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妹妹把功课塞给我的那天,已经过了三天。
我今天也要来上班。
可是这次并没有召开娱乐性战争。就连平常会来找我们麻烦的拉贝利克王国也进入很谜样的「冬眠期」,都没有来跟我们宣战的迹象。害我觉得有点寂寞──我可是连一丁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甚至希望他们能永远冬眠下去。
于是在寒冷之中颤抖的我便来到姆尔纳特宫殿了。
今天的工作是要待在办公室里,为那些来路不明的文件盖章,就只要做这些。再来就是去监督部下的训练状况,当那些部下的咨询对象。跟战争比起来,这样的工作轻松几百亿倍。
可是当我走在宫殿的走廊上头,却觉得气氛不像平常那样。
有种很浮躁的感觉。那些文官都在宫殿里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四处都能听见怒吼声。我还突如其来听到像是「呀──!」的惨叫声,这才发现是两个不知名的人在我眼前正面撞上,那些文件都哗啦哗啦地掉落在走廊上。
「……大家是怎么了?是不是因为要年尾了,才那么忙碌?」
除了帮那些人捡拾文件,我还这么问薇儿。
她完全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而是将手放在下巴上,嘴里说了一句「我想想」。
「恐怕是为了那件事吧,是因为教皇要来。」
「教皇?── 啊,这个请拿去吧。」
当我将一叠纸交到文官手里,那位文官便开始发抖,对我说「您、您、您、您太客气了,岗德森布莱德阁下!」接着又敬了一个礼就离去了。我从很久以前就有个想法,总觉得那些人未免也太怕我了。我的本性明明就像在海洋中漂荡的鲸鱼一样,是那么沉稳的一个人。
「我说的是神圣教的教皇。听说教皇会从核领域的圣都雷赫西亚千里迢迢来到这边,据说是想跟姆尔纳特帝国深入交流。」
「是喔,话说回来,妹妹也说她有在上教会……」
「听说最近神圣教的势力越来越庞大。在六国大战结束后,人们为了寻求心灵安宁,纷纷去跟神明祈祷──但是那些跟我们第七部队毫无关联。因为这里的人几乎都是会对神明比中指的那种。」
「我要先声明一下,如果遇到来自圣都的人,可不要对他们比中指啊。」
「这我明白。尤其是那位教皇,那个人在神圣教之中算是非常虔诚的信徒。若是在教皇眼前乱讲话,说『才没有神明存在咧~!』那圣都的圣骑士团八成会把姆尔纳特帝国全变成火海吧。历史上就有好几座都市是这样被毁灭掉的。」
「…………」
好恐怖喔。假如遇到教皇,我还是像个木头人那样,都不要出声好了。
然而这时薇儿却笑着说「但也不会有问题吧」。
「对方目前针对姆尔纳特帝国释出善意,证据就是他们还送来『巨大神像』。」
「那是什么啊?」
「是全长高达三十公尺的巨大铜像,听说是做成神明模样的顶级圣物。我还听说昨天就已经拿去姆尔纳特宫殿的角落摆好了。」
薇儿说完用手指指向窗外。
远方有个用布盖住的巨大物体耸立着。
可能会在今天的仪式或其他活动上拿掉那块布,让大家一睹风采吧。我在想姆尔纳特政府收到那种庞然大物应该会很困扰,只是──就在这一刻,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是不是我多心了呢?
夏天的时候,我们炸掉梦想乐园的旅馆。秋天在天津家把价值百亿日圆的壶弄到出现裂痕。
有谁能保证冬天不会发生类似事件?在教皇来的这段期间,可能要让第七部队在活动上自律一点会更好──话说教皇已经来了吗?
「对了薇儿,我应该什么都不用做吧?」
「第七部队这边并没有收到指示。根据小道消息指出,接下来他们好像要在姆尔纳特宫殿那边展开会谈。据说皇帝陛下跟教皇猊下要一起用餐。」
也就是说,都是些跟我无关的事情吧。
基本上「教皇」这个字眼在语感上就给人大有来头的感觉,我的预感告诉我牵扯上只会惹来麻烦。我看我就待在七红府里,一直等到这场风暴过去好了。原本还这么想,不料……
「阁下!您早上好。」
我听见恶魔的声音了。神不知鬼不觉间,有个看起来跟枯树没两样的吸血鬼出现在我背后──卡欧斯戴勒•康特正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站在那边。这才一大早而已,我就觉得人身安全不保。
「这还真是巧遇啊,天气变冷了呢。」
「是啊,你也要小心别感冒了。」
「喔喔!您真是太慈悲为怀了……!比起神圣教的神明,阁下更适合坐上神明的宝座,真是适合多了!」
喂!别这样,别大声嚷嚷说那种话啦。
还不知道来自圣都的神职人员有没有在哪处听。
「卡欧斯戴勒,你可别太侮辱神明。」
「那是当然的!若是有哪个人敢侮辱阁下,我们第七部队所有人都会将他大卸八块。」
「你们自然而然就把我当神了啊?有听懂我说的话吗?」
「当然有听懂。阁下能够跟神明并驾齐驱,世人应该要对您更加赞颂才对。为了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阁下有多么棒,我们宣传班可是日以继夜绞尽脑汁呢。」
看来他对我的话是完全没听懂。
顺便补充一下,第七部队以我为顶点,好像分成六个班别。
第一班──薇儿海丝特别中尉率领的谍报班。总共有大约五十人左右。
第二班──卡欧斯戴勒•康特中尉率领的宣传班。总人数大约一百人。
第三班──贝里乌斯•以诺•凯尔贝洛中尉率领的破坏班。总人数大约一百。
第四班──约翰•海尔达中尉率领的特攻班。总人数约有一百人。
第五班──梅拉康契大尉率领的游击班。总人数约莫一百人。
第六班──少了班长的特殊班。总共有五十人左右。为了争夺首脑之位,里面的成员听说不断引发浴血纷争。太莫名其妙了。
老实说我觉得这些全部都该称作「暴走班」。可是男孩子这种生物,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组织构成似乎会觉得特别雀跃,就连部队里的那些人都意外地投入,自我介绍往往会说「我是来自第七部队岗德森布莱德小队第○班的○○○」。
闲谈先到这边打住。
「…… 好吧,你们想要为工作贡献心力是你们的事情,但拜托不要做些多余的事。」
「是,这次我们提案的宣传活动具有重大意义。具体而言──我们在想接下来可以建造『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雕像』。」
「你说什么来着?」
「也就是说我们在考虑建造阁下的铜像。噢对了,关于施工费用,您用不着担心。第七部队成员都对这次的计画非常赞同,可以让他们自掏腰包赞助。」
「问题不是这个,而是没必要立铜像吧。」
「不,有那个必要。为了让阁下的威光远播,立铜像是最棒的选择。」
「有道理。事实上,那个曾经夺取阿尔卡的马特哈德前总统,就有在总统府前的庭院建造自己的铜像,听说有这回事。」
「就是说啊!如果要夸耀实力,立铜像会是最棒的首选!」
「就是说啊!──就是什么啦!为什么你们硬要做跟马特哈德一样的事情啊!?」
「盖拉•阿尔卡的铜像将无法相提并论,到时那座铜像可是会更宏伟。而且绝大部分都已经完成了。」
卡欧斯戴勒拿一张照片给我看。
照片里面拍到我的铜像(疑似物体),而且还是满脸笑容外加用双手比「V」。有够丢脸的,我的脸都快喷出火了。
「第一弹先不强调帅气度,在制作的时候会更加强调可爱度。全长共有三十二公尺。」
别去跟神明较劲啦。
「若是您还有其他追加需求,我们都愿意列为检讨事项。」
「我的需求可是多到不行!多到都没办法用言语来表达!」
「那我有一个需求,可以装上按了按钮会从眼睛发出死光波的装置。」
「别做这种多余的建议啦!!」
「听起来不错呢!那就把死光波的锁定目标设定成拉贝利克王都吧。」
「这样会引发战争吧──!!」
若是建造那么乱七八糟的铜像,从各个层面来说,我都有可能会死吧。而且这家伙刚才还说那是「第一弹」对不对?我看他们接下来根本还想继续建造其他铜像啊。若是不在这个节骨眼上阻止他们,到时候阁下T恤事件将会再度重演。不知道为什么,那种东西现在还在贩售,每个月还会推出新版本。
「我说卡欧斯戴勒……这个铜像还是……」
「请您放心。关于要设置的地点,我们也已经选好了。」
「不对,问题不是那个……」
「──康特中尉!大事不好了!」
这个时候从走廊深处突然跑来几个第七部队的人。
他们应该是卡欧斯戴勒那个班的吸血鬼吧。
「发生什么事了?不能在走廊上奔跑喔。」
「请看那个!我们原本要拿来设置铜像的地点……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建了类似铜像的东西了!」
「你说什么……!?」
卡欧斯戴勒看向窗外。
他的表情变得阴险起来,很像中了警察埋伏的窃盗犯。
「……这下事情严重了。那里可是我一个星期前相中的宝地。还想说那块空地就像是特别准备用来建造铜像的,为此感到开心……」
这是因为那块空地就是要准备用来建造铜像的吧。
当然不是放我的铜像,而是预计要建造神明的铜像就是了。
「不可原谅。竟然把可玛莉铜像挤掉,非法倾倒那种巨型垃圾……!」
「喂先等等啦卡欧斯戴勒,那个其实是……」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要立刻展开调查!」
「先把我的话……」
「「「遵命!!」」」
卡欧斯戴勒他们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在走廊上「乓!」地暴走起来。
绝望如海浪般打来,让我走向灭亡的拼图正逐渐成形。我看那帮人恐怕又会胡乱瞎闹,害我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
「──怎么办啊薇儿!?若是不阻止那帮人,事情可就麻烦了!!」
「那要怎么阻止他们?」
「………………………………………………」
我想不到方法。
我看卡欧斯戴勒那家伙如果知道这次对上的对手是神明,应该也不敢随意破坏──虽然是这样想的,我却只觉得不安。在我心目中的「第七部队危险人物排行榜(只看干部)」里头,那家伙排行第二名呢。顺便讲一下,第一名是梅拉康契,第二名是卡欧斯戴勒,第三名是约翰,第四名是薇儿,第五名是贝里乌斯,以上是排行顺序。
但我觉得那些顺序怎样都无所谓,反正所有人都很危险就是了。
为什么我身边就没个像样的人。
我已经想辞掉这个工作了。话说做为参加天舞祭的报酬,《黄昏三角恋》将会正式出书。今天迦流罗就要去跟出版社联络了。我看我在行动的时候搞不好可以以辞职为前提。
「薇儿,我决定要逃避现实了。」
「那您要不要在我的怀里休息?」
「不要。」
总之今天只能期待那帮人保持理性。我要忘记讨厌的事情,赶快去办公室。坐在暖炉旁边,假装工作的同时睡个大头觉──事情就是这样,我正准备按照我的宣言行事,去逃避现实……
「──请问一下,『血染之厅』是在什么地方呢?」
我听见有人跟我说话的声音。
(插图008)
那彷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是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还转头看,发现有个少女站在那。
那个吸血鬼绑着两条马尾,金色头发看上去带着寒冷月色会有的色彩。年龄好像跟我差不多──身上那种沉静的气质让人觉得她酷似古董洋娃娃,带来一股静谧的氛围。她头上戴着没有帽檐的奇妙帽子,上面还有箭矢刺中倾斜十字架的标志。
但是最让我在意的是这个,那就是她嘴巴在舔棒棒糖。
拿着那样的东西边吃边走,若是跌倒了会很危险。
「嗯,那个……请问你是哪位?」
「不好意思。我叫做丝毕卡•雷•杰米尼,也有人称我为尤里乌斯六世。」
对方将棒棒糖从口中取出,同时说了这么一句话。那个棒棒糖的颜色就像苹果一样。
我被那对堪比星斗的眼眸凝视,就算她跟我报上名号,我也完全不晓得她是谁。
是在宫廷里任职的贵族子女吗?是不是父亲忘了带便当,要送便当过来?但是去探讨这些好像也没用吧──脑子里一面想着,我也跟着回望她的眼眸。
「要找血染之厅的话,在那边喔。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谢谢你,但我不能这么麻烦你。」
「可是……话说──你是不是有事来找宫廷这边的人?」
「是的,我来这边是有事情要办。可是姆尔纳特宫廷好像是比我想像中更加热闹的地方。这边好像出什么麻烦事了。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七红天大将军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方突然叫我的名字,害我吓一跳。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透过卡欧斯戴勒打造出的宣传手段,再加上梅露可炒作那些假新闻,以及其他的事项推波助澜,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有很多人都知道我是谁了。
「……大家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忙碌的样子。我听说是因为教皇要来,可能大家都忙着为各种事情做准备吧?」
「听起来好像很辛苦呢,不晓得教皇是什么样的人。」
「听人家讲,她好像是个性很急躁的狂战士。你若是不小心遇到,最好也要多多小心。若是亵渎神明,搞不好会被教皇一招毙命。」
少女──丝毕卡的眼神好像有点变了。
但接着她又若无其事地回了一声「哦──」。
「那这个人还真是可怕呢。如果是岗德森布莱德将军,你会如何应对?」
「嗯── ……我看就只能一直说客套话了吧。只要随便连讲几句『神明真是厉害呀!』,应该就能蒙混过关吧。」
「但这样不就等同在掐自己的脖子吗?」
「说起来是有那种感觉啦……但是为了避免无谓的纷争,给人行方便也是很重要的……」
对方轻轻地笑了出来。
拿在手里的棒棒糖转啊转的,同时这么说。
「──你果然不简单呢。终于知道我的同胞为什么会特别关注你了。」
「咦?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谢谢你告诉我地点。」
话说到这边,丝毕卡打算转身离去。可是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好像又想到什么了。她无预警地转向我这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了这番话。
「──对于神……」
「咦?」
「你相信有神吗?」
这女孩突然没头没脑说些什么啊。
「不、不一定耶……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神明存在,看法因人而异吧?」
「那你本身是怎么想的呢?」
「我啊,我是觉得有神佛存在也不错。可是我并没有见过,没办法全面采信。就跟土龙很像。」
「意思是说你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啊,我认为那样视野有点狭隘。」
「就算你那么说……」
假如真的像神圣教说的那样,世界上存在全知全能的神明,那这个世界应该会变成更宜居的地方。具体而言将会成为所有人都不用工作,可以一直当家里蹲的世外桃源,没那样才奇怪。但在现实中却得于星期六和星期日跟人战争,根本是劳动地狱。排起来就变成星期一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星期五。简单讲对我而言,神明就跟不存在一样。假如神明真的存在,那家伙也一定是很懒惰的神。
我简单告知这类想法,接着丝毕卡就小声说了句「是这样啊?」
「其实有很多人的想法都跟你一样呢。」
「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在想净化作业的事情,那么我就先失陪了。」
将糖果大口含入口中,这位丝毕卡迈步朝着「血染之厅」走去。
她刚才是不是说「净化作业」?是不是想去哪个地方打扫啊……?
话说这个女孩身上散发不可思议的气息。我看她八成不是个简单的吸血鬼吧。
从那种氛围上看来,应该还混了别的种族的血液。总之希望她能平安抵达目的地──正当我为此感到有点担忧,旁边的薇儿却说了一句「可玛莉大小姐果然高招」,用很莫名其妙的方式称赞我。
「用那种方式面对,真的是称您为杀戮霸主也不为过。面对神圣教的教皇,居然敢否认神的存在,说出那种偏激的话戏弄对方。而且当着她本人的面,甚至直呼她是『性格急躁的狂战士』──这我实在是学不来。」
「咦?你刚才说什么了?」
「嗯?我在说好想摸摸可玛莉大小姐的大腿。」
「你刚才讲的完全不是这个吧!!明明就说教皇怎样怎样啊!?」
「我是说了。尤里乌斯六世,那位丝毕卡•雷•杰米尼,她正是来自圣都雷赫西亚的教皇猊下。没想到可玛莉大小姐完全没察觉。」
「……啊??」
「她的帽子上有着『倾斜十字架和光之箭矢』纹样对吧。那个徽章就代表神圣教──噢对了,听说她就是要去『血染之厅』和皇帝陛下会谈。」
这下我傻眼了──咦?原来那个女孩是教皇?我还以为是跟海德沃斯很像的壮年大叔──原来年纪跟我差不多的吸血鬼是神圣教领袖?是说她为什么会跟一般人一样出现在宫殿的走廊上,还自己晃来晃去?
是不是迷路了?还是我看到幻觉?
这下我害怕地问薇儿:「是真的吗?」
薇儿淡淡地回应:「是真的。」
这下我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踩到地雷了。
「──那就提早告诉我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现在该怎么办!?我说出来的话实在太失礼了啊!?这肯定会在不知不觉间播下战争的火种!!」
「听说尤里乌斯六世有着惹人怜爱的可爱外表,却是与生俱来的强人,这件事非常有名。只要看了她著作的书《神之国的手信》就能明白。里面有明言不相信神的野蛮人将会遭到『净化』。」
「……这不是真的吧?」
「那可假不了,可玛莉大小姐您太小看宗教这种东西了。」
「那好吧我明白了!从今天开始我要成为神圣教教徒!只要我展现出改过自新的样子,教皇就会说『你都如此深切反省了──』并原谅我吧!要怎么样才能入教!?」
「神圣教的根本理念是『爱』。要先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闭上眼睛。接着就能自行找到沉眠于心底深处的真实之爱。」
「原来是那样啊……爱……爱……爱……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耶!」
「是不是已经萌生爱了?这份爱最好给予和您最亲近的人。于是要请您为平日里的事心怀感恩,摸摸女仆的头。」
「了解了!我摸我摸……」
「谢谢您。爱是会逐渐成长茁壮的。接下来是拥抱。来吧,请您扑进我的怀里──」
「我知道了!!──这些肯定都是在骗人的吧!!」
我把薇儿推开,跟她保持距离。
还真是大意不得。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连宗教都拿来当成道具利用!这种人才会惹毛教皇吧!
「这下完蛋了……战争又要开打……」
「不会有问题的。关于这件事情,皇帝陛下应该会帮忙周旋。」
「咦,是那样吗?」
「陛下老谋深算,应该早就想到可玛莉大小姐会失礼于人。当然第七部队的失控行为也不至于构成太大问题吧。陛下她一定会让这一切完美落幕,将这些全都收拾完毕的。」
「这样啊……说得也是喔……」
那个金发巨乳美少女虽然很变态,手段却很犀利。像是在六国大战或天舞祭发生的当下,为了让事态能够顺利进展,她好像有帮忙打点一些事情。再加上爸爸曾经自嘲地说过:「事情交给那个人办,大部分都能办妥,我看也不需要宰相了吧。」
这样想来,我觉得好像没那么慌张了。我看丝毕卡也会被皇帝说动,觉得「拿你们没办法」,不再跟我们针锋相对吧。但我也打算之后找时间跟她正式谢罪就是了。
「很好,就把那些负面的事情全都忘了吧。」
「有这样的气魄就对了,那我们赶快前往办公室吧。」
「嗯。」
就像这样,我转换心情迈开步伐,却在那时发生一件事。
我看见走廊深处有人急匆匆地走向这边。
今天一整天还真是不平静呢──觉得很无言的我继续往前进,但我一跟那家伙对上眼就向右转。发挥我超凡的危机管理能力,打算躲到柱子后面。
可是这计画却泡汤了。
因为我的手突然被人用力抓住并拉了起来。
「──我说岗德森布莱德小姐!你为什么要躲起来!?」
「才不是!我是看到柱子后面好像有一只仓鼠,才想去确认一下!」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你最近都在躲避我吧!?」
才不是最近,从一开始就在躲避。
对方有狭长的眼眸,再加上跟木耳一样光滑的头发,这是那位贵族的特征──她就是七红天芙莱特•玛斯卡雷尔。还是像平常那样,她用很高压的态度居高临下瞪着我看。在姆尔纳特宫殿里面,她是我最不想碰到的人物之一。才刚从一场苦难中脱离,又遇到另一场苦难,但岂止是这样。
「放──开──我──!若是想要跟我决斗,你要先打倒薇儿、佐久奈、纳莉亚跟迦流罗,再来还要掷骰子,若是能够连续六次丢出六点,要我考虑跟你决斗也不是不行!」
「你的防线是要预先安排到多长啊!我又没有要跟你决斗!」
「但你就是会马上打过来的狂战士第一人啊!七红天会被人家称作野蛮人集团,我看大半的理由肯定都是出在你身上!」
「你说什么──!?」
「可玛莉大小姐,您火上加油的技巧又变得更好了,真棒。」
芙莱特当场拔出她的刀剑砍过来──并没有。
让人意外的是,她嘴里「唉──」地叹了一口气,还把我的手放开。
总觉得她的样子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样。原先那种从容高贵的气质都没了,看起来变得有点疲劳。是不是熬夜了?这时薇儿用诧异的语气提问。
「玛斯卡雷尔大人,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您的皱纹变多了喔。」
「你是想被我杀掉就对了?」
「别这样啦薇儿,不要煽动她。」
「是我失礼了,算完才发现皱纹数目并没有变化。」
我感觉到对方就快要愤怒抓狂,整个人当场缩成一团。
啊──啊,这下七红天争霸战又要再来一次了。到头来还是会被干掉。
芙莱特那家伙都已经脸红了,还浑身颤抖不是吗──我有种预感,觉得等一下将会迎来一阵风暴,可是她却「嘶──哈──」地深呼吸,试图压下怒火。对方用这么成熟的方式应对,显得我们两个一直煽动她好像很邪恶一样,害我觉得好丢脸。
最后她盯着我看,并且用沉稳的语气开口。
「──你有看见卡蕾大人吗?」
「咦?没有……都没看到。」
这下芙莱特脸上表情变得苦涩起来。
而且她还让我得知一项事实,那将会左右我的死活。
「其实我到处都找不到她,这样下去要我们怎么款待教皇猊下。」
原来那些文官慌乱不已的理由,就是因为皇帝突然间失踪。
按照芙莱特说的话听来,皇帝这一个星期以来好像都关在房间里。
她对外宣称自己感冒了──但我不觉得这是真的。就好比是笨蛋不会得感冒一样,变态也一定不会感冒。
「卡蕾大人──!?卡蕾大人──!?请问您在哪啊──!?」
姆尔纳特宫殿的雪静静地下着。
我跟芙莱特一起搜寻皇帝。应该是说整个宫殿里的人都出动了,在寻找她的下落。到处都能听见人们在叫「陛下~陛下~」可是我们要找的人却迟迟没有现身。
「……不行,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薇儿在这时边说边打开焚化炉的门。
若是在那种地方能够看见她的身影,这才恐怖吧。
「照这个样子看来,陛下她应该不在姆尔纳特宫殿里吧。似乎也有人用空间魔法搜索,但到现在都还没找到,那表示人应该不在帝都了。」
还要补充一点,那就是第七部队的成员也一起加入搜索行动了。
他们嘴里发出怒吼──「皇帝陛下你是跑去哪了!」「竟然敢劳烦阁下出手!」「现在立刻出来,不然就宰了你!」「不出来也宰了你!」,那模样活像是黑道,还在四处徘徊。应该说他们就是黑道没错。
「──还是没找到唉。是不是被恐怖分子暗杀了啊?」
这时金发男子──约翰•海尔达突然语出惊人。
不是吧,说什么暗杀。恐怖分子越来越活跃是事实没错……可是那个天下无双的变态皇帝应该不至于这么简单就死了吧。
「我说薇儿,皇帝是不是没对爸爸说些什么就走了?」
「若是有跟老爷交代过事情,现在应该早就找到了── 话说回来,玛斯卡雷尔大人,陛下是不是常常自己闹失踪?」
「怎么可能常常发生这种事。」芙莱特回话的语气不是很友善。
「卡蕾大人即便性格上特立独行,也不是会扔下皇帝职务的那种人。这背后一定有深层的原因。」
「可是她现在已经在让教皇猊下等了吧,我觉得这样有可能会造成外交问题。」
「说得也是……圣都那边都派来最高领导人了,我们这边也应该要由皇帝出面迎接才是!啊啊卡蕾大人!您现在到底在哪 ……!?」
「会不会睡过头了?我也常常睡过头。」
「别把卡蕾大人拿来跟你这种懒散的吸血鬼相提并论!」
这么说也对啦。我对皇帝的私生活并不了解,但很难想像那个人会嘴上说着「再睡五分钟~!」不愿意从被窝里出来。
话说真的好冷啊。
我在那摩擦双手,嘴里还「哈──」地吐出一口气。轻飘飘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看起来就像棉絮一样,我边看边想──好想快点回到室内,待在暖炉旁边。
姆尔纳特帝国的军服好像没什么御寒功能,害我现在都冷到骨子里了。我可是怕冷又怕热的废柴吸血鬼。若是就这样直接跑到外面去找皇帝,八成会冻死吧。
再说那个人到底跑去哪了?会不会只是到附近买东西?── 正当我像这样在心中抱怨,我不经意察觉约翰一直在看我这边。
「……怎么了?是不是肚子饿了?」
「不、不是啦!只是在想不嫌弃的话,可以用我的火焰魔法温暖你──咕呸!?」
奇怪的是约翰整个人飞出去了,把他打飞的人还是他的几个部下。自己的上司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他们还对着上司说「你这个装模作样的混帐去死吧!」「不是说不准偷跑吗!」「给我在地上爬,死个三遍啦!」「也来替我温暖温暖身体好了?用你温热的血液!」──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开始围殴约翰。
那实在太恐怖了,我还是装作没看到好了。
这时薇儿突然说了一句「哎呀真是的」,过来握住我的手。
「可不能放任手冻到麻掉。在冬天正式到来之前,让我为您制作手套吧。」
「咦?印象中衣柜里面好像就有。」
「有是有,但我想做。另外还需要围巾。但是很可惜,我目前并没有准备,就请您将就点,先使用专属女仆做成的人肉围巾吧。」
「说什么人肉围巾啊──喂,别贴过来!离我远一点!不要抱我啦!我知道这样会比较温暖,但实在很难为情……哎呀可是好温暖……又好害羞……」
「你们两个光天化日之下在做什么!!」
芙莱特的怒吼声让我恢复理智。
我赶紧挣脱女仆的箝制。说真的我到底在干么。
「听好了。现在可是紧要关头,姆尔纳特的招牌会不会砸掉就看这次了。我们一定要联络到陛下──」
「芙莱特大人!出大事了啊!」
此时远方有个似曾相识又不太相识的吸血鬼跑了过来。
他好像是芙莱特的副官。现在他正面色铁青地来到芙莱特面前,接着弯曲一边的膝盖跪下。
「是教皇。教皇猊下她……」
「你冷静一点,波斯莱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好意思……岗德森布莱德宰相正在争取时间,但教皇猊下似乎再也忍无可忍了……还说皇帝不能过来的话,现在立刻把地位相当的人带过来。若是我们拒绝,她还说要跟我们断交。」
「你说什么……?」
我有不好的预感。
在姆尔纳特帝国这边,比起文官,武官拥有更大的权力。
原本是七红天的皇帝就是权力最大的人。至于率领内阁的宰相(他算是文官里面位阶最高的),放在帝国里头不过是排行老三。
地位仅次于皇帝的人──除了七红天就没有其他人选了。换句话说不是我就是芙莱特。这样的权力构造明显很奇怪,但从古至今好像都有这样的传统,在那边抱怨也没用。
好吧应该没关系。反正除了我,另外还有好几个七红天──
「也就是说,教皇猊下是要我们带七红天过去?」
「是……好像是那样。她似乎觉得谁都好,把地位崇高的人叫过去就对了。」
「哎呀,我想起还有工作要做。芙莱特,你就代替我去做些什么吧。」
我准备装傻逃离现场。
可是薇儿紧紧抓住我的手阻止我。
「您在说什么啊,可玛莉大小姐!我们赶快去教皇那边吧!能够替皇帝陛下擦屁股的人,将会是下一任皇帝最有力人选可玛莉大小姐,非您莫属!芙莱特•玛斯卡雷尔那种货色哪能胜任这份工作!」
「放开我──!不要随便吹吹气就想煽动芙莱特啦啦啦啦啦啦啦!」
「替卡蕾大人擦屁股!?下一任皇帝最有力候选人!?──要扮蠢也该有个限度!会公然像这样胡言乱语的人,怎么能够把重大任务交给她!」
「公然胡言乱语的又不是我,是女仆才对吧!!」
「哎呀,您这是想对可玛莉大小姐的行动发难吗?那好吧,我们就来比比看哪一方更能取悦教皇猊下。您应该不会怕到逃跑吧?」
「喂别这样,不要去挑衅人家。」
「我都明白了!若是把这件事情交给岗德森布莱德小姐办,姆尔纳特帝国一定会暴露在危机中!那这次我也一起去见教皇猊下吧!」
「喂别这样,不要中人家的挑衅。」
「看来她是那么说的,可玛莉大小姐。我们赶快来去找那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教皇,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吧。」
「先等一下薇儿──唉别拉着我啦啦啦啦啦啦啦!!」
「那我用抱的。」
「也不准用抱的──!!」
就这样,我被人当成货品搬走。
为什么人生就是不能如愿?那还用说。都是因为女仆硬是要拉着我一下子往东一下子往西。哪怕只有一天也好,我想要过过没有这家伙在的日常生活──是说你可不要趁乱把手伸进衣服里喔!?我可是会大哭大叫喔!!
☆
话说教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按照薇儿的预想,她是来跟我们友好交流的。可是按照刚才那些话听来,尤里乌斯六世──丝毕卡•雷•杰米尼似乎是不容许异端分子存在的超激进人士。就像刚才我说了一些比较激进的话,她也有回了些言词,就好比是「净化」。原来那不单纯只是在打扫的意思。
「……我说薇儿,有没有哪些字眼是绝对不能说的。」
「总之最好不要否定神明就对了。」
「咦?可是我都已经否定了……」
「因此您已经给她留下最坏的第一印象,这下就算跟人下跪谢罪也没办法收拾残局了。」
「那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先从冰箱拿个布丁过去……!?」
「你们两个保持安静!我们可是要谒见教皇猊下!」
遭到芙莱特小声斥责,我把嘴巴闭上。
这里是姆尔纳特宫殿的「血染之厅」。
隔着一张巨大的长方形桌子,两大势力互相面对面。
其中一方是姆尔纳特帝国政府。人员有我、芙莱特和爸爸。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背后还站了百人左右的第七部队成员。当我准备要去谒见教皇,他们就像蚂蚁一样排成一列队伍跟在我后头。就在当下,我只能看见毁灭性的未来。
另外一方就是来自圣都雷赫西亚的神圣教人马。
那位坐着的金发少女丝毕卡,左右各有像是在护卫她的两位枢机主教跟着。宛如浮在夜空中的蓝色星星,那对双眸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我整个人僵硬到跟雪人差不多。完全不晓得该从哪边开始谈起。我看就先透过跟天气有关的话题试探好了──这念头才刚浮现,坐在我旁边的爸爸就过来跟我说悄悄话。
「那么可玛莉,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咦?」
感觉对方好像跟我说了不得了的话。
接着爸爸还是继续说不得了的话。
「看来教皇猊下这次非常恼怒……爸爸我不管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从刚才开始就连配茶的点心都完全没碰。我想她真正想要谈天的对象,应该都是能够引领未来的年轻人吧。事情就是这样,爸爸我就先失陪了。」
「等一下啦!突然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我会很困扰啊!」
「不要紧不要紧,玛斯卡雷尔阁下也在。啊啊对了!既然你们年龄相近,干脆就顺便当个朋友吧。可玛莉能够办到的,行的行的!」
「等等──」
那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啰──爸爸笑着说完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害我傻愣在那。他一定是觉得接待教皇很麻烦。
话说爸爸居然还要我「跟人当个朋友」?说得那么简单。若是想当朋友就能当朋友,那我现在早就过着耀眼的青春生活,连妹妹都比不上我!每个礼拜都会跟朋友一起窝在房间里开读书会!
不对,那些事情都不是重点。
现在要先想想该如何克服这次的难关──
「──看样子皇帝陛下果然不在呢。」
那说话的音色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彷佛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一样。
教皇尤里乌斯六世──丝毕卡正用冷淡的目光望着我。
鲜红色的棒棒糖被她左摇右晃,同时她还说了些话。
「照理说我们都已经有寄信过来了,也有提到今天想要从中午开始召开会谈。皇帝陛下似乎也已经允诺我们了──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光是遭受这样的待遇,我们就能够清楚知道神圣教的地位在姆尔纳特有多么低。」
「完、完全没那回事啊!」
在我旁边的芙莱特开口了,脸上还浮现跟她很不搭调的谄媚笑容。
「像在帝都这边就有好几个教会。最重要的是,足以代表国家的武官之首七红天里头,还有神圣教的神父在呢!」
「你是说海德沃斯•赫本吗?那是去年就被我赶出去的异端分子喔。」
「「赶出去了!?」」
我跟芙莱特的声音重叠了。
这事实太具有冲击性。那个人到底是闯了什么祸啊。
「赫本卿是不遵从圣都方针的无法之徒。我们再三对他发出召集令,他却不理会,听说一直都把将军的工作看得更重。不愿意为了神明卖命,而是把精力都用在屠杀人命上,这样万万不可。足以代表姆尔纳特帝国的神职人员都是这副德行了,可想而知这个国家在宗教方面的意识只到什么水平。」
不是啦,我在想海德沃斯应该是真的太忙了。像是佐久奈的事情啦、逆月的事情啦,他遇上不少事。可是丝毕卡却鼓着脸颊,看起来怒火中烧的样子。
在我背后的部下们开始交头接耳,「那家伙未免太傲慢了吧?」「要不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这样下去可能会引发暴动──察觉危险将至的我赶紧表态。
「先、先不说这个了!欢迎来到姆尔纳特帝国!皇帝不在这件事,真的是很对不起您,但是我跟芙莱特会来陪您,希望您可以原谅我们。」
「说到七红天的首席,那不该是贝特萝丝•凯拉马利亚阁下吗?为什么是你们两个资历尚浅的人过来?就足以证明神圣教受到轻蔑。」
「喂薇儿,人家在发牢骚了。那表示我不够格。去把其他的七红天叫过来啦。」
「这没办法。第一部队队长行踪不明。第二部队队长正在跟孤儿院那边的人开家庭派对。第四部队队长在核领域进行训练。第五部队队长从缺。第六部队队长请了年休。」
「为什么佐久奈有那么多休假可以请?我这边难道就没有年休这种概念吗?」
「没有。」
「给我加上去啦!!若是我过劳死了,那都是你的错!我会在遗书上面写『都是女仆的错』!」
「你们在密谈什么?接待客人用这种态度对吗?」
「很抱歉,教皇猊下!好了,岗德森布莱德小姐,快点跟人赔罪!」
「对不起。」
我乖乖照办,跟人低头谢罪。
糟了。比以前初次见面的迦流罗还要难搞。
我背后那帮人开始鼓噪起来,嘴里说着「居然敢让阁下低头道歉?」「这什么鬼。」「不可原谅……居然这么厚脸皮。」「呐呐可以杀了那家伙吗?」「不行啦。被你杀掉会瞬间变成肉块吧?」「咦──那就没办法了。」,诸如此类的。最后那两个人是在鬼扯什么。
这时丝毕卡边舔着棒棒糖边开口道:「好吧就算了。」
「──就算责备你们,时间也不会逆流。那我就简单讲一下今日我们造访此处的理由吧。」
那对如星星般的眼眸突然间闪了一下。
接着她说出不得了的爆炸性发言。
「你们要把姆尔纳特帝国的国教更改成神圣教。」
现场所有人都为之震惊。芙莱特皱起眉头,薇儿将手指放到下巴上,第七部队变得乱哄哄的──而我则是不明所以地歪着头。
「如今六国越来越容易爆发非娱乐性战争,原因明明白白──都是因为人心被黑暗笼罩。于是我们便做出判断,既然事情演变成这样,那这个世界就必须被神圣教的光照亮。」
「请先等一下,猊下!这样的提议实在是太──」
「给我住口,芙莱特•玛斯卡雷尔。」丝毕卡用带刺的语气制止芙莱特。「我承认姆尔纳特帝国在六国大战和天舞祭上有活跃表现──可是那种活跃表现都是以名为武力的野蛮能量为基础。这样并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为了替这片土地带来真正的和平,我们有必要改变人心。而那唯有仰赖我们这股超越世俗的势力才能够办到。」
「有那样的雄心壮志是很美好的。可是硬把自己的思想加诸在别人身上,这就有待商榷了。突然要求我们『更改国教』,我们是不可能乖乖照办的。」
「乖乖照办这样会是步往和平的第一步。这个地表上应该要充满慈爱才对。就算遭到政府拒绝,未来总有一天姆尔纳特帝国还是会被神圣的光芒包围──因为我们已经将神职人员都派往帝都,为大家进行思想矫正。只要有强烈的民意支持,就算皇帝多么想否认神,也是没用的吧。」
最近在帝都这边的确越来越容易看到神职人员。
事实上就连我妹妹都成为信徒了──虽然原因出在海德沃斯身上──总之丝毕卡已经开始展开对姆尔纳特帝国的侵略行动了。
不对,这样算是侵略吗?
我也不是很懂。可是突然跑来别人的国家,还强迫别人「改信我的宗教!」那好像有点怪怪的。会做这种事就表示对他人不够体谅吧?
「其实让我们发出这类劝告的对象,姆尔纳特帝国并不是第一个。我们早就已经去谒见过夭仙乡的天子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天子不晓得都说什么了?」
「他们给的回应是这个,愿意用正向的态度检讨。这可不是口头约定而已。事实上,接下来在夭仙乡的京师将会兴建全新的教会,还会有十处左右。」
「听说夭仙乡这个国家在外交政策上本来就比较软弱。你们该不会用了某种卑鄙手段吧?」
「呵,看来你还不够明白──我们只是在行动时依循神的教理。」
丝毕卡在这时发出叹息,似乎觉得我们不可理喻。
「敢拒绝我们的邀约,那就形同在跟神明作对,也就是将成为异端,异端将会遭到天谴。具体而言神的军队将会出动,将那些人居住的地方变成火海。想来夭仙乡的诸位也是想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吧。」
「………………」
「来吧,你们都来信神。姆尔纳特帝国的野蛮吸血鬼们。」
丝毕卡将棒棒糖的顶端指向我们,充满自信地说了这番话。
换句话说──这家伙威胁过夭仙乡,对他们说「不接受要求就杀了你们」。
我好像遇到一大危险人物了,她似乎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哪里不对。我身旁的薇儿则是用认真的语气对我耳语。
「恐怕夭仙乡的判断才是正确的。圣都可是一大势力,甚至被人们称作『第七个国度』。而且拥有的军事力量甚至凌驾了全盛时期的阿尔卡共和国,若是有人做出违背宗教信念的行为,他们可不存在手下留情这种概念。只要被他们当成敌人看待,那直到对手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之前,他们都会彻底打击对方,圣都那边的人马多半都是这样的。」
这是什么啊。连第七部队都比不上,那帮人根本就超危险的啊。
我在这时偷看芙莱特的脸庞。
她看我的视线很像在说「这下你明白了吧?」就只有在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像跟她心灵相通了。也就是说意思是那样吧。我们没有办法接受教皇的要求──可是这并不是光靠我或芙莱特就能擅自决定的问题。总之我们就先说「好好好,我们明白了,会列入考量的。」随便蒙混过去再说,等到皇帝之后回来了,再来跟她询问意见就好。在这种时候随随便便反抗是很愚蠢的吧。
于是我「咳哼」地咳了一声,一脸严肃地开口。
「嗯,总之神也是很重要的。我们可以积极考虑一下,但皇帝目前人不在这,我们没办法在这自行做出决定。不然我们先一起喝个茶──」
「──竟敢对姆尔纳特如此无礼,这实在不可原谅。」
就在那瞬间,我察觉灾厄即将到来。
不知不觉间,卡欧斯戴勒已经站到我的斜后方了。
不只是卡欧斯戴勒而已。那些第七部队的狂战士都散发愤怒气息,在我后方一字排开。喂快住手。拜托你们别这样,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啊。
「怎么了?莫非你们对神的决定有怨言?」
「不不,没有怨言!请不用在意他们,来喝点茶吧!! 」
「没有怨言!?阁下,您究竟是被灌了什么迷汤!姆尔纳特都被人小看了还闷不吭声,这样一点都不像杀戮的霸主!」
「我当然会有怨言啊!喂丝毕卡!没头没脑逼人改信其他宗教, 这样很没礼貌唉,若是真的要做,应该要等双方关系好到一定程度再做。」
「我说岗德森布莱德小姐!?你是撞到脑袋了吗!?」
我其实更想撞到脑袋直接晕死。
那些部下开始瞎起哄,嘴里说着「没错没错!」「阁下说得有理!」「你们这些出尔反尔的骗子!」糟糕,他们完全进入平常那种模式了。芙莱特则是惊慌地靠近我。
「请你自重,岗德森布莱德小姐!就算我们跟圣都开战,姆尔纳特帝国也没道理输给他们。可是一旦发生战争,国家将会遭受重大损害!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能擅自跟对方谈定,却没有事先和卡蕾大人商量!」
「我也知道啊!可是我的嘴已经自己先动了!」
「那我就先把那张嘴削下来!」
「嘴被人削下来就没办法吃饭了啦──!!」
「──这倒是……」
此时丝毕卡发出隐含怒火的声音。我和芙莱特同时转头看教皇。她像是要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先做个深呼吸才继续开口。
「──确实如你们所说。要求对神圣教一无所知的人改信其他宗教,或许太操之过急了。我们就先赠送百万册圣典吧 。再请你们拟定法规,让国民都能确实阅读。尤其是孩子们,要叫他们去背诵圣典的词句。」
「谢谢你们,那我们就拿去当酱菜镇石的替代品好了。」
「喂薇儿!你到底是帮哪一边的!?」
「派不上用场的书山是多余的!眼下这季节将会越来越冷,就拿来当暖炉的柴火好了!」
不要去踩地雷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已经不行了。丝毕卡眼中开始出现杀意。
她一定是在谋划些什么,准备把姆尔纳特帝国灭了。我要想办法辩解才行──想着想着,旁边的芙莱特带着僵硬的表情站了起来。
「喔…………喔呵呵呵呵!真是不好意思,教皇猊下,人人都说第七部队在姆尔纳特帝国中算得上特别没纪律的一群。不能听信那帮野蛮人的戏言──对了,您要不要再来一杯红茶?」
「人家都这么说了,梅拉康契。去替教皇的杯子倒些红茶。」
「耶──!」
有个戴墨镜的怪人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他就是第七部队的炸弹魔梅拉康契。只见他动作轻巧地跳上桌子,跳着踢踏舞接近教皇。这光景宛如恶梦一般。我慌慌张张地大叫。
「──喂,卡欧斯戴勒!快阻止他!」
「阻止?那样无法平息第七部队的怒火………………」
「那就……不用阻止好了……但是不要做得太过分……控制在不会惹怒对方的范围……」
「阁下已经给出许可了!去吧梅拉康契!替客人倒茶。」
「了解!」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手中多了一个茶壶。
直到这时,丝毕卡首次出现慌乱的反应。
「这……这个无礼之徒是怎么一回事!?岗德森布莱德阁下!现在马上叫他住手!」
「喂梅拉康契!可不要弄到爆炸喔!你有听清楚吧!?」
「耶──!尤里乌斯六世消消气,我们的方针是安抚您,希望您能展露笑容,那将是我至高无上的指标。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办场茶会?」
等到他说完那些,梅拉康契就拿起茶壶一倒。
还是从超高的地方倒──对准放在教皇眼前的杯子。
有着红宝石般美丽色彩的液体在重力作用下下坠──
咚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有好多的茶汁飞溅开来。
飞散出来的茶汁还沾染到教皇那看似昂贵的衣服上,从杯子溢出的红茶都流到桌上了。在她身旁的枢机主教们纷纷发出悲鸣,嘴里说着「居然做出这种事……」。接着梅拉康契就对僵硬到动弹不得的教皇小小地说了一声。
「女士,请用茶。」
谁快来阻止这家伙。
可是一切都为时已晚了。我听见世界末日降临的声音。
「砰!!」的一声──丝毕卡敲着桌子站了起来。
那绝对零度的视线灌注在我身上。实在有够恐怖的,我还以为自己会当场冻死。教皇将她手里拿的棒棒糖啪叽啪叽地捏碎,同时开口说了些话。
「我明白了。全都明白了。对不愿接纳神之威光的蛮族,不管说什么都没用,这我已经很清楚了。看来双方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请等一下,教皇猊下!」芙莱特在这时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那个无礼之徒会由我们这边判处火烙之刑!能不能请您先静下心……?」
「不,都被人愚弄到这种地步了,我不可能继续保持沉默。」
「耶──!要不要再来一杯?」
「不需要!姆尔纳特帝国还真是未开化国家。果然必须透过神的力量加以净化──」
就在那瞬间。
我不经意听见巨大的爆炸声。
好像是外面出什么事了。而且还不是只有一次──断断续续响了好几次。冲击力大到连宫殿都在摇晃。
枢机主教他们慌张出声说「出什么事了!?」
我有不好的预感。只要听见爆炸声就没好事,我的经验是这么告诉我的。
「怎、怎么了?这声音是……」
「看来撤除作业终于开始了呢。」
这时卡欧斯戴勒得意洋洋地接话。
「喂,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我有先对部下下指令,要他们破坏大型垃圾。为了设置黛拉可玛莉•岗德森布莱德像,那个东西很碍事。还有就是残骸准备拿去卖掉,会换成部队的营运经费。阁下您要不要也去解体现场参观一下?」
「…………」
完蛋了。这下全完了。
第七部队那帮人对准神像猛放魔法。
每次魔力奔流撞击到神明的身上,都会发出壮烈的爆炸声。铜像逐渐遭到破坏,变成一堆瓦砾。一看到铜像的手「喀叽」折断的那瞬间,我在心里想着「这下真的完蛋了」。
所谓连神都不怕的恶形恶状,指的就是这个。
至于芙莱特,她更是过度绝望,表情完全僵化,变得好像能剧的面具一样。
而当事人丝毕卡──她简直像是在赛马赌博中输掉所有钱的赌徒,带着那样的表情伫立在原地。
「那个……是我……为了推广神圣教……赠送给姆尔纳特帝国的神像……居然把那个东西……当成跟破铜烂铁一样……」
「不是啦。那个……丝毕卡对不起喔。他们没有恶意。」
「说对不起……就能一笔勾销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吗!!」
丝毕卡突然过来抓住我胸前的衣服,将我拎着摇来晃去。
她边流泪边表现出盛怒的样子。照这个样子看来,我可能会被杀掉──虽然那么觉得,却被她那来势汹汹的样子镇慑,连逃跑都没办法办到。
「自从成为教皇,还是第一次受到那么惨烈的招待!你们怎么有办法做出这么蛮横的事情!?都没有常识了吗!?说啊说啊说啊!你们那边的人都是怎么教的啊!?就连拉贝利克王国的野蛮人也不会做那么野蛮的事情啊!我看现在马上就让你们受到神光普照,蒸发成地表上的渣滓好了,这样更适合你们!」
「抱歉抱歉抱歉!真的很对不起!还有你的语气好像变了耶!?」
「不管是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改变语调吧!!」
对方将我用力推开,薇儿马上过来接住我。
丝毕卡大大地「啧」了一声,从口袋中拿出棒棒糖。
然后将棒棒糖含到口里,跟我们赔罪说,「……失礼了。是我自己乱了阵脚。」
破坏神像的行为依然如火如荼进行。任谁看了都明白,就算现在去阻止他们,一切也都回不去了。此起彼落的「乒乒乓乓」爆炸声成了背景音,丝毕卡嘴里吐出叹息。
「……甜味能够让脑袋冷静。你要不要也来一根?」
她说完就拿了别根棒棒糖给我。
那个颜色看起来跟血液一样鲜红。我慌慌张张地退了一步。
「不、不用了。那个是你的吧。」
「聪明的选择。」
这话的意思让我听不明白。
丝毕卡再度发出好大的叹息,然后望着那堆瓦砾山。
「话说回来,千里迢迢来到这,根本一点价值都没有。宰相就只会在那诡异的干笑。七红天都是无礼至极的野蛮人。我看就只能等皇帝陛下亲自前来了吧。」
「对啊……嗯,应该再过一下子就回来……」
可是薇儿却在这时贴到我耳边偷偷说了一些话。
「可玛莉大小姐,陛下好像不在姆尔纳特帝国这边。」
「咦?真的吗?」
「对,她今天可能不会回来了……」
「我都听见了,但这也在预料之中。虽然她是姆尔纳特的雷帝,但这位吸血鬼特立独行也是出了名的。若是要深入对谈,之后再找时间──」
丝毕卡说到这边转眼盯着我看。
「但我也不能就这样空手而回,不是外交成果上的问题──而是因为你们几个害我心灵受伤。若是你们不愿意负起责任,那我们也会采取相应的手段奉还。」
「咕唔唔……那我该做些什么才好……?」
部下若是闯祸了,那都算是上司要担的责任。
可是我根本不晓得丝毕卡在想些什么。如果是纳莉亚的话,她可能只会说「你来当女仆侍奉我好了?」然后事情就这么算了──但这次对象可是绝对容不下异端分子的狂战士。就算叫我交出一只手也没什么好讶异的。
接着丝毕卡面无表情说了一句「这个嘛」。
「你应该不知道爱为何物吧。因此才能伤害其他人看重的事物──这次是我很看重的『神圣教本身』──还做得那么肆无忌惮。让这样的人领受天罚,引导他前往正确的方向,那也是神职人员的职责之一。就让你来针对『爱』做一番学习吧。」
「……换句话说,那是什么意思啊?」
「换句话说,你要把最看重的东西交给我。」
原来是那样喔。
这样的要求也太无理了──想是这样想,若是在这个时候拒绝,可以想见未来将会爆发战争,还是不要表现出反抗的态度好了。
可是即便如此,我看重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我这个人不太有物质欲望,当然对金钱就没有太过浓厚的兴趣。
我是很注重假日和睡午觉的时间,但是那些又没办法交给丝毕卡。
还有就是……我很珍惜《安德罗诺斯战记》跟其他书籍。可是就算失去那些,我也不会打从心底感到困扰。那些跟爱都扯不上边。
这样算起来──删来删去就剩下一样。
「我知道了,就把冰箱里的布丁送给丝毕卡你吧。」
「不,我才不需要布丁。你最看重的东西──就是那个女仆。薇儿海丝。」
「「咦?」」
我跟薇儿的声音重叠了。
对方脱口而出的主张太过于出乎意料,我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
「等到失去了,人们才会察觉爱为何物。等到失去薇儿海丝,你才会看清自己的罪孽吧。事情就是这样,那个女仆将要让我带走。」
「…………」
她都在对我说些什么啊。
要把薇儿带走?以为这种事能获得允许吗?
这家伙可是第七部队实质上的副队长喔,还是我的专属女仆呢。
只不过这个变态女仆对我而言的确也是让人伤透脑筋,反而是她不在了,日子可能会变得更和平一些,但是她本人哪有可能答应。
我偷瞄薇儿的侧脸。她闭上眼睛,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但就算她不做出回应,答案也明明白白。如果是这家伙,她一定会耍任性拒绝──
「──我明白了。我会跟教皇猊下走。」
当下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只见薇儿踩着若无其事的步伐,逐渐靠近丝毕卡。
「先等等啦!你究竟是怎么了啊!?」
「那是教皇的要求。若是拒绝了,战争可是会爆发的。」
这让我闭上嘴巴。从客观的角度来看,这番论调很正确。
可是,就算是那样好了,我还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这样才对!」芙莱特接着满意地点点头,并补上那么一句。「只要一个女仆就能避免战争,这算是很轻的代价了。你就去吧。这都是为了姆尔纳特帝国好。」
「薇、薇儿!你……真的可以接受这样的安排?」
「是,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可玛莉大小姐着想。」
「啊──」
我下意识把手伸出去──但却没办法触碰到她。
女仆的背影散发强硬的气息,像是要拒绝所有的呼唤。
我根本没想到她会有离开我的一天。因此要对她说的话都盘桓在脑海中,没办法说出口。这时丝毕卡笑着补了一句。
「那么从今天开始,薇儿海丝就要成为我的女仆了。」
我有种被人推下阶梯的感觉。
接着我凝视薇儿的脸庞。这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了,脑子都来不及反应。
最后她脸上依然像平常那样面无表情,既伶俐又冷酷,然后她还这么说。
「──受您关照了。从明天开始我就会在圣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