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继人前方的岔路口前,唐纳尔多三人组早已在这等候多时。
姓名:唐纳尔多
职业:D级冒险者
姓名:莱阿特
职业:E级冒险者
姓名:伽鲁纳
职业:E级冒险者
继人一一扫过他们的姓名面板,然后摇晃着走上前,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露莉艾在哪?」
姓名面板里唐纳尔多的名字还是白色,其他二人的也都是白色,这就意味着他们没有杀人。
这就意味着露莉艾或许还活着。
就算只有1%的希望,自己也不会放弃!
与此同时,被他问话的三人都僵住了。(改)
不仅是唐纳尔多,他的另外两名同伴也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和之前说的不一样啊。二人如是想到。当他们知道继人不是无标签者,不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后,都松了一口气,觉得应该很好解决。
然而现在,站在他们眼前的,真的和前几天顶撞他们的那个毛头小子是同个人吗?
全身覆盖着红、蓝色的血液,手里拎着的镐子上现在也仍在往下滴着蓝血。
他的确不是红名。
他比红名更为危险!就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罗刹一般,要将面前的所有全部撕裂。
绝对不能和他扯上关系!
「……我问你们露莉艾在哪!」
继人一步一晃地向他们走去,双方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心生怯意的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唐纳尔多,但他们哪知道,现在最害怕的可不就是终于明白继人并非常人的唐纳尔多啊!(可以适当改一下)
看着逐渐逼近自己的继人,唐纳尔多忍不住开口威吓道:
「她死了……!你再敢靠近一步,信不信也把你杀了……!!」
继人如他所愿地停下了。
「………………」
——其实继人一直都知道的。
只有当有标签者杀死另一个有标签者时,才会出现红名。换言之只要提前解除了装备,那么红名就不会出现……
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
刚填上的内心瞬间被掏空。
然后从那被掏空的空缺底部,“它”噗嘟地涌了出来。
继人第一次感受到“它”是在那辆公交车里。
在那个金发男对着濒死的自己拍照时,把自己的死亡当成玩笑时,把快死的自己当成小丑时……自己第一次触碰到了“它”。
第二次感觉到“它”,是在和露莉艾初遇的那天。
看到为了保护自己被踹飞的露莉艾那小小的身躯,自己第二次触碰了“它”。
然后是现在。
心脏仿佛停止运作了,大脑似乎停止运转了,就连皮肤都因为被麻痹触感也变迟钝了。
虽然身子,脑子都动不了,但并不妨碍继人直接触碰到“它”,这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直接更清晰……
然后——
『经验值达到一定程度』
『习得技能【魔力感知Lv1】』
继人脑中突然响起了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
亲眼看过魔力矿石这种蕴含魔力的石头,亲手用过以魔力为燃料的魔法道具……这一切都让继人产生了一种错误的认知——魔力是像光一样,像火一样,像雷一样的能量体。
而之前每晚冥想时,自己都是在体内寻找类似的能量体。然而获得【魔力感知】后,他才明白自己的魔力不是什么能量体……
而是愤怒。是憎恶。是后悔。是……绝望。
是与感情的波动类似的东西。
就算心脏停止跳动,就算大脑中止思考,就算感官变得迟钝,内心情感的波动也不会停歇。
而这波动此刻就转化为自己的力量,转化为自己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东西,也就是——魔力。
继人在这股魔力的催动下,一把将自己脖子上的标签扯了下来,握在了手中。
他现在能清晰地感受到标签内蕴含的魔力。他慢慢地将这些魔力抽出,当然不是物理抽出,而是用“它”缓缓地将它们吸出。
『经验值达到一定程度』
『习得技能【魔力操纵Lv1】』
声音响起的同时,唐纳尔多面前的姓名面板咻地消失了。
装备已解除。
继人将手中的标签狠狠砸向岩壁,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而唐纳尔多的肩膀也随之颤抖了一瞬。
摘掉标签——唐纳尔多不可能不明白这一行为代表的含义。
我现在要杀!了!你!
站在其余二人身前的唐纳尔多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唐…唐纳尔多……」
「唐纳尔多先生……」
二人看着像是害怕了……就是害怕了的唐纳尔多,不安地说道。他们怕唐纳尔多又像上次一样扭头就跑,留他们二人面对这尊修罗。
但唐纳尔多是不会跑的,他有不能跑的理由。所以现在才壮着胆子站在继人面前。
「赶…赶紧解除…你对我的HP…施加的诅咒!这…这样我就放你一马……」
颤抖的嗓音编织成的语言,总算保住了一些唐纳尔多的脸面。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相当于在乞求继人放过他。
对于他的乞求,继人只回了两个字。
「死吧。」
继人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继续朝着唐纳尔多走去。
「只…只要你解除了诅咒……我们之间的事就一笔勾销……!」
唐纳尔多努力从打着冷战的嘴里挤出这句苍白无力的话。
「死吧。」
然而继人现在听都不想听。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纳尔多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不打算放过自己。他只想——
「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杀死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纳尔多惨叫着拔出剑,不管不顾地朝着继人砍了下去。
继人就像没看见一般,一避不避。长剑深深砍入了继人左肩。所到之处皮开肉绽,锁骨破碎。但这一剑的势头也就此止住了。
在剑砍入的那一刻,两者的距离也近在咫尺。
继人毫不在意自己喷血的左肩,破碎的锁骨,他用右手一把揪住唐纳尔多的头发,想着这下他就跑不了了。
如果那时我就这么做了的话——……被这样的念头支配着,继人第一次随心所欲地使用了“它”。
那饱含着愤怒、憎恶、后悔与绝望的魔力通过继人的双眼射向唐纳尔多。
——【咒杀之魔眼】发动。
唐纳尔多全身都被恐惧围绕。
牙齿嘎达作响,后背爬满冷汗。
那双眼睛里传递过来的感觉,不是正常人能够忍受的。
就好比——皮肤内部有亿万毒虫在撕咬。
就好像——自己要被从内部啃噬殆尽。
就宛如——要榨干自己的每一滴生命力。
这是自己第二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他赶紧看了一眼自己的属性面板。
然后痛苦地惨叫出声。
「呜啊……」
自己的HP正在不断减少。(-244)…(-245)…(-246),让人心惊的数字正一秒一秒增加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
必须得反抗才行。必须得寻找能够活下来的方法才行。还来得及,既然一下没死,那就再来第二下,第三下……他总归会死的。
然而自己的身体却因为恐惧而动弹不得。
应该说在因为恐惧之前,在继人一把揪住自己头发的时候唐纳尔多就发现,自己的力量值居然比继人低。而且他也发现,如果是全盛时期的自己,是可以轻而易举地甩开他的。
这种事一旦意识到,就会生根发芽然后开出名为后悔的花。明明知道死亡就在眼前,明明知道时间刻不容缓,但心中的后悔怎么都止不住。
「啊啊啊啊啊!」
唐纳尔多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悔恨。
为什么要站在这个男人面前?
诅咒什么的随它去不就好了?
为什么要去伤害那个绵羊小鬼?(如果让她平安回去,自己也不用承受眼前这个男人的怒火。)
为什么要抢别人的矿石?(如果不贪这些小钱,自己也就不会遇到他。)
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为什么在做这种事?
如果是当初的自己,一剑就能斩杀这个男的。
为什么会停止剑术训练?
为什么不当冒险者了?
为什么放弃了追逐最初的梦想?
为什么会把最重要的……
突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伙伴们的脸。
不是现在身后那两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受苦却毫无作为的蠢货。
而是曾经面对超出他们能力的怪兽还能挺身站在自己前面的那名勇敢男子的脸。
是看到同伴受伤,对怪兽怒目而视,想着杀死怪兽救下同伴的那名温柔男子的脸。
最后是那名一路追寻着自己的梦想,朝气蓬勃的少年的脸。
为什么当时没有站出来?
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伙伴……
为什么——……
唐纳尔多现在进行的这些已经不能算是思考,更像是走马灯。然后走马灯的画面也开始渐渐变白,最后消失不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逃跑了。对不起我丢下了你们。)
唐纳尔多哭了。不是因为死亡的逼近。而是因为抛弃同伴的自己。舍弃梦想的自己。畏惧战斗的自己。
这是绝望的眼泪,是不甘的眼泪,是——后悔的眼泪。
「死吧。」
继人松开了抓着头发的手,唐纳尔多直直地向后倒去。
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手里还握着那把长剑——就这么满怀悔恨地结束了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