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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十二月二十五日

1

「啊,好怀念」

水面一边走着,一边望着凛冬中车道左右两侧铺开的树林。真面只觉得相同的景色无限延伸,并没有别的感情。在这座山里长大的水面,或许每一棵树都能分得清吧。

昨日听完舞面影面所拜托的事情,第二天,真面、水面还有三隅三个人一起走在车道上,逆着昨日来时的路往下走。

「没多远,马上就到了」水面对二人说道。

真面一行正在前往位在大屋下坡处的那个广场。虽然开车只用五分钟,但水面说想久违地走一走这段坡,真面和三隅便决定陪同。真面问「你不是昨天才爬过这段坡吗?」水面泰然自若地答道「昨天是坐出租车上来的」。

这时三隅问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广场?」

「那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个……铺了碎石,像停车场一样的地方……真的什么都没有」水面竖起食指说道「除了那个石头」。

昨晚拿“心之盒”来看的时候,真面等人也听取了关于“身之石”的事情。不过眼见为实,所以水面便带两人亲眼看看。

「但是,我实在想不到那块石头和增祖父大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水面,你记得那块石头吗?」真面问道。

「是的,清楚着呢。那是块非常醒目的石头」

「它很大吗?」

「很大,我小时候要仰着头去看呢,现在的话就不清楚了」水面歪着脑袋。

「算了,石头的话看过实物再考虑吧」三隅开口说「真面君,你就读理工学部?」

「嗯,是的。是工学部」

「昨天的那东西,心之盒,你怎么看?」

三隅提了个含糊不清的问题。

「不清楚,还没开始调查」

真面照实作答。实话说,虽说专业是这个,但学部是个非常笼统的分类。要以现场的条件去调查那个盒子,真面觉得自己跟普通人几乎没有差别。

「现在手头既没有工具也没有器械,对那个盒子估计无法进行很深入的科学调查」

「我想也是。你昨天不是摆弄过一番吗?能不能把弄明白的信息告诉我?哪怕是一眼就能看出的信息也行,没证实的信息也不要紧,只要标记不确定就行了」

「我想想……」

真面回忆昨天摸过的那个盒子。

「触感上材质我认为是铜,不是铁。如果是某种合金的话,不正式调查是弄不清的。然后我尝试在周围敲了敲,没有什么声音。虽说是盒子,但推测内部可能没有空洞,又或者纯粹是盒壁太厚。另外我还摇了摇,里面没有东西能动的迹象,可能里面没放东西,或者被牢牢注定住了。不管怎样,不打开看看就难以得出结论」

「盒子的开启方法呢?」

「还不清楚。或许它是由许多部件组合而成,类似于秘密箱的机关构造。但我昨天摸过的时候,没有发现能动的部位」

「我明白了。水面小姐呢?」三隅转向水面。

「我也只能说说印象上的感觉……。那个盒子应该是非常古老的东西」

「古老?大概大战的时候?」

「不,更早。虽然不过是感官上的印象,但以大战时期的东西来说,总觉得太过老旧了……」

「太过老旧,是吗」

「当然,这一定程度上取决于保存状态,所以那种古董要做年代鉴定必须去找专业人士才行」

「可是水面小姐,如果它的年代比大战时期还要古老,岂不是百年前的东西了?」

「是的」

「那么,制作它的人不是舞面彼面」

「应该不是吧……」

水面再次歪起了脑袋。

「但就算盒子本身的年代古老,里面的东西不一定古老」真面说「有可能舞面彼面把什么东西放了进去,然后进行了不能打开的加工」

「如果是那样,或许之前应该是个能够正常打开盖子的盒子呢」水面附和道。

「还发现其他什么吗?」三隅催水面接着说下去「比如说,那个像是图案的雕刻」

「尽管看上去像文字……但至少不是我所知范围的文字,可能需要对下专业书籍才能弄明白。当然,它也可能不是文字,只是单纯的图案」

「这么说,眼下对那图案也完全没有头绪?」

「不,看出了一件事」水面微微一下。

「什么?」

「审美观很古老」

2

没过多久,一行人来到道路分岔的地方。

从宅院通向山脚的车道中,半途出现一条通向山里的岔路。这条路很宽,但没有铺装,是一条进山的碎石路。另外,道口拉着一条老旧的锁链,车辆无法通行。

「这个锁链是我家拉的」水面说道「避免过来的车辆走错方向,因为前面是条死路」

三人从锈迹斑斑的竖杆旁走过去,沿着碎石路向上走。

一进山里,树木变得更加茂密,头上马上被树冠所遮蔽。凛冬的太阳透过叶片的缝隙,只洒下昏昏的光亮。

走了不到两分钟,一行人到达一个散布着碎石的开阔空间。

这里四下被森林所环绕,树木之中突兀地空出一片约三十米见方的广场。广场上没有任何遮挡物,全景一目了然。

「真的什么都没有」三隅一边扫视一边说道。

广场上醒目的构造物,一只手来数都绰绰有余。入口进来左手边有约两步台阶高的小型混凝土围栏,里面堆着碳灰,像是烧垃圾的地方。右手边往里能看到一张木制长椅,看上去也非常老旧。

「并没有多荒凉啊」真面对周围扫视了一番,说道「杂草有好好清理,是有人管理吗?」

「好像是的。这里还烧过垃圾,应该有人在定期打扫。不过,应该不是我们家在做,会不会是住在山脚那边的人呢……」

「然后,就是它吗?」三隅指向广场深处。

「嗯」水面答道,走了过去。真面与三隅跟在后头。

三人穿过广场中央,站到它跟前。

那东西就伫立在广场后头,是一个大型的石制立方体。

边长足足约一百八十公分的巨大石块在广场的角落里释放着惊人的迫力。真面回忆石头的比重,在脑内进行计算。粗略估算肯定至少也超过十吨,其质量似乎直接转换成了存在感。

石头的形状大致上呈立方体,但切割得比较粗糙,角也并不尖锐。它的表面到处长着绿色的苔藓,整体散发出古老的风韵。

「它就是“身之石”」

「就是它啊……」真面观察石头。石头比他人还高。

三隅开始在石头周围打转。

「为什么叫它身之石?」三隅一边观察一边问道。

「不清楚,很久以前就这样称呼了。我也是小时候父亲大人告诉我的。还吓唬过我说,爬到身之石上面有妖怪作祟」

「怎么作祟?」

「谁知道呢……」

「你好坏」

「作祟是父亲大人编的,肯定是为了不让我玩危险的游戏吓唬我的。可是,这块石头形状这么少见,却没有任何由来呀传说之类的东西留下来喔。另外,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我们家有那个叫心之盒的东西」

「嗯」三隅摸着石头表面,说「看样子像是用更大的石头削成立方体形成的。而且没有接缝,可以确定是一块完整的石头了。如果有什么玄机,应该就在看不到的底侧了」

「上面是什么样子呢?」水面抬头望着石头。身高只有一百六十公分的水面,根本看不到石头上面。

「兄长大人,兄长大人」

真面有股不祥的预感。

「请爬上去看看吧」

自己刚还说爬到上面会有妖怪作祟,接着就让人家爬上去,这神经也太大条了吧?真面心里这么想着,但他自己其实也不是不感兴趣,便从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堂妹。

「我也看看」三隅也攀上石头。两人爬上身之石。

两人上去之后,对石头上面进行调查。上面跟侧面一样,长着青苔,并没有任何奇怪之处。

「怎样?」水面在下面问道。

「什么都没有」真面答道。

「请再具体一点」

「长着苔藓,几乎连裂缝都没有」

「小姐,等一下」

三隅从肩上的挎包里取出一部便携式数码相机,对石头的上面拍了十几张照片。「就是这个样子」他从上面把照片拿给水面看。

「哼」

「嗯?」

「怎么了?」

「随意使唤了两个大男人,不带这种态度吧?」

「三隅先生,我可没让您上去」

「真面君,这位大小姐一直是这样吗?」

「嗯,是的」

「原来这样啊……」三隅死了心,又把数码相机转回去,亲自确认刚才拍到的照片。

「是人工弄出来的,应该不会错。这个形状估计不可能正常形成。这块石头也好,昨天见到的盒子也好,都是立方体,而且“心之盒”与“身之石”名称相呼应。从佐证上看,应该认为是舞面彼面遗嘱中出现的两样东西」三隅讲出自己的简介「那么剩下的就是……」

「面了呢」水面在下面说道。

「面没有吗?」

「没有」

「真的没有?」

「全部凑齐就用不着辛苦了」

「说的也是」

三隅把相机切换成摄影模式,又开始拍照。真面从石头上下去,以免妨碍到三隅。

「三隅先生,劝您也快点下来为好喔」

「为什么?」

「会有妖怪作祟」

「如果是在上面时间长短的问题,拜托你先告诉我啊」三隅关掉镜头,抱怨起来。

3

车站前有家外装老旧的西餐厅,是人烟稀少的乡下车站周边为数不多的商业设施之一。

真面等三人在这家西餐厅『西餐厅MEAT BOY』的桌位上坐下。此时已过下午两点,店内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客人。三隅默默地吃着汉堡肉与那不勒斯意面。真面和水面分别点了咖啡和雪顶苏打。这款饮品在加工感强烈的绿色之上载着香草冰淇淋,像是过去小孩子喜欢的东西,然而跟今年二十二岁的水面放在一起却异常合拍。

「话说,您真着急啊」水面边用吸管吸着冰淇淋边说「明明昨天才来,这就要回去了」

「没那回事」三隅一边吃面一边说「我在这边能做的事情已经全部做完了。盒子和石头姑且拜见过了,对宅院里的人也问过话了,所以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调查的话,回城里做要快十倍。不过有必要的话,我还会再来」

三隅说,他吃完就要回自己的事务所。他的事务所在市区内,开车从舞面的宅院出发大约两小时的距离。

「我吃饱了」

三隅吃完饭后喝了口水,喊来店员撤掉空盘。然后,他从包里拿出几张纸,在桌上铺开。这些是打印出来的照片,分别是心之盒,身之石以及舞面彼面的遗嘱。

「回去之前,就先稍稍整理下情报吧」

听到三隅这么说,真面也水面也进入状态。

「首先是遗嘱」三隅将遗嘱照片挑了出来。

解开盒 解开石 解开面

好东西在等着你

「好了,这段谜语一样的文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盒与石已经出现了有力候选呢」水面开始分析「就是心之盒与身之石。装心之盒的木盒上留有舞面彼面曾祖父的印章,身之石一直放在大屋旁边不远处,所以二者毫无疑问都与舞面家有着很深的关系。这两样已经可以确定下来了吧」

真面和三隅点点头。

「但是,对于面还一无所知」

三隅一边看着遗嘱照片,一边思考。

「面吗……面啊。面……面……面…………」

「三隅先生,您像只快死的知了」

「你真的太坏了」

「有吗?」

「算了。面啊……雇主先生说宅院里没有相对应的东西。昨天说之后会再到仓库去看看,可能会有所发现。啊,真面君。面要是出现了,麻烦拍照发给我。发到名片上的地址就好」

「为什么不找我帮忙?」

「因为你很坏」

「嗯,我是很坏」

三隅没有理会,接着说道

「不过,面的线索已经有一个了」

「是啊」水面点点头。

三隅以此看向真面与水面。

「就是你们的名字。舞面这个姓可不多见。舞面家的遗嘱上出现“面”的字眼,自然会联系起来。换做写的是山,而姓氏是山田,应该就不会往那方面去想了」

「会不会纯粹是印象问题?」

「印象可是很重要的情报。所有人都在凭着印象生存。另外,你们的名字里也含有“面”字。雇主先生也是。夫人并没有吧?镜小姐」

「在孩子的名字里加入面字好像是我们家的传统」真面回答了三隅的疑问「婶婶是嫁过来的,所以没有面字」

「我明白了,也就是规矩呢」

「于是,三隅先生你觉得,跟我们的名字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要弄清这件事,就必须先从遗嘱的含义来思考了」

三隅指向文字。

「也就是,“解开”指的是什么。解开盒,是不是“打开盒子”的意思呢……。解开石就不理解了。解开面也有“解下面具”的含义」

「指的是姓氏的话……解开舞面,也就是跟家族断绝关系?指的是名的话,就是要改名吧……唔……总觉得都不太对。如果是那样,应该会采取不一样的其他表述。为了押韵倒是能理解」

「比如说,舞面家会不会存在着某种咒缚之类的东西?」三隅突然讲得很离谱「家族受到诅咒,要从诅咒中解放出来,之类的」

「我们没中什么诅咒」

「也许只是小姐你有所不知」

「好吧,回家后我问问父亲大人吧」

真面想象被女儿提出古怪问题的影面,顿时觉得叔父也挺不容易的。

「三隅先生,“解开”不是还有更直观的含义吗?」水面笑着问三隅。

「什么?」

「“解开谜题”」

水面一脸自信地说道

「我觉得,解开盒最贴近于意思是“试着解开盒子的谜题,打开盒子吧”」

「解开石呢?」

「解开石头的谜题」

「那么,面就是解开面的谜题咯」

「不行吗?」

「还是等于没说啊」

「是吗……我倒是觉得前进了一大步呢」

「算了,解谜就有劳真面君和水面小姐了。而我则去做多方面调查」

三隅很随意地说道。

真面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照片上。他看向其中拍摄心之盒的一张,心想回到大屋之后再对那盒子进一步调查看看。他被喊到这里正是为了这件事。不过老实说,他并不觉得简简单单的调查就能把那个盒子打开。如果谜题破解,那个死死拼在一起的盒子应该就能轻松拆开了。

「兄长大人,你对遗嘱上的文章有没有什么看法?」水面对正在思索的真面你问道。

「这个嘛……我在思考顺序的含义」

「顺序?」

「对,顺序。解开是不是必须按盒、石、面的顺序不可。会不会不能从面开始解开」

「这个……不清楚啊。光从文章上看不出来」水面歪着脑袋。

「这段文章没有提示顺序的地方,所以顺序可能并没有意义。但是,假设当中存在顺序,那么顺序大概率是按照遗嘱中所描述的「盒、石、面」的顺序。毕竟留下这封遗嘱就是为了传递信息,写它没理由可以改变顺序。所以我认为,现阶段以这个顺序去破解无疑是相对安全的」

「原来如此……」水面点点头「兄长大人真厉害,我完全没意识到顺序的问题,只想着使尽调查盒子跟石头就行了……」

「我其实也想到了」三隅插嘴道。

「兄长大人兄长大人,那你对“好东西”怎么看?」

「天啊,无视我」

三隅发出抗议,却又被遗憾地无视了。真面看着照片接着说道

「“好东西”这个表述非常抽象……好的东西,会不会表示有价值的东西呢。虽说价值观因人而异,但至少对于写下书函的舞面彼面曾祖父来说具有价值的东西」

「有价值的东西啊」三隅边倒水边说「自己强调有价值的东西,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

真面用手指在文章上滑过,说道

「“好东西在等着你”的“等着你”,估计是比喻吧」

「比喻……可以想到比喻之外的情况吗?」

「活物,比如指某人的话,那么就不是比喻,而是真正地在等。但如果是那样,那么等待的人很可能已经死了。毕竟遗嘱是六十多年前留下的」

「啊,可是」水面兴奋地说道「如果那个等待着的人是舞面彼面曾祖父的恋人呢?如果那位变成了耄耋之年的老太太仍在一直等待的话呢?那不是非常浪漫吗」

「那人也未免太能忍了吧」三隅吐槽。

「我也这么觉得」真面也表示认同。

水面颦蹙着脸,继续喝起了雪顶苏打。

4

离开西餐厅后,三隅驾着自己的车返回市区。双方约定,一拿到有力情报马上互通邮件。之后,真面与水面直接返回宅院。

真面在大屋的接待室。

在他面前,是叔母镜。镜打开木盒的盖子,展开里面的布,取出心之盒。

「那就拜托了」镜将心之盒递了过去。

为了对心之盒开展调查与分析,真面这次过来借取实物。由于叔父白天要出门工作,自然就是叔母来接待了。

「不会太花时间,我马上就会还回来」

「不用着急还。虽说煞有介事地装在精致的盒子里,事实上也是已经扔在仓库几十年没管的东西了。你就慢慢调查吧」

镜婉然一笑。但是,她的脸上立刻泛起一丝阴云。真面记得,叔母昨天也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他本想询问原因,但镜先开口了。

「我昨天也听当家讲了盒子与石头的事情。没想到,竟似乎和祖父大人的遗嘱有关……」

「好像是的。还提到,说不定暗藏着宝物」

「真面……」镜忧心忡忡地问道。

「在」

「你觉得,真的藏有宝物吗?」

真面吃了一惊。

「不……我觉得不好说。但是,如果是舞面彼面的财产,应该不无可能。不过对于这件事,叔父也笑了笑」

「我担心……」镜稍稍思索,说「当家的他会不会真的抱有期待」

「您是说对宝物吗?」

真面有些吃惊。至少叔父昨天的态度中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是的。这种事或许其实不当对你提起。当家的他,其实最近很没精神……」

「为什么?」

「这个嘛……我猜应该是工作方面出了许多问题。你看,最近经济不景气,大家都很吃紧……。当家的公司好像也不太稳定。所以,虽说他在你和水面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但心里肯定希望能够找到宝物」

镜呵呵一笑。

「他一定很爱耍帅吧」

真面礼貌地笑着答道。他完全没有想象过叔父公司的经营遭遇了不顺。

镜垂下目光,阴云再次从笑容中飘过。

5

真面在宅院的厨房里着手准备。

桌上摆着他从房间里带过来的笔记本电脑,旁边摆着胶带、螺丝刀等工具,最后是借来的心之盒。

真面先用厨房里的电子秤测取盒子的重量,数位屏上显示1360g。

接着他用尺子侧料盒子的准确尺寸。长边为61mm,短边为60mm,是个近乎完美的立方体。

他操作电脑进行计算,将质量1360g除以边长60mm的三次方,得出的数字为6.3。单位为6.3g/mm3。

它所表示的即是该金属的密度。知道密度之后,便可确定金属的种类。

真面用连上无线网的电脑在网上搜索,打开金属密度表。密度接近6.3金属有锆(6.5),锌(7.1),锡(7.3)等。

但真面知道,这个方法其实无法确定盒子材质的金属。

刚才方法只能确定实心金属块的密度,然而盒子若是中空结构,无法通过体积测量比重。另外,如果金属是合金的话,也无法从密度表查推测出金属比例。这个操作顶多只能作为预估的参考。

真面预估的同时也在思考。光看表面的材质,这个盒子应该是铜制的。

铜的密度相当大,为8.9。若盒子材质为纯铜,60mm立方体应该为1930g左右。剪去实际测得的重量1360g后的差为570g,这就是将盒子里空洞填满铜的重量。

再用这个重量除以铜的密度。将windows计算器切换至函数模式,求立方根得到4.00。这个数值是空洞为正方体时的单边长度。

由此得知,心之盒如果是纯铜材质,6×6×6的盒子里就存在一个4×4×4的空间。虽然是建立在重重假设之上的推测,但总好过毫无进展吧。

真面在心中自我安慰,随后目光转向水槽。

精确测量密度的方法其实是存在的,把心之盒泡进水里就够了。只要内部空洞注满水,就能通过其差值得出箱体的正确比重。心之盒疑似积木组合而成,应该存在许多空隙,水能够从中进入内部。

但是,真面对此十分犹豫。水要是真进去了,不完全排出则会导致金属生锈。外侧擦干即可,内部却毫无办法。

再者,如果内侧放了纸之类的东西,那么做就会被打湿。如果是古老的纸张,可能会直接坏掉。眼下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该冒那么大的风险。

出于上述理由,真面决定将用水测定比重的手段推后,着手其他方面的调查。

他首先细致入微地检查心之盒的部件中也没有可移动的部分。如果这个盒子是部件相互组合而成,从机关原理上讲应该首先有一块能够移动。

真面尝试将各个部位上下左右滑动,但全都纹丝不动。接着,他尝试以魔方一样的要领转动心之盒,但每一块之间都存在着被紧密连在一起的部分,依旧动不起来了。

剩下的就只有推拉活动了,然而推了所有部分也没有任何地方凹陷下去。尝试用胶带黏住各部位向外拔,同样没发现能够拔出的部位。

真面放弃简单可动结构的可能,从汽车工具箱中取出一字螺丝刀,试着插进块与块之间的缝隙。但是,块之间拼接得非常紧密,连细口螺丝刀都插不进去。对各个部位的缝隙尝试之后,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地方能够楔入。真面放弃,将螺丝刀收了回去。

他放下心之盒,叹了口气。这次准备的工具全用过了,现阶段只能查到这一步。如果有药品等道具,应该能对金属进行更加详细的调查,但这幢宅院里显然没有那类东西。

真面转动盒子,观察外侧。表面雕刻的图案非常奇特,像是过去在科学杂志上零星见过的古代文字。真面在文化方面是彻彻底底的外行人,那方面的调查交给水面负责。当然,水面还只是一介学生,能否称为专家尚且存疑,但造诣至少比工学部的真面要深。

如果能够解读这个图案,会不会就能知道打开盒子的方法呢?

归根究底,这个盒子真的能打开吗?

真面注意到思考这些也无济于事,于是叹了口气。信息还不够,现阶段再怎么猜测也无济于事。

真面结束了这场过于简单的调查,正当他准备收拾道具的时候,佣人熊从入口进入厨房。

「这不是真面先生吗」

「你好,熊小姐」

「啊啊!!」

熊目眦尽裂大叫起来。

「真面先生,您从哪里听到的这个名字……」

「叔母说的」

「我尽量不想让人知道啊……」

「为什么?」

「因为是熊啊!熊小姐!那不就真成熊了吗!」

「就是熊吧」

「虽然是熊没错啦!」

熊激动万分。

「不论多么善意地去看,熊都给人凶猛吃人的感觉啊……」

「这是偏见。熊为了吃而袭击人的案例应该不多见」

「偶尔还是有是吧……」

「是的」

熊灰心丧气。随后,她又激动起来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女孩子!我想要给人可爱的第一印象!啊,但是,同样也是熊的熊猫就很可爱呢」

「熊猫……是很可爱」

「这种事为什么还需要犹豫啊,真面先生」

「熊猫亚科跟熊的关系很浅,以熊来概括的时候往往不包括熊猫亚科」

「您怎么对那种事那么了解!」

「不好意思」

真面虽然觉得她蛮不讲理,但还是迫于气势道了歉。

「不过,熊里面也有个头娇小,很可爱的品种」

「欸,真的吗?」

「比方说马来熊」

「我不知道,长什么样?」

真面用桌上的电脑进行搜索。浏览器上列出马来熊的缩略图。熊从真面身旁凑过来盯着屏幕。

「不止恶心还可怕!」

「有吗?我觉得挺可爱啊」

「这个熊讨厌死了……站起来的样子像人一样……」

「啊,不过请看」

真面指向一张图片。

「舌头长得诡异」

「不要啊啊啊!!」

熊双手捂着脸,整个人垮了下去。

「我、我都做了什么啊!」

「那个……你是来干嘛的?」

熊反应过来,站了起来,捡起掉到地上的购物袋。

「对了,我要准备做完饭」

「哦,不好意思。我这就收拾」

「啊,我来吧,我来收拾。怎么能劳烦客人做这种事呢。我来,我来」

熊不让客人收拾厨房,强烈的使命感在她双眼中汹汹燃烧。她举着双手,向真面步步紧逼。真面感觉到自己的电脑有危险,抢先收拾起来。电脑被收走,熊一脸遗憾地准备收拾电子秤。此时,她发现了桌上的心之盒。

「啊,这就是那个盒子对吧」

「嗯,是的。刚刚就在调查它」

熊拿起心之盒,仔仔细细注视了一阵后说「像骰子呢」。真面觉得,除了都是立方体没有哪怕一丁点相像。

「跟广场上的石头有关系吗?」

「还不清楚。目前就知道名字相似,且都是立方体」

「喔?好神奇啊」

熊观一边察盒子一边说道

「不过,一看到这样的东西就知道大概要怎么用呢」

「咦?」

真面一瞬间没明白熊在说什么。

「你知道使用这个盒子的方法?」

「欸,是啊」

真面惊讶地反问过去。熊应该是头一次看到心之盒,她却说自己知道这个盒子的用法。

熊一开始不知道真面在对什么吃惊,但马上发觉原因,然后

「哎,这种东西啦,是很可能会让真面先生您这样的聪明人不知所措吧。怎么说呢……像我这样头脑自由的人,可能灵光一闪就想到了呢」

她随即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

「请问,可以告诉我吗?这个盒子的用法究竟是……」

「认输啦?」

这比赛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紧接着还被逼着认输。不过真面觉得麻烦,二话不说就认输了。

「好,那我就告诉你吧」

说完,熊将心之盒拿了起来,然后凑近水槽旁的大型洗碗机。

「把它凑近广场上的大石头」

熊拿四方形的洗碗机比作身之石。

「然后把它,这样」

熊说着,把心之盒贴在洗碗机侧面。

接着是一阵莫名的停顿。

「不,应该是这样吧……」

这次,熊把顶在侧面的盒子放在洗碗机上面。

「请问,什么意思?」

「这都看到了吗,就是把这个盒子往广场的石头上贴啊」

「然后呢?」

「然后啊……就会发生某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光哗~地冒出来,被封印的巨大石头机器人就启动了」

真面露出浅笑。

「哪里奇怪吗?」

「没……怎么说呢,就像魔法呢」

「没错,就是魔法。这种神奇的道具,按套路一看就知道肯定跟魔法啦诅咒之类的有关。很像是远古的神秘奇迹啦」

真面不知如何作答。

「真面先生,如果这个盒子上真的施了魔法,你觉得怎样」

「还能怎么样……会觉得很厉害吧」

「是吧」

真面完全不明白她为何摆出这样的态度。

「如果这个盒子上是了魔法,只要把它贴在石头上就会发生很厉害的事情。超厉害!好耶!」

「你说得对」

「那么,要是没有释魔法又会发生什么呢?什么都没发生,于是灰心丧气地回去,但也就只是走路十分钟的功夫罢了。怎么样,低风险,高回报对吧」

真面并不是听不懂熊的意思。他虽然一点也不相信心之盒上施了魔法,但也没有坚持拒绝把盒子和石头贴在一起的理由。等下次去广场的时候确认一下就够了。

「现在的真面先生就是那个。在特摄剧第一集出场的,信誓旦旦扬言『哈哈哈,那种事不可能』的人喔。要想在这种故事里成为主角,就得拿盒子去碰石头才行!」

真面完全搞不懂熊的理论。

「所以,请吧」熊指向厨房入口,催促真面。

「咦,现在吗?」

「事不宜迟」

「为什么」

「因为晚饭安排七点开饭」

6

时间还不到下午五点,外面已经暗下来了。

真面走在前往广场的碎石路上,身上携带的包里装着借来的心之盒。

他走过这条路,来到广场上。森林环绕中的广场已十分漆黑。白天来时没有注意到,有棵树的树枝上挂着一个带伞盖的灯泡,那灯泡已经点亮。但是,小小灯泡是那么羸弱,岂能照亮整个广场?唯独广场角落的长椅仿佛沐浴在舞台的聚光灯下,游离于黑暗之中。

真面走近伫立在黑暗中的身之石。灯泡的光照不到石头,巨大的立方体笼罩在夕暮的昏暗之中。

真面从包里取出心之盒。盒子每个面上都刻有图案,无法分辨上下左右到底是哪面。真面首先直接以拿出来的方向把心之盒对准石头。在准备贴上去的时候,他发觉自己有一点点紧张。

真面自然认为让盒子和石头接触也不会发生任何事情。那种像做梦一样的神奇事情可不多见,何况自己活过的这二十三年里一次都没遇到过。

但是,真面并非认定一定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那肯定是小数点后还有一大串零的概率,但谁都不能断言绝对不会出现。突然出现神奇现象的可能性,其实无时不在,无处不在。正因为如此,所以才称之为神奇。

自己正对这无益的行为怀着一分期待,真面对此感到有些滑稽。

周围鸦雀无声。

真面让心之盒接触身之石。

周围鸦雀无声。

什么都没发生。真面转动心之盒的方向,将全部六个面都尝试在上面接触,但自然还是什么都没发生。他想起熊说过的话,然后爬到身之石上面,把心之盒放在上面的中心位置。六个面都摆了一遍,可还是什么都没发生。盒子是纯粹的金属,石头是纯粹的石头,彼此接触自然不会发生什么。就这样,真面耗费二十三年构筑起来的认知又稍稍巩固了一些。

他把盒子收进包里。在他做这个古怪游戏之时,周围变得更黑了。真面起身,准备从石头上下去。

此时,视野一角映出一影子。

他脸转过去,之间广场入口有个人影。灯泡的光照不到那边,黑黑的看不清,但肯定有什么人正站在那里。

人影迈出脚步,直直走向身之石。

随着人影靠近,灯泡的光亮被一点点挡住,最后缓缓形成一个人型的轮廓。

出现在那里的,是一个戴面具的少女。

7

少女身着绀蓝色水手服,还披着一件似是学校发的风格朴素的外套。她手插在口袋里,径直朝身之石走来。真面错失下去的时机,在石头上注视着少女走过来。

少女也看着真面。不,其实不清楚她有没有在看真面。因为,她的脸被动物形象的白色面具遮在下面。

面具少女一路看着真面,停在石头跟前。

真面回望着她。远远看去的感觉没错,那的确是某种动物的面具。可是在近处一看,并不清楚那到底是何种动物。上方有两只耳朵,看上去像狐狸。但是,狗其实也是那个样子,猫其实也挺像的,就像同时以多种多样的动物为原型制成的面具。

真面凝视着动物眼睛部位开着的两个小孔。可是,孔下面的眼睛完全消融于黑暗中,难以看清。

「你在那儿干嘛?」

面具少女问真面。她的语调十分稳重,与那外貌很不相称。她个头很矮,让人觉得她是初中生,但或许是高中生。

这个广场位在连根山的山腰,而这座山是舞面家的私人土地。因此,她问的那句话,其实从真面嘴里问出来才更加正当才对。

「你才是来这儿做什么?」

真面回以同样的提问。面具少女没有回应。无言持续了足足十秒钟,之后少女答道

「打扫」

「打扫?」

「就是把垃圾集中起来,在那边烧掉」

少女用下巴示意广场角落那水泥砌成的垃圾焚烧点。

白天来的时候,水面说打扫这里的人估计是山脚下的人家。会不会就是这名少女呢。

「下面轮到你回答了」

少女说话的语气很古怪,就像长辈一样高高在上的口吻。光听她说话给人以年长的印象,但脸遮在面具下面,无法看清她的年龄。可她如果真的是年长之人,那身制服又显得十分古怪。

「我在调查这块石头」

「喔,为什么?说来听听」

要问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探索舞面彼面遗言中的谜题,但真面钳口不语。这毕竟与家族的隐情相关,而且影面要求不要声张,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告诉陌生人。

「这块石头是我家的石头……。听说它很古老,我就跟堂妹一起来调查看看。我堂妹学的是民俗学,对这种东西很感兴趣」

真面随便扯了个理由,而且这也不完全是信口开河。

「你家的石头?」少女反问。

「对。这块石头,包括这片地,都是我家的私有财产。我们住这条坡上面的宅院」

「原来是舞面家的」

少女的口吻非常随意。

「没错……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打扫这个广场?」

面对真面的提问,少女再次沉默。等了许久,少女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去,走到广场角落那张破破烂烂长椅上坐下。真面在石头上呆呆地看着她这一连串动作,结果面具少女连转向她,说「快过来」。

真面无奈,从石头上下来,走向长椅。

「坐」

少女怎么看都感觉比真面年幼,却用傲慢的态度命令真面。真面内心有所抗拒,但更不希望故意对抗而傻站着,便照她说的坐了下来。

「你叫什么?」

「舞面真面?」

「真面?就是正经正经Matomo的那个真面Matomo?」

「怎么了?」

「好怪的名字,不是个正经名字。明明叫做正经」

面具哈哈哈地笑起来。真面感到不悦。

「那你叫什么名字」

「未咲Misaki」

少女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个名字非常普通,真面没有任何感想,就「哼」了一声。

「听到女性的名字,“哼”是什么意思啊。你应该说“好名字”“真好听”,就算违心也要夸奖,这才叫礼貌」

「我不擅长那种事」

「笨拙的家伙」

「于是,你为什么打扫这片广场?平时都在打扫吗?」

「偶尔心血来潮就过来,想扫就扫扫。宅院的人应该知道」

「原来是这样,有得到同意啊……」

「你倒是个生面孔啊。影面没有儿子吧」

少女对叔父舞面影面都直呼其名。真面实在费解,不禁皱紧眉头。这女孩怎么回事?单纯只是住山脚下,过来打扫的话,也未免太古怪了。

「影面是我叔父,我只是偶尔过来玩」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是彼面的曾孙啊」

「你认识舞面彼面?」

「住这附近的有谁不认识他」

「在本地很有名呢」

「于是,那石头弄明白了吗?」

未咲冷不丁地问起石头的事。真面讲了出来,同时留意不能多嘴。

「不,什么都没弄明白。怎么看它都是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关于那块石头,你知不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喔」

「咦?真的吗?」

真面本来只想随便问问,结果反倒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

「想知道?」

「啊,嗯。能告诉我吗?」

「有个条件」

少女把双手妖娆地扣在一起,说

「你要听我吩咐」

8

一小时后,真面再次回到广场。

已是漆黑一片的广场里头,面具少犹如在聚光灯下,坐在电灯下的长椅上。未咲翘着包裹在漆黑长筒袜中的双腿,正傲岸不羁地等待着。

真面走到未咲跟前,把手中的塑料袋递了过去。

「让我看看」

未咲接过袋子,戴手套的手在里面翻起来。

紧着着,她一手扶在面具上,摇了摇头。

「你白痴吗……」

「奇怪,弄错了吗?」

「错了啦!错得离谱!」未咲愤然起身,从袋子里取出黑色的酒瓶。

「我是让你买酒,确实也说日本酒就行了,而你怎么就买来这玩意!这是黑松剑菱啊!你这家伙在玉村花880日元买这便宜货吗!不,是没错。它确实是酒,是日本酒。但是,总还有更像样点的吧」

玉村是出县道不远处的大型商超『巧艺府玉村』的简称。真面被要求买日本酒过来,便专程回宅院借车去了商超,从琳琅满目的日本酒中选择促销商品,而且还是其中最便宜的黑松剑菱。真面本来就几乎不喝酒,对方又没有指定品牌,自然就选择了最便宜的酒。

「算了,黑松剑菱也没什么不好,它别有一番韵味,时不时也会想喝上一杯。但是啊,这不是求人办事的时候该送的酒吧……」

「我说」真面皱紧眉头「难道你真打算喝?」

「这是什么话」

「你还未成年吧」

「哈」

未咲对真面的说教付之一笑。

「连下酒菜都一点没买……真是个不中用的男人」

未咲戏谑地说着,又朝袋子里看了看。

「然后是这个!」

她从袋子里猛地取出一样东西。是女性时尚杂志。

「《25ans》vingt-cinq ans!」

「原来是这个念法」

「念你个头……为什么买《25ans》啊……我不都指定了吗!说了要《Seventeen》啊!肯定说了!」

「没货了」

「噶!」

戴动物面具的少女吼了起来。奇妙的是,她连叫声都变得活似珍奇的动物一样。

「你看看我!制服!怎么看都是初中生吧!再怎么眼瞎顶多就看成高中生吧!没有《Seventeen》就算了,这不是你的错,不怪你。但你既然要买替代品,好歹该考虑下年龄层再选吧?嗯?《mini》啦《nicola》啦不都有吗……为什么啊!?为什么是《25ans》!?」

「我哪懂那些……《25ans》vingt-cinq ans有什么不好」

「坐下!」

未咲指向长椅。真面不情不愿地坐了下去。

「看,这个」未咲翻开《25ans》,上面全是以华丽发型显露风采的成年模特。

「看清楚了,这个充满女人味的杂卷发,满溢而出的优雅感,你觉得我能做得出来?」

经这么一说,真面看看未咲的头。尽管戴着面具看不清刘海,但她后面的头发顶多就遮住脖子,没有脱过色,漆黑笔直。且不谈做不做得出风韵四溢的杂卷,感觉还是别弄那种发型比较好。

「看出来了」

「真的明白了吗……喏,再看看这个」未咲又翻了一页,打开化妆专题。

「瞧这熟气装!这富有光泽的橘红唇彩!你见过哪个初中生化成这样?」

真面并不了解熟气装指的是怎样的妆法,但他也觉得中学生化这种妆确实太浓艳了。

「不适合初中生呢,劝你还是算了」

「白痴,谁要化成那样啊。我是初中生啊,是天生丽质最光彩照人的时期啊。这种多余的浓妆百害而无一利」

女孩素颜藏于面具之下,却拿化妆的事说教一通。真面觉得这毫无天理可言,但眼下实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气氛,便决定不作声了。

未咲说了句「够了」,从袋子里取出小酒杯。酒杯也是应她要求买来的。她将一只酒杯扔给真面,自己拿起另一个。

「倒」

「不……我怎么能让你喝酒啊。给未成年人倒酒会成问题的」

「真是个不机灵的家伙……。没事的,我不喝,一滴也不喝」

「那干嘛还倒」

「你连喝酒的方法都不懂,跟你没什么可解释的。还不快倒。要是看到我喝哪怕一滴,你直接抢过去就是」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真面只好给她倒酒。她要是真打算喝,无非抢下去就行了。

酒斟满后,未咲把杯子放在长椅的座板上。然后,她拿起瓶子「嗯」递向真面。

「不,我不喝。我平时就不喝酒,而且这一路是借车开过来的,喝了酒就开不回去了」

「一杯而已,不打紧」

「都说不行了」

「说好了陪我喝酒」

「我没答应」

「喝」

「啊」

未咲抓住真面稍微大意的破绽,把酒倒进酒杯。酒一鼓作气倒了下去,从酒杯溢了出来。

「干嘛啊,都倒出来了」

「还不是怪你推三阻四。别浪费,快喝」

真面死心,把酒喝了下去。酒杯那么小,倒满也没多少,但真面并不喜欢喝酒,便一饮而尽。与其说喝,更像是灌。未咲见他这样,抬起头来。尽管没发出声音,面具下面应该在笑。

「我喝了」真面把酒杯放下。

「很好」

说着,未咲拿起自己的酒杯。真面做好准备随时阻止未咲喝酒。不摘下面具就喝不到酒,要喝酒就一定要摘下面具,她一有动作马上就抢下来。

但遗憾的是,真面没有出场的机会。未咲依然戴着面具,只是把酒杯端到面具的嘴巴上。面具的嘴巴没开孔,那样自然喝不到。未咲也没把端到嘴边的酒杯往里倒,只是保持着水平。

「你不喝吗?」

「我喝着呢」

未咲若无其事地答道。但是,她并没有喝。酒一滴也没减少。

「根本没喝吧」

「难道你想让我喝?」

「不,不是那个意思……」

「不都说了吗?你连喝酒的方法都不懂,跟你没什么可解释」

说罢,未咲把依旧满满的酒杯放了下去,最终真的滴酒未沾。

「于是」

「于是?」

「你有女朋友吗?」

「我为什么非得跟你讲这种事」

「闲聊罢了」

「我为什么非得跟你闲聊」

「你讨厌和我聊天?」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没事了」

真面的步调被打乱了。他感觉,自己似乎正被未咲牵着鼻子走。

「到底有没有」

「没有啦」

「守戒啊你」

「守戒?」

「就是指处男」

「处」真面说不出话「……女孩子可不该说这种话啊」

「守旧的家伙。对了,那这样好了。影面家的女儿,记得叫水面来着?她姿色不错」

「你认识水面?」

「认识啊。虽然最近没见过,但她上学那会儿就已经相当标致了呢。现在一定出落成了好姑娘」

「她最近回来了,人长得很漂亮」

「喔?这不是天赐良机吗?上」

「上什么啊……」

「机不可失啊,时不再来喔,错过了后悔一辈子。对了,要我教你一个咒语吗?」

「不了,水面对我来说就像亲妹妹一样,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哼?」

未咲把脸转了过来,面具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真面。透过那漆黑的空洞完全看不到她的眼睛,就连她是否在盯着自己都不得而知。

「原来如此」未咲缓缓移开视线,嘀咕道「你撒谎」

「撒谎?」突然被这样奚落,真面皱紧眉头「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没别的意思」

说完,未咲把扔到一边的25ans拿到跟前,快速地翻阅起来。看来她不准备继续回答。

真面已经很想离开了。

「那个,不好意思……我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该回去了」

「什么啊,这就要走了吗」未咲抬起脸,合上杂志「不懂相处的家伙。罢了,我也要回去了」

未咲拿着杂志站了起来。真面连忙叫住她。

「等一下,石头的事还没说呢」

「对了,石头的事」未咲过深看向石头。

「那块石头,叫身之石」

「我知道」

「什么嘛,原来你知道啊」未咲若无其事地说道「那就对不住了」

「你说石头的事情,莫非就这?」

「对不住啦」

真面皱紧眉头,心想。莫非自己被这个少女给彻底骗了?被使唤买酒买杂志,还专程借了车。

可是,未咲对真面的反感显得毫不在意,说了句「再见」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等、等一下。我换个问题」

「嗯?什么事?」未咲停下脚步,答道「就当石头这件事的赔礼,我什么都回答你」

「那个……」

真面斟酌了一番,问了出来

「为什么戴面具?」

未咲扔下一句「这是市井系风潮」就离开了。

广场的聚光灯下,只留下依旧满满一瓶的黑松剑菱陪着真面。

最后,未咲连广场也没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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