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3 下克上大爆发

隔天一早,穿著裸体围裙的变态女仆就站在我枕头旁边。

「早上好,可玛莉大小姐。」

「喔早安──这样未免太奇怪了吧!?」

我顿时察觉自己的人身安全有危险,整个人跳了起来。最近我身上的变态感测器好像变得更灵敏了。这家伙一靠近,身上的毛就会倒竖,胸口躁动不安。

一边后退到墙壁旁边,我不停盯著那家伙看。

「亏你有办法做这么羞耻的打扮。你都没有羞耻心吗?」

「没有。」

「别那么笃定啦!?会害人不晓得该怎么做反应欸!?」

「那不重要,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是可玛莉大小姐很喜欢的法式吐司。是我精心制作的,请您享用。」

「咦,真的?哇──」

我坐到装设在自己房间里的吧台式餐桌前,仔细端详薇儿替我准备的那盘餐点。餐点飘散出香甜绵密的气息。看起来好好吃。

「我可以吃了吗?」

「请用。」

「那我要开动了。」

我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好柔好软,好甜喔──让我觉得今天也有精神可以努力当家里蹲。

话说我的餐点都变成薇儿来打理,她说「这是专属女仆应尽的职责」。事实上这家伙真的很会做菜。我有的时候也会烤饼乾,但手艺远远比不上这家伙,真是可恨。明明是个变态。

「多谢招待!」

才花十分钟就吃光光了,肚子好饱,让我想带著这幸福的心情去睡回笼觉。啊,可是在这之前要先刷牙。

正在享受悠闲时光、替杯子倒牛奶倒到一半,就听见薇儿疾言厉色地开口道。

「那接下来,可玛莉大小姐吃了多少饭就要做多少工作。」

「噗。」

那害我把牛奶喷出来。

这家伙──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等、等等。我昨天可是工作到快死掉了耶?今天也要去上班喔?」

「那当然。不然您以为工作该是什么样子的?──来,该换上军服了,请您脱掉睡衣。举手说万岁。」

「怎么可能跟著万岁啊!」

我铁了心拿棉被裹住自己。每天都要去上班未免太可笑,我不干。对我来说周休七日恰恰好。

「可玛莉大小姐,以下是本日的业务内容。」

「我才不管。你就去跟那些部下说我要装病。」

「直接跟他们说您要装病可能不妙──不过,这样真的好吗?今天有让可玛莉大小姐物色骑兽的重要行程喔?」

「……咦?」

我从棉被里探出头,转而看向薇儿。

骑兽?你说的骑兽,是那个骑兽?

「没错,就是那个骑兽。人们都说自古以来名将身旁都有一头名驹。虽然不一定都是马──总而言之,接下来要去遴选可玛莉大小姐重要的未来搭档。」

「唔、唔唔……」

既然是这样──那好吧,要我出去外面一下下也行。

「来,快换装吧。今天务必让我协助您脱衣服。」

「……吶,薇儿。我真的可以拿到骑兽?」

「是,皇帝陛下已经许可了。来,举起您的双手。」

「是、是喔──那个变态皇帝肚量挺大的嘛。话说要去哪里选?牧场之类的?」

「七红府附近有特别的厩舍,要去那里选──啊啊,可玛莉大小姐的肌肤果然白皙美丽。让人想永远凝视下去。」

是喔。有特别的厩舍啊……呵呵,呵呵呵呵。说老实话,我对骑兽有怀抱一点点的憧憬。《安德罗诺斯战记》的主角也有一个顶天立地的搭档。再说对方如果是骑兽,那连我这个沟通障碍者或许都能跟它变成好朋友。

「……原本以为当上七红天只有坏处没好处,这是出乎意料的好消息。薇儿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的确是呢。我也很想看到可玛莉大小姐优雅骑乘骑兽的美姿。那些容后再议,接下来替您脱下半身的衣服,可以请您转向这边吗?」

「啊,嗯。」

好期待喔。那里到底会有什么样的骑兽呢?啊──可是我没有骑过骑兽,这样没问题吗?有没有人能够教我啊。就连练习都让人期待不已。上次这么想外出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们快点去吧,薇儿!

我发现一个让人绝望的事实。当我听说骑兽的事情,整个人变得很雀跃,被变态女仆趁虚而入换衣服了。换成是平时,做出这么超过的事情,我早就把那个女仆臭骂一顿,但是本人现在心情好,就原谅她吧。

「恭候您多时,岗德森布莱德大人。这边请,请您到里头来吧。」

有人早已在厩舍那边等著接待我们,是待人接物都彬彬有礼的中高龄吸血鬼。据说这个人是奉皇帝之命管理厩舍的。在讲骑兽的事情时,能够看见他眼里散发年轻的光彩。好久没遇到不是变态的一般人。

「骑兽能够看穿人心。若是心怀邪念,马上就会被看透。跟骑兽相处的时候,注意随时保持和善的心情是一大重点。」

「是、是这样啊。和善的心情、和善的心情……」

当我怯生生地踏进厩舍,一股像是野兽会有的独特气味就窜入鼻腔。可是我却心情雀跃到一点都不在意这点。

「唔哇~!有好多喔!」

皇帝拥有的厩舍或许就该是这个样子吧,那里陈列出来的骑兽群,就连外行人看了都会觉得它们英姿焕发。有看起来像一般马匹的,甚至还有外型像爬虫类的,类型五花八门。我靠近其中一头,有点犹豫地伸手过去。可能它已经很习惯有人在,就算被我摸头也完全没有表现出厌恶的样子,将双眼眯起。好、好可爱……

「您中意这只吗?这个是原产自夭仙乡的蛟龙。在骑兽里头算是比较温驯的种类,不过一旦踏上大地,转眼间就能奔驰千里。」

「是喔……」

边听大叔解说,我依序观察每一只骑兽的脸庞。它们全都是拿来给我用显得很浪费的骑兽。

「如何,决定好了吗?」

听到人家这样问,其实我难以抉择。因为大家看起来都太棒了。我烦恼得走来走去。这时不经意看见一只在厩舍最深处独自伫立的骑兽。它最大的特色就是那身壮观毛发,是属于龙种的骑兽。站姿显得很高雅,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

「叔叔,那只骑兽是?」

「您是说那只吗?」

这让大叔露骨地皱起眉头。

(插图013)

「这在蛟龙之中是最稀有的品种,人们都唤为红龙。就连在这个厩舍之中也仅此一头。红龙有出类拔萃的勇气、力量和敏捷性,就连在那些数一数二的骑兽中,也可说是最高级的。可是关于这只骑兽……」

看大叔说话欲言又止的样子,背后似乎有什么隐情。

可是那只红龙给我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八成是觉得那只红龙散发出的孤傲气息和自己有些类似。我慢慢靠近栅栏,尽量让自己带著和善的心情,对它说「过来」。

「万万不可,岗德森布莱德大人!太危险了!」

「哪里危险了。它跟我算是同类──好乖好乖。」

红龙一开始原本还心怀警戒,最后总算察觉我是人畜无害的善良吸血鬼,这才慢慢靠近我。我轻轻触碰那身白色皮毛。摸起来凉凉的好舒服。我接著抚摸它的下巴和脖子,红龙似乎觉得很安心,从喉咙里发出嘶鸣声。

「怎、怎么会……」

「呵呵,吓到了吗?我想你大概是想说『这只骑兽是不爱亲近任何人的问题儿童』对吧?可是啊,我跟它其实很像。所以能心灵相通。」

青蓝色眼眸深处浮现出沉静的光芒。我想它一直以来八成都不曾和任何人建构深刻关系,独自沉浸于孤独之中,才会焕发如此睿智的光芒。因为它拥有罕见的纯白身躯,才会没办法融入周遭,过著孤傲的日子吧。对于它的境遇,我有著痛切的体认。

跟红龙互相碰触一阵子后,它似乎完全敞开心胸了。先是慢条斯理地发出低鸣,接著就开始粗喘著气,用脸颊磨蹭我的胸部。

「唔哇,啊哈哈!别这样,很痒耶。」

「……不好意思,那只红龙究竟是什么来头?」

「啊啊薇儿海丝大人……之前有好几位将军都想要驯服它,但全都失败了。因为那只红龙有不得了的恋幼女癖,只会对幼女敞开心胸。遇到来厩舍校外教学的学童,它也只亲近年纪较小的女孩子。」

「原来如此。听你这样解释,还真是浅显易懂。」

「骑兽能够看穿人们的邪恶心思,可是人们却很难看出骑兽拥有的邪念……」

感觉薇儿他们好像在背后谈些什么,但我都当作耳边风。因为交到新朋友实在太开心了,根本没空去管周遭的事情。红龙大概跟我有一样的心情吧,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一直用鼻尖推我。

「好了,我决定了!」

于是我带著欢快的心情转头看薇儿他们。

「我要让它当我的搭档。叔叔,可以吧?」

「是、是可以……但您真的要那只?」

「还什么要不要的,我跟它是处在相同境遇中的伙伴。就算说我们一心同体也不为过。对吧,布格法洛斯。」

红龙发出低低的啼叫声,像是在表达认同之意。这是我灵光一闪想到的名字,叫这家伙布格法洛斯果然是最适合的。很好,从今天开始它就是我的好伙伴,布格法洛斯!

「既然岗德森布莱德大人都这么说了,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

「没用的。可玛莉大小姐耳根子软,对一些奇怪的事情却特别顽固。」

那就赶快来骑骑看布格法洛斯吧。身为大将军,一两头骑兽总该能轻松驾驭!──是说布格法洛斯,从刚才开始就把我弄得好痒喔!啊哈哈哈哈,别舔我的脖子啦~!

于是在这之后,我开始练习骑乘。

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跨上马鞍的那个阶段花了不少时间,但是叔叔有给建议,加上薇儿的协助,我总算成功坐到上面去了。坐是坐了,但这好高喔。太高了,比我预料中的高度还高十倍。我平常就在想「希望可以再长高一点」,很喜欢喝牛奶,但我不需要这么高的高度。光是往下面看一点点,全身就会发抖。

「您……您还好吗?脸色好像……」

「说、说什么呢!我这是武将才会有的兴奋震颤!」

「就是说啊,这位养马的叔叔。那位大人可是七红天大将军,小小一次骑乘,怎么可能因此感到害怕。她哪可能怕到浑身发抖快哭出来。」

「这、这么说也对。那就试著走走看吧。来,岗德森布莱德大人。」

接著叔叔细心恳切地说明,说只要巧妙运用脚踝在骑兽的肚子那边施加一些力道即可。我如他所说试著做做看,结果布格法洛斯就听话地慢慢走了起来。喔喔,好厉害!我也能好好骑嘛!

「不愧是可玛莉大小姐。您实在太棒了,看起来好耀眼。」

「哇、哈、哈!是不是、是不是!去吧布格法洛斯!让我们一起化为一道风!直奔大地的尽头!」

这时布格法洛斯发出高亢的嘶鸣。似乎受到我的情绪感染,它的脚步逐渐变得越来越快。真棒真棒。难道说我很有这方面的天分?很好,就这样绕宫殿的庭园一周吧──嗯?奇怪?

「──我说,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布格法洛斯,说要前往大地的尽头只是一个说法啦?所以说,那个、你先停下──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那瞬间,我真的变成风了。

脑袋的运作速度根本追不上。布格法洛斯载著我在大地上奔驰,速度快到迅雷不及掩耳,周遭景色以极其飞快的速度一闪而过。我的动态视力完全跟不上。就算发出惨叫也没办法停下。完蛋。惨了惨了惨了惨了──

「停下来、停下来──!」

「岗德森布莱德大人!请您拉住缰绳!」

叔叔好像在我背后说了一些话,却没能传进我耳中。全身被恐惧支配的我连一句「停下来」都没办法说好。也不知是否有感应到我这个搭档的内心吶喊,布格法洛斯继续兴高采烈地暴冲下去。

约翰•海尔达很恼火。

地点来到姆尔纳特宫殿七红府的第七训练场,现在是魔法演习时间。

即便这支部队再怎么无法无天,第七部队好歹也算是正规军队。在不用战争的日子里,还是有接受训练的义务,今天在训练场的各个角落,也有许许多多的吸血鬼在做模拟战斗。

特别是贝里乌斯和梅拉康契的对战,实在太壮烈了。地面上被打得坑坑疤疤,四处都发生爆炸,攻击的余波波及到观众,有好几个人丧命。

然而约翰没办法像他们那样,战斗意志高昂。他盘腿坐在树下的长板凳上,嘴里啃著午餐带骨肉的骨头,精神上逼近失控边缘,被他死命压抑。

他现在火大得不得了。

让他火大的对象不用说也知道就是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那个乱七八糟的小姑娘靠关系夺取了约翰原本一直很想坐上的七红天大将军宝座。

不,如果只有这样就算了。贵族滥用权力偷偷安插进军队的中枢体系,综观帝国的历史,这种事情比比皆是。

问题在于那个小姑娘让约翰蒙受奇耻大辱。

连去回想都觉得不爽。

前天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正打算进入血染之厅,而约翰要用偷袭的方式攻击她。假如对方当真拥有担当得起七红天重任的实力,遇到这点程度的突袭也能轻易化解吧──他基于这样的判断,才会采取那种行动。

结果约翰被人轻轻松松料理掉。

当著大家的面被门夹头,死得很难看。而且还直接丢著不管两天,甚至没能参加昨天跟拉贝利克王国之间的战役。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屈辱的?找不到了。

「我要复仇……一定要复仇。」

带骨肉的骨头被他「啪叽」一声折断,周围那些跟屁虫发出娘娘腔的「咿咿!」惨叫声,但约翰没空去管这个。他的脑袋开始高速运转。

这就去把大将军阁下找出来,狠狠杀个痛快吧。不不,单纯只是杀掉她太无趣。当然还要当著大众的面公开处刑,顺便玩些有趣的花招吧。首先要把头发全部烧掉,接著连衣服都烧掉。还有还有──

「哎呀看看,还说要报仇,听起来不是很平静呢。」

此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像枯木的男人已经在俯瞰他了。是第七部队的参谋,同时也是形同队上领头羊的吸血鬼──卡欧斯戴勒•康特。

「……有什么事?我现在心情很差。」

「没有一天不差的吧。你就是这样,才会做事越来越不经大脑。」

「你是讨打吗?」

这让约翰恶狠狠地抬头瞪视卡欧斯戴勒。那个像枯木的男人扯嘴邪笑。

「话说,刚才你好像有自言自语说要复仇。」

「对。」

「莫非──是要对大将军阁下复仇?」

「不然还有别的?」

卡欧斯戴勒耸耸肩膀,接著说道。

「不过,你应该有过亲身经验了吧。黛拉可玛莉阁下的力量非比寻常。真不愧是传说中的名门,岗德森布莱德家的千金。」

「少在那鬼扯,那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我可是人们口中的『狱炎杀戮者』,怎么可能输给那种小姑娘!」

「可是你死了吧。」

「就跟你说那是巧合,像是遭遇意外!是你们全都脑子不正常吧?那个小姑娘明明什么力量都没有。证据就是我要出手攻击的时候,那家伙还一脸苍白逃走不是吗!然后门刚好关上把我夹住!」

「假设真的是那样好了,那昨天的事情又如何解释?」

「昨天?在说什么。」

「就是跟拉贝利克王国的战争。你没有参战或许不晓得,但阁下身为大将军,做出非常合适的判断。举手投足间颇有久经沙场的军师风范。」

「具体来说?」

「大家冲啊。阁下在战争中下达的指令只有这个。」

「…………」

「用来让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第七部队发挥所长,这样的作战计画再合适不过了吧?才就任两天就看穿这个队伍的本质,就连我都不得不脱帽敬礼。」

「连大猩猩都能想出这样的作战计画吧!那家伙果然就是靠关系成为七红天的贵族小姑娘!」

「真受不了你……」

不管约翰再怎么强调,卡欧斯戴勒的态度一贯还是「所以说小鬼头最难搞了」。满心不爽的约翰把牙齿咬得喀喀作响,恶狠狠地看著那个像枯树的臭家伙。

「敢小看我,小心我把你变成秃头?」

「做得到就试试看。我刚好也在找模拟战的对手。」

「呀哈!……好啊,要打就来。」

「砰」的一声,约翰双手出现熊熊燃烧的火焰。真想直接往那家伙脸上揍一拳,但这时卡欧斯戴勒突然摆出有所警觉的表情。

「不,先暂停一下,约翰。」

「啊啊?现在才知道害怕没用了啦!我会连你的毛根都挖出来,觉悟吧。」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借过借过借过借过借过──!」

「嗯?──咕噗!」

约翰的后脑勺就此遭遇重重的一击。

还来不及搞清楚状况。

连感到疼痛的时间都没有,神经已经遭到破坏,甚至没发现脑袋变得像喷水池一样血花飞溅。在他还没察觉的情况下,世界就已经变得一片黑暗了。

约翰就这样死了。

就在那个时候,我达到无我的境界。

彷佛真的要冲到大地尽头,布格法洛斯的速度逐渐加快,当我的动态视力再也追不上周遭景色流动的速度,就在那瞬间我放弃思考。

已经不行了。我快走了。天国的爷爷在跟我招手──

就这样,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我却听见一声「喀咚!」,眼前景象整个翻转过来。紧接著我彷佛飞到半空中,一阵轻飘飘的感觉包围著全身上下。

看样子我从布格法洛斯背上甩出去了。

整个世界的景象变得像慢动作播送。

看到眼前景象一直在旋转害我好想吐,我发现周遭有自己熟悉的脸庞。有看起来像枯木的卡欧斯戴勒。长著狗头的贝里乌斯。一天到晚都在唱饶舌歌的梅拉康契。看来这里好像是姆尔纳特军队操练场那类的,其他还有一大堆部下也聚集在此,大家都用惊讶的表情看著这边。

好吧也是,会感到惊讶是很正常的吧。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上级长官是连骑兽都没办法好好掌控的废柴。

啊啊,这下子大伙会一窝蜂以下犯上吧。我是不是会被杀掉啊。

是说在那之前,大概就会因为落马的撞击死翘翘吧。

既然这样,我是不是也该想想遗言──我正准备了断尘念,等待著我的却不是跟坚硬地面来场热烈接吻,而是跟柔软的女仆装热烈接吻──咦?女仆装?

「──哎呀,可玛莉大小姐真是的。平常就跟您说别用这么动感的方式跳下马了。薇儿会为您担心的,请您也多多体谅这份心情。」

我怯怯地抬头。

结果看到一个熟悉的女孩子正从上头看著我。

这才发现自己被变态女仆用公主抱的姿势抱著。

这家伙……她是怎么追上失控暴走的布格法洛斯?用魔法吗?不管怎么说那脚力也太不寻常了──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别趁人之危企图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吗?这个变态女仆!

「偶、偶可不会道谢。」

「您的舌头好像卡住了呢。」

「少、少喽说。赶快把我放下来。」

「遵命。」

这下薇儿才慢慢把我放到地面上。呜,好像连眼珠子都在打转,头好晕──话说薇儿那家伙,还牢牢握住我的手支撑著我。她总是会在这种地方替自己加分,真是不简单。

「这位不就是阁下吗?别来无恙。」

我觉得自己有如接连去了三间酒吧喝酒喝到醉醺醺,得逼自己努力在地上用力站稳,这时卡欧斯戴勒带著一脸笑意靠近我。可恶,偏偏挑这种时候。

「卡欧苏戴勒,里们过得如何?」

「回您的话,托您的福情况好得不得了。今天可玛莉小队的成员们也积极努力做训练。」

「是喔,那是好事一桩。」

「是,还望阁下务必参与。」

「哇哈哈哈,在说什么呢。假如偶加进去一起打,大家五秒就会死光光喔。」

现场跟著发出一阵「噢噢」的高叹声。这帮家伙可能都是笨蛋。

「嗯,的确。有个愚蠢之人似乎就在挑战前丧命了。」

狗头贝里乌斯话说到这边还来个冷笑。

愚蠢之人?死了?他在说什么啊。

感到纳闷的我转头一看,这才看见有个金发男子,倒在草地上翻白眼。我突然好想哭。那个该不会是──

「是的。就是他被可玛莉大小姐驾驭的骑兽踢飞丧命。」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又杀人了!?而且那个人跟上次杀的是同一个吧!?这下他一定很恨我?我如果晚上一个人走在路上,一定会被他刺死对不对!?是说布格法洛斯跑去哪了!?该不会丢下我全力奔驰到大地尽头了!?怎么会有那么扯的事!

这下我头大了,可是部下们却大声吵闹欢呼。「阁下万岁!」「杀人万岁!」「背叛者肃清万岁!」,容我客气地说句话,那就是「这些家伙有事吗?」──然而──

「──我还没死啦,你们这些脑残残残残残残残──!」

就在这时,我背后突然涌现一股非同小可的热气。

这一看才发现是早该见阎罗王的金发男子全身包围著火焰,双眼正瞪著我看。害我怕得要死,怕到差点都要尿裤子了。他怎么还活著。

金发男用充满怨恨的语气开口。

「大将军阁下,偷袭别人是不是有点卑鄙呀?」

我连说句话反驳都办不到,但还是要说。

「废话少说,是不闪开的你太笨。」

「哈,是这样喔──那接下来被我干掉,你也不会有怨言是吧!?」

结果金发男就带著一身的火焰跑过来。

啊,这下死定了。

才刚想完,原本一直都还帮忙撑住我的薇儿突然放开手。接著奇迹就发生了。说时迟那时快,失去重心的我,身体一阵踉跄朝横向倒去,漂亮避开如山猪般猛冲过来的金发男。

「喔喔!」「身手竟然如此矫健!」「真不愧是阁下。」「简直就像斗牛士一样!」「看阁下那样好兴奋,我都想扑过去了……」

别这样。去死啦。

不对,那些家伙随便怎样都好。眼下得先想办法处理金发男──

「运气好被你躲开!这次一定要宰了你!」

重新站好的金发男要过来扁我。这次不闪掉会死,明白这点的我催动那似有若无的生存本能,拚命挪动我的腿。可是我的头实在太晕了,没办法好好行动。可恶,我的三半规管也太弱了吧──

「呀哈哈哈!烧死你这个大将军噗呸!?」

「唔呀!?」

咚唰。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六神无主的我陷入僵硬状态。我感觉到自己好像跌倒了,可是却没有很痛……?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想到一半,就听见我身边传来一阵刺耳的惨叫声。我吓得往下面一看,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的跨坐在金发男身上,而且右手食指还刺进他的眼球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玛莉大小姐果然有一套!面对紧逼而来的暴徒,先是用脚把他扫倒,再跨坐到对方身上,迅雷不及掩耳给予眼球一击必杀!用最低限度的行动达到最大的效果,这正是可玛莉流的真髓!」

感谢你的详细解说,薇儿。但可玛莉流是什么鬼。

不对,那些都不重要啦!

我「噗滋」地拔出手指,从男子身上慌慌张张跳开。金发男在地面上滚来滚去,嘴里大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偷偷查看周遭众人的反应,果不其然部下们都发出感叹的叹息,频频点头。其中还有人流著血泪鬼叫「好羡慕啊──!」那是谁呀。

话说这下该怎么办。

乾脆再补一招好了?就是来假装我很强。

先做了个深呼吸后,我要自己多加注意以免吃螺丝,并且说了这番话。

「──哼!敢反抗我就会变成这样!下次别说是眼珠了,连屁股里面的宝珠(注:日本古传说中的精气珠。)都抠出来,全都给我小心点!」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那群部下的拍手喝采声震得我耳朵好痛。

我再也不想干这份差事了。差不多该卸任了吧。但好像没办法辞职。实在太不公平了,晚点再来找变态女仆泄恨好了。

我在心里偷偷计画「给女仆搔痒的地狱酷刑」,原本在我旁边滚来滚去的金发男突然爬起来大叫。

「你、你竟敢干这种事!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一边按著右眼,他对我释放熊熊燃烧的杀意。我绷紧神经等著看他到底要做什么,结果对方在自己的军服口袋里东摸西摸,拿出像是布块的东西扔到我这边。

那个是手套。

咦,随随便便就扔了?看起来明明还可以用……

我正在想「好浪费喔」,四周的气氛却突然间改变了。

部下们眼里都发出精光,像在说「这下事情有趣了」。至于卡欧斯戴勒,他甚至露出疑似准备要犯罪的恶心笑容。

到底是什么情形。

我再度转头面向金发男,只见他凶狠地扬起嘴角,开口说道。

「──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我要跟你决斗。」

什么?掘豆?还是血糖、结党、血统──

是决斗!?

「先等、一下──」

「哈哈、哈哈哈,这就对了,一开始这么做就好了。明显是我比较强。只要一对一,来到撇除任何不确定因素的地方,堂堂正正一决胜负,那一定是我获胜──我说阁下,你总不至于不接受吧?」

金发男语毕,带著邪恶的笑容看我。

我左看看右看看,把四周围都看了一遍。

结果薇儿对我竖起大拇指。卡欧斯戴勒也竖起大拇指。贝里乌斯则是双手在胸前交叉、静静伫立,梅拉康契扭来扭去转来转去。其他部下也都用闪闪发光的眼神看著这边。

没人挺我。

是吗是吗?那就没办法了。

我慢慢走上前,捡起掉落在烧焦草坪上的手套。

再下来,我尽量让自己装出狂傲的笑容,对金发男如此宣言。

「──那好吧,我就接受了。到时你将会为自己的冲动懊悔不已,这样也无所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到房间的我,在床铺上为自己的冲动行为懊悔不已。

理由不用说也知道。那个叫做约翰•海尔达的金发男说要跟我决斗,我就顺理成章应允了。已经无路可逃了。我将会当著大家的面被那个男人烧好烧满,结束短暂的生涯。

「可玛莉大小姐,您怎么这么嗨啊?」

「谁嗨啦!」

这一看才发现是薇儿,就跟平常一样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感觉这家伙都没有半点危机意识。没有也正常。因为会死的人是我。可恶啊你!

「呜呜呜……怎么办,要不要去当亡命之徒。该逃去哪?邻国?不行,会被大猩猩袭击…… 」

「可玛莉大小姐,请您抬起脸庞。」

带著好想哭的心情,我把脸埋在枕头里,耳边听见薇儿温柔的声音。事到如今你还想干么──不怎么想配合的我斜眼看她。

「干么啦变态,小心我报警。」

「哎呀真是的,不能说那种粗话──不过,可玛莉大小姐会想自暴自弃,这样的心情我能体会。毕竟照这样进展下去,您肯定会被杀掉。」

「就是说啊!就像字面上说的这样,我的人生会完蛋!啊啊好烦怎么办,在死之前想做的事明明还有好多!想要出版自己写的书,还想试著做做看点心城堡,再来就是──」

「再来?」

「想要在蜂蜜游泳池里游泳看看。」

结果对方「噗嗤」地笑了出来。糟糕了。我太著急,就把之前隐藏起来的野心显现出来。这是我一生的疏忽,会被后代子孙传诵下去的奇耻大辱。去死吧。不对我本来就快死了。

然而薇儿却笑著说「不会有问题啦」。

「您忘了吗?就算被杀掉也不会真的死去。因为姆尔纳特帝国还有魔核存在。」

「这我知道啊!可是会很痛吧,会很烫、很痛苦!」

「就跟您说不会有事了。只要有我薇儿在的一天,可玛莉大小姐是万万不会在决斗中死去的。这我心里有数。」

咦,我的思考停摆了。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没去管困惑的我,变态女仆自信心十足地放话。

「姆尔纳特帝国准三级特别中尉薇儿海丝──专精谍报、破坏工作。一切都交给我就行了。我一定会替可玛莉大小姐带来胜利的荣光。」

就这样,转眼间来到决斗当天。

这里是姆尔纳特宫殿附设的竞技场。听说会拿来举办偶像演唱会,还有年末的厮杀大会等等,不过只要滥用七红天的职权,也可以用在私人决斗上。权利这种东西真是污到掉渣。

「呀啊啊啊啊啊啊!快看,是黛拉可玛莉大人!」「阁下──!请您把约翰那家伙杀得东倒西歪!」「可玛莉小亲亲!可玛莉小亲亲!可玛莉小亲亲!」「呼啊呼啊……小可好可爱喔…… 」

观众席那边接近全满状态,每个人都嗨到像嗑药嗑到茫。而且那些家伙绝大多数还不是第七部队的吸血鬼。有来自其他部队的成员、从外头来的一般客人,加起来就占了七成。怎么会来这么多观众,那是因为我要跟人决斗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帝都内传开了。把消息放出去的,不用想也知道。就是我们部队里的那群笨蛋。

多亏这群笨蛋,我还没上战场就要先死了。

……好讨厌,原本以为可以结束得更低调些。想说就算有观众在好了,顶多就是第七部队的五百人那类的,也不至于引发多大的骚动吧。但现在是怎样!简直跟偶像的现场演唱会没两样啊!你们是对我抱持怎样的期待啦!?

『──可玛莉大小姐。您感觉如何?』

这时我突然听见变态女仆的声音。在来这里的途中,她给我能够装在耳朵里的通讯魔具。

「感觉?当然是糟透了啊…… 」

『请您加油。这种时候更要努力取胜。』

「不要啦~!我想回家~!」

『等事情顺利结束,我会给您很棒的奖励。』

「奖励?」

『美少女女仆陪睡券五张。』

「谁要啊!」

『十张。』

「不是数量的问题!」

『而且负责扮演女仆的人是可玛莉大小姐。』

「那是什么意思!?」

『把这些陪睡券卖掉赚来的钱才是奖励。』

「那只是要我用不纯洁的方式劳动吧!」

『我会全部买起来,别担心。您用不著去找骯脏的大叔陪睡。话说这么麻烦的手续其实也免了,我会付钱可以直接跟我睡吗?』

「这才是污秽大叔会有的想法吧!」

害我越来越没劲。主子都快没命了,这个变态女仆还在鬼扯些什么。

「……我说薇儿,可以聊些正经的吗?」

『请说。』

「我……真的能够活著回去?」

对方好像在偷笑,但是只有一下下。薇儿就像平常那样,用淡淡的语气回话。

『请您放心,我是可玛莉大人忠心的使仆。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舍弃您──您看,要跟您决斗的人已经来了。』

就在这时,一阵更大的欢呼声包围整座竞技场。

跟我站的位置正好相对,那边有个用来让挑战者出入的大门,正发出闷闷的声音向上升起。害我吞了一口口水。就快了。再过不久就要开始。薇儿那家伙,是打算用什么手段让我活下去啊?不是我在自卖自夸,但我不耐打的程度可是远远凌驾在豆腐之上──正感到烦闷,门的那一头就出现一道令人熟悉的身影。出现是出现了。

「黛、黛拉可玛莉,今、今天,一定要把你──烧、烧、烧、烧、烧死……」

是约翰•海尔达。

可是他的样子有点奇怪。脸色铁青,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就好像拉肚子拉到停不下来一样,按住肚子不停发抖。啊,他跌倒了。感觉身体状况真的很糟糕──不对先等等。这该不会是……

『我下毒了。』

「原来是你干的!?」

而且还下毒是怎么一回事!?做这么卑鄙的事情可以吗!?

『做起来没什么难的。海尔达中尉每天都会在附设餐厅里用餐,而且点的菜色一定是带骨肉。于是我就对餐厅里的肉都注射慢性剧毒。』

「所有的肉都下毒了!?」

『为了确保他一定会吃到下毒的食物,这也是逼不得已的。也因为这样导致十二到十三名死者出现,但应该没问题吧。并没有留下犯案线索。』

你完完全全就是恐怖分子啊!为什么所作所为都这么偏激!?为了我才做,这份心意是让人开心没错,但拜托你用更稳当一点的手法啦!

此时约翰用饥饿野兽会有的目光看著我。

「嘿、嘿嘿,你怎么啦阁下?就算现在又哭又叫,也、也已经、太迟了。我、我我我、我要把你烧死,让你、让你进进进、进医院。」

「你才该去医院吧?」

「你说什么!?竟、竟、竟然敢说那种瞧不起人的话,小心我让你变秃头。」

我这不是在挑衅啊,是真的发自内心担忧。话说要让我变秃头是哪招。

心中五味杂陈,结果这时「锵──!」的一声,宣示决斗开始的铜锣敲响了。外场的加油声变得更大,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鬼叫像是「杀了他!」跟「去死!」之类的震荡著我的耳膜。

「看、看看、看我宰了你──嗯噗!呜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人竟然边呕吐边朝我发动攻击!

可是他的速度实在太慢了,像个老人在徘徊。怎么看都像僵尸。

「喂薇儿!怎么办啊,这种恐怖影像根本儿童不宜!」

『那么可玛莉大小姐,请您使用魔法。』

「什么──?我会用那种东西,现在还需要那么辛苦吗!」

『不,您只要假装会用就可以了。等我发出暗号,请您弹动手指,要弹出「啪嚓」声。尽量做到能让观众看清楚。五、四、三、二、一──来,就是现在。』

啪嚓!

……弄起来大概是这样,我试著照办,用手指弹出声音。

下一瞬间,伴随著一阵「砰轰!」声,约翰消失了。不对,正确来说是他掉下去。掉进地面上突然出现的大洞──这啥?

「唔喔喔喔喔!」「那是什么魔法!」「竟然能从那么远的地方在敌人脚下开个洞!?」「好强大的精准度!」「好强大的威力!」「那一定是上级魔法【王国崩塌】……」「可是一点都感受不到魔力的流动?」「那就表示阁下还会使用能够隐藏魔力的魔法!」「原来如此,是上级魔法【漆羽衣】啊。」「不愧是阁下!」「阁下太厉害了!」

观众们开始骚动起来。薇儿在这时说话了。

『昨天晚上,我先挖了会让人掉下去的洞。』

「这样也行!?」

『还在洞穴底部装设了竹制长枪,想必现在海尔达中尉已经变成肉串了吧。』

会不会太狠毒啦!?──不对,先等等?这是怎么运作的?如果要挖洞的话,约翰又不一定会来到洞上面。难道是看运气?

『请您不用担忧。已经预先在这个竞技场挖了五十二个洞穴,不管走到哪都会掉下去死掉,请可玛莉大小姐绝对不要乱动。』

「…………」

看来我就站在地狱的正中心。害我怕到连动都不敢动,这个时候观众突然发出兴奋的喊叫。这一看让我吓到,浑身是血的约翰从洞穴深处爬出来了。照这样子看来人还没挂。

「──哈、哈哈哈,说这是魔法?最好是……你这个骗子。」

他说对了。等到约翰面红耳赤地脱离洞穴后,他让两个拳头「轰!」地冒出火焰,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著我。

「都是昨天先挖好的吧?因为正面对决赢不了我。」

没错。对不起。

『这家伙真没礼貌。可玛莉大小姐,请您回几句话!』

真的很对不起。可是不假装自己是强者,我会死掉的。

基于这点。

「──哇哈哈哈!爱说笑。说我对你这种小角色用陷阱?那不可能,万万不可能!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约翰•海尔达!像你这样的杂碎,我马上就能杀了你,绞碎再装进瓶子里,等到泡完澡用手扠腰,大口大口喝乾!」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观众叫得好大声。约翰完全气炸了。

「办得到就试试看啊──!」

「薇儿怎么办,我害他生气了!」

『这完全是您自作自受,但包在我身上──话虽如此,海尔达中尉跟可玛莉大小姐之间的直线路径上已经没有任何能让人掉进去的洞穴了。』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挖很多吗!?」

『只能说运气不好。』

「太扯了吧。」

就在这时,一股灼热的热气从耳朵旁边划过。我吓了一跳,目光转回到约翰身上。看见那个浑身是血的金发男带著疯狂的眼神,对我投出火焰炸弹。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全都烧掉吧──!」

「等等、先暂停──」

在火焰四散的状态下冲过来的模样,活脱脱就像个发狂的纵火魔人。火焰炸弹朝四面八方投掷,整座竞技场顿时变成灼热地狱。幸好他的控制能力不算太精准,但迟早会直接命中我吧。因为我没办法动。

「薇儿!我还可以弹手指吗!?」

『不行,已经太迟了。』

「太迟了!?意思是我的人生完蛋了!?开这什么玩笑──」

话都还没说完,现场就出现惨烈的大爆炸。

我吓到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那产生超乎想像的剧烈声响、暴风和闪光──冲击大到连在现场站稳脚步都很难。爆炸中心就是约翰站的地方。陷入混乱的我拚命用手遮脸,此时通讯用魔具传来薇儿那冷静沉著的声音。

『那是地雷。』

咦?地……地雷?

『看来他踩到了。但这也难怪。毕竟预先埋了九十六个左右。』

「这到底是怎样的战场啊!?」

已经不是准备周到可以形容的了。

莫非薇儿那家伙,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在竞技场弄这些?为了不让我死掉?…………

『这下子,海尔达中尉也能顺利成佛了。赢的人将会是可玛莉大小姐。』

「不、好吧,也许真的会变成那样……」

浓浓的烟雾逐渐散去。约翰该不会变成破破烂烂的尸体了吧?我不是很想看到──脑子里才在想著这些,观众却突然发出惊呼。

而我则是怀疑自己看错了。

约翰•海尔达还活著。虽然他在地上爬,却还是慢慢地动著,动得像个毛毛虫一样,逐渐朝我靠近。

就算变得不成人形,他还是打死不放弃。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就要被那份刚强的意志打动──

「嘻嘻、嘻嘻嘻、嘻,竟敢、竟敢对我做这种事……等我抓到你这个臭娘们,看我把你的衣服烧光,在大家面前丢大脸……跳全裸火舞……嘻嘻嘻、嘻嘻。」

我被打动了。我的心被恐惧殴打。

从各方面来说都为时已晚了。

最后约翰总算匍匐前进来到我脚边。

我是很想逃走,但是人处在地雷平原的正中央,连一步都动不了。然而我的担忧是多余的。在一阵挣扎中,约翰没能碰到我就力尽人亡了。

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完全死透。

太、太好了──不对,怎么能为他人的死亡幸灾乐祸。

总而言之,赢的人有义务要展现赢家风范。我用右脚踩著他的头(尽量轻轻地放在上面),再拿出傲慢到不行的态度放话。

「叛乱分子,制裁完毕!」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现场扬起势如破竹的欢呼声,兴奋的第七部队成员陆陆续续冲进竞技场,上演一场雪崩秀──一群白痴!这里可是如假包换的战场啊,啊啊讨厌,又不能说!

待在发生连锁大爆炸的竞技场中央,我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

能够活下来是很开心没错,但总觉得……好像──对约翰下手太重了,害我好内疚。那不管怎么看都是过度防卫。我用了有点卑鄙的手段。可是我的部下却依旧「可玛莉小亲亲!可玛莉小亲亲」的叫,可玛莉长可玛莉短的(伴随一阵阵爆炸),害我有点无地自容。

「薇儿,我觉得好像在欺骗大家……」

『不是好像,实际上确实是骗了。』

「……呜唔。好吧,是那样没错。」

『可玛莉大小姐就是人太善良。既然您是七红天,就该表现得更加临危不乱。』

「嗯……」

好吧,去想那种事情也没用吧。

我眺望著地雷四处「轰隆轰隆」炸的竞技场,嘴里发出大大的叹息──是说好危险啊,拜托不要在我附近爆炸!

于是我九死一生捡回一命。

还要说一下,连同约翰也算在内,被炸死的人都搬到医院去了。所谓的医院讲白了其实是放置尸体的地方。直到被魔核复活之前,那段时间内都会帮忙安全保管肉体。这里在我个人心目中「绝对不想受该地关照排行榜」排行第一。

闲谈到此。

当我拖著刚从鬼门关前逃回来的身躯回到自家宅邸,第一件事就是先跑去洗澡。全身都被汗水弄得湿湿黏黏的,头发和衣服上都沾著不知来自谁的血液。在这种状态下钻进被窝,我一定会做超乎想像的恶梦。

于是我就来到洗澡前脱衣服的地方,只是──

「……喂,我接下来要先洗澡。」

「遵命,这就替您准备换洗衣物。」

「…………」

「您怎么了吗?」

「……在我进澡堂的这段期间,你打算做什么?」

「我打算认真工作。」

「…………」

「请您慢慢享用。」

薇儿说完这些就走了。

好奇怪。明显很可疑。是哪里可疑,连我都说不清楚,总之很可疑就对了。

那家伙可是变态女仆。之前一天到晚做些类似强制猥亵的行为。岂止是打擦边球,有很多时候都已经超出界线了。

「……不。」

是不是我想太多了啊。

如今回想起来,昨天跟前天都没发生什么事情……嗯,先别去想那家伙的事情好了。把自己逼得太紧会累积压力。

我摇摇头转换心情,脱下衣服踏进大澡堂。我不晓得一般人家的澡堂都多大,但我们家的应该超级大吧。稍微凑合一下甚至还能举办游泳比赛。话说我不会游泳。

仔细清洗身体和头发后,我先把脚尖放进热腾腾的浴池里。

整个人进去以后再浸泡到肩膀,这时我口中发出盛大的叹息,大到让人怀疑是不是人生的幸福全都溜掉了。

「唉~~~~~~~~~~~…………还以为我会死…………」

脑子里浮现的,都是白天决斗的片段。

那个金发男──约翰•海尔达似乎打从心底不爽我。但这也难怪。没有实力又没有做出任何成绩的贵族小姑娘突然变成顶头上司,任谁都会想反抗吧。反而是其他那些把我当神明信奉的人还比较奇怪。

没错,约翰才正常。

其他人若是知道我的真面目,肯定会像约翰那样以下犯上。

今天多亏有薇儿才侥幸获胜,下次他如果说还要跟我决斗,我一定会死──

(插图014)

「…………」

这样想来,我真正的伙伴也许就只有薇儿一个人。

那家伙不会把我骂到臭头。

愿意接受我所有的弱点。

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会帮助我。

「……是不是跟那家伙道个谢比较好。」

「那就请您充分表达谢意。可以的话希望不是用嘴巴而是用身体表现,可否容我马上抱紧你?」

「果然变这样!」

我早就预料到了,因此行动迅速。当我听见旁边出现「那有劳了」这句台词,人就已经跑走了。可是我却一不小心忘了那个变态女仆拥有超乎常理的肉体机能。我「唰唰唰」地拨开热水逃走,才走了五步而已,那个变态却化身蝗虫怪物飞扑过来,我的行动一下子就被她封住。

「可恶──!你怎么会在这!不是有工作要做吗!」

「那些都是谎言。」

「你这家伙自首的倒是挺乾脆──喂,别揉那种地方啦──!」

情况就是这样,我边发出惨叫,边梨花带泪地抵抗,事情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突然间,我看见薇儿放在我肚子上的手指,上头浮现看了会令人心痛的红肿痕迹。

这该不会是──

「来吧可玛莉大小姐,请您做好跟我一起泡澡的觉悟……」

「你是不是受伤了!」

「唔……」

时间彷佛静止了。

下一瞬间,变态女仆迅速跟我拉开距离。这种感觉好新奇,但眼下那不是重点。薇儿一脸淡漠,脸上面无表情,将双手藏在背后。

「……只是起水泡。明天魔核就会让我恢复原状。」

「可是看起来好像很痛……?」

「身体的痛楚总有一天会消失。那种事微不足道。」

问题不在这里,我突然想到某些事情。

「把你受伤的原因说出来。」

「我不能说。」

「那这是业务命令,我命令你说。」

只见薇儿陷入沉默,看起来很困扰的样子,可能是发现我心意已决,最后才放弃抵抗,开口说了。

「为了杀掉约翰•海尔达,我有弄让人掉落的洞穴对吧。」

「嗯。」

「那些全都是用铲子挖的。」

「全部都用手弄的!?」

「因为我只会用猛毒魔法。」

「……这、这样啊。」

「…………」

我们两个人谁也没接话,持续对望。

变态女仆的脸颊变得越来越红。

并不是全裸让她感到害臊的关系。而是被我指出受伤一事,因而感到难为情。我心想这个人在感性层面的表现还真奇怪。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薇儿她看起来似乎真的感到很抱歉,还向我低头。刚才散发的变态气息已经完全不复存在──真是的,怎么会有这么笨拙的人。

「这种事情一点都不难堪。」

下定决心的我靠近薇儿。可是一来到她面前,我就觉得很难为情,这才将脸转向旁边,直接就地坐下。

在热水中抱住膝盖,努力逼自己说些话。

「薇儿为了我,那么努力。如果没有你,我想我现在已经死翘翘了。对你──就是、我很感谢。所以……就别隐藏为我受的伤了。该怎么说呢……说这种话,也许你会觉得有负担……可是我也应该一起承担你受的伤才对……也就是说……」

我要说的话最后不了了之。话语这种东西,果然没办法确切表达出人心所想。这下子我想说的,连一丁点都没有传达出去吧。是说我连自己想说些什么,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不、不管怎么说,我都很感谢你。就是这样。你懂了吧?」

怎么可能懂啊──虽然我那么想。

「我都明白。」

「……咦?你听懂了?」

「这下我知道可玛莉大小姐很喜欢我。」

「…………」

感觉她好像弄错什么了,算了就这样吧。

「可玛莉大小姐。」

「什么事。」

「可玛莉大小姐都没变呢。」

我这时偷偷看了薇儿一眼。令人惊讶的是,她脸上浮现些许笑意。

「我可是平凡的吸血鬼。跟你和队上那些变态不一样。」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薇儿话说到这边突然停了,似乎有了别的想法。那让我不解,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就别管了。

相对的,我将自己原本就有点担心的事情说出口。

「……对了,跟我在一起不会很辛苦吗?要让我这么没用的吸血鬼保住性命,我觉得应该很不容易……」

「这倒不尽然。因为我有特殊能力。」

「猛毒魔法?」

「是《烈核解放》。」

那是什么。

「这股力量跟魔法不一样。虽然有点难掌控──总而言之,可玛莉大小姐用不著担心。我从来不觉得协助可玛莉大小姐很辛苦。」

我不是很明白。

「……这样啊。可是,你为什么对我那么执著。这样有点恶心。」

「因为可玛莉大小姐是一亿年来难得一见的美少女。」

「这我知道啊。重点不是这个啦,才不是那样。是我很好奇这背后有没有更特殊的理由。」

那让薇儿略微发出叹息。

她隔了一小段时间才开口。

「我犯了罪。」

「这我也知道。」

「咦,您知道……?」

「就是你老对我性骚扰。」

薇儿接著摆出像在说「什么嘛──」的表情。她听了这话就放心,我不懂为什么。丑话先说在前面,假如我滥用公权力,那你的资历上一定会多出犯罪前科……咦?那表示我可以掌握这家伙的弱点吧?可以摆脱草莓牛奶的魔咒?

「那不是可玛莉大小姐认知中的罪孽。是更加深重的罪。」

「更深重的罪孽……!?难道是对睡著的我恶作剧……!?」

「那个我每天晚上都有做,不是的。是更久远的事情──我为了赎清这份沉重的罪孽,才会来当女仆侍奉您。等到时机成熟,我再跟您说吧。」

「这、这样喔………………………………嗯?」

感觉前半段好像有句话不能听听就算了,可是薇儿的表情实在太过忧伤,害我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重罪。重罪啊。看她刚才的态度那么严肃,应该不是单纯的变态犯行。虽然很好奇,但是这家伙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耐心等待吧。

后来好一阵子,我们两个人都在那悠哉泡澡。

难得一见,薇儿并没有进一步做出变态行为。

害我觉得不满足──不对不对不对不对!我快醒醒!已经被荼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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