
她边说边看向榭丝缇及巴尔巴洛士两人。
两人虽然没有对上彼此的目光,却一直暗暗取用同一个盘里的食物。
「是说,你连酒都不喝吗?」
「我还没成年耶,不过下个月就满十八了。」
「哦、哦──嗯,那就快了。有关酒的事情,我也不是不能教教你啦。」
「咦咦……我在食物这方面可信不过你……」
「啊──?我做的东西可比你做的更好吃。」
「我就是信不过你这种地方啦。」
嗯,看来两人已经稳定到勉强能进行普通的对话。
曼妮拉与库一脸严肃地重新坐好。
「就让我们听听看吧。」
于是戈梅利开始说起在与谢利康展开全面对决的前阵子,也就是萨冈在城堡内建起大浴场、初次和〈阿撒兹勒〉对决的那一晚几日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