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家里有四口人。
我和哥哥,妈妈和爸爸。
鲁纳尔村是个特别小的村子。虽然是完全无法和王都比拟的乡下农村,但我却最喜欢流淌在这村子中的安稳平静的时间了。
是啊。为什么我会忘记呢。
过去,天上本应有两轮太阳的。然而自某时开始,就变成一个了。在那同时,我的记忆也仿佛被乌云所掩盖了似的。
——绝不能想起来。仅留复仇之情于心活下去吧。
有谁如此对我低语。
「扶儿,那边那盘弄好了吗?」
听到的妈妈的声音。
那是祭典的前一天。鲁纳尔村信仰司管丰收的神明,每年会有数次,村民全员出动举办仪式的活动。
我和妈妈负责的是揉制用作于贡品的饼的工作。
不过做到中途我就完全腻烦了,开始把饼当成粘土捏揉成小动物的样子。「哎呀呀」看到这番情形的妈妈把手贴在脸上,
「不要玩弄食物哦。神明会生气的。」
「……可是,我好无聊呀。」
我从小就喜欢去外面玩耍。
我记得,我总是和哥哥,还有哥哥的男孩子朋友们混在一起在村中跑来跑去的。
一直在家中做饭好无聊。
「毕竟是祭典呀,大家都要把各自的工作做好哦。」
「可是哥哥就在外面玩啊。」
「他那不是玩。你哥哥在和爸爸一起工作呢。」
这个说法并没有说服我。
我把妈妈的话当耳旁风,开始玩起用饼做成的人偶让它们打架。
看到女儿鼓起脸蛋的妈妈,「真没法子呢」无奈地笑了起来,
「这样吧,扶儿给爸爸和哥哥送饭去。」
「……!好!」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接过妈妈交给我的便当盒,快步跑出了家门。
当,当——给祭坛上打钉子的声音响彻四周。
男人们有人在砍伐树木,有人在搬运材料。
热闹的气氛笼罩了临近祭典的鲁纳尔村,只是走在小道之上,我变得喜不自禁起来了,真是不可思议。
赶快到哥哥那边去吧——我急切地在小道上奔跑,忽然,看到樱花树下站着个奇异二人组。
其中一人,是一身漆黑个头很高,嘴里还叼着香烟的女人。
另外一人,是背着个陌生的乐器,用丝带遮住双眼的女人。
……她们到底是谁呀?
明显不是村民,或许是旅行者吗?
「——打扰了,那边的小狐狸。」
两人之中,带着乐器的那个女人向我搭了话。
我毫无戒备地走向两人。
唯有在好奇心方面,我要强上他人一倍。
说不定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呢——我那时心怀着这样的期待。
「你好」身背乐器的女人温柔地低头问好,
「真是个热闹的村子呢。今天是要举办祭典吗?」
「不哦,今天不举办,是在明天。是奉给神明的祭典……」
女人对我莞尔一笑。
「住在村子的各位都信仰深厚呢。然而我们有相比于祭典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哦——小狐狸,请问你有见过这种会发出紫光的石头吗?」
身背乐器的女人从怀中掏出一块石头。
我见过这东西。我想可能鲁纳尔村里没有人不知道它吧。
「这个,是经常在地上能看到的石头吧……?」
「这样呀。既然如此,就说明这地下还沉眠有更为珍奇的宝物。是能够为此世带来变革的至宝——如果妥善加以利用,就能让一切的苦痛消失,将悲情逐出人心,使得永远的平稳降至人世。请问你对此有没有兴趣呀?」
「你是谁呀?是云游的艺人姐姐吗?」
「我的名字……嗯,叫尤琳・加德斯布拉德。」
「喂喂喂」黑衣女人苦笑起来。
她吸着香烟,注视着我,
「——狐狸小姑娘,千万别相信这位云游艺人姐姐所说的话哦。她可是个坏到骨子里的恶人。」
「这不是很好的一件素体吗?夕星也会感到很高兴的呢。」
「她还是个孩子哦?真的可以吗?」
「正因为是孩子,所以才会有可能会绽放出一朵美丽的漆黑花儿呀。」
「呵呵呵……真是个大恶人啊。都让我反胃了。」
「今后这孩子会侍奉于夕星。就算暴尸荒野,她的善行也会得到承认,终将能够到达西方净土吧。都是为了这孩子好哦——啊啊,对不起呀,小狐狸。我们说了晦涩难懂的话。」
「你们两人也要参加祭典吗?」
「祭典正要开始哦。来,尼尔赞比卿,麻烦你了。请按照我的指示进行相应的调整哦。」
「真是没办法啊。……来吧,她的精神尚未完熟,所以应该会很轻松吧。」
黑衣女人很嫌麻烦的样子走了过来。
她扔掉香烟,扭了扭鞋子踩灭烟火,
「对不起了,小姑娘。如果想要在常世进行活动,就需要个据点,而这个村子正合适。还有,村民们似乎并不知道,那个“曼荼罗矿石”能卖得很高价。这个人——这位尤琳姐姐,想要钱想得不得了哦。」
「我早就舍弃了对金钱的欲望。想要金钱的,应该是奈芙提小姐哦。」
「总之,我们需要你的力量。请问你能帮助我们吗?」
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我觉得她们一定是在为某事感到为难。
妈妈曾教过我,要温柔地对待有困难的人。
「嗯」所以我坦率地点了点头。
「真是好可怜啊。但是,我很喜欢听话的好孩子哦。」
黑衣女人微微一笑。
瞬间,她的眼睛发出了红色的光芒。
「【童子曲学】——好,一定要听从这个人的话啊。」
啪嗒。
我手中的便当盒,落在了地上。
「——咦?小扶,你有什么事吗?」
哥哥在广场上。
好像是在和村民们一同组件祭坛。
和我年纪相差稍大的,值得依赖的哥哥。我以前最喜欢哥哥了。
「喂喂」村民们无奈地笑了。
「是太想哥哥了才跑到这边来的吗?」「是个离不开大哥的孩子呢。」「要陪我们一起干活吗?」「也应该是揉饼揉无聊了吧。」——柔和的气氛近在咫尺。
在人与人相互憎恶,互相厮杀的修罗世界之中,唯有他们仍旧怀有淳朴之心。
哥哥不好意思地笑了,低头看向我,说道。
我想,那就应该是哥哥的遗言了吧。
「小扶,不然你也来帮忙吧?那边长着很多花,我想用它们来装饰祭坛——,唉,?」
哥哥难以置信地看向我。
我的手中握着一把小刀,而小刀刀锋,深深地刺入了哥哥的肚子。
血如泉涌,仍在修饰途中的祭坛被染得血红。
唰——
不祥的琵琶声响彻于村中。
「小扶,为什么……」
「不,不是的,我,我身体,它不由自主的……,」
哥哥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他失去了意识。或许,心脏也不再跳动了。我温柔的哥哥,成为了不归之人。
在理解到这一事实的瞬间,我的心完全崩溃了。
「你在干什么,扶摇!!」
想要逮捕杀人犯的村民们向我跑来。
唰,唰——
然而,我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每一声琵琶乐音响起,我都会被迫挥动小刀。
村民们惨叫着不断倒下。
「住手,扶摇——呜哇」
不知不觉中,我的手握住了一把更大的刀。
是身背乐器的女人悄悄递给我的。
她在我耳旁像是恶魔一般低语道。
「快去毁掉村子。此处并非兽人应当居住之地。因为,这里将会成为我等的营“砦”——」
等回过神来,我已经给农房点着了火。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火势愈发旺盛。从一家屋顶到另一家屋顶,转眼间,火势蔓延。或许,在我神志不清时,还泼洒了油来助燃。
正在做饭的女人们慌忙跑到外面。
我重重地挥动手中的刀,杀掉了每一个人。有人在尚未理解发生何事之前就一命呜呼,也有人尖叫着做出抵抗,但最终,她们都化作了刀下亡魂。
杀。砍。追。再杀——简直像是机械一样反反复复做下同样的事情。吞噬村子的火焰变得像是怪物一样庞大。应该有不少狐人都被烧成了焦炭。
「扶儿……!」
唰,唰,唰——
我砍倒了最后一人。
她血液飞溅。手脚失去力气,瘫倒在地面之上。
然后,我才意识到,倒在自己眼前的正是自己的母亲。
「啊,啊……」
我时隔许久后,终于再次发出了声音。然而,情绪过度激烈,我的声音没能化作言语。
我抱住脑袋,瘫坐在原地。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不是我。
这一定是噩梦。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一切都太过突然了。
胸口发闷。呼吸困难。血腥味麻痹了我的感官。
意识逐渐远去——
「——你的仇人是尤琳・加德斯布拉德。」
唰,唰,
有某人就站在我的身旁。
极度痛苦之下的我,无法辨认那人的容貌。
「希望你千万不要忘记。想要复仇的话,就磨练自己本领吧。」
尤琳・加德斯布拉德。
这就是犯人的名字吗。
「……你真是坏到骨子里的恶党啊。还打算把责任推给完全无关的人吗?」
「这是在给尼尔赞比卿你帮忙哦。在第一世界里的那个最强的七红天,不是颇为棘手的对手吗?如果这孩子能变强并报仇雪恨,岂不是一石二鸟了?」
「是吗是吗。劳你出手相助还真是抱歉了呢。虽说你那一石二鸟可不知要多少年后才会实现……」
「还请你耐心等待——我们也是时候回去了吧?」
「嗯?啊啊——风暴就要到这来了呢。我们要顺便把这个小姑娘也带走吗?」
「拜托你改窜她的记忆,调整为行我们方便的那样就好。」
「你把儒者当成什么了啊。我可不是催眠术士哦。」
唰,唰,唰——
声音的主人高笑而去。
没错。不是我干的。
全都是尤琳・加德斯布拉德的错。
……但是,残存于手中的触感并没有消失。
切开肉体的感触,刻骨铭心的悲鸣。
以及那「唰唰」的不祥声响,也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头脑逐渐变得混乱起来。
无论什么都开始变得暧昧不清。
世界,渐渐失去了色彩。
☆
「唔……,」
扶摇痛苦地表情变得扭曲起来。
这也当然,毕竟她肩头被划破,流出了大量的血。
「你还好吗,扶摇?我们走的路不平坦,你要多加注意哦。」
「我晓得……」
我和扶摇相互搀扶着,在紫色的洞穴中前行。
背后不断传来岩石被击碎的声响。
一定是身裹漆黑瘴气的特蕾莫尔在大肆破坏吧。
我们得尽可能地和她拉开距离才行。
可是——拉开距离又能怎样?
我真的能够打败那种怪物吗?
「啊,」
就在这时,扶摇身体失衡向前摔倒。
我也因为身上有伤,没能支撑住她。两人一起摔在了粗糙的岩石之上。
咚,冲击袭向全身。
我慌忙起身,担心地看向扶摇脸上的表情。
她那仿佛在反复回味什么似的,浑浊的双瞳近在我的眼前。
感觉比起身体上的痛楚,此时她更是被心灵上的痛苦所折磨——
「我……我,」
扶摇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迄今为止都做了些什么啊……为了能够成功复仇而变强……作为恐怖分子活动……伤害了无数的人……」
「扶摇……」
「不杀不想死的人?真是个崇高的思想……然而,前提是它真的能够实现啊。我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我这样的人生毫无意义。我如果能在那时候死掉就好了。」
扶摇的眼中浮现出泪水。
我从未见过她有露出过这副模样。我想不出该说什么好,慌乱不已。完全无法想象她的心中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我握住她的手,如此说道。
「不要乱说什么死掉啊!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不行的。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鲜血涌出,逐渐沾染地面。
我从包里取出绷带为她擦拭伤口。
我很清楚就算这样做,也无济于事。
扶摇拦下我的手,自嘲地笑道,
「毁掉鲁纳尔村的人……是我啊。」
「唉……」
「我恢复了记忆。在八年前的那天,我发狂地挥刀。有人不知发生何事就死去了,也有人叫喊着不愿去死却仍旧——」
斩杀村民。放火烧房。毁掉了鲁纳尔村的祭典——扶摇把想起来的事情毫无隐瞒地全部告诉了我。
那是个让人不忍听下去的悲伤故事。
而且一切的元凶,竟然就是特蕾莫尔和尼尔赞比。单是杀人居然已经无法满足她们,甚至还要让一个无垢的孩子背负难以承受的庞大罪恶感。
突然,漆黑的意志力从扶摇的身体飘出。
那是由悲伤与精神创伤生出的力量——无疑和匪兽等物之中所充斥的瘴气是同样的成分。
不好,扶摇要变得不正常了。
「……这下我终于明白了。我不配活在世上。没有怀抱自己的梦想的权力。因为,我夺走了太多人的性命。」
「振,振作点啊!责任不在于你呀!全都是她们的错!」
「不,都是我干的,是我亲手……」
「就是这一点不对啊!那是因为特蕾莫尔操控了你!」
我握紧拳头站起身来。
不可饶恕。她们到底要愚弄他人到什么地步才算满足啊。
「但是……」
「你现在遭受的这些也都是她对你发动的精神攻击之类的东西!千万不能因此灰心丧气啊!如果你真的痛苦难耐,就依靠我吧。」
「唉……?」
似乎被我的这番话戳中了心房,她的那对狐耳抖了抖。
我不顾呆愣住的她,伸出手去。
「我们走吧。你还能走吗?」
「————」
扶摇的眼中满是惊讶,愣愣地注视着我。她犹豫片刻之后,眼睛低垂,无言地回握住了我的手。
☆
我们似乎迷路了。
不知道自己在星洞之中的哪个位置。虽然能听到特蕾莫尔在远处大搞破坏,不过那家伙似乎也跟丢了我们。
稍微前进一段时间后,我们到达了一个地下湖附近。
或许是有雨水流淌到了这里。
湖面上冒出紫色的光芒。看来湖水里也满是曼荼罗矿石。话说回来,真耀眼啊——这里明亮到让星洞内的其他地方相形见绌。
「……有魔力的反应。应该是有相当大量的矿石啊。」
「这样的吗?光确实很亮呢。」
我们坐在湖畔的洼地上,从包里取出水壶喝了口水。
我和扶摇都心神俱疲,如果不休息一下的话,感觉就要力尽倒下了。
扶摇痛苦地按住了肩膀。
如果继续在洞窟中漫无目的地彷徨,她的伤口肯定会恶化,最终变得无法挽救。
得赶快和翎子还有斯皮卡会合,然后离开这里才行。
「你还好吗?果然很痛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伤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如果我能更可靠些,你就不会受伤了。」
扶摇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的表情变得稍微温和了些。
「你真傻啊,这伤完全是我咎由自取。」
「但是,我那时候只是束手无策地旁观……」
「你这人才是,身上背负的太多了哦。甚至会对无关紧要的小事感到责任,而受其重压。所以你才个子小啊。」
「什……!?和个子没关系吧这种事!?」
「谁知道呢。」
她扑哧一笑。露出了一点都不像是杀人魔的纯粹笑容。
意识到我的视线后,扶摇连忙扭开脸背对向我。
「话说回来,」她吞吞吐吐地转变了话题。
「……虽然你没有必要道歉,但或许,我需要谢个罪。」
「唉?」
「世界真是颠倒了啊。」
她浮现出苦闷的表情,喃喃说道。
「我是为了理想而战。然而,那个理想却是个没有价值的赝品。我至今为止伤害过的人数不胜数——他们都为了那种毫无价值的东西牺牲了。做出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应该得到宽恕的。」
「扶摇……?」
「在天照乐土时也是,我让以玲霓・花梨和天津・迦流罗为首的和魂种们背负了沉重的悲痛。或许事到如今我没有资格说出这种话了——但还是让我为了做出了断,说出来吧。是我错了,对不起。」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
明明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冷酷无情的恐怖分子来着。
结果,那个扶摇竟然反省了自己过去的行为,还低头道歉了。
“就算是相互厮杀的关系,只要能够妥善地对话把话说明白,双方就能心意相通”——我这样的想法或许并没有错。
「……这些话应该对迦流罗和花梨说哦。」
我露出笑容,如此说道。
「还有……你的理想才不是什么没有价值的赝品。虽然你的做法恶劣到了极点,但根本上还是有些地方能够让我有所共情的。听过你的话后,我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你不需要这么灰心哦。」
「唔——」
扶摇不知为何双耳抖动了起来。
「我哪里灰心了。你误会太多了。」
「也是啊,对不起。」
「…………」
我安心地扶了扶胸口。缠绕在她身上的瘴气变淡。她说不定稍微找回了些精神头。
我们之间杀气腾腾的紧张感消失不见了。
果然,就算是恐怖分子,也能够和我相互理解。
之后只要能够全员平安归还就算是事情告一段落了——
「嗯?」
忽然间,湖上冒出强烈的光芒。
地下湖上,距离水面十厘米高度处,漂浮着什么东西。
我凝目仔细去看。
然后,我惊讶得差点没昏死过去。
那是个——闪闪发光的星星似的球体?
「是魔核……!」
扶摇站起身。
魔核。据说埋藏在星洞某处的常世魔核。
居然还能如此偶然——不,不对。
我仍旧处于发动【孤红之恤】的状态。神仙种之血所赐予我的是极度的幸运,也就是说,整个世界都在帮助我们。所以,那绝对是真正的魔核。
「我们去回收它。绝不能让星砦夺走魔核。」
「要,要怎么做!?我在去年夏天稍微练习过游泳,可是那之后就没再去过海边或游泳池什么的,所以我说不定会淹死……」
「我去。」
「等等!别脱掉衣服!你身上还有伤呢!」
我连忙拦下想要脱个精光的扶摇。
要怎么办呢。如果能有个长棍子就好了——就在我苦恼不已的时候。
——唰,
「原来如此。所寻之物竟在这般地方。」
狂烈的沙暴呼啸于星洞之中。
我赶忙蹲下身子护住扶摇。
岩石们像是一团废纸似地向我们飞来。咚咚咚地砸在岩壁上,深入骨髓的冲击震撼周遭一带。
我迷惑不解地抬头看去,身裹漆黑瘴气的特蕾莫尔就站在不远处。
好几只章鱼触手似的东西在她身边蠕蠕而动。
或许是因为继承了罗刹的力量,她散发出来的不祥之感,让我仅仅和她打个照面就身子颤抖不止。
看来,她是不断挖开星洞的岩壁急速向我们追来的。
「多亏奈芙提小姐引爆了星洞呢,也多亏了你们逃跑到这里。这样一来,就距离我等悲愿实现又近了一步。」
「喂!你要做什,」
特蕾莫尔向湖上释放出触手。
包裹在瘴气之下的扭曲肢体缠绕上魔核,然后用力猛地把它拉到了特蕾莫尔的手边。琵琶法师阴森森地嘴角上扬,低头看向手中那闪闪发光的魔力至宝,
「啊啊……这样一来夕星也会感到高兴的吧。」
「卑,卑鄙!你也游泳去拿呀!?」
「呵呵呵,毕竟本人不擅长运动。」
说着,她把魔核收纳到了口袋中。
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然而,「别在意」扶摇冷静地低声说道。
「我听说只有集结全部六个魔核才能让它们发挥出效果。就算拿走了那东西,也不过只是让她在魔力上得到了强化而已。」
「就算这么说!魔核也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呀!?」
「在这里杀掉她就没问题了吧。」
特蕾莫尔轻轻一笑。
露出嘲弄一切似的邪恶视线。
「想必是做不到吧。因为你将要心灰意冷。」
「你说什么?」
「说实话,鲁纳尔村根本就不需要灭亡。」
扶摇的动作停了下来。
那恶魔般的话语同样在不断地刺痛我的心。
「这片土地下埋藏着魔核,而我们想要挖出它。确实狐狸们在这里很碍事,但就算如此,也只要强制让他们搬走就好了。那么,到底为什么我要引发那种惨剧呢,因为想要收集悲伤的意志力——想要收集瘴气。瘴气会被吸收在这琵琶中,成为让夕星成长的能源。」
「啊……?」
「我曾在常世的无数村庄中反复杀戮,路米埃尔村也是同样。然而,我并不会杀掉所有的人。一定会特意留下生还者。」
黑色的触手在扭曲蠕动。
不知什么时候会袭击过来。
我紧紧抓住扶摇的衣服,身体僵硬。
「生还者中,有人会被复仇心迷昏了眼,有人会怒火焚身,还有人会悲痛欲绝哭泣嚎叫。这些感情的奔流会化作负面的意志力,释放出体外,逐渐染黑并玷污世界。」
「你在说什么……」
「小狐狸是我最出色的杰作呢。你身上散发出来的瘴气甚至让夕星也为之喜悦哦。看来八年前毁掉鲁纳尔村是正确的呢。」
「你……!」
扶摇露出了满含憎恶的视线。
「果然……你是一切的元凶……我必须杀掉你……」
「用元凶形容有些偏差呢。这世上的一切都是由因缘而得以成立的。鲁纳尔村的灭亡也应该是早在很久以前就确定下来的事项吧。然而,村民们却还为祭典之类的小事大张旗鼓——人类,还真是可悲而可爱的生物啊。」
扶摇叫喊起来。那是发自愤怒的呐喊。
「等,等下,扶摇——呜哇,」
我被她用力甩开,摔坐在地上。
她用力握紧《莫夜刀》,身上迸发出壮绝的意志奔向特蕾莫尔。她将数根袭来的触手一刀两断,而后,就在扶摇即将把手中长刀刺入特蕾莫尔的胸口之时——
「呜——」
或许是因为扯痛了伤口,她的身体突然失去平衡。
趁此机会,触手冲向她的腹部。
扶摇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悲鸣,被击飞出去。
在粗糙的地面上弹滚数次,再次回到了我的身边。
「真可悲呢。不过还请你感到喜悦——因为,幸福必将降临于你。」
漆黑的触手蠕动着直立起来。
它们的前端变得像镰刀那样锋利。
看样子是在为解决我们做准备。
「化为夕星之贡品者,必会前往净土。那里无悲无苦。你还能和爸爸妈妈见面哦,扶儿。」
「——————」
扶摇的身体猛地一颤。
似乎想要起身却都站不起来的样子。
身上的伤似乎让她难以掌控自己的身体。
愤怒,悔恨,悲伤——在无数负面感情的重压之下,扶摇流出泪水颤抖不止。我注视着她那瘫软地垂落在地面的尾巴,感到自己的心跳在逐渐加速,吵得扰人。
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名少女被特蕾莫尔夺走了一切。
如果没有特蕾莫尔,她或许会如今仍旧在鲁纳尔村和狐兽人们过着安宁的生活吧。
尼尔赞比也是如此——星砦的做法实在是太过于邪恶了。
绝不能继续放任她们胡作非为了。
「……没关系的哦,扶摇。」
「!」
我轻轻把手放在扶摇的肩上。
「你已经很努力了。不需要再担心任何事了。」
「你……你那眼神是怎样……!不要担心我!」
「可我就是很担心你啊!谁让你是我的同伴了。」
「——什,什,」
扶摇瞠目结舌,身体颤抖不止,
「我们才不是同伴!我和你这样的人不一样!是活该去死的杀人犯!」
「才不是吧!全都是特蕾莫尔的错!」
「没错,所以我要杀了她!!不要再阻止我了!!至少……让我作为偿还……为亲人和鲁纳尔村的所有人……在这里解决掉她啊!!」
「但是扶摇,你受了伤啊。」
「根本不痛不痒!这不过是擦伤——」
「我替你来做。所以,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我把脸凑近扶摇的伤口。
特蕾莫尔当然不会想让我得逞,无数触手以暴风之势群起向我袭来。
「快躲开,缇拉鞠!」扶摇大叫道。
就在这时——轰隆!!随着爆炸声响起,特蕾莫尔踉跄起来。
她脚下的地面不自然地崩塌了。
「哎呀」琵琶法师慌忙调整好架势。
但因此,触手们的行动轨迹发生了巨大偏移,它们扑了个空,嗖嗖嗖地破空声震颤我的耳膜。
由翎子之血所获得的幸运消磨殆尽,七彩的虹色魔力爆炸散开——
轻轻一舔。
趁这时间里,我舔了口扶摇的血。
「呜」扶摇做出了一副抗拒的表情。
根本就不需要做出这种反应的哦。我们将会迎来的,是一场所有人的梦想都能够得以实现的幸福结局。就看我挫败特蕾莫尔的恶行,让星砦为她们的所作所为反省吧。
咚,
庞大的魔力从心内涌出——世界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
「唔喀——!?,唉……!?」
特蕾莫尔看到光芒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又感到有何物猛击自己的腹部。
出现在眼前的,是身后牵引着炫目如烈日般光带的少女——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
在理解到是她那小巧的拳头砸入自己腹部的瞬间,特蕾莫尔的整个身体便以无视一切物理法则的形式被猛地向后击飞出去。
触手被咔嚓咔嚓粉碎掉的声音响起。
仿佛污泥一般的意志力如同彗星拖尾似地散落开来,特蕾莫尔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星洞的岩壁上。剧烈的冲击使得她失去了意识。聚集而来的瘴气消散而去,从罗刹身上继承而来的力量也肉眼可见地消融而逝——
忽然她注意到。
这片区域明亮得宛如白昼之下。
本怀疑是星洞的顶部崩塌,但那绝无可能。
这里处在地下深处,而且就算能够看见天空,此时已是傍晚。
「——特蕾莫尔」
然后,特蕾莫尔目击到了令其胆颤心惊的事物。
是太阳,近在咫尺之间。
在残破不堪的空间正中——是那为守护负伤的扶摇・梅迪奥菈特挺立而出的,犹如恒星般光辉耀眼的吸血鬼。
她头上长出了狐耳似的器官。
而腰下生出一只硕大的尾巴。
原来如此——这就是吸取兽人种血液后所发动的【孤红之恤】吗?
真是个颇为别致的造型呢,特蕾莫尔笑了。
「真有趣呢。那么你到底又能做到什么?——」
缇拉鞠一瞬之间消失不见。
特蕾莫尔惊讶地环顾四周。
右方出现巨大的热源。
「我不会,饶恕你的」
「!?」
看似柔弱的小拳头出现在特蕾莫尔眼前。
这一拳迅猛到可谓光速。
特蕾莫尔立刻尝试使用触手进行防御,却无济于事。
瘴气一遇到缇拉鞠的光芒,就如同冰溶解为水似地发出嘶嘶声响融化掉了。对抗负面意志力的正面意志——一切都被中和了。
不,并非是中和,而是吞噬。
紧接着,拳头猛击在脸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特蕾莫尔连声惨叫再次飞了出去。
头好痛。还出了血。
然而,绝不能束手就擒。特蕾莫尔奏响琵琶,向触手注入意志力,使得黑色瘴气化为软垫形状以便于缓冲落地的冲击——
「徒劳」
即将落地处传来了缇拉鞠的声音。
这次她一记回旋踢击中腹部。
「咳喀」
特蕾莫尔的身体就这样坠落向湖面——紧接着急速沉入水中,落到湖底。
一阵冲击,或许身上已经断了好几根骨头。
实在是太快了。
那不是肉眼能够跟上的速度。
咕噜噜地吐着气泡的特蕾莫尔仰头向上看去。
就好似挂在湖上洞顶的兽耳太阳正对这边怒目而视。
太惊人了。昏暗的湖中都被她照得难以置信的明亮。
宛如真物那般强大的太阳之力。
湖中的一切都终将被其照耀吧。
特蕾莫尔把触手当作弹簧,将自己推出水面。
哗啦!!——如同喷泉一般挥洒着水沫登上陆地。
身体沉重,衣服和头发上都滴答滴答地有水珠掉落。
不可理喻。她到底是怎样才得以发挥出那么强大的力量的——特蕾莫尔忍耐剧痛,露出逞强的笑容。
「呵,呵呵……不愧是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普通的手段是对付不了你的呢。」
「……向所有人,谢罪」
轰!!——吸血鬼用足能砸碎地面的气势落在地上。
特蕾莫尔绝望地看向那威容。
神圣的身姿近在眼前。
那正是统御自然之王的姿态。
世间万物之根源的阳光——那是兽人们所信仰的生命之象征。
被讴歌为千年一遇的天下无敌的烈核解放・【孤红之恤】。以兽人之血得以实现的奇迹异能,乃是消灭瘴气纵横驰骋于世界的旭日升天之究极奥义。
「也罢。就让我来做你的对手好了。」
她的能力很单纯。
压倒性的身体能力——以及除魔的强力光芒。
不得不说两人的相性是最差的了。
特蕾莫尔还根本没有时间布置她善用的《名号弦》,因此完全无法使用。
因此,特蕾莫尔收集起周围的瘴气。
那是积蓄在罗刹体内,用于杀害碍事者的力量。
在耀眼的洞窟之中,蠕动的漆黑意志力向特蕾莫尔的周围聚集。
虽然两人相性确实最为恶劣,但也一定要胜利凯旋。
这就是特蕾莫尔作为星砦成员的工作。
「来吧,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让我们开始最后的厮——」
嗖。
瘴气瞬间消逝不见。
特蕾莫尔困惑地环顾四周,明明正打算要操控触手刺穿缇拉鞠的——触手却已经无影无踪。
仅仅是因为受到了缇拉鞠的光照。
「这,这是……」
特蕾莫尔感到冷汗顺着自己的脸颊流下——瞬间,
「受死」
她看见了,一只小小的拳头正向自己的眼前迫近而来。
☆
太阳的光芒逐渐笼罩内心。
直到刚才还萦绕在心中的郁闷不知消失向何处,仅仅是眺望缇拉鞠所释放出的光芒,就感到无限的希望涌现于心甚至难以自抑。
扶摇甚至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入神地注视着眼前所展开的战斗。
特蕾莫尔的可怕触手被瞬间蒸发。
缇拉鞠毫不留情地接连对动摇不已的琵琶法师拳打脚踢。
完全就是单方面的虐杀。
无法使用丝弦和触手的特蕾莫尔根本无计可施。
以光速飞窜的狐耳吸血鬼。多么令人不可思议的景象啊。
「请你冷静下来,不然星砦的悲愿就要——唔唉」
特蕾莫尔再次被一拳砸在脸上。
「不——你不可饶恕」
缇拉鞠的双瞳染上了辉耀的杀意。
原来如此呀,扶摇心想。她会被众人倾慕也是合情合理。
决不饶恕邪恶,对有难之人温柔以待,以及那打心底里祈愿和平的双瞳。
她……无疑,是能够凌驾在斯皮卡・拉・杰米尼之上的豪杰。
「卑鄙小人,不要再得意忘形了。」
特蕾莫尔的表情上早已不见从容。
唰,唰——何处再次响起琵琶乐声。
琵琶法师的脚边接连冒出大量的触手,它们各个都拥有意识似地蠢动着,向缇拉鞠发出凶猛的攻击。
然而那些攻击又怎能击中迅捷的光速吸血姬。
缇拉鞠如野兽般的动作又飞又跳,而每一次起落都会有鞭子似的触手丢失目标砸在星洞的岩壁上,引发一阵崩塌。她以落下的碎石为落脚处,不断向特蕾莫尔拉近距离,然后随手一挥。
嗖,
触手再次被蒸发掉了。
特蕾莫尔从怀里掏出匕首,尖叫起来。
「停下来!缇拉鞠!」
缇拉鞠双腿用力,脚踏大地,加速袭去。
而实际上用「加速」二字来形容那场面简直是无知狂妄,她看起来就像是发动了【转移】魔法似地在瞬间移动。
「阻挠星砦实现悲愿者必将遭受神罚!我的同伴奈芙提・斯特罗贝利和夕星也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那又如何?」
「那——」
呛!——特蕾莫尔的匕首被小手指弹开。
琵琶法师的表情逐渐变得惨白。
唰,唰,
然而特蕾莫尔无论如何都没有放弃。她从怀中取出了魔法石,然后瞄准缇拉鞠准备把它扔出去——
「碍事」
如杂技一般的回旋踢将魔法石踢飞。
魔法石径直落在湖中,封印在内的魔法迸发出来席卷起一场大爆炸。
缇拉鞠则完全不见有丝毫在意。她站在被爆炸掀起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的湖水正中,释放着灿烂辉耀的光芒,向诸恶之根源投以冰冷的视线。
「啊,啊啊……」
特蕾莫尔重重地摔坐在地上。
看来她已经束手无策了。
扶摇感慨万千地注视着这光景。
好想亲手讨伐仇敌——但眼前的缇拉鞠耀眼得让这样的想法显得渺小的无足轻重。如果是这个吸血鬼的话,或许真的能够将自己曾经所梦想的世界化为现实。
多么美丽啊。和自己这样的人大不相同。
如果能够更早地知晓她的为人,或者要是能够在更加不同的情况下和她邂逅——不,想再多的“假如”也毫无意义。
缇拉鞠的小嘴微动。
「特蕾莫尔,你做好觉悟了吗」
「!!——没,没有。我很怕死的。」
「是吗,去死。」
她挥舞下光辉的拳头。
特蕾莫尔呆愣愣地注视着这副光景,
然后一拳重砸在她的脸上。
物体爆裂开来的声音响起。
骨头碎裂,法衣翻涌,骇人的冲击波爆散开来——回过神来,她已经后背着地,被砸得嵌入地面了。之后,特蕾莫尔・巴而可斯特拉陷入了死人一般的沉默。
☆
光之魔力缓缓消退。
是烈核解放结束了吧。耳朵和尾巴都化作魔力粒子消融于空气(似乎并不是物理上长出来的器官),我变回了往常的模样。
在变回来的瞬间,我突然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疲劳得要命,而且全身都一跳一跳地痛。
或许是平常不怎么用的肌肉被我用得太过头了……
「喂,缇拉鞠……」
听到了微弱的声音。
扶摇依着墙壁站起身来。
果然她身上的伤很重。如果不带她去找医生的话,情况会要变得很糟糕。
「你还好吗?我们赶快一起逃出去吧。」
「……你才是,」
不知为何扶摇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咬牙忍痛,深呼吸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你才是,满身是伤啊。一定很痛吧……」
我吃了一惊。
没想到竟然会被她担心。
「痛楚会让人成长」——实在难从得意地如此主张的她身上想象得出她还有这副模样。
我不禁笑了起来。
「和痛不痛没关系。啊,我当然不喜欢痛……但是扶摇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
「唔……」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话语。
她的确是让我受过苦的恐怖分子。
但也同样也是和我在涅欧普拉斯一同和星砦战斗的同伴。
「……你这人真的是好不正常啊。太天真的话,总有一天是会被我陷害的哦。」
「你才不会做那种事情的吧,毕竟我心里可没有准备好去死的勇气。」
「也是啊……不过……」
扶摇对什么感到悔恨似地低垂下眼睛。
「我是个罪孽深重的杀人魔。一直以来都是为了鲁纳尔村……为了不再有人会经历鲁纳尔村那样的惨剧而行动的……但是从一开始我就走错路了。受你救助麻烦你了,但我并没有继续活下去的资格了。」
「才没那回事!」
我慌张地大叫起来。狐狸耳朵猛地一颤。
感觉如果放着扶摇怀有这种想法不管的话,她就要不知道消失到何处去了。
「虽然我并没有处在能够说什么立场上……但世上不存在没有资格活下去的人。你并不总是在杀人。你不还帮助了我吗。确实,你是个罪孽深重的杀人魔……你或许确实有这样的一面,但我是知道的,你还有好的一面。」
「……不要说得好像很知道我似的。」
「我就是知道哦。所以……你只要以自己所希望的方式活下去就行了。当然,我觉得还是不要再杀人为好就是了。而且如果有什么我能做得到的事情能帮上你,我也会帮助你的。」
「但是……」
「而且你还有斯皮卡啊,她一定会接受你的。」
「…………」
扶摇稍微犹豫了一下。
然后从我身上移开视线嘟囔道。
「我觉得,你要比起御姬大人——」
「唉?」
「……什么都没有。你真是个异想天开的家伙。我总有一天会杀掉你的。」
「为什么要杀我啊!?」
「一种修辞罢了。意思是说总有一天要和你定个胜负。」
「是,是这样呀……」
确实,米莉森特和芙蕾蒂都总爱对我说「杀了你杀了你」之类的话。
或许对恐怖分子性情的家伙来说「杀了你」就好像是问候用语似的东西吧。
不管怎么说——
这下战斗算是告一段落了。
瘴气得到净化,星洞之中飘散着清洁的空气。
虽说扶摇好像还没能整理好心态,但这个问题也会经过时间而解决。鲁纳尔村的村民们也一定希望她能够过上平稳安宁的生活——我怀着些许明亮的心情,慢慢地向她伸出手,
「来,我们走。还得找到翎子和斯皮卡才行。」
「没错……不对,首先得回收魔核呢。」
扶摇也伸手想要回握住我的手——
然而,我们两人却没能触及到对方的手。
唰。
颠覆世界的琵琶乐声响起。
扶摇发出了微弱的叫声。
我疑惑地看向她的脸。
为什么她要做出如此惊讶的表情呢?
为什么会发出如此悲痛欲绝的叫喊呢?
「呜,」
我感到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腹部深处向上涌来。
粘稠的鲜血从我的口中涌出。
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我这才注意到,漆黑的触手贯穿了我的腹部。
「特蕾莫尔!!!!」
扶摇发出愤怒的咆哮声回头看去。
击穿我肚子的触手,蠕动着向它主人的身边缩回。
它所回到的是——嵌入地面之中,无法动弹的特蕾莫尔・巴而可斯特拉的法衣内侧。
好奇怪,为什么。
她明明应该完全失去意识了才是。
忽然我注意到。
覆盖住她双眼的丝带裂开了。
她瞪开双眼圆如满月,瞳孔放出血红的光芒。
「烈核解放・【反魂咒杀曼荼罗】」
特蕾莫尔双唇颤动的瞬间,
她全身上下开始溢出量大到骇人的瘴气。
而且,那瘴气化作蛇形向我们袭来。
不可能。这是什么。
明明已经完全胜利了的——
天津的话语闪过脑内。
——那个家伙还有隐藏的能力。
原来如此,特蕾莫尔的“隐藏能力”就是烈核解放啊。
「呜」
我完全失去了力气。
痛苦和失血破坏掉了我的思考能力,回过神来我已经完全瘫在了地上。
已经根本无法站起身来了。扶摇在叫喊着什么,但我的听觉似乎完全停止了工作,只能听到一些刺耳的杂音。
不过,不知为何唯有「唰唰唰」的琵琶声清晰地在脑内回响。
「来吧,这下我终于使出浑身解数了。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请让我邀请你前来地狱。」
要把人拖入黄泉的声音。
由特蕾莫尔的怨念所实现的奇迹异能——那是,邀人共赴黄泉的诅咒。
☆
唰,唰,
特蕾莫尔・巴而可斯特拉的肉体随风消逝。
就如同风葬后腐朽殆尽一般。
她所留下的——是落在地上的琵琶,破掉的丝带和法衣,以及从她体内溢出的诅咒之结晶,无数蠢动的触手。
扶摇・梅迪奥菈特感觉到自己尾巴上的毛发在根根竖起。
从未想到过人的感情能够化作为如此可怕的形象。
用生命换来的使出全身力量的烈核解放——也就是说,特蕾莫尔・巴而可斯特拉早就做好了为实现愿望牺牲自己身体的觉悟。
本应被缇拉鞠的光芒净化的世界再次被侵染得一片漆黑。
那意志力实在是过于强大。
这种东西到底要怎样才能消灭掉呢。
「可恶……缇拉鞠!振作点!」
小小的吸血鬼毫无生气地倒在地上。
她没有回应扶摇。尚存一息,但失血严重。她心跳微弱。如果放着不管,不足十分钟她就会命丧黄泉。扶摇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她命在旦夕——
触手一并袭击过来。
扶摇举起《莫夜刀》迎击,但敌人实在过于硬质,刀刃被弹开。那触感就仿佛是拿刀砍岩石似的。扶摇感到手上阵阵发麻,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被击倒在地。
「咳——,」
然而,触手们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把扶摇看在眼里。
它们划出可怕的怪异曲线,瞄准了缇拉鞠。
为什么要去找失去行动能力的对手?——扶摇都来不及对此心怀疑问。
鼓动全身残留的力量奋力起身,扶摇拼命地抱起缇拉鞠狂奔起来。
说不定身上的骨头都已经断掉了好几根。
但就算如此扶摇仍旧竭尽全力地拼命奔跑。
「怎么回事——这些东西!?」
扶摇迅速转身一刀砍向已经迫近到跟前的一根触手。
却没能斩断它。
被弹开后偏移了方向的触手撞在了岩壁上激起一阵剧烈震动。
身躯向前踉跄倒去,但就算如此扶摇仍旧凝神贯注地紧绷起全身神经免得缇拉鞠从怀中落下,然后死命地双腿用力全速奔跑。
触手们如同大蛇一般疯狂甩动,蹂躏星洞。
它们的目标明显是缇拉鞠。
因为缇拉鞠实在是太过于耀眼,放大了湮没于世的人心中的嫉妒之情。
如果要死一个人乖乖死掉就好了。竟然还想把对未来满怀希望之人给生拉硬拽到地狱,真是丑恶到了极点。
「缇拉鞠!!不要死!!」
被扶摇搂在腋下的缇拉鞠一言不发。
真的不希望,这个傻瓜吸血鬼再遭受到更多的痛苦了。
她应该活下去。她拥有能够改变形形色色之人的心灵这样温柔的特质。她绝不是个应该死在这里的吸血鬼。
「呜」
这时,扶摇的脑内响起某人的声音。
那是由瘴气所带来的杀人魔的声音。
——去死,去死,去死,绝不许你们破坏星之野望。
「吵死了!你们才去死!!」
——愿夕星荣光永存。荣光永存。荣光永存荣光永存荣光永存。会将此世纳于囊中的乃是夕星。如此一来永恒的和平变回笼罩全世界了。
「那不可能!你们的做法是错误的!」
——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是星的障碍。死在这里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我都说过……你吵死人了吧————————————!!」
用《莫夜刀》砍向迫近过来的触手。
但果然效果不佳。反倒是扶摇被弹出去,然后被击打在了紫色的岩壁上。
暴露在使人心如刀绞的死亡气息之下,意志都要被其压倒了似的。
但是,绝对不能放开缇拉鞠。
对她见死不救有违扶摇・梅迪奥菈特的矜持。不,都谈不上矜持之类的,只是因为扶摇心中充斥着不想让这小小吸血鬼死掉的炙热的单纯愿望。
漆黑的触手从四面八方袭来。
扶摇怒吼着全力挥下长刀
在刀刃重砍在触手上的瞬间,那触手崩坏殆尽,漆黑的意志力消散开来。
原来触手上也分有坚硬或柔软的部分。
既然如此,只要找出——
冲击传来,紧接着一阵剧痛。
其他的触手前端刺入了扶摇的侧腹,但这并无所谓。扶摇呐喊着挥舞起长刀。鲜血四溅,狐耳被扯碎,但就算如此,扶摇仍旧拼死奋战以求缇拉鞠不会身死于此。
然而,她的努力或许是徒劳的。
做出赴死觉悟的特蕾莫尔的意志力,要远远凌驾于扶摇的意愿。
手腕被击中,《莫夜刀》回旋着向远处飞去。
完全没有空闲去追回长刀,等回过神来,锐利的触手们已经向这边直冲而来。
要死了。
就在如此想到的瞬间,
星洞的岩壁发出了崩塌的声响。
正确来说,是爆炸开来了。
带有碎石的爆炸风浪席卷而来,轻轻松松地将触手们击飞了出去。
扶摇护住缇拉鞠,竭尽全力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能够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自己脱离了困境。
难不成缇拉鞠的虹色魔力仍旧有所残留吗?——然而,紧接着,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尖锐嗓音传入耳中。
「呜哇啊!?这什么东西啊!?是匪兽吗……!?」
站在被破坏的墙壁附近的,是萝妮・科尼利厄斯。
紧接在她身后显出身影的是,手握魔法石的和服男子。
「——那就应该是特蕾莫尔・巴而可斯特拉的最终奥义了吧。这种水平的爆炸对它是不会有什么效果的。」
朔月之一的天津觉明。
他照常露出不知到底有何心思的眼神环顾四周。
忽然,两人视线相交。「原来如此」天津露出了似乎看穿了一切的表情。
「你意外地很有精神呢。」
「你眼睛是瞎了吗……?」
「但是缇拉鞠情况危急。我们要赶快撤离——科尼利厄斯!」
「啊啊,我明白了!」
被击飞到岩壁上的触手蠕动着翻腾起来。
它们似乎因爆炸而一时间里动作变得迟缓了,但凭借直感能够明白爆炸并没有对它们造成多大的伤害。
科尼利厄斯赶忙过来搀起扶摇。
天津则轻松地抱起濒死的缇拉鞠,
「快走吧,用普通的方法是没法打倒那家伙的。」
「你,这都知道吗?」
「算是吧。」
天津钻进了被爆炸炸开的洞口。
扶摇也在科尼利厄斯的搀扶下跟在他身后。
回头向后看去,触手们正像是寻求猎物似地蠕动着。
天津再次扔出魔法石。
他引发起了一场骇人的爆炸,巧妙地让洞顶崩塌下来。
岩石崩落,形成了一堵阻拦住触手的岩壁。
「总之快撤退吧。我们已经确保住通往出口的路线了。」
☆
天津,科尼利厄斯和特里冯三人负责追踪桑德贝利知事的工作。
然而星洞发生了大爆炸,因此急忙赶了回来。
顺便一提,特里冯似乎是正在搜索斯皮卡,所以和另外两人分开行动了。
「真不得了啊那东西……感觉岩壁差不多要被它给破坏掉了啊?」
能够感知到身后那乌黑的意志力的气息。
也能够听到它不断破坏岩石的轰响声。
也许被追上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扶摇忽然看向被天津抱着的缇拉鞠。
只是看到她痛苦地喘息的模样,就感到阵阵心痛。
“心痛”——?
果然自己似乎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竟然会担心别人,一点都不像是扶摇・梅迪奥菈特的性格。
缇拉鞠拥有能够让冷酷无情的杀人魔的心都能转变的不可思议力量。
「——我简单说明一下吧。」
天津奔跑着如此淡淡地说道。
「特蕾莫尔・巴而可斯特拉的那个东西,是不杀掉目标对象绝对不会停下来的。而且还会随着时间的增长意志力得到增幅,它的攻击会变得越来越激烈。」
「喂喂喂」科尼利厄斯惊叹道,
「你怎么知道的?说到底那真的是特蕾莫尔的能力吗?在我看来,它就像是匪兽那样被给予了特定的目的的意志力集合体——」
「不,天津・觉明说得没错。」
扶摇气喘吁吁地打断了科尼利厄斯。
「唉?真的吗?」
「那就是特蕾莫尔・巴而可斯特拉的烈核解放。我亲眼看到的,绝对没错——但是,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情?」
强忍痛苦瞪眼看向天津。
然而和服男子却像是有所隐瞒似地移开了视线。
「现在没时间一一说明这些吧?总之我们应付不了变成那个状态的特蕾莫尔。它只是为了杀害目标而存在于这个世上的。」
「那是怎么回事。」
「那是无论遭受什么攻击都绝对不会消逝的漆黑意志力。恐怕是种能够改写世界的物理法则的力量吧——据我所听说,似乎就算用煌级魔法都无法消灭掉它。」
「煌级魔法都不行!?那不是没辙了吗?」
「不」天津摇了摇头,
「方法还是有的。那是仅为达成一个目的而被强化到了极限的怪物。因此,只要让它达成目的,它就会消失了。」
「目的……?」
「我认为它的目标是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只要把缇拉鞠丢在这里,我们就能够避免更多的牺牲者出现并解决掉这件事了。」
「………………」
扶摇感到喉咙发干。
这个男人不值得信任,话虽如此,看他那副模样也并非是在胡说八道。
特蕾莫尔的目的确实是缇拉鞠。
触手所攻击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缇拉鞠,事实上,扶摇本身完全没有感受到触手们对自己有什么杀意。恐怕它们从一开始就没把缇拉鞠之外的事物看进眼里吧。
「什么嘛,那不是很简单!好嘞,我们丢下小缇拉鞠吧!」
「——你休想。」
扶摇发出了连自己都不由得胆颤心惊的低沉声音。
「咿」科尼利厄斯的身子一下子变得紧绷起来。
天津做出一副深感意外的表情回过头来。
「怎么了?难道你不希望缇拉鞠死掉吗?」
「她还是个孩子。没有做好去死的觉悟。」
「但是丢下缇拉鞠一人就能让很多人得救。如果放着特蕾莫尔的那东西不管,无罪的普通人一定会陷入悲剧的。」
「那种事情我也不会让它发生的。我要保全两者。」
不能让缇拉鞠死掉。
这里并没什么道理。
只是扶摇自己是这么希望的——想要她能够活下去。
而扶摇想到了解决这一切问题的办法。
那不过是孤注一掷的豪赌,却是只有扶摇能够做到的,她所秘藏的看家本领——
已经没有必要继续逃跑了。
扶摇停住脚站在原地轻声说道。
「……真是不可思议啊。明明不久前我还恨她恨得深入骨髓,但现在却完全没有那样的想法了。」
岩石皲裂崩坏的声音传来。
怪物在咆哮。
「比起我这种杀人魔活在世上,让她活下来对世界对人们会更有好处。被她救助后,我便对此深信不疑了。」
扶摇转过身去。
缇拉鞠今后会拯救众多的人吧。
会引导众多的人使得他们心怀希望吧。
那是除了她之外无人再能做得到的事情。
正因如此,自己一定要在此竭尽全身之力。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啊啊。」
扶摇用力点了点头。
阻碍被突破,触手们紧盯猎物蜂拥而来。
身体颤抖不已。扶摇凭借意志力压抑战栗,轻声吟唱。
——烈核解放・【水镜稻荷权现】
彭!!
扶摇的身姿一瞬间发生了变换。
从狐狸少女变换为了沉睡在眼前的小小吸血鬼的模样。
「替我向缇拉鞠问好。」
扶摇回过头,向天津和科尼利厄斯如此交代。
那无疑是诀别的话语。
「相伴时间虽短,承蒙各位照顾了。」
☆
天津抱着遍体鳞伤的缇拉鞠向出口奔去。
而他身后,一场壮烈的战斗开始了。
特蕾莫尔似乎把扶摇错认为了目标。这样一来真正的缇拉鞠受到危害的可能性就遥遥降低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到底能不能治好这个少女受的伤——
「………………」
那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那是只有扶摇能做得到的事情。
那是舍小为大的行为——是自己迄今为止无数次反复经历过的事情。
只要她本人能够接受,那自己这边就算在心里这样那样地杞人忧天也毫无益处。如果不这样去想,双腿就会变得沉重到难以继续前行。
「——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啊。」
天津吃了一惊。
然而科尼利厄斯的低语并不是对天津所说的。
「这么惨的伤,就算库雅医生来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哦。这可怎么办啊。」
「你的烈核解放不能做点什么吗?」
「是说制作出医疗用的神器吗?话说在前,我的烈核解放并不能够制作出万能的秘密道具哦。不过我会先试试看的……」
「拜托了。」
科尼利厄斯怀疑地抬头看向天津。
「你,原来有那么看重这个孩子吗?」
「并非如此。但有人死去是件很悲伤的事情吧。」
「……呣。」
谎话连篇。
为了让迦流罗能够迎来安稳的未来,这名少女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
能够颠覆被邪恶的瘴气所侵蚀的世界的人,只有能够让人心怀希望为其带来变革的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一人。
两人奔跑一段时间后,终于看到了星洞的出口。
首先要赶快到医院去——就在如此考虑向光亮处飞奔的瞬间,
「兄,兄兄,兄兄长兄长,兄长大人!?!?」
「!」
耳熟的声音传来。
就这样,天津明白了过来,自己身处于一条坎坷的命运之路的涡旋正中。
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天津・觉明的堂妹兼天照乐土的大神,天津・迦流罗。
她指尖颤抖,涨红了脸。像是以看到幻觉了似的目光凝神注视这边。
而且天津仔细一瞧,才发现除了迦流罗之外还有很多熟识的面孔出现在了这里。
鬼道众的峰永小春,七红天的朔奈・梅墨瓦鲁,以及其他数名政府重要人物——还有,天津的同僚姬璐蒂・布朗。
虽然听说过搜索队转移到常世的消息,但完全没想到他们居然都已经追到了涅欧普拉斯这边。
「——怎么办啊小春!?兄长大人在我面前的说!?我没在做梦吧!?我确实是醒着的吧!?能请你掐掐我的脸蛋吗!?——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所以我真没在做梦!?果然就是货真价实的兄长大人啊。」
「你安静点,就是我。」
「啊!?对,对不起……」
迦流罗连耳朵都变得通红,蜷缩了起来。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小春扯了扯主人身上的和服。
「出大事了哦。」
「确,确实是出大事了!兄长大人对我生气了……难道是把我当成不够稳重的人了吗!?你说这下我该怎么办才能改变他的想法啊!?」
「已经没救了而且根本无关紧要。快看那。」
「唉?——」
朔奈・梅墨瓦鲁大声尖叫着跑了过来。
迦流罗似乎也注意到了。天津怀里抱着的遍体鳞伤的吸血鬼是——
「小鞠小姐!?」
「没错。缇拉鞠受到特蕾莫尔的攻击,昏迷过去了。」
「小鞠小姐……请你振作一点小鞠小姐……!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是只要杀掉那个叫特蕾莫尔的人就可以了吧……?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朔奈眼泪莹莹地咬紧牙关咒怨道。
而其他人也都是类似的反应。
这也不无道理——她流出的血多得惊人。
受到的是如果没有魔核正常来说无法治愈的伤。
天津推开朔奈,向前走出一步,
「都让开,我现在带她去医院让科尼利厄斯进行治疗。」
「请等一下。」
迦流罗来到了天津眼前。
她表情严肃,坚定的大眼睛直视过来。
「我来治疗。用我的烈核解放就能让小鞠小姐一瞬间痊愈。」
「不行。那是会削减灵魂的力量。你应该知道先代的结局吧?」
「即便如此!就算是会削减灵魂那又能怎样!?明明我所珍视之人就在眼前受苦,我又怎能沉默不语置之不理!」
「但是——」
「兄长大人请快快让开。这是只有我能做得到的事情。」
拦也拦不住她。
迦流罗的双瞳闪耀起红色的光芒。眨眼间缇拉鞠的身体就被透明的魔力所包裹——不久她身上的伤口就肉眼可见地愈合上了。
☆
「唉?这里是……」
回过神来,我正躺在某处仰望傍晚夕阳下的天空。
我似乎是被谁放在了一张简易的床上。
缓缓起身,却不知为何浑身上下都很疼。
好奇怪。
我明明应该被特蕾莫尔的烈核解放打得满身疮痍才是。
但现在虽然我衣服上有血,身体上却完全没有一点伤。
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我奇怪地环顾四周的瞬间,
「小鞠小姐!」
「呜哇」
忽然间白银色的超绝美少女抱住了我。
体温偏低的温柔触感。
是我的同僚及好友,朔奈・梅墨瓦鲁,她把脸埋在了我的胸口上嚎啕大哭。
「……唉?是朔奈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真的是太好了……啊啊……小鞠小姐……好香的气味……好想一直抱住永不松手……」
「真的是朔奈吗!?」
莫名感觉有点像是变态女仆似的氛围,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总之,我首先得确认一下情况。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
「你的伤是迦流罗治好的。可是用灵魂换来的。」
不快的说话声传入耳中。
我惊讶地仰头看去。
不知为何迦流罗的兄长——天津・觉明来到了我的身旁。
而且他身旁还站着迦流罗。不,不仅仅是迦流罗。迦流罗的从者小春,逆月的科尼利厄斯,以及其他我好像有些眼熟的军人——
这怎么回事。
这状况感觉就好像我还在做梦没醒似的。
「兄长大人」迦流罗不满地鼓起脸,
「我说过了吧,灵魂什么的都无所谓。多说会引来不必要的担心——小鞠小姐,你感觉怎么样啊?还有哪里觉得痛吗?」
「不,没有了……」
「太好了,看来【逆卷之玉响】正常运作了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看来是迦流罗用烈核解放帮我治好了伤。
怎么谢都谢不够她呢。如果继续那样下去我无疑是会死掉的。我抚摸起哭泣着抱住我的朔奈的脑袋,「话说回来」抬头望向迦流罗问道,
「为什么迦流罗和朔奈在这里?你们也来常世了……?」
「我们为了找小鞠小姐和妮莉娅小姐转移过来的哦。详细情况之后再说明好了。一直呆在这种地方也无法安下心来吧?」
「嗯,确实……」
「这样就算是一项要事结束了呢。请小鞠小姐什么都不要多想好好休息吧。」
「…………」
要事结束。
没错,伤也治好了事情也结束了——
咚。
我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
……等等。
现在还不能定论事情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我一直没注意到呢——不是还有个本应该在这里却不见身影的人吗?
不是还没能看到那个和我一同在星洞里奋战的狐耳少女的身影吗?
不好的预感充斥我的脑海。
我不由得大叫起来。
「扶摇呢!?扶摇她怎么了……!?」
一行人都惊讶地眨起眼,
「扶,扶摇小姐吗?那个狐狸……?」
「她说不定遇到危险了!」
我推开朔奈站起身。
环顾四周,仅有一人不愿和我对视。身穿飘逸和服的和魂——天津・觉明。
「天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我没找到扶摇。」
「那怎么可能……」
「小鞠小姐,这人在说谎哦。」
朔奈表情严肃地小声说道。
「我能看得出来,他的星座刚刚动摇了一下呢。」
「你听!果然你是知道什么吧!?」
「…………」
看他沉默就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我焦躁地心神不宁。脑海中的理性和本能都在命令我「要赶快过去」。我着急忙慌地跳下简易床,然后全力向星洞冲去。
「等等。」
我被天津抓住了胳膊。
「你现在过去的话,她的努力就白费了。老老实实在这里休息——」
「我怎么可能会休息啊!」
我甩开天津跑了出去。
迦流罗和朔奈都慌忙追了上来。
明显扶摇正处于危险之中。
我绝对要去救她。
因为……她也曾救下了我。
因为,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她的确是拥有着一颗温柔心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