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序幕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若月神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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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可怕的头发与眼睛呀!?』

亲生母亲最初给予自己的,是彷佛看到怪物的眼神与侮蔑的话语。

从手持圣剑的勇者,到利用恐怖支配大陆的龙族、靠著极稀有天赋建立起大国的贤君,还有支配黑夜的吸血鬼……尽管像这样由实际人物或怪物们所引发的民间传说数量繁多,但对帝国贵族而言最为有名且被认为最不吉利的,则是白发鬼的逸闻。

那是三百年前的事了。为了打破上流阶级毫不在意平民死活的支配体制,压制了帝国七成以上领土的革命家,据说有著与生俱来的白发与左右各异的瞳色。

顺利地让革命以成功作收,成为民间英雄的白发鬼,对于不得不放弃许多既得权益的贵族来说,简直是跟恶魔毫无分别的怪物。

结果,贵族制度本身虽然留下来了,但白发与虹膜异色症在他们之间如蛇蝎般受人厌恶,成为不管能力与性格如何都会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

出生在这样的帝国大贵族葛雷尔公爵家,有著与生俱来的白发与红、蓝眼瞳的便是雪莉•葛雷尔。

只要是白发或异色瞳,就算血脉相连的亲生子嗣也会如蛇蝎般厌恶的贵族。而对贵族中的名门葛雷尔家而言,兼具两种忌讳要素的雪莉除了是诅咒之子以外,根本没有第二种解释。

连下级贵族都敢嘲笑、揶揄自己的焦躁感全部被发泄在雪莉身上。若是从前,贵族即使遗弃不喜欢的小孩也不会产生问题;不过受到革命影响,贵族变得也得平等接受法律制裁,葛雷尔家只能抱著屈辱扶养雪莉。

可是对雪莉而言,或许被拋弃还比较幸福也说不定。

父母与兄妹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都是用「白发」或「怪物」这种充满蔑视的称呼。一年到头穿的都是破旧得不像贵族会穿的单薄衣物,也从没与家族一起享用豪华的餐点,总是在自己房间被给予像是贫民才会吃的餐点。

只要犯下微不足道的错误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即使什么事都没做,只要进入视线范围就会被嘲笑著踹开。

本来应该守护雪莉的家族把她当成出气的对象,在宅邸工作的佣人们只顾著自保,全都对此漠不关心。

尽管雪莉度过了说是恶劣也不为过的孩提时代,但她的外貌却有如与其成反比般,日复一日成长得越来越美丽。

原本对贵族以外的人来说带有神秘感的白发如新雪般闪亮,左右异色的双瞳则像镶嵌了红宝石与蓝宝石般绽放著光辉。

由于不幸的境遇使她看起来有如月儿一样飘渺,虚幻地彷佛一碰触到就会消逝不见。

纵使在表面上侮蔑著这样的雪莉,比她小一岁的妹妹艾莉丝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嫉妒如狂。

虽然她也是可爱的千金小姐,但不论怎样就是输雪莉一筹。尽管是同样的父母生下的,却成长得比自己更加美丽的雪莉于是成为艾莉丝率先虐待的对象。

「哎呀真是抱歉,『姊姊大人』,盘子被我弄倒了呀。」

用极尽可能的嘲讽语气叫著「姊姊大人」的艾莉丝,她的家庭暴力行为随著雪莉的成长变得越来越激烈。

把雪莉的食物打翻在地上要她趴著进食的行为还算可爱了,有时甚至还会做出以剑术游戏之名用木剑不停敲打她这种严重到无法当成开玩笑的事情。

没有任何事物比毫无恶意、只是重复暴虐行为的纯真更加凶恶。要是没有人能在一旁劝告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一方是被当成诅咒之子在家庭内受到虐待,另一方则是集家族宠爱于一身的小女儿。即使违反伦理道德,但作为忌讳对象的白发与异色瞳被他们当成了免罪符。

年仅十一岁便对人生感到疲惫的雪莉。在她抱著膝盖静静地坐在宅邸后院内哭泣,钻牛角尖地想著希望能就这样消失的时候,从头上传来不熟悉的少年的声音。

「你在那种地方做什么?」

皇太子,阿尔伯特•拉格道尔。那就是他的名讳与身分。

与当时的雪莉同为十一岁的他与身为皇帝的父亲一起访问公爵家,就在利用多余的时间探险宅邸时,偶然与她相遇了。

就在雪莉抬起头,两人四目相交的瞬间,正逐渐获得完成形之美貌的她,让阿尔伯特一眼就落入了情网。

然后,当雪莉说出自己因为白发与异色瞳受到亲人虐待的事情时,阿尔伯特拉起雪莉的手往皇帝身边跑去。

「父亲大人!我要雪莉当我的未婚妻!」

就这样,顺著一见钟情的气势做出的宣言,意外地很顺利就被接受了。

身分地位既相称,而且令贵族厌恶的白发与异色瞳,对于在过去被捧为主君却成为贵族魁儡的时代,因那位革命家而重掌权力的皇帝家来说还是很有好感的。

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是没有受过贵族教育,不过出生之后第一次找到愿意爱自己的人,雪莉靠著呕心沥血的努力把这些都学了起来。

在那之后的八年间,她过著幸福的生活。

皇太子未婚妻这样的地位让妹妹与家族无法轻易对长女出手,于是雪莉成长为聪明又拥有绝世美貌的理想淑女。

由于自己也知道「痛楚」的缘故,使得比任何人都要能理解他人「痛楚」的她成为心地非常善良的女性,民众就不用说了,连在城里工作的佣人都很支持她,同时也得到皇帝皇妃的深厚信赖。

雪莉与阿尔伯特的关系也依然亲密。结婚前夜,感受著最爱的男人将自己抱在怀中注入体内的那股热流,让她沉浸在无上的幸福感中。

可是,如此典型的灰姑娘故事,却被纯粹的恶意毁掉了。

即使过了八年的岁月,她的妹妹艾莉丝依然怀抱著那股像是执著般的嫉妒。

比自己还要美丽的姊姊让人无法忍受。

被自己彻底瞧不起的姊姊竟然无视自己,被纳入皇族,让人无法忍受。

最重要的是,明明先喜欢上阿尔伯特的人是自己,横刀夺爱的姊姊实在是太可恨了。

「我要废除与雪莉•葛雷尔的婚约,并且在此宣布与其妹艾莉丝•葛雷尔的婚约!!」

事情是从与阿尔伯特相处的时间渐渐变短开始的。

雪莉自己也因为正式的婚礼将近而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对于与阿尔伯特见面的时间变少这件事没有感到任何异样,但艾莉丝的阴谋已经开始了。

「八年前的那一天,我根本没想到就连那泪水都是你这女人的演技!与不特定的多数男人做出不贞行为还不知满足,竟然从幼少时期就一直虐待著自己的亲妹妹艾莉丝,真是个表里不一的丑陋女人!」

被阿尔伯特亲信的骑士按倒在地上,无法理解状况的雪莉抬头望向阿尔伯特与挽著他的手、依偎在身旁的艾莉丝。

「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阿尔伯特殿下……?我不记得自己有做过……」

「不要叫我的名字!真是的,竟然曾经对这种女人倾诉过爱意,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最爱的男人简直像是打从心底觉得看到丑陋事物般撂下这句话。

「事到如今还要装作不知道,实在是厚颜无耻的女人!那么想知道自己犯下的罪状,就让我来告诉你!」

有人说,你从幼少时就开始虐待艾莉丝。

有人说,你身为皇太子的未婚妻,却不断与不特定的多数男人同床共枕。

有人说,你与邻国的间谍私通。

有人说,你挪用了国家预算。

每一项都是自己一无所知,毫无事实根据的罪状。

「我、我……感到非常悲伤,姊姊大人。虽然从很小的时候就常常受到欺凌,但我总相信如果是血浓于水的姊妹,总有一天能够互相理解的。」

对阿尔伯特等人悲伤地噙著泪水低下头的艾莉丝,只让被压制在地的雪莉见到极为扭曲的得意表情。

「你身为亲姊姊,却对这么坚强又心地善良的艾莉丝……!!像你这样的女人不配当王妃!比任何人都要善良的艾莉丝才是我命中注定的对象!」

珍重地将妹妹抱向怀中的未婚夫。在噙著泪水的双眼中可以窥伺到优越感的艾莉丝。看著以为在这八年已经结下情谊,却面露嫌恶表情蔑视自己的众人,雪莉确定自己是被艾莉丝陷害了。

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样的诡计。不过,现实是艾莉丝夺走了阿尔伯特的心,并且拉拢了周围的人,让雪莉的信用直落谷底。

「原本这几年我就已经看你很不顺眼了!作为一个比我还要晚才开始接受教育的人,却不管在剑术、读书还是礼仪各方面都超越了我,这样的心情你能理解吗!?像你这样不懂得如何保持男人体面的女人待在身边,让我无时无刻都无法放松!!」

这句话对雪莉而言,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为了将来有一天成为皇妃可以支持所爱之人而做出的努力被全面否定,泪水从双色的眼眸中滴落。

「怎、怎么会……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请冷静下来,再一次……只要再重新调查一次就好……!求求你……!请相信我……拜托……!阿尔伯特殿下……!」

「住嘴!我根本不想听你讲的话!卫兵!现在立刻将这个女的关进地牢!!」

在曾建立过友谊的众人发出的咒骂声中,雪莉被卫兵粗暴地拖走。

拚命地恳求也遭到拒绝,从华丽的礼服换成囚犯穿的破烂脏衣服,雪莉就这样被监禁到地下牢了。

「嘿嘿嘿,这个可恶的卖国奴……现在马上就让你变得老实一点、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拷问官挥动的鞭子发出「啪咿!」的尖锐声音,在白皙的肌肤上刻下裂伤。

从未感受过的、如同灼烧般的剧痛让雪莉忍不住惨叫出声。

「噢喔!真好听的惨叫声啊!你会让老子觉得更加愉快吧!」

脸上露出残虐的笑容,拷问官一次又一次地对白皙的肢体挥下鞭子。

事情会变成这样的理由,雪莉可以理解。有拷问官这件事,就表示想要取得自己对从未犯过的罪所做出的自白书。

现在的帝国律法规定要是没有物证或自白书便无法进行审判。假设罪名是冤枉的话,艾莉丝为了名正言顺地排除雪莉,强迫自白这种程度的事是做得出来的。

(不要紧……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误会会解开的……!)

即使是被妹妹陷害,被未婚夫背叛,受到周遭人们的辱骂,雪莉依然坚信著。

如果是阿尔伯特,一定能找出真相,让自己回到跟以前一样的生活。没有任何根据,就只是把与阿尔伯特一起生活的回忆当成寄托,拚命地忍耐著残酷的拷问。

可是,才不过十九岁的小女孩所抱持的一线希望,很轻易地就遭到背叛。

用鞭子抽打这种刑罚还算可爱了。

拔指甲和水刑。三角木马和火刑。连强悍的战士也会发出惨叫的各种残虐刑罚消磨著雪莉的心,让当初心中怀抱的希望在不知不觉间就消逝了。

过去人见人羡的美貌已不复见。雪莉全身的皮肤溃烂,到处都是无法消除的伤痕,美丽的白发也像老人一样又脏又黑,已经完全变成令人不忍直视的丑陋样貌。

从监禁算起过了一个月,不管怎么等待,误会都没有解开。等到视野开始泛白的时候,雪莉心中怀抱的爱情反转成宛如要将身体焚烧成焦炭般的憎恶火焰。

「嘎……喀,喀……啊─……啊……呜!!」

从被破坏的喉咙中发出不成语句的咆哮声。

(不可原谅……!不管是谁都不可原谅……!!)

过去充满慈爱且温柔的双色眼瞳,其瞳色隐含的性质转变为蕴藏灼热憎恶的红,以及蕴藏绝对零度杀意的蓝。

即使要把灵魂卖给恶魔,即使要堕落到地狱最底层,不把蔑视自己的所有人都一起拖落相同的地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过去的父母与兄弟。)

只是因为头发与眼睛的颜色就虐待亲生女儿的家族。

(……我自以为已经结下了情谊的人们。)

不知道是被欺骗还是害怕权力,突然改变态度不肯相信自己的众人。

(……从我这里夺走一切的妹妹。)

连好不容易才获得的幸福都要夺走的艾莉丝。

(然后……还有背叛了我的那个男人……!)

现在终于明白。阿尔伯特尽管有了雪莉这位未婚妻,却与艾莉丝搞外遇。

是与艾莉丝共谋要排除碍眼的自己吗?这种细节无所谓了。

即使是受到艾莉丝的欺骗,但是拿那种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应该就能知道真相的莫须有罪状来审判自己的那个男人,正因为自己比任何人都要爱著他,正因为知道他所倾诉的爱是货真价实的,所以现在比任何人都还要可恨。

(我要复仇……!即使会堕落到地狱,也要用这双手亲自将他们……!)

即使涌现了气力,但照道理来说连离开牢房都做不到的雪莉是不可能有机会复仇的。

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奇迹,或者是恶魔还是邪神以灵魂为代价实现了她的愿望,雪莉的身体出现了剧烈的变化。

「这、这是什么鬼……!?」

最早注意到这件事的是担任拷问官的男子。

对最近变得没有任何反应的雪莉开始感到厌烦,几乎是机械式地重复著拷问的工作,但当他打开牢门走进去时,躺在那边的是外表跟接受拷问之前一样美丽的雪莉。

溃烂的肌肤变回原本美丽的模样,脏黑的头发闪耀著光泽,被残酷拔掉的二十片指甲也重新长出粉红色的美丽指甲。

明明昨天看到的时候还是脏兮兮的丑陋模样,隔天却好像时光倒流一样取回了过去的美貌。

「这、这好像有点儿不妙啊。得跟上面的人说一声……!」

面对那突如其来的剧烈变化,在嗜虐心与情欲涌上之前先感受到了某种不可名状之阴森感的拷问官连门都忘记锁上,急急忙忙就跑去找长官报告了。

「……可惜。要是直接靠近过来的话,就可以用这个刺穿他的喉咙了呢……」

雪莉坐起身来,把用石头磨制而成的石刀扔到一旁。

要是让以前认识她的人听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声音一定会被误认成是其他人。

「话说回来,这个身体……以前虽然听过传闻,但没想到竟然会亲身体验到……不过就结果来说是好的。那男人的粗心帮了大忙。」

原本大多数的平民就没有锁门的习惯。雪莉知道,除了一板一眼的事务员以外,在城里工作的人对锁门毫不在乎的态度已经被视为问题。

最近一直在想总有一天会有机会,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到来的机会让雪莉暗自窃笑。

「那么就出发吧。……复仇从此开始。」

从大门敞开的牢房走到外面,为了到地上的时候不被其他人认出,还借用了佣人的衣服。

将显眼的白色长发收在帽子里,途中从兵舍偷了两柄剑,巧妙地逃到市区,雪莉眼中蕴藏著壮烈的杀意,凝视著应该在城里的阿尔伯特。

「请等我。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尝到比死还要难过的感觉。」

然后雪莉离开了市区,在森林里找到被遗弃的小屋,躲藏起来。

名义上,身为罪犯又是越狱犯的雪莉不可能获得权力。

那么该怎么做才好呢,答案马上就出来了。

如果没有权力,就用压倒性的暴力来消灭可恨的人们。幸好,在成为阿尔伯特的未婚妻后,靠著英才教育有学到剑与魔法的知识。

透过自学让这些知识升华,突破骑士与士兵的防守,让阿尔伯特与艾莉丝等人迎接悲惨的死亡。雪莉还不断思考著如何让对方恳求「乾脆杀了我」也还能继续折磨下去的方法。

雪莉的准备工作进行得很顺利。不知道是不是舞刀弄枪意外地适合自己,在以魔物为对手的实战中,雪莉在很早的阶段就获得了一般骑士以上的实力。

有需要就从城市抢夺,偶尔也兼顾实战,杀死盗贼来抢夺。雪莉很快地就获得生活基础与复仇所需的力量。

「咳咳……呕……!」

婚约撕毁后算起两个月,逃狱后算起一个月的某一天,雪莉突然有一股想吐的感觉。

一开始还以为是身体不舒服。可是变化并不只如此,接著出现类似感冒的症状,胸部与下腹部感觉怪怪的,还会突然嗜睡或想吃酸味强烈的水果。

思索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还一度想过要排除万难去让医生诊察的时候,雪莉注意到某件事。

「这么说起来……最后一次生理期是什么时候来的……?」

怀孕这两个字在脑海中闪过。

像是要证明这点一样,随著日子经过,腹部的重量也缓缓增加。考虑到时间,也马上就知道父亲到底是谁了。

「怎么会这样……我的肚子里竟然有那可恨男人的孩子……!」

打从心底感到悔恨地凝视著自己怀有阿尔伯特孩子的腹部。其实即使得切开腹部也想把孩子拿掉的,不过雪莉叹著气把剑放下。

「算了,就这样吧。小孩子没有罪。要是顺利生下来,送到孤儿院这种程度的事我还肯做。」

雪莉并没有堕落到连纯真无垢的灵魂都要亲手杀掉的地步。

在遭到追捕没办法找人帮忙的情况下,能不能平安生下来都还不知道,不过身为女人,还残留著不堕胎这最低限度的感情。

「跟弱小魔物战斗应该还没关系,在把孩子生下来之前还是避免正式的锻炼吧。」

避开强大的魔物、群体行动的魔物,尽量以弱小魔物为目标。重复挥剑锻炼、魔术练习,即使在不能动的时候也持续进行简单的锻炼。

即使如此,这些本来就不是孕妇该做的事。纵使是让世间的母亲或医生看到会大惊失色的野蛮行为,对雪莉来说也不过就是「会流产的话流掉也好」的程度。

不留情地吸取著营养,日复一日膨大起来的腹部,对立誓要复仇的雪莉来说只是妨碍自己的存在。

如果还流有那可恨男人的血,就更不在话下了。倒不如说应该感谢自己如果平安生下来还会送到孤儿院去。

「……真是奇怪。总觉得最近没办法集中精神锻炼。」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因为在意腹部而开始对挥剑感到厌烦。这种感觉随著时间的经过变得越来越强烈。

雪莉用力地摇了摇头,拚命回想起憎恨与悲伤的感情,告诉自己跟肚子里的孩子无关,藉此摆脱不适感,勉强挥剑。

「初期症状总算是平息下来了……真的,很让人……为难呢。」

想对肚里的孩子恶言相向,却变得吞吞吐吐,抚摸下腹部的次数变多这件事也让雪莉开始对自己感到困惑。

不知道理由。虽然不知道,但也有种似乎没有必要特别去在意的感觉。

「……啊,动了。」

腹部开始明显地变大。用手触摸可以清楚感觉到里面在动。

连睡觉的时候也很小心谨慎。在不知不觉间,雪莉拿著剑的时间变得极为短暂。

「还好有囤积食物跟日用品。这样的话,到孩子生下来为止的期间…………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看著预测怀孕期间而储备的物资,雪莉对优先考虑到孩子的行为本身感到疑问。温柔抚摸著越来越大的腹部,感受著胎动,确定孩子健康的行为,已经变成日课。

这种事明明是跟复仇完全无关的闲杂小事才对。

「不过,不管怎么说,要是长得像那个男的,还是会有点……讨厌呢。」

回过神来,变得几乎只在想孩子的事情了。

脸到底会长得像谁呢。因为父亲是那种人,可能的话希望能长得像自己之类的。总是在想这些无聊的事。

即使是为了复仇而决定把孩子送进孤儿院,以后再也不跟他们扯上关系……想到这里,胸口就有种被紧紧揪住的感觉。

然后到了即将临盆的时候。

「就快要出生了呢。生下来之后,就马上送去孤儿院,继续进行复仇的────」

说到一半,突然有种被冰柱从背后刺进来的恐惧感,手脚开始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

自己说到一半的那句话。从发现怀孕开始像口头禅一样一直挂在嘴边的句子所代表的含意,一股莫名的恐惧让雪莉不由得抱住膨大的腹部。

感受著迫不及待想要出生的心跳,强烈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啊啊啊啊啊啊、呃、呜呜呜呜呜……!咿……!呃……!呼……!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在雪莉年满二十岁又过了几个月的时候。

分娩的时刻终于到来。雪莉没有找产婆,只是一个人独自忍受著阵痛进行准备工作,在森林小屋中等待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伴随著出产对母体造成的苦难与痛楚,其壮烈程度几乎可与过去受到的拷问匹敌。

即使如此,还是想要生下来。到底是什么驱使著雪莉这么做,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

只是一股有如本能般的冲动驱使著雪莉,告诉她一定要平安把孩子生下来才行。

「呼……!呼……!哈啊……哈啊……生、生出来了……?」

在经过漫长的阵痛后,雪莉生下了两个女婴。

两个人都跟雪莉一样有一头白发。先生下来的姊姊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后生下来的妹妹有一双红色的眼睛。

狭窄的森林小屋中回荡著两人份的哭声。当两人的小手握住雪莉的指头时,泪水从双色的眼中往下滑落。

「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啊啊……!」

雪莉哭了。

看到从自己腹中生下的孩子是如此纯洁,以及心中无限涌出的怜爱之情,让雪莉无法控制地哭了起来。

然后她也注意到了。注意到自己曾经想犯下的错误会对女儿们带来什么样的悲剧。

注意到要是勉强自己挥剑导致流产,就没有办法像这样触摸女儿们,有多么可怕。

注意到即使达成复仇的目的,被盖上重罪犯的小孩这样的烙印,会造成什么样的结局。

实际上,如果就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去复仇的话,雪莉会有如被恶魔附身般,堕落到无法再次回头的修罗之路上。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样子。贪食血肉,活在癫狂与憎恨中的行为,简直就是禽兽或怪物。

把想要让自己沦落成嗜血怪物的雪莉拉回正途的不是其他东西,正是亲生孩子的体温。

「要好好保护才行……不论要花什么代价,都要保护孩子们的未来……」

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想复仇的事了。

脑海中想的都是生活基础、养育环境这些事。

不管她们身上流有谁的血脉也已经没有关系。她们可是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生下的孩子,光是这个理由,这两个新生命就比世界上任何事物都要可爱。为了保护并引导她们,雪莉温柔地抱起才刚生下的婴儿,朝向帝国边界踏出步伐。

原本,帝国里就没有雪莉的容身之处。那么不如乾脆到相邻的王国,与两个女儿开始新的生活还比较好。

立场上完全无法证明自己身分的雪莉能够从事的职业,就只有经常要面临生命危险的冒险者而已,但还是全力以赴吧。

或许将来自己变得残酷的本性会令她们感到恐惧。即使如此,在女儿们能够掌握自己幸福的那一天到来为止,不会放开这双手的。

于是,为了女儿放弃复仇并立下新誓言的雪莉来到王国边境的城市,十年的光阴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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