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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一章 我们的九月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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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小林朱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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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秋天说。

害怕寂寞的九月实在坏心眼,夏天笑着。

不,不对。

──其实是要带春天重返大地,在冬天给出答案之前。

跨过九月边界后,所有人都有些迷失方向。

穿上久违的制服,脑海蓦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就算夏天结束,像娇小的掌心一再拍打的纸气球泄了气掉在地上,只要再捡起来吹气,秋天就不会开始。

简直是孤单一人的翘翘板。

坐上悬空在八月与十月间的板子,偷偷敞开双手。

不知道是想取得协调,还是努力不让力道偏向其中一方,试图找出平衡位置的短暂休息时间。

这无色的一刻,正适合现在的我。

各种缤纷的颜料挤在调色盘上,为了从哪个色彩下笔雀跃不已,同时也犹疑不决。

在流转不停的季节里,有个可以稍微停下脚步来深呼吸的时间也不错。

叩咚,啪铿。

叩咚,啪铿。

理应不会响起的声音,从某处传了过来。

那想必是不愿结束也不想染上色彩的某个人。

──举棋不定地试图重新开始。

犹如看着相本,眺望清新凉爽或可说是夏日余韵荡漾的水面,河岸边的道路上,绵软的短袖飘扬。

依然翠绿的草木,从早便微微逼出汗来的阳光,偏执的蝉声。

七月的结业式恍如昨日,一如往常的光景里,只有稍微远了点的天空,以及学弟妹们完全适应乐福鞋的轻快脚步声,成了确认时间毫无疑问是在前进的图画日记。

正当我漫步走着,捂嘴打着呵欠时──

「早啊,朔同学。」

有人从后面拍了下我的肩膀。

用不着回头确认,我朝自己的右肩一带做出回应。

「早,优空。」

优空彷佛伸出双手来轻轻接住我的寒暄,娴静的侧脸站到了我身边。

「居然打这么大一个呵欠,开学第一天就睡眠不足吗?」

「不,我睡得很饱,只是身体还在放暑假。」

「暑假作业做完了吗?」

「当然,图画日记的天气也都调查完毕填好了。」

「你还是老样子。」

我一字一句说着像是第二学期热身操的对话,心情实在无法平静,看向从刚才就在视野一角抚弄着头发的优空。

「不用担心,头发没有乱翘。」

我这么调侃后,她终于转头看向我,露出了气呼呼的脸。

「废话,我在出门前照过镜子。」

我们彼此想必都注意到这种隐约弥漫着尴尬的气氛了。

互看的视线莫名羞涩,留心着要表现得一如往常结果反而更多话,彷佛一吹就飞走的棉花无足轻重,交谈的空档变得急促……

要说原因的话,我心里完全有数。

稍微取回平常心的优空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

「早餐吃了吗?」

不过,我心想。

「我把你在市场挑的干货烤来吃了。」

「那个啊,好吃吗?」

虽然对优空马上又不知道怎么接话感到过意不去。

「好吃,我最近好像比较喜欢吃鱼了。」

我不想表现得没有自觉,因此自觉性地这么回答。

眼前女孩给我的时间,我无法假装遗忘。

这是为了真正面对他人的心情,以及自己的心情。

优空有些腼腆地抿着唇,然后呵呵笑着,温柔垂下眼角。

「差不多该去采买了。」

「是啊,下次我想要肉类多一点。」

「真是的,才刚那么说而已……」

幸好还能像这样一起走在这条路上。

我在内心深处,向旁边这位女孩悄声说着无法化成语言的感谢。

两人漫步向前走着,宛如萨克斯风的柔和乐音在远处悠然流响。

走进校门后,就看见三个人挡在校舍门口。

我和优空互看一眼,往那里走过去,这时对方似乎也注意到我们,海人率先发出宏亮的大喊声。

「嗨!」

在他身旁的和希用眼神和我们打了下招呼,健太顺口说了起来。

「神、内田同学,早安。」

我们加入三人的行列,优空回应起他们。

「浅野同学、水筱同学、山崎同学,早安。」

我也稍微举起手来接着说下去。

「哟。你们怎么集合在这里,难不成是排路队上学吗?」

「怎么可能!」

海人说着,用力搭住我的肩膀。

「我在路上看见和希还有健太走在一起,所以出声叫住他们。」

「那还真是让人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的巧遇。」

「怎么,朔,你在嫉妒吗?」

「别开这种可怕的玩笑。」

我挥手驱走闷热的手臂,心想这也是海人的体贴,不自觉苦笑出来。

在互揍彼此一拳后,这种热闹气氛也许正适合和好。

一旁看着我们的和希露出挑衅的笑容。

「话说回来,两位明明之前发生过那种事情,结果一大早就在放闪呢。」

我正打算回话时,优空笑咪咪地微笑着说了起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水筱同学?」

冷冽的嗓音连和希也吓得不知所措,他移开视线,尴尬地搔了搔脸颊。

「唔,我们这些臭男生凑在一起,看了就觉得羡慕,对吧,健太?」

「不要把炸弹丢过来给我。」

健太冷静的反应听得大家噗地笑了出来。

海人爆笑着说。

「你怎么新学期一开始就讲错话啦,和希。」

健太也一脸无奈地接着说下去。

「这样不行喔,水筱,惹内田同学生气可是很恐怖的。」

这下轮到优空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呃,山崎同学,我在你心里是那种形象吗?」

健太惊慌失措地摆手,连珠炮似地辩解了起来。

「这个,那个,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内田同学平常温柔敦厚,可是连神在你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我只是觉得你是个该下手的时候绝不留情……」

「讨厌啦!根本不是什么好话嘛!」

我听着两人稀奇的对话,脸上不自觉放松了下来。

「就是说啊,健太,万一惹优空生气……」

「朔同学?」

「……她会像这样勒住你,小心点喔。」

噗哈,所有人又笑了出来。

那样的景象极为熟悉,也很新鲜。

我们一行人就这样直接往教室走了过去。

那一天的黄昏,所有人逃也似的走出去的那扇门,我看着感觉到了怀念。

『拜拜,各位。我们第二学期见。』

我明白再也取不回,留在这里的话语。

『──拜拜,朔。第二学期见。』

夕湖捡了起来,在暑假结束前交回到我手里。

如果不是她添上那样温暖的色彩,踏入教室的这一步想必会是五味杂陈。

「早。」

她说不定已经在教室里了,我隐约怀着期待说出的这句话──

「啊,千岁同学来了。呀呵!」

回应我的是与想像不同的声音。

在教室中间的荠朝我热烈挥手。

「大家早。」

虽然从上学期后就没再见过面,因为前一阵子用视讯聊过,没有好久不见的感觉。

优空他们随口回应,走向自己的位子。

我停下脚步,又说了一次。

「……哟,早啊。」

荠直接往我走过来,有些促狭地偏着头。

「咦?千岁同学,难不成你以为是夕湖吗?」

「为什么这么说。」

「哇啊,反应超快,感觉很真唉?」

「不是啦。」

「咦~如果不是的话,这种冷淡的反应很伤人呢。」

「是是,好久没见到荠同学,小朔超开心。」

「你对我的态度在经过这个暑假后不会变得太随便了吗!?」

这也不能怪我啊,我苦笑着。

荠和大家一起来帮我练习棒球,也有来看球赛。

最重要的是,她和夕湖还有七濑笑得那么开心。

我没办法再把她当成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

荠像是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正打算结束对话时,忽而眯起眼睛,像是想到什么事情。

「夕湖今天会晚点到。」

「我又没问。」

听我这么说,她轻轻笑了一下,这次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目送她纤细的背影离开时,不经意看见她前方有个闲来无事的健壮背影,于是我也向那人打起了招呼。

「嗨,亚十梦。」

「……喔。」

混小子,至少看我一眼吧。

面对亚十梦没有回头只是稍微举起手来的反应,我耸了耸肩。

算了,有回应就算不错了。

接着,在我把GREGORY的后背包挂在书桌旁时──

「早安!」

「早。」

两道熟悉的嗓音传进耳里。

走在前方的小马尾轻盈晃动着。

「早啊,大爷!」

我想起几天前,东堂舞不知道为什么用阳的手机打电话给我。

电话讲到一半就挂断了,后来没有再联络。

「你们和OG的比赛后来赢了吗?」

「不,输了!」

阳说得爽快,爽朗的表情就像摆脱了烦恼。

输了啊,我应和后,她自豪地嘿嘿笑着,又继续说下去。

「可是,我变得更强了。」

我本来担心电话里的样子很不像她,不过她好像得到了什么收获。

她会像这样不断向前迈进吧,我对自己感到了焦躁。

「对了,东堂后来传了讯息给我。」

我忽然想起这件事,阳好像是这时候才知道,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啥!?为什么!?」

「我才想问……」

从她的反应看来,是东堂记住我的电话号码,擅自与我联络。

阳不耐烦地板起脸来。

「然后呢?」

因为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内容,于是我直接念出东堂的讯息。

「『想要的男人就直接扑上去,对方不理的话就直接抢过来♡』」

我还没说完,阳的眉毛已经高高扬了起来。

「很好,小阳我现在就去芦高一趟♡」

「虽然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你冷静点。」

「嗯嗯?千岁同学要袒护人美身材好的舞吗?」

「喂,别乱波及无辜。」

就在我们聊到一半时──

「聊太久了!」

后方的七濑轻轻抓起小马尾。

阳回过头去,不服气地说:

「还不是小七那么悠哉跑去金泽旅行,才让舞在我们的主场上为所欲为。」

「主将的窝囊怪到我身上来也没用。」

「吵死了!我们在最后可是比得不相上下!」

「你落后的最好只有篮球喔。」

「嘿~哼~是喔~打倒舞之前我要先打倒你,来比个高下!」

「好啦,既然都约好了。」

七濑窃笑着,往我看了过来。

「嗨。」

「喔。」

我想起在她和荠、夕湖一起旅行时打来的视讯电话里,我讲错了话。

她问我对和服的感想,我耍起嘴皮子,结果惹她不高兴。

这方面的拿捏实在很难,我心想。

夏日祭典的夜晚,优空与夕湖斥责我的那些话言犹在耳。

『朔同学一定是这么想的。

他想着如果自己随便称赞女孩子,说不定对方会会错意地喜欢上他。』

『称赞一下就会会错意?你太小看女生了!』

『我比较希望你和大家好好相处,早点决定你的心意!』

这些道理我都懂。

如果不掏出自己的真心,不论经过再久都无法为这份情感命名。

尴尬涌上心头,我不禁苦笑时,七濑戏弄的眼神往我看了过来。

「难不成你想起了我穿和服的样子吗?」

「……算是吧。」

我据实以告,不想重蹈覆辙。

七濑睁大了眼睛,像是觉得意外,接着她扬起笑容,装模作样地继续说下去。

「哼,现在才知道悔改已经太迟了。如果你真的有心解决,至少该展现出诚意来吧?」

「我知道,我会给个交代。」

「那就好,之前提到的东西什么时候会准备好?」

「别急,凡事都有先后顺序,就像按下击锤前也要先划十字祈祷。」

「就像扣住扳机时要注入爱情。」

我们说着看向对方,不由自主笑了出来。

老实说,我也搞不懂自己说到后面是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们也很久没有这样的对话了,我想着。

她在因为和服那件事生气时,我答应要请她一道我之前从来没煮过的料理,她指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一旁默默听着我们交谈的阳像是很受不了,板起脸来看着我们。

「你们这种对话实在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别这么不识趣。」

七濑始终是挑衅的态度。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能让人听出来,对吧?」

阳立刻上钩,露出按捺住怒气的笑容,揪住我的胸膛。

「千岁?也来和小阳聊聊秘密吧♡」

「怎么可以用强迫的。」

我和一站上球场便无比帅气的两人嬉闹着,感觉格格不入,而且心浮气躁。

我再次和大家聚在一起聊得兴高采烈时,看向时钟。

距离班会开始还有十分钟。

真慢啊,我不知不觉常在注意教室门口。

某个规矩的同学把门关上后,那道门就始终坚守着沉默。

这一年半来,每天早上都比我早抵达教室,神采奕奕迎接我的声音,在人群中心绽放缤纷花朵的笑容不在,原来竟会让人这么难以静下心来,连我自己也感到惊讶。

这种怪异的感觉简直像把不及格的答案纸揉成一团噎在喉咙里,我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这个夏天,我没有接受无可取代的挚友向我表达的心意。

现在的我没有那个资格,避而不见沉在瓶底的夜空。

然而后来我知道,那个女孩选择说出心意不是为了开始而是为了结束一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我们。

正当两人打算孓然一身时,有个像是家人的朋友注意到我们,牵起我们的手。

所以再一次,下一次,不对,是这次一定要。

──各自面对自己的爱情。

握住的手感到了相同的温暖。

荠从金泽打来视讯电话,看见映在手机萤幕上的那张脸时,要说我没有感到惊慌的话是骗人的。

不过,后来我们有了一段称不上对话的简短对话。

那是从我们过去的相处模式难以想像,含蓄而且拘谨,看来有点尴尬的生硬对话。

我感觉十分自在。

积累的时间如同手织的毛衣包覆着现在,我差点提早开始让衣服换季。

正是因为如此,早上有着缺憾的教室才会让我如此不安。

难不成只有我认为整件事以温和的方式有了转变吗?

结束终究是结束了吗?

『我不希望当作没发生过。』

尽管我斩钉截铁地这么发过誓。

正当我软弱地沉浸在失意的念头时──

──喀隆喀隆。

教室门板歌唱似地,响起了开门声。

「早安!!」

那想必就是我期待已久的声音,我马上把头转过去。

「「「「「「「─────────」」」」」」」

我,不对,所有人都不自觉倒抽一口气,整间教室弥漫着怪异的沉默。

优空、七濑、阳、和希、海人和健太都一样。

每个人都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愣愣地张大着嘴巴。

眼角余光里,只有荠看向这里,笑得身体都在颤动。

「……奇怪?早安?」

纳闷的声音接着响起,时间终于开始流动。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所有人的慌张与惊吓就像鼓胀的水球破裂,没有一个人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他们或是面面相觑,或是看向教室门口,视线犹疑不定。

当然我也是其中一人。

毕竟眼前的景象实在让人无法轻易接受。

刚才还在心里思念的那个人,原本熟悉的面貌──

夕湖把最自豪的长发剪掉了。

这样啊,一抹莫名的惆怅掠过心田。

她把长发当成自己的标记,喜欢在发型上做各种变化,也比其他人花更多时间保养,这些我都知道。

忽然间,我想起以前有过这么一段闲聊。

『唉唉,朔你喜欢长发吗?』

『我觉得很适合现在的你。』

『嘿嘿,是吗?

那么我就继续保持这个样子啰。』

当时的夕湖看起来不像是因为受到我的称赞,而是因为自豪的长发得到称赞而高兴。

所以说,肯定没有人想像得到居然会有这一天。

混乱的气氛中,夕湖往我们走过来。

「大家早!第二学期也请多指教!」

我们面面相觑,第一个战战兢兢开了口的是七濑。

「唔,早,你那个……」

她难得把话说得这么难以启齿,但回答她的语气十分爽快。

「嗯,这是新的我!」

夕湖像在展现自己的发型,稍微甩了下头发,轻盈的发丝飞扬,接着又柔顺地流泻下来。

宛如深夜里的第一场雪,我不禁看得着迷。

七濑露出憧憬的目光,「……厉害。」摇头笑说。

优空像是在看着两人的对话时冷静了下来,轻轻点了下头。

「夕湖,很好看。」

「谢谢你,小内!」

阳也举起一只手,接着说了起来。

「很漂亮唉!我好像比较喜欢这个样子。」

「真的吗!?」

耶,夕湖也举起手来,两人顺势在空中击掌。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压抑不住叫出来的那个人当然就是海人。

「我本来有一段时间确定夕湖非长发莫属,可是,可是,各位!有男生看见这个样子不会心动吗肯定没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海人向全班演讲的模样,看得夕湖咯咯笑了起来。

「海人老是这么夸张。」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神情无奈地吁了口气,「可是,我很开心。」她腼腆地呵呵笑着,眯起了眼睛。

「喔、喔。」

海人像是忽然感到难为情,用手臂遮住脸,猛地把头转到另一边去。

和希看见他那个样子,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后开口说:

「你这个发型不错,夕湖。」

「和希这么坦率,好可怕。」

健太也下定决心说了起来。

「夕湖,那个,很热!」

「很热是什么感想!?」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这么问她。

他们就是这种人,我暗自心想。

夕湖与所有人说完话后,转身站到我面前来。

──扑通。

光是这样的举动,就让我不禁心跳加速。

这种感觉是紧张吗?我不自觉全身僵硬。

我是为了许久没有面对面交谈感到羞涩吗?还是对不确定的关系感到焦急与胆怯?或者是别的……

夕湖低着头闭上眼睛,在修长的睫毛眨眼五次的时间后缓慢抬起头来,水波荡漾的瞳孔直接映出我的身影。

她微微偏着头,扬起有如水引绳结的细致浅笑。

「早安,朔。」

她宁静而且从容,只说了这一句话。

在这种时候,这样的夕湖面前──

我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如果是以前的我们,夕湖会露出不安与期待的神情,「怎么样?怎么样?」不断逼问我,而我则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害臊,夸张地说些赞美的话。

我可以和以前一样随口敷衍过去,或是让我们彼此都不会感到尴尬,假装什么事也不知道,也可以故意调侃拿来当成笑话。

……这些做法都太不识相了。

我在内心暗自自嘲。

「早安,夕湖。」

我只是自然地做出了回应。

不久前,透过手机萤幕与夕湖交谈时,我注意到一件事。

我们之间不再需要过多的言语。

虽然有以「目前来说」这个前提,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想问的事不需要特地问出口也知道答案,想知道的事不知道也无所谓。

试图传达的心意理应在传达前就已经进入对方心里,我平静地眯起双眼。

我带着感谢多于抱歉的心情──

「很适合现在的你。」

说出希望能呈现出新面貌的话。

夕湖像是一开始就看穿我会说出这句话──

「──那么你要看着这样的我喔。」

眉开眼笑笑了开来。

「……啊,最后是下个月要举办藤志高祭,差不多该来决定班级活动了。最近会开班会讨论,你们再想想要做什么。」

藏老师开心地讲了些无聊的事情,还有收假惯例的对高中生的嫉妒,最后懒洋洋地交代完班务后,第二学期的开学日就这么结束了。

原来已经是这个时期了,我整理桌面时想着。

藤志高祭是在十月连续三天举行,也就是所谓的学园祭。

第一天是在藤志高中附近的复合式设施的大展演厅,由艺文社团进行成果发表会的「校外祭」,第二天是「体育祭」,第三天是「文化祭」。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刚离开棒球社,实在没有心情在学园祭玩乐,整间学校都沉浸在兴奋情绪的准备期间和当天是怎么度过的,我几乎没有印象。

我正思考着背上GREGORY的后背包时,「朔,要不要去蛸九?」海人问我。

这么说来,上学期结业式后就没有去看过阿婆。

她肯定会碎碎念个两句,我苦笑着。

「我是可以,其他人呢?」

阳回答了我的问题。

「女篮今天是自主练习,吃个饭的时间还有。」

和希也接着说下去。

「我也一样。难得有这个机会,要来讨论学园祭的活动吗?」

学园祭的活动指的是二年五班的班级活动,以及我们这群人要另外参加什么样的活动。

除了基本上是艺文社团发表会的校外祭,体育祭和文化祭想要积极参与的话,有各种形式可以参加。

「天降红雨啦。」

听见我的调侃,和希一脸不耐烦地耸耸肩。

「去年因为顾虑某人,大家都不敢说。」

「……对不起。」

七濑走过来时忍不住发笑,像是觉得很好笑。

「原来水筱对这种活动那么积极吗?真是意外。」

和希稍微眯起双眼,看向窗外。

「就和烟火大会一样,毕竟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再一起嬉闹。」

健太、优空与夕湖收拾好书包聚了过来,听见这句话后互看向彼此点了个头。

一打开蛸九的店门──

「暑假连个影子也没有,这群无情的小子。」

不出所料,阿婆马上发起了牢骚。

在安抚阿婆心情的同时,我们为了表示歉意还点了炒面、章鱼烧和炸鸡块。

餐点全部上桌后,和希迫不及待说了起来。

「学园祭的活动怎么办?」

我们本来想表示歉意,结果阿婆招待把酱油炒面加大成巨无霸份量,海人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说。

「文化祭的班级活动会在班会决定,你说的是那之外的活动吗?」

和希点头,又继续说下去。

「对,像是执行委员或是文化祭的自由活动。」

其他高中的情形我不清楚,但在藤志高中的学园祭,基本上所有学生都会分配到某个委员会或是团体。

其中以体育祭与文化祭的执行委员会最为抢手,想要尽情享受藤志高祭的学生意外地多,每年的竞争都很激烈。至于没有那么积极的学生,也有美化委员会与记录委员会这类较不忙碌的工作。

另外是海人说的各班在文化祭推出的班级活动。

班级活动非常多样化,举凡以餐饮为主的摊位与店家,或是鬼屋这种体验类型的活动,也有戏剧和相声的舞台表演。

此外就是个人或是与朋友一起申请的文化祭自由活动,其中流行音乐会和歌唱比赛是关注度最高的活动。

换句话说,我们这群人如果要一起参加班级活动以外的活动,要不是进入同一个委员会,就是参加文化祭的自由活动。

七濑拿起薯条,随口说了起来。

「我还满想这辈子能有一次组成乐团,在文化祭的舞台上表演。」

我停下要把章鱼烧送进嘴里的手,回应她的话。

「哦,真让人意外。」

「会吗?我对音乐不熟,只是你们不觉得很帅吗?我从小就是体育儿童,乐团或是管乐社这种在观众面前进行的表演感觉很华丽,我一直很憧憬呢。」

我懂七濑的心情。

当然棒球或篮球只要打进全国大赛,就会有不少观众进场,就在观众面前拿出练习成果来说,两者相当类似。

可是我们不是职业球员,不是为了振奋人心打球。我们只是在迎战对手,以结果来说让观众看得热血沸腾。

至于乐团的现场演出或是管乐社的音乐会,则是以对着观众演奏为前提。

眼前的观众直接对自己的表演做出反应,那种感觉应该很畅快,我的确这么想像过。

我思考了一会儿后,说了起来:

「七濑感觉只要练习过,不管是吉他还是贝斯,要弹些简单的曲子都不成问题。」

一群音乐菜鸟为了文化祭的表演组成乐团,这种情形并不罕见。

毕竟她聪明伶俐,什么事都难不倒她,况且也不是在贩售门票的表演场地演奏,文化祭的舞台就算技巧拙劣一点,也能炒热气氛。

七濑在脸前面轻轻摆了摆手。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如果只有一首歌还行,要一边忙着准备学园祭和社团活动,一边练习好几首曲子的话,实在应付不来。」

「说的也是。」

阳有些遗憾地说。

「女篮下个月有冬季杯的预赛,我是很想在学园祭玩个过瘾,只是要参加活动的话,最好是班级活动或是委员会。」

七濑也不好意思地搔着脸颊。

「也是,大家对不起喔。」

藤志高中相当重视学园祭,因此在学园祭前会暂停全校的社团活动。话虽如此,阳她们由于与比赛期间重叠,当然不能疏于练习,光是委员会和班上的活动大概就忙不过来了。

和希接着说,似乎早就料到她们的反应。

「唉,这也是理所当然。那么就不考虑文化祭的自由活动,反正至少还有班上的活动,或是你们另外有想参加的委员会吗?」

「我我我!」

夕湖活力十足地举起手来。

「体育祭的应援团怎么样?」

「「「「「啊啊……!」」」」」

我、和希、海人、七濑与阳异口同声说。

优空与健太像是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看着夕湖。

我们学校的体育祭基本上将所有学年分为红队、蓝队、黄队、绿队与黑队等五支队伍,以颜色种类展开对抗赛,依据接力赛与拔河等比赛结果决定优胜队伍。顺带一提,我们这一班是蓝队。

不过除了这类常见的竞赛,另外还有「装置艺术」与「应援团」这类的亮点。

装置艺术是指配合各队伍的颜色,制作出大型装饰。

比方说红队是红色外套的鲁邦三世,绿队是耀西,从高达五公尺的人物骨架开始搭建,与背板一起配置在操场上的各阵营营地,而且也会在表演时间演出小短剧。

应援团的话,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负责为自己所属的队伍声援。

在比赛时率先其他学生呐喊、挥旗,偶尔还会唱应援歌曲……

不过,应援团最主要的表现机会,和装置艺术一样都是在表演时间。

表演时间可穿上手工制作的表演服装、在操场配合音乐表演自创舞蹈。

装置艺术与应援团会依表现决定排名,为队伍增加不少分数,可说是体育祭的目光焦点。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阳。

「这主意不错唉!活动身体是我的长项!」

我揶揄起她来。

「阳,你会跳舞吗?」

「啧啧啧。」

阳在脸前面左右摆动食指。

「别小看我啊,这位大爷。篮球打得好的球员都有很好的韵律感,这是我的理论。」

「喔喔,听起来很有道理。这么说来,海人也没问题啰?」

海人听见我这么问,握紧了拳头。

「当然!老实说,我不确定篮球的韵律感能不能适用在舞蹈上,不过只要动身体不动脑的事,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会卯足全力挥旗!」

这说法莫名有说服力,我不禁苦笑。

我往和希与七濑看了过去。

这两个人应该不用担心。

和希露出洒脱的笑容。

「在同样没有经验的情形下,我不可能输给海人。」

七濑讥讽地扬起双边嘴角。

「同上,只是对象改成阳。」

「这话不会太过分了吗!?」

「你说什么!」

话说这些体育健儿,我一开始就不担心。

问题是,我思考着看向没有参与对话的那两个人。

果不其然,优空伤脑筋地举起手来。

「我、我有点不放心。」

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夕湖。

「咦~小内从小就有音乐素养,绝对没问题!」

「其实是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可是小内你在第一天的校外祭有管乐社的表演吧?会在大家面前演奏吧?那不是一样吗?」

「这么说也是……」

「没问题的!就算是同手同脚,也不会有人笑你!」

「讨厌!我的运动神经没那么差!」

我看着她们笑闹的模样,放松了脸上表情,看来不用担心优空了。

这么一来,所有人的视线自然聚集到了一个人身上。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绝对办不到!!!!!!!」

健太站起来,拼了死命挥手。

「你们打算把深海鱼抓到夏天的沙滩上面,逼它愉快地跳森巴舞吗!?这群没人性的家伙!你们以为我有办法加入体育祭应援团那群阳光热情的热带鱼里面吗!?别小看闭门不出的前宅男了!」

「冷、冷静点,健太,热带鱼也没办法在沙滩上面跳森巴舞。」

我说着,心想健太的话也有道理。

这种类型的活动明确分成了积极参与与死不参加这两种人。

所以尽管是体育祭的亮点,只要提出申请,大多不需要争夺名额,都会顺利通过。

毕竟每个人的个性不同,强迫不来。

只是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把健太排挤在外。

正当我思考要改加入装置艺术还是其他委员会时,「健太,可以听我说两句话吗?」和希站了出来。

他什么话都还没说,健太就表现出抗拒的意思。

「不用说服我,我真的做不到!我会随便挑个轻松的委员会,应援团就由各位……」

和希轻轻摇头,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听我说,健太。」

「我死都没办法跳舞!」

要说服这样的健太可不容易,我苦笑了起来。

就让我来见识和希的本领吧。

「健太你喜欢动画吧?」

「现在说这个做什么,我得先声明,动画里面的学园祭都是虚构的。」

他自称宅男,居然一语道破。

和希继续以冷静的语气说下去。

「说到跳舞,动画的片头片尾也会有人物角色在跳舞吧?那不知道是给谁看的,感觉只是自己人玩在一起,播放符合作品世界观的画面不是可以让人看得更开心吗?」

健太开口反驳,眼神冷漠得吓人。

「什么?那可是给粉丝的礼物,完全记住可是我们的义务。」

和希的嘴角微微上扬,不以为意地继续说。

「在声优的演唱会上,也有御宅艺吧?」

健太装腔作势地叹了口气。

他双手一摊,摆出无奈的表情。

「受不了,自以为理解宅圈的做作男就是这副德性。因为会造成其他观众的困扰,现在已经不会这么做了。再说我不是声优宅,声优演唱会这种说法严格来说意思也不对,如果你想讨论,最好去研究清楚再来。」

太强了,和希居然能对那张气人的脸孔不为所动。

如果是我的话,早就往他的额头弹下去了。

「这么说来,你完全不会御宅艺吗?」

「什么?当然会啊怎么了?」

「你不是说现在不流行了吗?」

「啊,这你就外行了,水筱。在会场跳是会造成别人的麻烦,在自己的房间就是个人自由了吧。我会播放演唱会画面,全心全力跳得超起劲。而且因为持续在做神教我的健身运动,现在可说是我的全盛期。」

和希的肩膀颤动,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他正努力按捺住笑意。

事情发展到这里,我也终于看出和希的目的。

和希尽量冷静地说下去。

「哦?我有点兴趣,可是你不敢在别人面前跳吧?」

健太不可一世地挺起胸膛说。

「哼,神说过『要对自己有自信』,不需要为自己的喜好觉得丢脸。」

喂,不要在这种时候引用我的话,听起来有够逊。

和希准备为这段对话收尾。

「那么你下次跳给我看嘛,而且难得有这个机会,最好是之前没有跳过的新曲。」

健太板起脸来。

「我接受这个挑战。」

「考虑到练习的期间,时间就订在下个月,场地是学校操场。」

「有这么长的准备时间,要跳个三、四首不成问题。」

「既然要跳,细节也要注意,像是制作服装之类的。」

「哼,这会是我第一次扮装,不过我不反对。」

「所以说──」

和希装模作样地笑着,看向所有人。

「健太也答应要参加应援团了。」

「──什么么么么么么么????????????」

我们早就到了忍耐极限,听着他们的对话噗哈笑了出来。

海人像是呼吸很难受,笑到抱着肚子说:

「什么嘛,健太,原来你是我们这里面经验最丰富的。」

阳大动作擦着眼角。

「我很期待山崎的劲舞。」

七濑不着痕迹地安抚起他的情绪。

「用不着担心,有那么多人一起跳,个人不会太显眼的。」

夕湖的神情一亮,站了起来。

「健太,我们要制造很多回忆!」

优空仰头看向健太,露出温柔的微笑。

「我们一起加油吧,山崎同学。」

最后我也补上一句。

「就是这样,大家一起来挥洒青春吧。」

健太嘀咕着,一脸莫名其妙。

「……搞不懂。」

所有人又一同大笑了起来。

不再重来的十七岁夏天。

穿过那条蓝色隧道后,的确有什么事物出现了变化。

与阳一起结束去年夏天,迎来新的夏天。

夕湖选择面对我。

优空选择面对这样的夕湖与我。

其实因为七濑与明日姊,变化早就产生了。

和希与海人始终是和希与海人。

健太成了健太。

──所有人一起为今年夏天画下了句点。

我不想当成这些事情没发生过,只是──

能像这样回归平凡的日常生活,我感到无比的慰借。

与早上同一条的河岸边路上,我朝着与早上相反的方向走去。

所有人在蛸九解散。

七濑、阳、海人与和希各自前往社团。

夕湖与优空要到车站前买东西,刚好有事要去一趟ANIMATE的健太也在途中与她们同行。

没有其他行程的我踏上了回家的路,我悠闲眺望风景,期待能与野猫一起躺着度过这美妙的时光。

随心所欲,不受拘束,舒服的午后。

八月过后便功成身退的风铃叮铃铃的,响着孤寂的铃声。

某处飘来香甜的气味,也许是在急忙烹煮剩下的玉米。

走着走着,坐在小水门边的那道人影映入眼帘。无意间变得沉稳的步调刻意加快,走下护岸中间那条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的小径。希望那张像是弄湿了全新洋装,少女闷闷不乐的脸庞能开朗一点。

我祈祷响起的声音能像热闹的祭典音乐,唤出她的名字。

「明日姊。」

明日姊从手上的文库本抬起头来,就像看见教学参观日迟到的父亲冲进教室里而终于能够放下心来,接着又把头甩到另一边去。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出现了。」

我暗自苦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抱歉抱歉,我刚才和大家一起去吃饭。」

我悄悄看了眼文库本封面,书名是『我与我们的夏天』。虽然没读过,她或许是以自己的方式缅怀已然离去的季节。

明日姊像是被逗乐了,笑了起来。

「开玩笑的。因为这个下午太舒服,总觉得马上回家有点可惜,不过我是真的想过或许能见到你。」

原来我们的想法差不多,我因为这件小事有些开心。

我一直担心在URALA参观时,说不定她受到了意想不到的伤害,但她似乎早就振作了起来。

说到这个,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明日姊是什么颜色?」

回应我的是愣住的视线,我注意到自己说得不够清楚,于是接着补充。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的是体育祭的分组。」

明日姊应该是听懂了我的意思,只是反应还是很茫然。

「我还没听说,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我们刚才在聊要加入应援团。」

学园祭的委员会与体育祭的分组基本上是以直系制区分。

换句话说,这是除了社团活动,在高中生活里少数可以与不同学年的学生参与共同活动的机会。

明日姊羞涩地转过头去,像是瞭解我的意思,正确来说是我在无意中流露出的天真期待。

「你是哪个颜色?」

「我是蓝队。」

「这样啊,体育祭的应援团……」

看见她伤脑筋的模样,我急忙接着说下去。

「真要说起来,明日姊也不是穿上鲜艳的服装,在大家面前跳舞的形象。」

我戏谑着想打圆场,明日姊却不满地噘起嘴来。

「唉,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反应很有趣,我忍不住想捉弄她。

「我的意思是穿着白色洋装读书,比较符合明日姊的形象。」

明日姊的脸颊又更气呼呼地鼓了起来。

「你以为我不会跳舞对吧?」

「……老实说,我只看见像过去那样喊着『等一下!不要丢下我!』的未来。」

「我的运动神经是没有到很好,可是也不至于太差。」

「问题在于一旦遭遇未知事物就会废人化。」

「……我很清楚你对我是什么印象了!」

明日姊生起了闷气,我朝她的背影苦笑着说。

「开玩笑的啦,我只是想说不用勉强没关系。」

明日姊轻叹了口气,垂下了肩膀。

「我知道自己的个性不适合。」

「毕竟你在卡拉OK也绝对不会唱歌。」

「啊,又在讲这件事了。」

「我就是这种个性。」

明日姊无奈地转向我这里。

她的表情超乎我想像地哀愁,也超乎我期待地虚幻。

明日姊欲言又止,轻轻阖上双唇,最后咕哝了一句。

「这是最后的学园祭了……」

漂泊的寂寞不经意地传染到我身上来,我感慨地回应起她的话。

「希望我们至少可以是同一个颜色。」

「嗯,和你一样的蓝色。」

我们看着路边停放的红色脚踏车、阳台上飘扬的黄色T恤、微风吹拂的绿色树木,与天际遨游的黑色乌鸦,两个人有好一会儿,只是一同凝望着蔚蓝的天空。

──啪唰。

双手投出的三分球在第一百次进篮后,我青海阳终于能放松全身力气,大大吁了口气。

在蛸九解散后开始自主练习,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七点整。不论小千、小洋还是学妹,没有一个人打算离开,因为大家练习得全神贯注,我也就忘了宣布可以各自结束练习。

大家真的脱胎换骨了,眼前的光景让人充满了信心。

我抓起T恤衣角擦了擦汗,向帮忙传球的搭档说。

「谢啦,今天就练到这里吧。」

小七自己也是进篮百次,神情却轻松自如。

「练习的命中率高很多呢。」

「我差得远了。」

我没有仔细数过,不过小七进篮一百次,大概只投了一百二十到三十球。

我则是投了超过两百球,说不定将近三百球。

小七也许是注意到我在沉思,呵地笑了声,接着背对我俐落地向大家下达收拾场地的指示。

老实说,在我说出自己瞒着队友偷偷练习三分球时,「为什么没有来找我商量?」她简直是火冒三丈。

『我怕如果没有打下一定程度的基础,会造成混乱,反而拖累你花更多时间陪我练习。』

『你是认真的吗?虽然说其他投篮方式也一样,三分球要掌握手感只能靠着在实际比赛上不断投篮!就算练习的命中率有八成,比赛上不到四成的情形一点也不罕见。尤其是连传球的人也没有,只是在定点的投篮训练,虽然有练总比没练好,效率实在太差了!』

『……是,对不起。』

实际上,就算只是接住小七从不同方向传来的球再投篮,成功机率也下降了很多。

如果是在实际比赛有人防守的状态下会有多惨,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我常逼问小七「刚才为什么不投三分球!?」也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每次都是错的,只是如今更能体会搭档在比赛上接连进篮的厉害。

可是,我想着抱住了球。

『我变强了。』

我对他说的那句话不是假话。

在与亚纪学姊和惠学姊的比赛后,我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长年从事体育活动的人,常会出现这种状况。

成长并非是一条圆滑的曲线,我这么认为。

技巧与体力当然是每天都会有缓慢的提升,只是一定会有像是在楼梯间裹足不前的停滞期。

练习的质与量尽管逼到极限,理想中的球技依然远在天边,身体怎么样也跟不上。

不过,就在某一天。

犹如撞破天花板,一口气跳上两、三阶楼梯。

身体变得轻盈,彷佛摆脱昨天以前的自己,追上脑中在前方描绘出的精彩球技,理想与现实终于合为一体。

破茧而出,超越自身极限,掌握到某种感觉。

这样的瞬间的确会有,而对我来说就是之前的比赛,更正确来说是美咲的那一句话。

『──你们不是战士,是战斗的女孩。』

那句话吹散了我内心所有的迷惘。

突如其来,我想起和大家在蛸九的约定。

我居然要加入体育祭的应援团,我不禁自嘲。

参加学园祭有很多种方式,应援团毫无疑问可以算入最费时费力的前五名。

毕竟表演时间的舞蹈从挑选主题开始,到表演服装、音乐、舞蹈编排,全部都必须自行思考、选择、制作与牢记,最后在场上表演。

如果是去年的我,应该会以篮球优先为理由,根本不会考虑。

有时间做那种事的话,不如拿来练习。

不过,我想起心爱的男人。

我对篮球投注的热情愈多,对他就愈迷恋。

我对他愈心慌意乱,篮球的技巧就愈精通。

所以,我毫不犹豫做出了选择。

在没有了陪你练棒球这个借口,暑假这个理由不成立后,只要依然能待在你身边。

我们会聊哪些话,会度过什么样的时间,会制造哪些回忆?

我会把这些全部接收,做为我的精神食粮。

说不定──我心想。

其实根本不需要知道答案。

其实根本用不着正面对决。

现在的我肯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如果只是想着他就能如此满足,真的有必要期望更进一步的发展吗?

其实我注意到了。

我将篮球与你紧密系在了一起。

所以我知道自己可以变得更强,我知道了畏惧。

正因为两者互为表里,我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如果这段恋情结束,我还有办法继续站在场上吗?

我还能以不变的目光,凝视着球框吗?

……我做不到。

我不知道是会走出情伤专注于篮球,还是失去战意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

我只确定一件事。

一旦恋情结束,现在这个我也将终结。

既然如此──我不自觉抓住胸口。

既然如此,我不会强求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只要能让我看着你就好。

如果两者都会失去,干脆用双手紧抱在怀里。

──希望这样的关系可以一直维持下去。

我内田优空和往常一样,正在准备晚餐。

今天的主菜是剑鱼紫苏梅卷。

爸爸和弟弟跟某人一样,都不太喜欢鱼类料理,只是可能因为梅干下饭,他们都很喜欢,算是我家餐桌上常见的一道家常菜。

首先是将事先放在冰箱解冻的剑鱼切成一口大小,稍微洒点盐后静置一段时间。接着再趁这段时间取出几颗大颗的梅干,去籽并且用菜刀拍打成泥状。

再来准备特价时大量购买,放在底部装水的容器里保存的青紫苏。

接下来,在切好的剑鱼上面抹一层梅子泥,再用青紫苏包起来,洒上一点太白粉后,事前准备就完成了。

开始煎之前,先确认已经开火的锅子。

锅子里煮的是马铃薯、洋葱,还有常见的味噌汤材料。因为是平日,汤头就使用高汤粉。

确认马铃薯煮熟后,暂时关火溶入味噌,最后放入干燥海带芽就完成了。

接着是在平底锅开火,我家用米油来代替沙拉油,油热好后,把事先处理好的剑鱼先下锅一半的量。

煎熟后装盘,再把剩下的另一半放进平底锅。

我认为调味只有盐巴和梅子就很美味了,只是为了重口味的弟弟,我习惯把另外一半淋上面味露,调整口味。

今天因为有夕湖买来的金泽特产「ISHIRU鱼酱」,我就拿来用了。

鱼酱的香气四溢,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忽而掠过脑海。

──夏天结束,最要好的女孩剪短了头发。

用言语叙述的话,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然而,我想都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我知道她很细心保养,想起她每次发现那头长发可以变换什么样的新发型时,总会兴奋地来向我报告。

尤其是,简直难以想像她会有其他模样。

因为她是那么适合长发的女孩子。

妈妈离开的那天起到进入高中前,我一直留着不起眼的短发。

我没有想过追求时髦的发型,也没想过给人可爱的感觉,只是不想显得太突出,低调地融入人群里……

遇见夕湖和你之后,我第一次想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新朋友的那头长发,每当笑的时候就会跟着轻晃,生气的时候就会猛地跳起来,啪哒啪哒冲过来时则留下新娘头纱般的余韵。

我心目中可爱的女孩子,正是她的模样。

那个时候如同我受到最讨厌的男孩吸引,夕湖想必也动了情。

所以我一直害羞得没有说出口,其实我从去年就视她为憧憬的对象。

我想变得和那个女孩子一样。

我带着这样的心愿留长的头发,已经留得很长了。

──我以为自己稍微接近了一点,结果距离又拉开了。

啪,油响起喷溅声,我急忙翻动平底锅,拿着调理筷将剑鱼翻面。

这样的自己实在很可笑,我不由自主放松了脸上表情。

夕湖果然厉害。

即使是进入高中前与恋爱无缘的我也能明白。

发生那种事后剪短头发就只有一种解释,可是从她身上完全感觉不到悲怆或是后悔。

她一刀剪断了有如天使羽翼,令人着迷的那头长发,但是为什么……

她轻盈得彷佛只要蹬着地面,真的就能从窗户飞向远方。

放学后,我们在车站前面购物时也是这样。

以为平常的夕湖回来了的下一瞬间,我不认识的夕湖便忽然露出脸来。

她散发出成熟,虚幻得像是一碰触就会消失,不过心思又确实在这里,难以形容的气氛。

我感到有些寂寞,她是那么的耀眼。

关火,将剑鱼移到盘子上,我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没有就那样结束,彼此的手依然牵在一起。

不过,我想着看向厨房那张凳子。

『直到未来能为了自己,面对爱情的那一天。』

那天傍晚,我提出的是有期限的和好。

因为我很清楚明白,朔同学和夕湖的「那一天」不是现在。

这是为那两个重要的人说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次我问起自己。

我的「那一天」是什么时候?

夕湖以自己的方式前进,朔同学理解我的话,在那个家打造了传达心意的场所。

可是我。

我注意到自己想成为特别的女孩,决定要更任性一点,却依然甘于现状不愿改变。

为自己面对爱情,并不是要摧毁一切。

只是我在今年夏天。

彷佛要看穿朔同学与夕湖的内心世界。

无尽的泪水,椎心的疼痛,无法自持的苦楚,难以抑制的哀伤,恨不得连同回忆一起抹灭的后悔──

我认识了爱情的结束。

那天的夕湖就是我。

表达自己的心意还是隐瞒,只有这样的差别而已。

如果在傍晚的教室告白的人是我,应该会遭到同一句话拒绝。

就算你的心里有我的一席之地,旁边也还有其他女孩。

我没有踏出一步的勇气与决心,先得到了结果。

我没有深受重伤,而是轻伤。

所以我对表面上没有结束的现在感到心满意足,希望能沉浸在这样的幸福里。

和夕湖又能一起出门逛街,和朔同学寻常地约好出去采买,应援团是有点烦恼,不过藤志高祭应该会成为难忘的时光。

如果可以的话──我暗自期待。

不只是我,还有大家。

可以珍爱地爱上经历过那个八月后迎来的这个九月。

让那一天停留在那一天。

──永远委身在这样的普通里。

『明日姊是什么颜色?』

你宛如一位离岛的邮差。

在遗忘时翩然来到,递来令人欣喜的书信。

同样的事情一再发生,差不多也该习惯了,我不禁自嘲,只是依然忍不住引颈期盼你今天会不会来,明天是否会捎来什么消息。

我就像祈祷似的,一再假装不以为意,假装没看见,其实内心一直有这种感觉。

这是个我置身事外的感伤夏天。

这是个我独自度过的寂静夏天。

与你的约会像是延续小时候一起度过的那七天,共度夏季学习营时,虽然只有短暂的时间,我感觉就像成了你的同学。

在我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时光兴奋、雀跃与依恋时──

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到了极深的伤,可悲的外人如我,连擦拭你流下的泪水也做不到。

即使如此,我至少可以是你的学姊。

我约你到怀念的奶奶家,面对你的内心,只是不知道这么做究竟能有多少帮助。

接着迎来了祭典的夜晚。

你与她们重修旧好,我已经不感到惊讶。

前一天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就有这种预感。

因为我听出为哭泣的你做蛋包饭的是那个温柔的女孩子,她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这个夏天。

柊同学、内田同学、七濑同学、青海同学、水筱同学、浅野同学、山崎同学,当然还有你也是。

你们共同体会的烦恼、苦涩与伤痛,写成了独一无二的故事,而不管怎么翻页,里面都没有我的名字。

这种情形不论过去还是未来都不会改变,我绝望地这么相信,正因为如此。

──你不经意的一句话,我差点没喜极而泣。

因为一想就会有期待,我尽可能不去想。

虽然这么做会无法马上理解真正的心意。

如果在藤志高祭能进入同一个委员会,体育祭分到同一个颜色的组别……

想必在你有这种想法的更久以前,我就在想像这个可能性。

不知不觉中,桌角那台复古收音机播出BUMP OF CHICKEN的『Stage of the ground』。

体育祭的应援团啊,我不自觉微微笑着。

实在很有你们的风格。

你们肯定会闹哄哄的,但是又超认真投入,做出热血到让人看不下去,振奋观众情绪的表演。

如果我能加入你们……

我难以想像自己大声加油,穿上表演服装跳舞的模样,只是冒险一下也不错。

你总是会带我进入我不知道的领域。

或者。

我现在真正追求的,正是这样的时间。

不是你,而是你们。

我希望自己的名字可以出现在你们的故事里。

由于学姊与学弟的关系,有些我注意不到的事情。

那一定不会只有好事。

过去只能透过你这个柔和的滤镜得知的那些与她们的关系,密切的联系,看向某人的目光,不经意间的动作,我不知道的表情──

一旦亲眼见到,必然会受伤、疑惑,感到愁苦。

只是我连那样的痛楚也觉得羡慕。

『希望我们至少可以是同一个颜色。』

『嗯,和你一样的蓝色。』

如果能染上你的颜色就好了。

最近我不时会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去了东京,我的恋情是不是就真的结束了?

我的确是有这样的决心。

如果离开这座城镇,追逐梦想,不论是在平常的河岸偷偷等待升上三年级的朔同学,一时兴起找他去约会,还是成为他的新娘,都会成为泡影。

所以我决定剩下的时间要拿出真心来与他相处。

只是,偶尔我会受到逃避的甜美诱惑。

我想起与你重逢后的这一年。

我们不是每天都能见面的关系,直到最近不只是电话和LINE,连个约定也没有。

我们能一直维持在这样的关系吗?

如果我在异地努力打工,也许每个月能回来一次。

我可以瞒着你,在放学的时间坐在岸边看书。

充分享受过你惊讶的表情后,我们可以去约会。

虽然有点无趣,我们的未来,即使是如字面意义的未来展望,也可以在电话里面讨论。

只要开视讯,我就能在假日和你一起走在东京街头。

那和转瞬即逝的这一年,有什么不同。

前往职场观摩的那一天,两个人一起用晚餐的时候。

你在回到那个夏日祭典前,与柊同学、内田同学说了哪些话,有什么样的结果。

你大概只挑了可以让我知道的那些事,说得十分谨慎。

虽然是美得让人不由得落泪,残酷得让人想逃离的故事……

一缕月光照了进来。

你的恋爱还没有开始。

说不定,我想着。

正因为是对他人诚实,对自己超吹毛求疵的你。

也许你无法干脆地只挑选出一个人吧。

今后你会一个个面对内心里的每一个女孩,虽然希望至少在最后面能有我的位子,你或许会花上很长的时间,像写小说精心挑选每一个字,慎重地为自己的心情命名。

如果是这样的话,在这段时间里。

我们之间相隔的一年填补得起来吗?

如果你也开始有到东京升学的打算……

升上大学后,就无所谓学年的差距了。

我知道这种想法未免太理想化。

如果可以的话,在我毕业后。

──希望能继续维持在这样的距离。

滴答的水滴声响起,我七濑悠月静谧地阖上双眼。

不论是哪个季节,我都喜欢像这样悠然泡在浴缸里。

浴室的电灯关了,改点上香氛蜡烛。

我或是看着摇曳的烛火发怔,或是让头枕在浴缸边上,有时候也会想些事情。

比如说篮球、搭档、朋友与喜欢的男孩。

今天我想的是九月。

更正确来说,是夏天过后尚未进入秋天的我们。

我想着千岁。

──我心里有其他的女孩子。

听说他很痛苦地,把这话又说了一次。

我的心里有夕湖在──他说这话前这么声明。

他还是一样那么呆板,我不由自主涌起笑意。

「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吗?」这句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千岁口中的女生指的是谁,我心里有数。

夕湖、小内、阳、西野学姊。

──还有我。

虽然有点厚脸皮,我可没有纯情或是软弱到不把自己也算在内。

现在在千岁心里的女生应该就是这五个人。

尽管可以为此感到一丝欣喜,我无法满心欢喜,因为我能理解他内心的挣扎。

他对我们的感情,肯定和其他同学不一样。

不过那是朋友、搭档还是憧憬……

至少还不能算是恋情。

我们实在受过太多幻想与幻灭的耍弄。

如果要取名为恋情,那会是在最后的最后。

在接触到真正的千岁前,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比如说在学校最常交谈的人,比如说像家人一样的人,比如说以同样的热情跑在身边的人,比如说第一个认同真实自己的人。

我看过许多人因为这些琐碎的理由到处贴上恋爱的标签,擅自心花怒放,又擅自把标签撕下。

恋爱是免罪符,可以不负责任地伤害他人。

不论是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你。

必定都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不愿意伤害那些自己珍惜的人,更会这么想。

──不知道哪种情感可以命名为恋爱。

总而言之,我随手掬起热水。

我看着在掌心浮晃的七濑悠月,这么想着。

千岁对我的情感,总有一天取名为「相似的两人」也不奇怪。

真讨厌,我苦笑着叹了口气。

我想着西野学姊。

老实说,我现在还是搞不懂那个人。

她是千岁崇拜的对象,这一点非常明显。

而且在西野学姊心中,他占有特殊的地位。

在我推波助澜的那趟东京旅行后,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神秘,只是也感觉得到他们共度着他人更加无法介入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西野学姊不久后即将远行。

在那之前,他们其中一方会有个答案的吧。

我想着阳。

七月的芦高战后,我发现搭档陷入了低气压。

她像是心慌意乱,可是并未因此疏于练习,或是失去目标,我也就无法给予具体的协助,只能焦急地守望着她。

不过,在与我也崇拜的亚纪学姊、铃学姊比赛的那一天。

小海的确掌握到了某种感觉。

她瞒着我练习三分球真的吓到我了,不过等她熟练后,肯定会变成更难应付的球员。

不论是对应战的对手,还是对我来说都是。

小海的表现不佳,十之八九和对千岁的感情脱离不了关系。

她能摆脱低潮,表示她在心里找到了结论。

她是位可靠的搭档,一旦成为敌人,也很难找到如此强劲的对手。

我想着小内。

一想到小内,我就觉得心里难受。

──希望我们可以是最瞭解彼此的两个人。

尽管我这么期望。

我却没有注意到千岁隐藏起来的情感。

最瞭解他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有着可以为了重视的人毫不犹豫冲出去的坚强,以及在最后将大家相连起来的温柔,那个女孩现在在想什么呢?

然后,我想着夕湖。

虽然不想承认,老实说,我认为现在在千岁的内心,占据最重要地位的不是小内就是夕湖。

那不是因为告白后就算再不愿意也会耿耿于怀,事情没有那么单纯。

──夕湖在这个夏天变得更美了,简直判若两人。

金泽旅行时就有这种感觉,今天早上她又再次带来冲击。

她的变化该怎么用言语形容,我不知道。

成熟,内在的成长,贤淑……

这些都很接近,但是都无法精准表达。

比如说,不经意间露出的沉稳目光。

比如说,面对千岁的柔和笑容。

比如说,呼唤他名字的甜美嗓音。

这些全都让人怦然心动。

所以那个人也一定……

最后,我想着我自己。

我试着当个旁观者,冷静地观视自己。

我不像西野学姊离别之日将近,不像阳借由运动紧密连结在一起,也不像小内和夕湖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我认为以一个女孩子来说,我是以最稳扎稳打的方式拉近内心的距离。

比起假扮情侣的那个时候更像一对恋人的瞬间一点一滴增加了。

我心里一边怀疑这样就行了吗?一边肯定这样就行了。

两人之间没有特殊的羁绊,反过来说就表示不需要特别的理由,也能待在彼此身边。

总之。我走出浴缸,看向镜子。

虽然这个夏天发生了很多事,所幸最后能暂且稳定下来,像这样迎来九月。

不论是好是坏,夕湖的告白与结果迫使我们进入短暂的停滞期。

我得到夕湖的许可,向阳大致解释了一下事情经过,西野学姊那边想必也听千岁说了。

听见这件事后,「夕湖失败了,但我肯定能得到不同的答案」会这么想的人应该是没有。

我们还需要再花多一点时间,面对这份感情。

虽然知道什么都没有结束,至少现在──

至少现在可以委身在遥远的祭典乐曲,享受与大家一起度过的日子。

所以在未来,在你为情感命名的那一天前。

──希望可以一直维持着这样虚假的关系。

开学典礼的几天后。

二年五班为了决定包括校外祭、体育祭与文化祭在内的学园祭整体的委员会,以及在文化祭举办的班级活动,在第七节课召开班会。

身为班长的我千岁朔站在讲台上担任司仪,副班长夕湖站在我背后的黑板负责记录。

首先是学园祭委员会,由志愿者举手,志愿人数超过名额的话则采用讨论或是猜拳的方式决定。

如果我们同时举手表示要参加应援团,其他人恐怕很难表达意愿,因此我们事先讲好,一开始先观望状况,后来因为没有人自愿,就由千岁小队的所有成员加入应援团。

我们这群人男女加起来共八人,超过规定人数,但是体育祭分到蓝队的同学年理组班没有半个人想参加,因此应援团的人员可以全部都由我们组成。

这方面的安排我事前向藏老师确认过,因为每年都是这种情形,我不怎么担心。

其实男女各还有一个空额,我也邀了荠与亚十梦,只是我就不指明是谁了,有个人摆出死都不要的态度,因此他们两个人加入了事情比较少的单位。

委员会的工作分配很快就告一段落,现在讨论的是文化祭的班级活动。

班上同学对班级活动的态度相当踊跃,提出了不少建议。

「果然还是食物类吧?炒面!章鱼烧!法兰克福香肠!」

「可丽饼还有松饼这类的甜点也不错。」

「鬼屋呢?」

「搞笑影片也很有趣吧?」

叩、叩、叩、叩。

夕湖将所有同学的意见写在黑板上,圆圆的字体很可爱。

「我!我我我!」

我看向生龙活虎地站起来的男生。

「海人。」

「猫耳娘女仆咖啡厅!」

「「「「「蛤────?」」」」」

「怎么这样!?」

反对声浪主要来自女生。

阳的语气很不耐烦。

「你该不会是受到山崎影响,动画看太多了吧?」

海人看起来没有轻易放弃的意思。

「怎么这么说,气氛绝对会很热烈!大家都想听夕湖还有小内说『主人,欢迎回来喵』对吧健太!?」

听见这问题的健太一手抵住眼镜中梁,以冷漠的语气说了起来。

「浅野,那只是想像出来的。」

「健太你居然背叛我!?」

「你也该成熟点了。」

「我们一起热血讨论角色扮演的日子到哪里去了!?!?!?!?」

因为他们的对话,教室里顿时吵得沸沸扬扬。

班上气氛偏向否决海人的提议,男生们似乎都暗自感到了遗憾。

这些人里面肯定有些人想像了夕湖她们穿上女仆装的模样。

当然我也是其中一人。

这时,在教室角落静静看我们讨论的藏老师慢条斯理说了起来:

「喂,山崎。」

健太听见老师的严肃语气,态度有点紧张。

「呃、是……」

藏老师刻意叹了口气,扳起脸来。

「──刚才是浅野说的对,你可别成了无趣的大人。」

健太一时间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什么……?」

藏老师的表情莫名郁闷,咕哝着抱怨说。

「我想听她们对我说『主人,欢迎回来喵』。」

「你这个变态老师!!!!!」

噗哈,教室里随处响起了笑声。

健太也该认清藏老师就是这种大人了。

我正思考时,和希无奈地耸耸肩。

「你太落伍了,海人。」

海人不服气地回嘴。

「不然和希你有什么好点子吗?」

和希装模作样地扬起嘴角。

「这种时候就要反其道而行,推出帅气男装咖啡厅。」

海人的神情纳闷,像是无法理解。

「女生扮成男生吗?谁想看这种东西?」

和希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又继续说下去。

「比如说,你不想让穿上执事服的悠月壁咚加上抬下巴吗?」

「──你这家伙是天才啊!!!!!!!!」

和希这小子,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劲爆发言来。

同学们看着他们你来我往,也窃声笑了起来。

至于当事人七濑,则是难得愣住了。

她大概是不习惯和希这种吹捧式的打趣,不知道怎么反应吧。

老实说,他会拿七濑出来举例,我也吓了一跳。

看来他也有了什么心境上的变化。

「我我我!」

接着站起来的是荠。

「我们班上有很多长得好看的男生,女装咖啡厅怎么样?」

「「「「赞成!」」」」

「「「「休想!!」」」」

班上的男生和女生的反应分成了两派。

荠做作地让食指抵住下唇,像在以我们的反应为乐,捉弄着继续说下去。

「这个嘛,千岁同学可以扮成可爱女仆。」

「别闹了。」

「水筱同学是辣妹妆加上女生制服。」

「饶了我吧。」

「浅野同学的话,嗯,幼稚园儿童吧?」

「我这种体型吗!?」

然后,荠说着看向教室的某个地方。

「亚十梦是兔女郎。」

「你欠揍啊!!!!!!」

全班同学因为这段对话,再次哄堂大笑。

等笑声平息后,荠往我们看过来。

「不开玩笑了,戏剧怎么样?」

「喔喔,这算是基本中的基本。」

班级活动不局限在教室里举办。

先前提议的咖啡厅或是鬼屋会在教室里开设,炒面和可丽饼这类的则是在外面停车场摆摊。

虽然需要和其他班级协调时间,只要提出要求也可以使用舞台。

荠又继续说下去。

「虽然要看演的是什么戏,戏剧的话就某种意思来说,也有男女扮装的要素在内,而且每个人可以依自己的专长,比较容易分担工作吧?」

「这话的意思是?」

「不怕上台的人可以担任演员,不想上台的人可以负责剧本或是道具、灯光,还有像是服装这类的幕后工作。」

「我懂了。」

学园祭需要同时准备委员会与班级活动,非常操劳。

不论是什么样的活动,准备过程都很辛苦,也需要分工合作,如果工作的种类多,的确是比较容易分配。

「OK,夕湖可以麻烦你写上去吗?」

「好!」

她的回应不太寻常,我有些在意,转过头去后,看见夕湖在黑板写上了「戏ㄐㄩˋ」,我看着感到莫名心安。

最后,包括「猫耳娘女仆咖啡厅」、「帅气男装咖啡厅」、「女装咖啡厅」这些恶搞的点子在内,由全班投票表决。

投票采取写在纸上后投入箱子的匿名形式。

我在与夕湖快速统计票数后,看着结果说了起来。

「那么先公布第三名。」

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清了下喉咙再继续说下去。

「第三名,猫耳娘女仆咖啡厅!」

「「「「「唉唉唉~」」」」」

女生与男生同时响起了抗议声。

女生是「居然有人投」的意思,男生则是「居然没有第一名」的失望。看来有很多男生仗着匿名,投下了这一票。

千岁小队的女生好像往这里投来冰冷的视线,我害怕得不敢看过去。

……不是只有我喔?

我重新打起精神,继续看向写着结果的那张纸。

「好了好了安静!」

我再次确认名次有没有出错,接着公布。

「……第二名,女装咖啡厅。」

「「「「唉唉唉!?!?!?」」」」

男女生的抗议声响起,与第三名时的语气逆转了过来。

真是好险,谁投的票啊。

我看向千岁小队的女生,没有人敢对上我的视线,你们这些家伙。

不过从第二名与第三名的名次看来,男女生算是扯平了。

和希的「帅气男装咖啡厅」是第四名,不只是因为风格较为特殊,也与第三名瓜分到了男生的票。

所以,我说着看向全班同学。

「第一名是戏剧!鼓掌!」

「「「「「喔喔!!!!!!」」」」」

终于男女生都响起了真挚的欢呼声与掌声。

这下算是做出了最好的选择,我心想。

荠的话很有说服力。

我看着班上热烈的气氛,稍微确认了一下时钟。

学园祭的委员会和班级活动的决策过程很顺利,班会还有时间。

我瞥向夕湖,她轻笑着,认同地点了下头。

于是我说了起来。

「我们可以先来讨论要演什么戏,不用今天决定没关系。先不管由谁来演,你们有想看或是想挑战的戏码吗?」

班上同学听见我这么说,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

「班上运动神经好的男生多,要演动作戏吗?」

「改编流行漫画好像会很好玩!」

「二•五次元吗?」

「歌舞剧的形式也不错。」

「那样对演员的负担不会太大了吗?」

「最好是男生和女生都有上场机会。」

在各种意见纷飞时,荠举起手来。

「干脆自创剧本如何?」

我搔着脸颊,回答她的提议。

「可是毕竟离正式上场剩不到两个月。班上有人可以自己写剧本,或是没有经验想尝试的吗?」

我姑且问了一下,果然没有人举手。

本来我以为艺文社团的同学有可能自愿,看来还是很难。

荠看见这种情形,轻易打了退堂鼓。

「我想也是。这么一来要不是改编流行的漫画或是电影,就是经典故事了吧?」

海人听见这句话,马上提议。

「说到文化祭的戏剧,当然是罗密欧与茱丽叶!」

荠拍了下手。

「啊哈,这是正统呢!大家都知道故事剧情,以福井为舞台演出现代版的好像会很有趣。」

「不错唉!?像是登场人物全部都说福井腔!」

「这个好!」

这时,看着他们讨论的藏老师说了。

「啊~去年也有班级演罗密欧与茱丽叶,几年前我也看过福井腔版本。我只是提一下,你们要演一样的也是可以。」

荠垂下肩膀,像是觉得很可惜。

「嗯,既然之前有人演过,还是演别的吧。」

我也以司仪的身分提出建议。

「先不管要搞笑还是正经,改编经典故事这个方向还算可以吧?」

我看向教室,所有同学都在点头。

荠把手捂在嘴上。

「也就是说,问题在拿什么故事改编了。」

虽然这么说很失礼,她难得参与讨论表现得这么积极,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意见获得采纳,想要尽可能多出点意见吧。

荠像是想不到什么好点子,问起了别人。

「悠月,你有什么想法吗?」

七濑像是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自己身上来,神情有些惊讶,接着思考了一会儿后──

「白雪公主的话呢……?」

她咕哝着。

她的语气意外轻柔,像是不小心说出了心声。

「啊,不错唉!」

荠站起来,看向全班同学。

「这个点子太妙了。在高中的学园祭没有罗密欧与茱丽叶热门,而且虽然说这完全是我的偏见,不觉得白雪公主比灰姑娘要来得时髦吗?」

班上同学听见她毫不掩饰的说法,不由自主笑了出来。

从七濑口中听见白雪公主虽然有点意外,我也认同这的确是个很妙的点子。这个故事家喻户晓,改编起来也容易。

「啊!」

荠像是灵光一闪,睁大眼睛看向我这里。

「不好意思,千岁同学,可以让我主持一下吗?」

「喔,没问题。」

我这么回答后,她迈步走了上来。

我退后一步站在夕湖身边,让开讲台前的位置。

荠稍微举起右手。

「大家可以老实说没关系,有哪些人想上台演戏?」

教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同学或是尴尬地垂下目光或是窥探彼此的脸色。

他们不晓得是真的不想演戏,还是难为情不敢举手,有点难判断。

我正想补充说明时,荠又接着说下去。

「反过来说,有没有人尽量不想上台?这种情形很平常,大家可以不用顾虑,直接说出来。」

看来根本不需要我出面,我轻吁了口气。

第一个懒洋洋地举起手来的是亚十梦。

接连有人跟在他后面举手,最后几乎所有同学的手都举了起来。

全班同学也许是介意我们,其中只有千岁小队的成员们苦笑着观望事态发展。

「OK,那么我有个建议。」

荠的语气轻松,像是早料想到这个状况。

「白雪公主的主要登场人物有白雪公主、皇后、皇后扮成的魔女、王子和七个小矮人,最多需要十一个人。这些角色可以麻烦千岁同学你们的应援团吗?」

我正在想原来是这样的打算时,荠转过头来,双手在胸前交握。

「对不起,虽然说应该先问过你们,千岁同学你们愿意吗?应援团的准备不是很忙吗?我想如果演员全部都由你们担任,你们要集合起来练习会比较方便。」

她的解释不出我所料,我轻轻点了下头。

这是个不错的建议,考虑到了我们的状况。

优空与健太也许会有点抗拒,不过反正他们都已经答应要参加应援团在人前跳舞,这方面的交涉在蛸九都说定了。

荠又接着补充说。

「如果是道具这类的幕后工作,需要到这里来的时间反而会增加。我没有要替代的意思,只是如果你们愿意上台,我可以当班级代表,琐碎的小事都可以交代我。」

如果要同时准备应援团与班级活动,的确是会很劳累。

而且就算只是名义上的,毕竟我是班长,也不能不参加……

我看向全班同学说。

「我个人是觉得可行。」

站在我身旁的夕湖接着说。

「我也赞成!」

七濑也搔着脸颊说。

「演员的话可以靠个人练习补强,而且也可以在应援团练习的时候顺便对戏。因为还要考虑到社团活动,这样安排也许会比较方便。」

阳用力举起手。

「同感!」

和希看向我这里轻轻点头,海人也竖起大拇指。

原本担心的优空也战战兢兢说了起来。

「如、如果是台词比较少的小矮人……」

健太一再点头。

「完全同意。」

荠说着谢谢笑了开来,接着看向全班同学。

「那么演员就拜托千岁同学他们,大家同意吗?」

「「「「喔喔!!!!!!」」」」

同意的掌声响了起来。

荠真是帮了大忙。

这种提议实在很难自己开口。

这么说来,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魔女可以由皇后一人分饰两角,就算这样还是少两个人吧?」

魔镜只出声音,可以随便找个人兼任,但是白雪公主、皇后、王子和七个小矮人,最少也需要十个人,而我们只有八个人。

荠不以为意地回答我的疑虑。

「不用担心,亚十梦可以演不说话的小矮人。」

我还没来得及劝阻──

「开什么玩笑,我死都不演!!!」

不出所料,亚十梦立即出声抗议。

啊哈,荠笑着。

「有什么关系嘛,小矮人的帽子很适合你喔。」

「不要再闹了!」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笑得身体都在抖动。

能这样应付亚十梦的人,大概只有荠了吧。

「那么我来演小矮人,你负责率领道具组。反正你是回家社,至少该帮一点忙吧。」

啧,亚十梦咂舌,「……知道啦。」不甘愿地说。

他也许是判断和荠继续争执下去,只会让事情更麻烦。

他们平常都是什么样的交谈气氛,我好像有点能明白了。

荠一脸神气地看向我。

「另一个人靠剧本改编删掉就行了吧?」

我点头同意。

「反正也不需要那么讲究。」

荠啪地拍了下手。

「打铁趁热,马上就来决定白雪公主、皇后与魔女还有王子的人选吧。」

我确认了下时间说。

「这样剧本应该会比较好写吧。」

对吧?荠说着看向七濑。

「悠月,你来演白雪公主吧?」

「「「「「喔!?」」」」」

同学们有些兴奋。

毕竟是由她提议,能力不用说,也有主角的强大存在感。

然而,当事人难为情地摇了摇头。

「我不是白雪公主的料。」

哦,我不自觉挑起眉毛。

七濑难得这么谦逊。

我还以为她会露出从容的微笑,一口答应。

荠的表情也有点意外。

七濑似乎是注意到周围的反应,急忙补充了一句:

「皇、皇后与魔女的话就没问题。」

的确是,荠说着,挑衅地扬起嘴角。

「那个角色好像比较适合你。」

「嗯嗯?这话是什么意思啊,绫濑同学?」

「啊哈,你自己问镜子吧。」

她们什么时候这么合得来了,我不禁苦笑。

我想一定和上次那趟金泽之旅脱离不了关系。

夕湖笑咪咪地看着她们的对话,我看向她的侧脸。

想必是她主动约她们出门,不经意地让她们合好。

认识她这么久,我已经不会再感到惊讶了。

我知道夕湖就是这样的女孩子。

对了──七濑说。

「白雪公主就由夕湖来演吧?」

「「「「「喔!?」」」」」

全班同学的情绪再次亢奋了起来。

夕湖指向自己,难以置信地说。

「咦?我吗?」

荠无奈地笑了出来。

「能够在舞台上面与那个魔女较量的,也只有夕湖了吧。」

七濑马上驳斥了回去。

「我是皇后。」

夕湖听着她们的对话嗤嗤笑着,发丝也跟着轻晃。

「我对演技没什么自信,没问题吗?」

七濑点头。

「不用担心,万一你忘词,我会帮你。」

「那么……」

夕湖说到这里,往荠的身边站了过去。

「遵命!」

她神采飞扬地举起了手。

「「「「喔喔!!!!!!」」」」

不论男女,教室里面顿时掀起热烈的气氛。

夕湖的白雪公主与七濑的皇后。

所有人的期待高涨,到处都出现了各种妄想。

「我会帮柊同学制作超可爱的戏服!」

「七濑同学的要走性感路线!」

「剧本怎么办!?」

「哇啊,希望她们都可以有幸福的结局。」

「──慢着,王子呢!?」

某人的声音大喊了起来,荠嘻笑着转过来看向我。

「那还用说吗……?」

和希双手向上一摊,夸张地垮下肩膀。

「是朔吧。」

海人扭曲的脸像是踩到图钉,瞪向我这里。

「这次就让给你。」

健太用中指把眼镜扶正。

「爆炸吧。」

阳在桌上支着脸颊,嘿地扬起嘴角。

「大爷,那种做作的台词是你的专长吧。」

优空轻柔微笑着,不知道为什么语气特别冷漠。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朔同学很帅的。」

我搔了搔脸颊。

「……我是不会拒绝啦,只是压力不会太大了吗?」

我这么说之后,教室里面瞬间变得闹哄哄的。

尖酸刻薄的发言接连往我射了过来。

「喂,千岁,你怎么可以不选七濑同学!」

「我怎么知道,要抱怨就去找写故事的那个人。」

「你居然要趁柊同学睡着的时候带走她,你这个绑架犯!」

「不是我,是王子!」

「渣男王子!!」

「失礼的家伙,小心我砍了你的头!!!!!!」

所有同学都为了接下来的祭典兴奋不已。

如果独自抱着膝盖,四周依然转动不止,不如干脆随大家旋转共舞。

不论是他是她是你是我。

所有人一起哔哔吹着笛子,咚咚打鼓,手挥啊挥的,叩咚叩咚一路往前走。

荠招招手,七濑直接站上讲台。

皇后、白雪公主看着靠不住的菜鸟王子。

七濑用舌尖舔了下嘴唇,娇艳的嗓音说了起来。

「你喜欢毒苹果吗?」

夕湖眯起双眼,宛如一碰触就会消失的沫雪。

「带我走,王子。」

如果,我心想。

真的有魔镜的话,想必会照出这个世界上最没出息的男人。

如果皇后只是皇后。

如果王子遇见的只有白雪公主。

──那么两人就可以手牵着手,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故事有着这个被设计好的结局。

无法分割的心弃置在白纸上,故事要如何接着发展下去。

也许为了不让人落单成了迷路的孩子,我们会在最后的最后试图填满所有页面。

明知不可能成真,内心依然怀抱期望。

当我们含泪在落幕的舞台上站成一排,低头向台下观众鞠躬时。

──希望大家能鼓掌着说,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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