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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AREA.4 MOMERY

1

那个地方是……

太阳微弱的斜照着“世界”。

湖荡漾着细波。

黄昏的天空悄然的浮着云朵。

“这里是……阿尔?”

“是‘被隐匿禁断的圣域’。”

我站在石砌的桥上,眺望孤伶伶地浮在宛如陨石坑的洼的洼地所积成的湖中的,孤岛般的庄严圣堂。

Δ服务器冒险区被隐匿禁断的圣域

在混沌之门一选择指定冒险区的三个字词,就被转送到通往圣堂的这座桥上。

音乐消失了。

应该不绝于耳、妆点着“世界”的BGM,不存在于这个湖泊区域。

除了与角色动作相关的脚步声和语音对话的声音,听不到其他声音。

“不可思议的缺陷感”

夺走游戏的音乐,是让人“不安”的演出手法。

“奇怪的地方。”

北斗嘟囔一句。

“为什么那么认为?”

“因为这座桥……你看嘛!在那儿就断掉了。”

一回头,看见桥在湖中心一带中断了。没有连接到对岸去。

桥的图像就像是被硬生生切断了一般,不自然地结束。

“这样子根本失去桥的意义嘛!”

“那边大概是区域的边界吧。”

“总觉得游戏的味道好露骨喔。”

一旦顾及游戏系统及物理方面的问题,地图就一定需要边界、“世界的尽头”。

以玩家无法通过的“山”或“海”围住地图拉、让玩家被“不可思议的隐形墙”阻挡而无法前进拉、在某处作回圈处理啦……当当林林总总的处理方法,这在游戏里是很自然的事。

北斗直挺挺地站着,偶尔转转头,应该是在调查各种“视点”或“视野”,确认冒险区的情形吧。

角色的影子朝着与圣堂相反的方向长长地伸展着。

所以,光源——永远倾斜着的“不可思议的太阳”,是设定在圣堂的方向。

是西?

是东?

这个“当下”是早晨、还是黄昏呢?

若是扯到现实的事情,圣堂大多是入口在西方,把设有祭坛的区域称为东面,朝向东方礼拜。

若是照此设定,这里的太阳就是位在东边的方位,也就是朝阳。

可是,《THEWORLD》的冒险区时刻设定,只有“昼、夕、夜”三种而已。

当然,这里是网络的“世界”。

这里是《黄昏的碑文》故事的圣地,与现实的宗教无关。

我朝圣堂走去。

“等一下嘛,阿尔!”

北斗追过来的脚步声响起。

脚步声有三个。

影子也有三条。

在身畔有莉可莉丝。

不籍强制传送,而是在我的、玩家的意志下改变冒险区的情形,这还是头一次。

从冒险区“窃窃私语一夜的炼金术”离开,以及从“城镇”经由混沌之门进入冒险区“被隐匿禁断的圣域”。虽然我两度执行以正规指令进行的传送,莉可莉丝都毫无窒碍地跟着走。

“好阴森的建筑喔。”

北斗说道。

浮现在微弱逆光中的石砌圣堂,的确给人古旧的印象。

闲静。

若提到这沉静建筑物的装饰,顶多是几座小尖塔和正门上的浮雕,还有侧墙上的飞扶壁罢了。

整体来说,石材的厚重给人相当沉郁的感觉。

“这里也跟‘仅次唯一’的冒险区一样,不会显示地图,是吧?”

画面上没有显示地图。

在冒险区“苦痛被囚禁的堕落天使”中。因为要把“暴风雪”这个特别天气反映在事件的攻略上,所以没有显示地图。

以游戏里开,还可以接受。

以游戏来看,就不懂为什么不显示这个冒险区的地图了。

因为忌讳把圣地做成地图——这应该是我想太多了吧。

我站在门前。

从这儿看过去的右侧门扇是半敞者的。

当我踏上通往门口的阶梯时——缓缓地,管风琴的音色抚触耳朵。

“这曲子……是从里面传来的……”

FMD连那么微妙的声音呈现方式都加以重现。

我穿过了大门。

管风琴的旋律更强烈地回响着。

仅仅一瞬间,画面就切换成圣堂的地图。

正面——排列着长条椅的中殿和设置了祭坛的内殿那头,有扇大大的窗子。

嵌有装饰框的那扇大窗成为光源,刻画出影子。

刻画得轮廓分明。

尖塔形的拱门,在空间里敲打出节奏。

描着菱形纹路的大理石地板被擦得像镜子一般亮,倒映着堂内的景象。

晃呀晃的、晃呀晃的。

从天花板上垂挂而下的四个钟摆,正摆荡着。

连同管风琴的音色,映在眼前的一切,都受一个“意志”统御。

“这里是圣地。”

“圣地……”

“是《THEWORLD》的圣地,是这么设定的区域。”

在这个区域里面不会出现怪物,也没有底下迷宫。

什么都没有。

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区域。

“你知道《黄昏的碑文》吗?”

“嗯?”

“《黄昏的碑文》是构成《THEWORLD》世界观的叙事诗,是故事的原始题材,英文标题是‘EPITAPHOFTHETWILIGHT’。”

“是谁写的呀?”

“好像是位叫作艾玛·威蓝特的德国女性,原文应该是德语。”

“那个人是诗人?还是小说家?”

“如果你的疑问是以在商业媒体、由出版社出过书来作标准,恐怕艾玛·威蓝特不属于那种人。《黄昏的碑文》是在Web上发表的文章。”

“就像常见的在个人网站发表的小说?”

“可以那么想。”

“是怎样的故事呀?”

“粗略说来,好像是精灵和魔物之间爆发大战的故事。”

“是奇幻故事嘛!”

“那是叙述‘光’与‘黑暗’联军对抗将世界导向破灭的‘灾祸波涛’,以及探寻预言中可以拯救世界不受‘波’危害的‘黄昏龙’的、两个半精灵和一个人类的故事……据说是这样。”

“你从刚刚就在说好像啦、应该是啦、据说啦什么的,怎么一点都不确定嘛?”

“因为艾玛·威蓝特的《黄昏的碑文》原文散失了。《THEWORLD》的β版……也就是测试版的《Fragment》公开是在2007年5月。然后在β版测试结束的7月左右,传说开始流传,说似乎有个小说是这个游戏世界观的根源。”

“那就是《黄昏的碑文》。”

“对。”

“这样啊……阿尔也是从那个测试版就开始玩这个游戏的嘛!”

“我果然是个废人吗?”

我自嘲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当传言开始流传的时候,艾玛的网站早就已经关闭了。”

“为什么关掉了?”

“因为艾玛·威蓝特在那个时候已经不在人世了。”

“…………”

“不过那件事我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的。《黄昏的碑文》相关的情报,我是见到就照单全收。就我根据各种状况证据的推测,2005年12月24日以前,名叫艾玛·威蓝特的Web诗人就从网络上消失了。”

“哼—嗯。”

“你应该知道‘PLUTOKISS’吧?”

“就是全世界的网络坏掉的事件吧?”

“是全世界的网络同时停摆77分钟的事件。依赖网络的所有商业交易中断,世界经济受到极大打击。行政、金融、交通、企业,凡是以网络连接的电脑几乎都停摆,资料受损、外流,电车冲撞,飞机坠落,事故层出不穷。推测受害金额、死伤者人数,高到令人难以启齿。理应是‘保有完整安全性的地点之一’的美国总统办公室的电脑也停摆,以网络连动的国防部自动报复系统判断白宫受攻击破坏而启动,核子飞弹进入朝假象敌国发射的态势。据说……要是网络再继续停摆个几十分钟、或几分钟,现实的世界早就因第三次世界大战和核子战争而毁灭了。导致该事件的一切原因是个电脑病毒,而做出该病毒的犯人是……”

“十岁的小孩。”

“制作出名为‘PLUTOKISS’的电脑病毒的,是当时住在洛杉矶的十岁少年;这件事非常有名。”

“嗯。”

“大多数连上网络的家用个人电脑都受到损害。虽然没有呈现在数字上,但个人等级的资料损失也是多到无法估计的。我也是受害者之一。”

“怎么回事?”

“我还在制作中、快要完成的大学毕业论文,一下子就没了。”

“备份呢?”

“从那之后,我就一定会在外部媒体上拷贝一份啦!”

“哈哈哈。”

我被北斗嘲笑了。

“总而言之——在‘PLUTOKISS’之前的两、三年间,各种病毒导致资料受损的灾害,就像日常三餐一样地发生,那是ALTIMATE作业系统普及的今天所想像不到的……宛如战争一般的混乱。电脑的邮件软件,每天都被投以十发、二十发的病毒炸弹。”

“那真是不得了耶!”

“艾玛·威蓝特的《黄昏的碑文》也是在那个时期发表的。”

“难道没有人把原始的网站备份起来吗?”

“那是因为……艾玛的网站好像做了无法从浏览器储存网页、也不能进行复制粘帖动作的处理。即使有对《黄昏的碑文》有兴趣的浏览者,也无法把文字资料储存在自己的电脑里。能想到的方法,就只有籍手写或打字来做抄本……”

“那样好麻烦耶,如果不是很喜欢的人根本做不来。”

“那只不过是在个人网站上发表,不是职业作家、而是新手写的奇幻小说,浏览者似乎也不用付费。到底有多少人会付出那种劳力呢?”

“但是,还是有吧?因为,这样才会形成传言嘛!”

“是有把《黄昏的碑文》的原文英译、打字、备份在外部媒体的热情书迷——似乎是啦。因此,在《Fragment》的β版测试时,才会相成谣言。现在,可以拿到的被称为《碑文的片段》的文字,大部分都是英译,再译成日语的吧!”

“是谁翻译的?”

“某人啦。”

“嘎?”

“网络上的某人。或者是某些人们。由于不知道是谁翻的,所以《碑文的片段》没有可靠性……充其量算是像珍品的赝品。或许‘EPITAPHOFTHETWILIGHT’本身就是混杂了无数的《碑文的片段》,东拼西凑之下,由某人融会贯通、整合起来的东西。”

“唔—嗯。”

“英译的‘EPITAPHOFTHETWILIGHT’究竟是不是真的根据艾玛·威蓝特的原着所写的呢?译者曾与艾玛·威蓝特本人进行某种接触、得到翻译的许可吗?还是擅自翻译的呢?假设没有获得许可的话,把德语的原文打字制作抄本时有错误吗?最重要的是,英译本身是不是正确的呢?”

“或许有翻错?”

“翻译里,不管怎样都会搀入译者的主观。”

“嗯—……主观吗~”

“举例来说,好莱坞电影之类的字幕版和日语配音版,两者的台词有时完全不同吧?”

“是不一样耶!”

“不一样吧。虽然是受尺度问题之类的因素影响……不过即使拿字幕和演员说的英语相比较,也常出现让人讶异,怎么差这么多?的翻译。”

“原来阿尔也懂英文啊!”

“还算懂。”

“是喔、是喔。”

“但是,那样的情形并不能断言是错误。译者在把外国语文翻成日文时,会自行考量、做出更容易让读者了解的翻译,也就是意译。拿搞笑场景来解释,就很容易理解。英文的谐音笑话,直接翻译成日文也不会是谐音笑话吧?因此,翻译时就整个做了变动。”

“嗯、嗯。”

“但是当译者的想法太强烈时,会抹杀掉原创性。那就不好了。对故事来说是不幸的。因为语言就是那么微妙。”

“唔—嗯。”

“也有一说,认为艾玛的原作本身就是未完成的草稿。”

“那么说来—!”

“宫泽贤治的遗稿也是——”

“哦?”

“大部分是有空栏的未完成原稿。而且‘银河铁道之夜’还经过三次大改写;原稿的修整……改版。”

“是这样的喔?”

“据说光是原作的‘银河铁道之夜’就有四种版本。大家都知道,宫泽贤治像现在这样为人赏识,是在他死后。虽然他生前曾创作许多短歌和童话,但收到出版社的稿费,据说只有一次而已。除那之外,就都是自费出版或是没有稿费的投稿。”

“那样根本活不下去嘛!”

“宫泽贤治的本业是农业指导者……教师。”

“那么……其实他的作品就好像Web的同人小说嘛!”

“如果是现在,或许就跟那个差不多吧……。留下来的‘银河铁道之夜’四个原作,是在他死后经由编辑之手校订……呃~,也就是经过修改后才出版的。”

“是这样的喔?”

“因为原稿没有完成,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啦。只不过,其中也有处理得不好的编辑。那编辑是把四个原稿混在一起、东拼西凑,再以他的主观整合成一本书。应该连哪份原稿是在哪个顺序修改的都没有研究吧?现在,是把第四稿——布尔卡尼洛博士没有登场的版本当作原始稿。”

“布尔卡尼洛博士?”

“呃~……一开始说明就会没完没了啦!话题好像有点偏了……我要说的重点,是想要指出《黄昏的碑文》的原始版本,不如倏地想像以下那么单纯。”

“我明白阿尔所说的事情好象很难。”

“更何况艾玛·威蓝特的《黄昏的碑文》不像宫泽贤治,连手稿都没留下。”

“因为是在电脑上打字、在Web上发表的嘛!”

“数码资料,尤其是文字档,很难认定原作。因为没有笔迹,也没有其他的佐证。”

“像暑假的读书心得啦、自由研究啦,都禁止缴交文书处理过的稿子。因为无法判断是本人写的、还是父母代作的。”

“‘我读过原作’、‘这是原作的抄本’的这种主张,即使那是事实,也无法证明。”

“真麻烦呢~”

“《黄昏的碑文》的原作,就随着没有说出来的未完故事、随着艾玛·威蓝特,一同蒙主召唤了。就先刚刚刚事件中的天使一样,消失在某处了。就是那样。”

“但是但是!做这个《THEWORLD》的人,应该看过《黄昏的碑文》吧?”

“做《THEWORLD》的人?”

“像是程序设计师……那种人吧?”

“做出游戏的世界观的游戏设计师应该读过才对。”

“那么,问那个人不就一下就知道了嘛!”

“身为开发者的CC公司,每天似乎都会收到大量问那种问题的邮件呢。”

“答案呢?”

“一概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回答呀?”

“所以只有主观地推测,把‘EPITAPHOFTHETWILGHT’认作是掌握了《黄昏的碑文》原文风格的好译案,继续说下去了。译文中所描写的《黄昏的碑文》的故事,是从这个区域的‘湖的中心’的场面开始。”

“肚脐?”

“就是‘NAVELOFLAKE’。实际上在《THEWORLD》的β版——测试版的《Fragment》,和初期的《THEWORLD》里,都是根据《黄昏的碑文》这么称呼这个区域的。”

“中心……吗。”

“《黄昏的碑文》的故事,光是残留在《片段》里的文字就有让人着迷的力量。洗练的设定和角色们,让人感受到那个‘世界’的壮阔。我也不禁深深为之吸引。我把感情转移到其中描写的‘世界’里,在脑中任凭遨游于‘世界’里的‘自己’的冒险情节充斥。我也曾把《片段》打乱、重组再理出条理,试着还原成原作。设想自己应该是世界上最了解《黄昏的碑文》和艾玛·威蓝特的人了。”

“你的心情,我非常了解。”

“嗯?”

“不知我看了《黄昏的碑文》后,会不会也觉得有趣呀?”

“不晓得呢。”

“嘎?”

“假设把《黄昏的碑文》当小说发售,究竟会有多少的读者能接受它呢?”

“它有趣吧?那么,不是会畅销吗?”

“它很厚重。”

“嗯?”

“内容、份量都是,作为一本娱乐小说,照原样出版太厚重了。”

“厚重不好吗?”

“你喜欢厚重的书吗?”

“若只是厚重,就不喜欢。”

“果然没错。”

我叹了一口气。

“呜……你认为我是个笨蛋吧?”

“奇幻小说会选择读者,尤其在日本更是这样。即使是像托尔金的‘魔戒’。在它所有的读者中,拍成电影前就读过原着的,只有小小一撮的奇幻小说爱好者罢了。”

“那种东西,喜欢的人就是会喜欢。”

“我猜,它大概会被当作泛滥世间的老套奇幻小说之一,也没有引起什么讨论,很快就从书店消失、被遗忘恶劣吧?我也可能不会接触到《黄昏的碑文》了吧。我是这么认为。”

“它是因为被做成游戏,才变得有名啰!”

“正是如此。”我提高音量。“在私人性的网站悄悄发表的《黄昏的碑文》,这首由某位德国女性所写的叙事诗,因为成为《THEWORLD》的世界观,才变得有名、变成话题、为人所知。全世界有近两千万位玩家透过叫做《THEWORLD》的游戏,在《黄昏的碑文》的‘世界’之中冒险。当然,不同的玩家,对游戏世界观的理解度不同。有像这样彼此谈论的狂热者,而连《黄昏的碑文》名称也没听过的一般玩家也颇多。”

“嗯。”

“但是不管知不知道《黄昏的碑文》,所有《THEWORLD》的玩家都与艾玛·威蓝特编织的故事接触了。懂吗?”

“经你这么一说……嗯。”

“因此……虽然我不会代言已死的艾玛·威蓝特的心情,我也不想代言,……但我认为,这对说故事的人来说,应该是相当幸福的了。”

“比起被忽视,受到瞩目绝对比较好。”

“我也那么认为。”

在管风琴的音色中,我一步、一步地前进。

穿过排列着的长条椅之间、通过四个钟摆的下方,朝大窗的光芒走去。

来到中殿的尽头,我在栅栏前停下脚步。

无法进入在几阶之上的内殿里。

那是“规则”。

“阿尔比雷欧。”

有声音从背后叫我。

“莉可?是你说的……?”

北斗吓了一跳。

“你没注意到吗?”

“注意什么?”

“自从进入这个圣堂地图起,语音对话系统就从队伍模式切换到会谈模式了。”

“啊……对喔。”

“那是自动切换的,也没办法选择其他模式。”

“真的耶……这是为什么呀?”

“在‘神’的尊前,不许有秘密、悄悄话、谎言——是这样设定的吧。”

我不针对任何对象地说道。

“既然如此就说吧……莉可莉丝!”

我从祭坛、栅栏前转过身来。

“阿尔比雷欧。”

“阿尔……怎么了?你在说什么?莉可在叫阿尔的名字喔?”

北斗困惑了。

北斗不只不知道附了副档名的道具,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真的希望我给你这个吗?”

自从刚刚在“幻之泉”拿到以来,我一直没交给她的第四个道具。

莉可莉丝——

站在中殿中央,被四个钟摆围绕的“她”,面朝向我。

光。

面对从祭坛后投射进来的光芒,她举起手遮着光、眯起眼睛。

她那丰富自然的动作,在网络游戏中过于造作,反而不像人类。

红发的少女像撒娇一样地再度说了。

莉可莉丝:“请把‘yromem.cyl’给我。”

2

“阿尔比雷欧……!”

当道具的交易完成时,莉可莉丝就好像楞住了一般,呼唤那个角色的名字。

“想起来了吗?”

我以现实中的脑袋,回想那时的事情。

*

“嗯?”

我猛然抬起头望向天花板。

少女。

镜子般的地板上,映着小小的裙底和赤裸裸的脚底板,令我一阵错愕。

“在上面!”

我喊出声来。

窗着红色连身裙的少女,正浮在距头顶远远的天花板一带。

还没把她消除掉。

为出乎意料之事而困惑的骑士们,一味呆望着头顶,耽误了应该采取的行动。

“门!”

我下令封锁,把少女对准在“视野”范围内。

玩家角色是无法飞在空中的。

只要没有阶梯或梯子,就无法朝拟似3D地图的拟定上下方向移动。

那就是“规则”。

瞄准浮在圣堂空中的少女一事,现在,还办得到。

我选择了除错指令。

勉强还在技能的射程内。

挥起了枪。

我亲自动手。

白色闪光的特效,再度包围了少女。

*

“‘lyc.memory’……莉可莉丝的记忆体吗。与其翻成‘回忆’,根本就是记忆体。记忆的资料……就像至今取回了声音、耳朵、眼睛一样,如今,取回了记忆吗。”

她把过去的记忆,与现在的记忆,与现在的言行密切地联系。作出情感表现。我没听说过具备那么强的学习能力的自律型AI开发成功的消息。

“为什么……你是阿尔比雷欧?”

“之前忘记了的是你。解除记忆的连结的,是你自己。”

我选择了除错指令,瞄准莉可莉丝。

“要把我……”

“消灭。”

“要把我消灭吗?”

“阿尔?”

北斗叫喊。

“干嘛?”

“还说什么干嘛……你为什么要把武器向着莉可?该不会打算攻击她吧?”

“正是。”

“为……为什么?”

“为了解决事件。”

阿尔比雷欧摆好攻击架势的“神枪沃坦”枪尖,刺进第一人称的“视野”当中,指向莉可莉丝。

就跟那时候一样。

前天——不,三天前。

《THEWORLD》的系统管理者,我,度会一诗,以自己的管理员角色——在设定上是游戏世界观里《碧衣骑士团》的骑士长——重枪使“阿尔比雷欧”登入《THEWORLD》。然后,在这个冒险区“被隐匿禁断的圣域”中,遵循除错管理者的职责,试着删除规格中没有的不正规NPC,通称“流浪AI”的不正常程序。

可是我失败了。

流浪AI,红发少女的角色,构成该物件的程序,把自己分割成程序分段——程序的《片段》、逃亡了。

身为玩家的“我”,身为人类的度会一诗,把那段记忆烙印在脑海中。

所以记得。

而在“lyc.memory”中,应该也以莉可莉丝的视点烙印着同样的事件。

“你要杀了莉可,解决事件?”

“对。”

“怎么……怎么可以!”

“设定就是那样。”

没办法,我不带感情的摞下这句话。

对于普通玩家北斗,我不能说出那段过去,不能说出除错人员《碧衣骑士团》的机密。

因为基于业务规定和保密业务。

现在,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莉可莉丝的事件”。

必须当成是那样。

“说明一下吧!”

“说明什么?”

“究竟是怎么搞的,会变成那种乱七八糟的故事,居然要杀掉莉可莉丝?”

“你去问企画这个事件的家伙吧。”

“怎么那样!”

“莉可莉丝……一开始不仅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到、还发不出声音,是三重苦。而且还丧失了记忆。设定就是那样。然后,我就依照莉可莉丝的请托,逐步达成莉可莉丝所有的心愿。”

“会不会哪里弄错了……”

“假设选错了事件的选项,这就是失误导致的坏结局。但是,并没有出现与剧情分歧相关的选项。这个不是攻略失误。”

“太奇怪了啦!竟然要杀掉莉可,我不喜欢那样啦!”

“你不喜欢是你的事,这是我的事件。假如不喜欢我的作法,就脱离队伍吧!这本来就是跟你无关的事件。”

“才不会没有关系!因为人家看得见莉可嘛!”

“假如脱离队伍,就看不见了。”

“我们……是同一队的吧?也是伙伴哪!”

“记得约好了要一起解决事件吧?”

“是约了……!”

“既然如此,就别阻挠我。还是说,你要以PK来阻止我?”

“才不是……!”

“我要攻击莉可莉丝。然后,对这个‘不可思议的事件’树立解决旗标。”

“阿尔之前不是想要帮助莉可吗?”

“错了,我是想要解决事件。”

“莉可她……不是牵着你的手吗!一直牵着耶!”

“你的说法太牵强啦。这是NPC;普通的事件角色,没有生命、没有心;没有参数、没有HP、没有SP。”

“阿尔是……为了杀掉莉可才进行这个事件的?”

“错了。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事件的结局。但是,既然为事件起了头,不管结局多糟,我都要作个了解。不能不解决。”

“可是……可是!”

“可是怎样?”

“杀她就太可怜了!”

“不是啥,”我叹了口气。“是‘删除’……清除。”

“阿尔觉得……那样好吗?”

“没办法。”

“那样做会觉得快乐?”

“我曾对这个‘莉可莉丝的事件’很有兴趣地探索过。”

我探索过。

曾在冒险区“无光不可侵犯的遗迹群”中第二次遇见“流浪AI”莉可莉丝时,她不记得曾想把她删除的《碧衣骑士团》的阿尔比雷欧。

是因为她不记得阿尔比雷欧、不记得这个名字吗?

是因为眼睛看不见的设定吗?

首先,那是疑问。就结果来看,可能两者都是。

不管怎么样,即使强制删除,她都有可能再次逃走。

因此,我以查证莉可莉丝一事为优先。

一边隐藏系统方面的身份、化身普通玩家扮演自由骑士阿尔比雷欧,一边在网络游戏《THEWORLD》的原野上评价这个“不可思议的NPC”。

我之前以为莉可莉丝不记得阿尔比雷欧,是因为她AI的性能低落、缺乏学习能力。

然而,那想法错了。

莉可莉丝在逃走之际,把自己分成好几块分割好的程序,《片段》的程序区段。

然后,在《THEWORLD》的服务器里到处跳跃、传送。

在道具资料里。

在事件资料里。

把游戏角色的“视觉”、“听觉”、“声音”——对玩家就是FMD的画面、喇叭、麦克风所具备的机能,把控制那些机能的程式,分别隐藏起来。

在那当中,也有与莉可莉丝的“记忆”相关的程式区段。

就是最后的道具——“yromem.cyl”。

然后莉可莉丝进行了一趟收集程式区段、寻找自我的旅行——

“在这《THEWORLD》里……偶尔会见到‘不可思议的NPC’。”

我以除错道具“神枪沃坦”牵制着莉可莉丝,一边对北斗说。

“‘不可思议的NPC’……?”

“‘不可思议的NPC’,有的是角色的图象损坏、有的是在对话视窗中放出乱码文字的……也就是bug。”

“损坏的程式……?”

“对……说到这个,在β版的时候,也流传在这个冒险区里会出现‘不可思议的NPC’。就是‘圣堂的亡灵’。”

“亡灵——”

“‘不可思议的NPC’会做出与游戏攻略完全无关的行动,使玩家混乱。不仅如此,实际上也曾诱发妨碍游戏进行的故障……似乎是这样,所以CC公司的系统管理者们把那些非正规NPC叫做‘流浪AI’,加以区别。”

“莉可也是bug吗?”

“……或许是。恐怕是。可能是在改版时,误把未完成的事件上传到服务器里了。不然的话……不可能有这种唐突的、不可挽回的结局。无论是哪种玩家都不能接受吧?”

我心存最低限度的顾虑对北斗说。

我没有说谎。

像莉可莉丝那样的“流浪AI”是为何、从哪儿产生的,原因不明。

既是CC社员工、也是系统管理者、还是除错人员,而且当时虽是新人、却也曾参与《THEWORLD》日语版的移植的我——度会一诗,也不知道。

那是谜。

那件事是一切的元凶。

所以,我不耐烦。

无法提那件事的自己,一个劲儿地烦躁。

也有人认为是恶意的骇客自行做出NPC,在看好戏的心态下把那种NPC放进服务器里去的。

但是,像是改造正规的角色、变换设计啦,或是以所谓的机器人程式让PC像NPC一样自动操作、作出一定行动啦,那种层次的行为就不用谈了,倒是把行动起来就像拥有自己“意志”的高度NPC从外部送进系统里,究竟做不做得到呢?

做不到。

我觉得即使在CC公司的程序设计师里,就算厉害如德冈先生,也没有人能做得到。

像莉可莉丝那样互动性的“会话型AI”,不就是十年前学者断言,即使在半世纪后也不可能出现的,科幻小说的科技吗?

“假如是bug……就去跟游戏公司的人讲,叫他们修正嘛!”

“我当然会那么做。”

我会对CC公司的开发部、相关单位的人员,报告在这儿所见识到的“流浪AI”莉可莉丝的一切,让他们查明故障的原因。

“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完成事件。”

“直接呼叫管理者就好了吧!”

“别呼叫。”

“为什么……?”

“因为我想解决。”

不把事件解决,评价就不会结束。

“要把我……”

莉可莉丝的唇瓣间发出声音。

“消灭。”

“要把我消灭吗?”

“为了守护像欧卡……巴尔孟克!像他们那样优秀的玩家所生存的这个‘世界’,无论多么细小的bug,都不能放过!”

那正是除错员《碧衣骑士团》的职责。

“我是……垃圾。”

“我要以这把‘神枪沃坦’进行删除。”

“我是……瑕疵品。”

“AI——”

一股强烈的既视感(译注:Dejavu,对景色或情境等等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

“AI怎么了?”

“AI别装成人类的态度说话,别使《THEWORLD》陷入混乱。”

少女有“影子”。

少女有“光”在作用着。

薄薄的连身裙轻盈地、以现实中绝对无法重现的缓慢动态飘动。

少女身上有“不可思议的重力”在作用着。

“住手————”

白色闪光的特效把北斗的叫声抹去了。

3

被神枪沃坦贯穿身躯的红发少女,沉浸在枪尖散发的白色闪光中。

没有痛苦闷哼,也没有浴血。

遭受删除的“流浪AI”,只会消失而已。

没有北斗的身影。

我看不见她。她没有映在FMD里。

北极光内的图像全都白茫茫一片,画面没有恢复。

阿尔比雷欧的“视野”被留在白色的世界里。

“当机了吗……?不……”

晃呀晃的、

晃呀晃的。

看不到交叉肋拱式穹顶。

在立于画面中央的阿尔比雷欧前面的,是被四个钟摆包围着、遭阿尔比雷欧的枪贯穿的莉可莉丝。

“没有逃吗?”

莉可莉丝拥有“传送”技能,那是仅授予《THEWORLD》的系统管理者的除错技能。

可以想作是随身携带了混沌之门。只要执行指令、选择字词,不管身处何处,都可以把自己的角色传送到任一个冒险区。

阿尔比雷欧也具备“传送”技能。

之所以从树立莉可莉丝的事件旗标后就完全没使用,是因为在扮演普通玩家,假如使用“传送”技能,光凭这点就会被周遭认出是管理员角色。

“还是说,那招自动传送………嗯?”

方才宛如冻结一般文风不动的莉可莉丝,伸出双手握住沃坦的枪柄。

“阿尔比雷欧。”

“你做什么……?”

莉可莉丝把枪拉向自己身体、让枪刺得更深。

我仿佛听见戳入的滋滋声。

瞬间——

影像填进了白色背景的屏幕。

“这是……什么影片?”

画质粗糙、劣化,颜色晕开。质的设定相当低。与《THEWORLD》原来的画像品质根本无法相比。

没有这种规格。

在游戏中,对我展示了不可能会有的影像。

*

不知是在何处。

有人站在那儿。

是男的。

男的角色。

因此,我明白那里是《THEWORLD》的某个冒险区。

这是游戏的影像。

男子两颊凹陷、眼睛是绿色的,留着一头披散的波浪白发。

“为何是你来呢?”

男子说道。

相当破碎的声音。对话视窗显现的文字晕了开来,难以阅读。

“你无法成为奥拉。”

“我是……”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没有取那个名字。”

“我是……”

“听好了,莉可莉丝。你是瑕疵品。”

“……你说莉可莉丝?”

我喊。

但是,在这劣化的影像中,没有插入刚刚阿尔比雷欧喊出的台词。

这是过去的影像。

是莉可莉丝的“视点”,第一人称的视点。

这是映在莉可莉丝眼中的记忆吗?

在网络的那一头,莉可莉丝把这不清晰的影像附在光的讯号上传送给我吗?

这时,镜头的“视野”往上移。

男子的身影消失了。

接着,交叉式肋拱穹顶映入画面,男子再度现身。

“啊~……还未得见的孩子呀。”

男子叹道。

男子在莉可莉丝的“视野”中,宛如亡灵一样,上下颠倒地浮在空中。

这是这座圣堂的场景吗?

一开始映出的,原来是倒映在明镜般的地板上的男子身影。

“所以我想把她取名为奥拉。没有你,就不可能有这孩子。闪耀光辉的孩子,奥拉。把我们的意志托付给她吧。把我们的未来托付给她吧。只有她才能把我们的——”

“我是……瑕疵品?”

“你是在梦的试验中所产生的失败作。”

影像强制地结束了。

*

“是‘圣堂的亡灵’吗……?”

出现在劣化的、莉可莉丝“视野”的记忆里的男子身影,让我想到。

是从烙印在现实的脑海中的记忆里唤起的。

我在β版的《Fragment》时代,以系统管理者身份登入《THEWORLD》时,在这座圣堂目击了上下颠倒的男性亡灵的记忆。

画面恢复为清一色的白。

莉可莉丝正双手握着沃坦之枪,把枪刃往她身子里戳。

阿尔比雷欧:……你说莉可莉丝?

阿尔比雷欧:是“圣堂的亡灵”吗……?

在对话视窗里,虽然没有留下刚刚“插入影片”的台词,不过却捕捉了我脱口而出的话语。

“阿尔比雷欧。”

“莉可莉丝……你刚刚让我看的是什么东西?”

“第一次的时候。”

“嗯?”

“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在你到达的不久之前,在这圣堂里看见的事情。”

三天前。我率领《碧衣骑士团》,打算删除莉可莉丝时的事情吗?

“你当时伫立在圣堂当中。”

“我其实正在哭。”

“……原来是这样的啊。”

“那时,你为什么知道我在圣堂里?”

“有玩家寄来的故障通报。”

“可是,那时在那个冒险区里,应该没有任何人吧?”

“对啊……记得是那样。”

“第二次呢?”

“冒险区‘无光不可侵犯的遗迹群’吗?”

“对。”

“那也是因为故障通报。”

“谁寄来的?”

“玩家。”

“说谎。”

我被莉可莉丝、被AI看穿了谎言。

“那么,你知道是谁通报你所在的冒险区啰?”

《THEWORLD》的故障通报专用信箱收到关于莉可莉丝的通报邮件,那是事实。

但是,不知道寄信者。

是匿名的。

为了防止恶作剧,故障通报只能从官方网页,使用每个帐号所分配到的该邮件地址寄送。在这个设计下,不能发送匿名信。

“在清查通报者的邮件地址之下……发现是应该还没启用的帐号寄的。”

“阿尔比雷欧是《碧衣骑士团》吧?”

“对。”

“你的枪名字叫?”

莉可莉丝质问刺穿她小小胸口的枪之名。

“‘神枪沃坦’……”

“‘神’的枪是吧?”

“是的。”

“从谁那儿拿到的?”

这声音、这段对话,北斗听得见吗?

是只属于我俩的耳语呢?

是仅属于队伍间的私下谈话呢?

是开放会谈模式呢?

或者,是通告所有登入中玩家的系统信息呢?

在这《THEWORLD》里,自己——身为系统方面的《碧衣骑士团》骑士长的阿尔比雷欧所应该扮演的态度,如今,我已经完全放弃了。

“‘狩猎AI’的除错道具,是从β版《Fragment》时期就放在道具表里的。”

“是谁放的呢?”

“不知道。”

“在某天,它突然就被当作系统管理者的除错道具,追加进《THEWORLD》的规格里了。”

“你怎么会知道?”

“不只是那把枪,系统里还被任意追加了没有人知道的程式,然后在不知不觉间,追加的程式又被删除了。”

那是机密。

即使在CC公司里,也只有部分的人才知道的《THEWORLD》的谜。

像莉可莉丝那样的“流浪AI”本身,不正是那个谜的产物吗?

“你怎么会知道?你……莉可莉丝!你也知道存在《THEWORLD》的游戏资料里的那个文件夹吗?”

“文件夹……”

“是文件夹。在系统里,有个无法开启的文件夹。移植的时候……虽然我们一直向原创的英文版工作人员抱怨,那些家伙却不肯公开那个文件夹的内容。回应自始至终都是叫我们照着规格移植就好。……不过之后才知道,原来那边开发原创版的工作人员,也打不开那个文件夹。”

谁管什么业务规定啊!

去他的保密业务!

就算有谁问我,我才不鸟呢!

因为可以询问这个长年之“谜”的对象,终于出现在眼前。

“知道文件夹内容的,只有一个人。有个男的,把《THEWORLD》的企画推销给CC公司,然后贯彻企画、独自撰写出所有游戏基本系统的程式,完成到几乎没有改良的余地。我们,包含英文版的工作人员,只是替那个男的完美作为帮一点点忙而已。”

“那个男的是?”

“没见过。那个游戏设计师完成自己的工作后,就在β版公开前小消失了踪影。为了不让人篡改,他在系统里面留下一个黑盒子似的文件夹。我们只能利用那家伙留下的开发工具追加些冒险区啦、事件啦、NPC啦。我们所做的事情,就跟那个……用市面上的RPG制作工具软件做游戏,在等级上没有多大差别。”

那是身为游戏创作者的一段屈辱的记忆。

“那个男的是?叫什么?”

“他叫哈洛尔德·修伊。所以那个文件夹在CC公司里被称为哈洛尔德系统。”

“跟那个人同名呢。”

“跟谁?”

“‘圣堂的亡灵’。”

“……你说什么?”

“《墨尔卡娜·模式·刚》。”

“什么……?”

“那就是‘神’的名字唷——阿尔比雷欧。是隐藏在哈洛尔德想要制作出的‘内侧世界’的东西。潜在的东西。它授予你沃坦神枪、把我的出没地点以邮件通知你,想要把我消灭。”

“墨尔卡娜……那个东西,想要消灭你?”

“对,我是不管母亲还是父亲,谁都不想要的孩子。”

“潜在于《THEWORLD》的……那个叫墨尔卡娜的东西……想要消灭莉可莉丝?你说我……阿尔比雷欧,是墨尔卡娜的走狗?那么,莉可莉丝……你是……”

“我不是躲你,而是要躲墨尔卡娜。”

“把自己分割成程式区段……还有那个倒着读的暗号,不是为了躲《碧衣骑士团》,而是为了甩掉墨尔卡娜的追踪……?”

莉可莉丝没有被“删除”。

虽然中了除错技能、被沃坦克之枪贯穿,“流浪AI”莉可莉丝的资料仍没有被删除。

“我把这把枪的资料作了一些修改。”

就在那时,显示了获得道具的信息。

“什……”

“这个真的是最后的程式区段……我最后的片段。”

“该不会是那时候吧……你对这把枪——”

第一次在圣堂遇见的时候。对莉可莉丝发出“删除”技能的那个时候吗?

莉可莉丝在阿尔比雷欧的“神枪沃坦”的资料中,放进了她的一个程式区段,吗?

“‘setaf.cyl’……TheFates……莉可莉丝的命运——”

“这个是我想开了的心。”

“是‘难以违抗的命运’喔。”

“我曾经想在这个‘世界’里当我自己,继续活下去。”

“那是你的‘意志’吗?”

“但是——”

“莉可莉丝……”

“我无法变成奥拉。”

“为什么?”

“若要说为什么,就是我没有取成那个名字。”

“所谓奥拉……莉可莉丝!置你于‘难以违抗的命运’下……引导我走向这种结局的墨尔卡娜……还有奥拉……究竟是什么人……?”

“那是——”

“我解决莉可莉丝的事件了吗?失败了吗?得到什么呢?”

“你会把我消灭。”

“已经……可以不用消灭了……”

“墨尔卡娜会消灭我,因为我、像我那样的AI,在这个‘世界’扮演、累计那些资料,会加快奥拉的诞生。”

“墨尔卡娜……不希望奥拉诞生?”

“不希望。”

“但是……莉可莉丝!生出像你那样的‘流浪AI’的,不就是那个墨尔卡娜吗?就是那个黑盒子文件夹……?”

“墨尔卡娜的自相矛盾。”

“矛盾……”

“对。”

“带有矛盾的程式无法动作。”

“极为复杂化的系统,即使带有矛盾,仍然会动作。而且,反应会出乎意料。”

“那么……”

“没错吧?”

“那就……已经和人没什么两样了……”

我不懂。

我曾想守护在德冈先生领导下参与移植的《THEWORLD》,让它一直是个好游戏。

我希望作个理解艾玛·威蓝特的《黄昏的碑文》原作的人。

但是。

“原来我……什么都不了解啊。”

我对自己感到失望。

“我会自我记录。”

“那是你的目的吗?所以才把自己分成程式区段逃跑。你不是要逃避《碧衣骑士团》;你是要逃避墨尔卡娜,而同时,想再度恢复自己应有的样子。为了收集你四处隐藏的程式区段,你利用了我。”

“我只是希望你帮助我而已。”

“也对……你之前解除了记忆的连结。”

“我要继续存在这个《THEWORLD》里。在扮演的同时,继续对‘世界’起作用,那就是我的目的,是我摆在第一位的事情。”

“以游戏的角色身份吗?”

“对呀。”

“所以你之前才会失去那些技能啊——虽然你常常打破‘规则’……”

“那是你个人认定的规则吧?”

“……或许是。”

“但是……只要我存在,你就会消灭我。墨尔卡娜会继续把我所在之处悄悄告诉你。把‘神枪沃坦’交给你、操纵你的《骑士团》,想要消灭我。”

“我……《碧衣骑士团》是……”

“我已经想开了。”

“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毕竟是‘难以违抗的命运’。我是在梦的试验中所产生的失败作——”

“可恶……!”

“我已经想开了。所以我思考了新的答案。为了让我存在这个‘世界’为了让我不要被你消灭。我想出达成那些条件中的唯一答案。”

“那个是……你的‘意志’吗?”

“这就是……对你而言,你和我的事件的结局。”

一切都是白色的。

假定被垂挂在无限远的宇宙一个点上的四个钟摆,正摆荡着。

晃呀晃的、

晃呀晃的。

只有“不可思议的重力”作用着。

咒纹闪现。

最后的自动传送,光环,包围住“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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