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六话

台版 转自 临风且吟@轻之国度

门一开——就有个半裸的美少女站在那里。

除了内衣以外什么都没穿的她,吃了一惊似地瞪大茶色的双瞳,那小麦色的肌肤即使相隔几米也看得出非常滑嫩,纤细的手脚仿佛只要一碰就会断掉——总之,是个美少女。一言以蔽之,就是美少女,若要增加一些修饰的话,就是个楚楚可怜的神秘美少女。

在她脚边能看到几块轻飘飘的深紫色布料,或许是因为惊讶而松手掉在地上的吧。

而闯进室内跟美少女四目相接的秋晴——他当然也吓了一跳,整个人僵在那边。

原本以为空无一人的教室,居然有个从来没见过的美丽女孩只穿着内衣站在里面——太诡异了,绝对有问题。

或许是因为吃惊跟看呆了,他完全错失能够直觉反应逃离现场的时机。

而且两个人的视线完全对上,也不太可能用打哈哈混过去了。

自己明明一点邪念都没有,或者该说会有这种行动全是为了学院的和平着想,为什么会遇到这种状况啊?

回想起来——两天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自己没有活用在那天早上才刚学到的教训,或许也是原因之一吧。

脑中想着这件事的秋晴,只能在紧张的气氛下,跟带有异国气氛的美少女彼此互瞪,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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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野秋晴转入私立白丽陵学院的高中部从育科一年级已经有段时间,起床时也不太会因肌肉酸痛而烦恼了。

建筑物的所在大致都晓得,同班同学的名字也记住了不少,在走廊上遇到不认识的女学生时,只不过对看个一眼就让对方晕倒的状况也……嗯、好吧,有减少了。

就是这个原因——才会让他松懈下来。

秋晴六点前就会起床,宿舍的餐厅早上七点开门,一般来说只要七点半去吃早餐就可以了,所以还有很多时间。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个无声呵欠,轻伸懒腰后便缓缓下床。厕所……当然是会上,不过这并不是主要目的。

洗把脸上完厕所之后,他把睡衣换成一身黑色的便服并穿上袜子,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好,可以了。

基本上,他还是会站到镜子前面检查仪容,看来除了因为刚睡醒所以头发有点翘之外,没什么问题。

秋晴接下来打算进行每天固定的晨跑。本来他对自己的体力非常有自信,但进来这里后觉得对自己的评价可能是个错误,还差点失去自信。主要是因为前些日子举行了男女混合的“野外求生式基础运动能力测定马拉松”,内容居然是要人翻过一座山!秋晴最后拿了非常难看的倒数第二,虽然倒数第一是四季镜,但那并非体力的问题,而是她在山里迷路的关系。四季镜直到太阳下山后,才被救难直升机发现,她虽然哭成了泪人儿,不过看来还是非常有精神,若能跑完全程的话,结果应该会完全不同。

因此,这礼拜秋晴决定强化体力。他无法容忍这种连女孩子都赢不了的虚弱身体,所以不得不强忍着睡意拼了。

“…………嗯?怎么回事……?”

秋晴边调整领口边准备走出房间,却感觉似乎有什么地方跟平常不太一样。尽管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但确实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协调感。

他皱眉寻找感觉的来源……立刻就发现了。

平常秋晴起床时,隔壁那张床都是空着的。

但今天围住床铺的帘幕还是拉上的。

他心想,这还真稀奇,总是早起的大地居然还在睡。自己起得比平常早或许也是个原因,但还是非常难得,毕竟也不是没有碰过自己意外在五点左右醒来时,隔壁床已经没人的情况。

或许是好奇,或许是一时鬼迷心窍,反正秋晴想都没想就伸手拉开帘幕——

“……喔。”

“……啊?”

刚好跟半睁着眼准备坐起上半身的大地四目相接。

与平常那个精神抖擞的大地完全不同,现在的他看起来充满破绽,头发有些翘,眼睛也有点无神,那副中性的容貌更是像娃娃一样可爱,原来刚睡醒的大地是这种感觉啊?真是个新发现……不过话说回来,都当了一个月以上的室友,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穿睡衣的模样。那是什么衣服啊?好像是叫作务衣吧?

总之,秋晴对着似乎还没完全睡醒的大地举起手……

“哟,早安啊,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唔喔喔!?”

并开口简单道个歉,就在这时。

大地的眼神瞬间变得非常险恶,并拿起枕边的书丢了过来。

虽然只是本普通的杂志,却以惊人的速度砸在秋晴脸上。他才按住发痛的鼻子眨眼,就听到重新拉起的帘幕后面传来声音:

“没、没有许可不要擅自打开啊!你难道不晓得要尊重别人的隐私吗!?”

“咦、喔、啊?对、对不起……可是大家都是男的,应该不需要——”

“没什么好说的!”

飞来的怒吼声,让秋晴回嘴也不是留在原地也不是,只好慌慌张张地冲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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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么回事了。”

话刚说完,坐在对面的三家满马上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就是因为这样,大地同学才会不高兴吧?”

“我也是这么认为,应该没有其他原因了。”

秋晴边说着,边偷看了一下抬头挺胸送餐到女学生面前的大地。乍看之下跟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有时候秋晴因为感觉到目光而回头,就会看到大地露出像面对杀父仇人或变态内衣大盗的眼神瞪着秋晴,果然早上那件事情让他非常记恨。

手头工作告一段落,准备进行下一项业务前,大地也朝秋晴看了一眼——并投射出一道连三家都无法动弹的锐利视线。不过在短暂的一瞬后,他就立刻回到了工作上。

秋晴一边想着到底怎么回事,一边对像是解除紧张般喘着气的三家问:

“……话说回来,只不过是擅自拉开帘幕而已,我实在没想到他的态度会如此强硬啊!虽然我的确有错,但这反应会不会太过头了?”

“嗯——这种程度的话是还好啦,不过,也不是同寝室就可以不顾隐私喔!像慎吾同学可是很过份的。”

“咦?”

脸长得像女孩子,个性也很温和的三家居然会这样讲,倒是相当稀奇。平常他明明都尽量帮轰说好话的。

在秋晴好奇的眼神催促下,三家便稍微嘟起嘴:

“有时候他会突然唱起歌来,还会自言自语并自己吐槽,但如果只是这样那还算好了,之前还曾经回房就看到他全裸站在镜子前面摆动作,而且说‘就这样全裸到明天早上吧!’接着全裸看书、倒立、然后还跳舞……这实在是……让我觉得人与人之间永远不可能互相了解……”

说到最后,三家露出阴暗的笑容,肩膀也微微颤抖着。秋晴实在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这个为人和善的同学居然受到这么深的心灵创伤。

正当秋晴打从心底同情他时,身为话题中心的轰刚好送来餐后的咖啡跟乌龙茶。本周这个区域是他负责,所以出现在此也理所当然,不过时间也抓得太准了吧?就好像少年站在展示橱窗前看着小喇叭时,刚好有个善良的老绅士出现一样准到夸张。

“啥咪啥咪啊?才刚吃完饭而已,怎么两个人脸都这么臭啊?就这么不想被我这个男的服务吗?应该是我比较想哭吧?”

“谁管你想不想哭啊。”

秋晴冷冷回应熟练地把饮料放在桌上的轰,先不管个性反差的可能,这个因为无聊理由而操着关西腔戴平光眼镜的色鬼,绝对不可能了解男人纤细的心情。

该说理所当然吗,轰完全不在意周遭的反应便笑道:

“先别说这个了,我刚刚看到‘帷幕之墙’的学生了,超猛的喔!”

“咦咦!?真的吗!?”

“……帷幕之墙?”

看着兴奋的轰跟一脸惊愕的三家,秋晴完全摸不着头绪。

帷幕的…………墙壁?什么东西啊?

先不管轰那个蠢蛋,连三家都露出这样的反应……会是什么名人吗?而且还是理所当然要知道,不知道就会被人耻笑那种等级的知名人士?

居然要被轰耻笑——嗯,秋晴光想像这个画面,就想对眼前这个半调子关西腔使出一记锁喉功。

这可关系到男人的面子,秋晴赶紧动起脑筋,一定要想办法装作知道的样子。

有之前那个娇小学姐当例子,在这个美女如云的白丽陵里面,有一、两个歌星偶像也不奇怪,最近演艺圈又刚好流行名媛风,往这个方向想应该不会错。

如果是演艺人员的话……帷幕之墙,总觉得应该是音乐界吧,而且好像听过类似这个名称的乐团,曲风绝对是摇滚乐或是死亡重金属。

然而这两种曲风好像都跟大小姐不太合,其中死亡重金属更是不可能,所以秋晴下定决心开了口:

“啊、啊——那个啊,那种高音的唱腔很不错呢。”

“你在胡说什么啊,阿晴?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个角度想出这种搞笑,不过这个笑话绝对会让现场冷到通通翻白眼吧!?”

“……是我错了,给我闭嘴。”

“闭嘴……!?哪有扁人之后道歉还叫人闭嘴的!?”

急着想将不好意思蒙混过去的秋晴,先是忍不住朝轰的人中(要害)挥了一拳,接着完全无视倒下后重新起身的轰发出的抗议。

“‘帷幕之墙’就是……你看那边。”

三家若无其事地说着,他所指的方向可以看到几张桌子。

再往后——就看到一个用薄纱帷幕围住的角落。

“连三毛都忽视我吗……好吧,算了。”

啊,可以就这样算了啊……虽然觉得有点惊讶,但秋晴还是继续听着轰说的话。

“阿晴啊,这里的学生可不只来自日本全国而已,还要考虑到从世界各国来这里留学的大小姐们,有些人就是因为宗教上的理由不能被人看到吃饭的场面……还真是麻烦的戒律啊。”

“话虽如此,会使用那边的也只有一个人,啊,正确来说应该是两个人。”

“…………无法理解。”

秋晴率直地说出感想,三家则露出爽朗的微笑回应,看来之前所受到的打击已经消失无踪了。他居然这么快就能重整心情,这或许也算是一种坚强吧。

“二年级有一位留学生大小姐信仰伊斯兰教系统的阿弗兰教,虽然不知道详细的状况,但阿弗兰教中有很多限制,据说她还有个从出生就跟在身边的侍女。”

“……这什么啊?有很多限制,还有侍女……?”

“据说她将一切杂事都交给侍女处理,而且那个宗教只有少部份的富裕人家才能入教,可不是自己想信就可以信的。”

“…………真厉害啊。不过感觉超不方便。”

这两人说的内容实在太夸张,让秋晴深深叹了口气,其中半是感叹半是无奈……无奈的成份可能比较多一点。

“平常她们会尽量避开一般人的目光,在教室就用组合式的薄幕围住桌子,体育课则是几乎都只能在旁看,就算在同个校舍上课也几乎遇不到,甚至还出现能看到其身影,那一天就会有好事的传闻。这要是真的,光是每天中午的午餐时间可能就会在学院中造成惊人的大骚动吧。”

“啊哈哈,那可能就有点夸张了,不过老实说我也只有亲眼看过一次而已,而且距离相当远,再加上脸用丝巾遮住、全身穿着罩袍,根本就看不出来长什么样子。”

“其实知道这样也够了吧。”

秋晴下意识地吐槽后,续道:

“……不过话说回来,真不愧是名门,只是留学生还一点都不稀奇,竟然还有这种不得了的人物啊。”

他说着自己的感想。不管是白丽陵还是从育科虽然都已经差不多习惯了,但该说是越探究就越有深度吗?总觉得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

或许是他成功将这种想法传达出去了,三家脸上露出苦笑点着头:

“宗教的问题先不论,她的祖父是石油大王,似乎还是国家的要人喔。除此之外白丽陵还有很多身份惊人的人物喔,像是已经家传三十代以上的贵族大小姐,还有小国的公主等等——”

“再怎么说日本也不太会有恐怖攻击,而且应该也没有人敢冒着大量树敌的风险对白丽陵出手,保安体制更是非常完备,所以最适合把重要的女儿送来这里了。”

打断三家的轰一脸得意地说明着,尽管那模样还是很讨人厌,不过秋晴也觉得很有道理就是。

虽然已经说了好几遍——但这间学校实在是很诡异啊。

而自己也渐渐被这间学校影响……秋晴一边担心自己的将来,一边举杯喝起乌龙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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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大地闹得不愉快并和男同学们在午餐时鬼扯那天之后,又过了两晚。这天上午,穿着运动服装的秋晴一个人走在安静的第二校舍走廊,附带一提白丽陵并没有体育服,而是非常夸张地发给每个学生订做的专用运动服,而且每当有球类比赛或是运动项目时,都会准备专用的服装。

由于才刚刚下课,走廊上还看不到教师跟学生的身影,如果秋晴不是在第四节的体育课受伤,现在应该正从操场走向更衣室。

体育课是整个学年一起上,不过由于男生全部加起来只有五个,通常都是自成一团跑跑跳跳。的确啦,五个人能够打的球类运动并不多,篮球的话虽然能够组成一队,却没有可以比赛的对手,跟那些大小姐们根本没办法好好打球,到最后她们只会一边尖叫一边逃窜吧。

虽然今天难得能打球,让秋晴多灌注了一点精神,但过去完全没摸过网球的他,当然是惨败收场。三家以前稍微有练过,打得还算有模有样,大地虽然没有经验但很快就掌握了诀窍,至于秋晴跟轰两个人就只有遭痛宰的份。

而且上育科那个自恋笨蛋出人意料地厉害,而如果只是厉害也就算了,每打一球都要烦人地说着“哼……”或是“哈哈哈,用这一球解决你——!”之类的话,让秋晴忍不住怒火中烧……

最后他因为太拼命而摔倒,膝盖跟手肘擦伤,只得去保健室报到。

“可恶,大吉那家伙……总有一天我要挫挫他的锐气……”

秋晴总觉得那家伙的尖锐笑声一直在脑中回荡着,为了消除那股声音而自言自语的他,终于走到男子更衣室的门前——

“…………嗯?”

就在握住门把的前一刻,秋晴突然停下来环顾周围。

——好像,有什么声音……?

不是更衣室,也不是隔壁的女子更衣室,是从更远处——自走廊角落转过去的方向,传来非常微弱的声音……的样子。而且似乎还有脚步声,看来并不只是自己多心而已。

话说回来,这里可是学校,会有声音跟人走动也是理所当然的……然而在安静的走廊上只响了短短几秒钟,就颇令人在意了。

秋晴歪着头思考到底是什么,然后朝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通过女子更衣室门口之后绕过转角一看——

“……根本没有人。”

宽度足够让私家车行驶的走廊两旁,放置了许多花瓶跟绘画作装饰,但是一个人都没有。当然,也没有人吊在那大小还算适中的水晶灯上。

刚刚听到的声音距离并没有很远,如果说有什么的话,那一定在转角之后的第一间房吧,不过,就算靠近到门边也没有声音,门上的牌子什么都没有写,所以根本不知道这房间是做什么用的。

秋晴皱着眉头,稍微想了一下……总之手先伸向门把。

如果是没在使用的房间应该会上锁,而之前听到声音也肯定只是听错了。

这么想着的秋晴转动了门把……在没有任何抵抗下,门把转了起来,而且就像是对这动作做出反应一样,房间里又传出响声。

该不会——秋晴在想像的同时,握着门把的手也停下动作,前天才听轰跟三家讲过,在白丽陵有些跟自己处在完全不同世界的学生,而理由就是“这里不会有危险”的安心感……

——可是真的吗?真的安全吗?

之前就发生过偷拍事件,就算把那当成例外,之后保安等级跟出入检查也变得更加地严格……但这种事谁也无法保证不会再发生,所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如果,又有可疑人物闯进来……

——秋晴停了数秒。

认知到这点的同时,不安跟疑惑立刻扣下了扳机,令秋晴一股作气推门闯入房内——

但等在那边的,却是个半裸美少女。这出人意料的场面,让秋晴完全冻结了。

……就是这样,自己并没有错,就算退个一百步来看也绝对没有错。

可是,秋晴也很清楚在这类意外状况下,男方的辩解绝对不可能被采信,因此显得手足无措。

这时候该说什么呢?“你好”?“你在这里做什么”?或者说就算是意外,但既然已经看到了就该先道个歉?

秋晴的思考已经完全混乱,就连“眼前这个有如雕像般动也不动的麦芽糖肤色美少女该不会是幻觉吧?”这种逃避现实的想法都出现了…………不行,一定要看清楚现实——可是直直盯着眼前的半裸美少女实在不太妙吧!虽然觉得很高兴就是了!?

啊啊实在没办法了,秋晴只能彻底忽视内心那想要逃走、尖叫甚至当场晕倒的没用部份,在发抖的口中准备好辩解的词句。

“——大小姐!?”

“唔喔啊……!?”

就在听到一阵有如惨叫的尖锐声的同时,秋晴遭人从侧面推开。

根本没有时间思考的他,踏了几步后才好不容易取回平衡。虽然一个月应该不会有多大效果,但他好歹也彻底锻炼过,可以看出那股力道相当强。

不过,僵直状态因此解除了,脑袋阻塞的情况也消失,开始转了起来。

因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了确认状况的秋晴便先把目光转向房间中央。

那边出现了一个原本并不存在的黑衣女性,像是要用原本在脚边的深紫色布料将半裸少女从头包起来一样紧紧抱着:

“啊啊啊大小姐大小姐,真的非常抱歉爱榭大小姐!只不过四十二秒,因为准备替换用衣服来回所需的时间,在计算上只需要令人安心的四十二秒,所以没有上锁就让大小姐一个人在这里的结果,居然造成这样的惨状——真的非常抱歉!!”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她似乎正在猛烈地道着歉。

秋晴觉得这个气氛还是不要随便出声比较好,所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状况,讲个不停的女孩子同样为茶褐色皮肤,应该也是阿拉伯系的人种,而且这种夏天之前的梅雨季节还穿着一身黑色的俭朴长袖连身洋装、戴着黑色手套,就连丝袜(还是裤袜?)也是黑色,鞋子更是黑到发亮,鞋底并不算很厚,因此她说不定相当高。

看起来大概二十岁上下,有一头波浪般的及肩秀发,虽然只看到慌张的侧脸,但能算是五官端正的美人……不过,能了解的也只有这些了,这两位到底是谁?那个少女又为什么要脱衣服呢?

很想问,有很多问题想问,然后很希望能有解释的机会。

秋晴脑袋里这样想着,同时寻找开口的机会。

突然,黑衣女子转过来头看着秋晴:

“——请放心,爱榭大小姐。赫蒂耶会负起责任处理这件事的。”

……话刚说完,她细长的眼睛里便闪过一道光芒。

这种眼神该说是看还是瞪呢,总之里头带有下定十二分决心的气势,让秋晴不由自主地戒备。

黑衣女子轻轻推开原本抱着的少女,并对她微笑,然后再次转过身来面对秋晴:

“太失职了,这都是敝人赫蒂耶的失职所致。虽然不清楚你是为了什么理由打开这道门并看到大小姐的肌肤,但总之这件事是本人的失职,这点我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然而就算如此,这世界上还是有无法承认的事情,而现在更发生了绝对无法容许发生的事,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失职。”

“咦……?不,虽然不太清楚,但是你眼神有点恐怖——”

“原本敝人赫蒂耶为了负起这个责任,应该要以银杯装满毒药一饮而尽,而我当然也已经做好自尽的觉悟,但我如果这么做,就得丢下大小姐孤单一人了,那更是不可允许,那可是就算赔上我这条命也没办法补偿的啊……!”

“……啊、那个………什么……嗯嗯——”

“不过!不过不过,现在还有机会挽回!在木已成舟之前,在周围的人们发现前,也就是趁现在处置的话,大小姐的身体、灵魂以及名誉都还能够维持纯洁,啊啊,实在太完美了,这一定是真主阿拉的保佑!”

……看来她完全没有听秋晴讲话的打算,而且那陶醉般的眼神还变得十分柔和。

不过很快又恢复成刚刚那种强硬的眼神,秋晴虽然还不太清楚状况,但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这样下去绝对不妙,本能、还有进入白丽陵之后磨练出来的麻烦事雷达等等,都努力通报自己的状况非常危险。

可是——秋晴根本没有机会多做思考。

一身黑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深深地行了个礼——

“所以说,真的非常抱歉——请你去死吧。”

“…………啥?你说什——喔喔喔!?”

完全搞不懂状况而正打算发问的秋晴,突然惨叫一声向后倒下。

由于根本来不及应对,他在头撞到地板转了一圈之后才坐在地上。

“什、什、什……”

秋晴紧抓着胸口,压抑因突如其来的动作跟压力而狂跳的心脏,并凝视刚刚自己所站的位置。

那困扰地用手托脸的黑衣女子,正用非常困扰的眼神俯视着自己——不过重点在于她的左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着一把闪亮亮的刀刃。

“麻烦你别乱跑好不好,要是花太多时间可能会被人发现……”

“这不是会不会被发现的问题吧!那把匕首是怎么回事啊!你从哪里拿出来的啊!?”

“还问从哪里拿出来的,那种令人害羞的事情就别问了。”

“居然是从令人害羞的地方拿的!?呃、不对啊、这可不是有空害羞的场面!你怎么突然握着这种东西啊!?”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为了切切切切个痛快啊。”

“所以说为什么要切啊!?这可是真的会出人命啊!”

“就是要请你去死啊。”

“完全无法沟通——!?”

秋晴忍不住喊了出来,这状况确实会让人想大叫。

她平静地说着非常不得了的事情,甚至感觉不到半点杀气。然而眼神毫无笑意,似乎还有一丝焦急。

不过,说到焦急其实两边都一样。

“刚刚那个动作怎么回事!?你是哪儿来的刺客啊!?”

“刺客杀人都是来阴的,哪有人像这样正大光明说出来,这种误解让我觉得受到侮辱了。”

“不对吧,在讲什么侮辱之前先想想人命的重要吧!这关系到我的性命啊!”

秋晴拼了命想阻止对方,但她的眼里完全没有要重新考虑的感觉,糟糕,危机完全没有解除。

方才是因为有不好的预感才能勉强闪过,而且那时候已经是千钧一发了,要是再来一次恐怕没办法那么顺利。

总而言之,一定要想办法找出能得救的手段,如果正面来硬的绝对赢不了,大声呼救似乎也会在有人来之前就被杀——

走投无路的秋晴只能尽力把两手往前伸:

“对了,动机!至少告诉我动机吧,告诉我这样做的理由吧!为什么我非得被杀啊!?”

“很可惜时间不够所以请容许我省略这部份,真的是非常非常抱歉——不过你已经在天大的幸运下看到大小姐的肌肤了,那就算死了应该也没有任何遗憾才对吧?”

“哪有这样的啊!”

大声喊着的同时——秋晴终于了解了一件事。

不行,根本无法跟这个女人沟通,她完全不听别人的意见,虽然态度谦卑,但实际上顽固得要命。

“好啦,就这样……请你一路好走了。”

秋晴实在无法把“你是指黄泉路吗?”这句话问出口,因为害怕她会点头。

跟刚才不一样,这次不是像瞬间移动般的快速,而是慢慢地一步步走过来,秋晴为了想要逃离这个黑衣女子拼命思考突破的方法,并迅速环顾四周,但就是想不出什么好点子。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被逼到墙边,这房间虽然不算窄,但总觉得不管往哪里逃都会在途中被杀。看着她握着刀露出微笑,但眼神却一点笑意都没有时,秋晴的脑中开始浮现“这下死定了”这种几乎放弃的想法,并对留下遗憾的人生自暴自弃地露出笑容——

“……咦?”

“……啊?”

突然,女杀手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秋晴也抛下看到一半的走马灯,确认起到底发生什么事。

黑衣女子拿着匕首的那只手,被裹着深紫色长袍的少女抓住,看那抓着衣角的纤细手掌,就觉得其实只要轻轻一甩就能甩开……不过,黑衣女完全停下了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只是睁大眼睛看着。

“大、大小姐?不、赫蒂耶也非常清楚温柔的爱榭大小姐很不喜欢这样的行为……可是不在这里除掉他并湮灭证据的话,大小姐可能就要……!”

“…………”

“啊啊,您难道是在担心我吗!?让您这样操心实在太不值得了……现在、赫蒂耶的心中感到洪水般的感动——咦?您在意的并不只是这件事吗?”

“…………”

只听到黑衣女在讲话,长袍底下依旧半裸、被称为“爱榭大小姐”的少女仅是微微摇着头,然而对话还是有成立,而且话题持续着。

倒坐在地的秋晴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景象。虽然他很清楚最好趁超危险人物转移注意力时逃走……可是身体却动不了。吓到腿软或许就是指这种状况吧,腿跟腰都使不上力。

所以说,现在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个。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祈祷请你努力说服她了……!

这种只能祈祷的状况实在太丢脸了,就像是对主角说出“等着在决赛碰头吧”却在预赛就惨败,之后只能在观众席帮忙解说的小角色一样丢脸,实际上就是什么都办不到,要是随便多话还可能瞬间被宰掉。

秋晴紧张地看着状况,而那两个人就只是默默地相互对看,陷入胶着状态……

终于——

“……我知道了,大小姐。”

两人似乎在对看的过程中取得了共识,黑衣女子像是下定决心般点头。

匕首喀啷一声掉在地板上,黑衣女空出来的手轻轻抚摸着一直不出声的少女脸颊,眼眶还渐渐湿润。

“大小姐居然秉持着宽容与慈爱的精神,打算接纳那个不知道从哪来的杂草……实在是太伟大了!您做出这种痛苦的决定,让赫蒂耶深感佩服……!”

“…………”

“您不需要这么谦虚,这可是很值得敬佩的成长啊!在祖国的老爷跟老太爷们一定会感动得喜极而泣!”

“…………”

“嗯嗯,当然没问题,怎么可能会反对呢,敝人赫蒂耶绝对尊重大小姐崇高的决意,而且理所当然会全面协助。”

一个人完全不出声,另一个人则是单方面说个不停居然也能沟通,这让秋晴小小叹了一口气。

……看来可以保住一条命了,至于到底怎么回事目前依旧不明,为什么会遇到这种状况也搞不清楚。

虽然非常在意,但是——

“那……那么,我先走了……”

秋晴背靠着墙壁慢慢起身,偷偷摸摸地往门口移动。因为好奇心而丢了小命实在不值得,现在还是逃命优先。

小心翼翼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尽量不要被发现,慢慢地——

“你想要去哪里啊?”

……才刚踏出第一步,就马上被叫住了。

秋晴以僵硬的动作转过去,就看到全身黑的赫蒂耶依旧带着危险的气息,像是要挡住主人爱榭一样站在她的前面。

……嗯,看来危险的状况还没解除,她的眼神非常恐怖。

秋晴以毫无反抗意思的眼神看着她,赫蒂耶慢慢开口说了:

“我确认一下,你就是那个五月底刚转进来的从育科学生吧?记得是叫做日野秋晴。”

“……啊啊,是啊,没错。”

“那么——秋晴少爷,接下来我将报告一件绝对非我本意,一不小心还会忍不住抱怨这根本是暴殄天物的事。”

“……………………啥?”

突然被人用夸张的敬称来称呼,还单方面说了一大堆不知所云的话,让秋晴的脑袋因疑问跟紧张而陷入混乱,但他还是做好听赫蒂耶继续说下去的准备——

“逼不得已,请您跟爱榭大小姐结婚吧!”

——这句超劲爆的发言,让秋晴整个人呆若木鸡。

——————————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我也有点在意,能不能请你说明一下?”

“好啦,你就赶快招了吧?”

“……唔——那个、怎么说呢…………美美奈也、也很想问啊……”

——放学时间,跟平常一样遭深闲整到燃料几乎用尽后,一群想要问个清楚的人们拖着秋晴来到露天咖啡座,并以完美的阵型包围他。

其中有彩京朋美跟瑟妮亚·伊织·弗雷姆哈特这对上育科的死对头,而夹在这两人中间的,则是外表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学姐樱泽美美奈,然后是轰慎吾这个从育科好感度吊车尾的无耻变态……还真是一点共通性都没有的组合。附带一提美美奈本来只是远远看着,结果就被朋美拉过来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学姐应该也算是受害者。

其他桌的学生也不时偷看这边,平常她们应该都在优雅流畅地闲谈,今天话却都很少,还尽量压低声音……很明显就是竖起耳朵偷听,你们是爱聊八卦的家庭主妇吗?

……好吧,发生那种事的确是没办法。在午休时的餐厅里,身穿深紫色罩袍跟一身黑衣的双人组在众目睽睽下,把秋晴拉进那块以重重薄纱围住的不可侵犯区;而且当大家在室外操场被整得在地上爬时,在一旁看着的这对主仆,也实在非常引人瞩目。

就结果而言,流言似乎在短时间内就传开……不,看来根本就已经传遍了吧。

不过……这的确让人很有兴趣吧,毕竟是名副其实包着神秘面纱的深宫大小姐,一点点小事都有可能造成丑闻。而且扯上关系的还是熟人,肯定会更加令人在意,相信三家跟大地两人若不是有申请担任餐厅服务生,恐怕也会一起围在这里吧。

虽然秋晴实在不太喜欢被逼供,但遇上这种没道理的事的确很想一吐为快。所以他叹了口气,环视一下众人后说:

“我会好好交代清楚的……不过,你们也要帮忙喔。”

“帮什么忙?”

朋美装出一副认真的表情说着,秋晴抓了抓头回答:

“当然是讨论,或者该说是帮忙出点子吧……这个等下再说吧,总之我先说明状况……那边的电钻不要瞪人。”

“你说谁是……哼、好吧,再这样闹下去天都要黑了,你就赶快说吧。”

就连那个总是一副高傲态度的瑟妮亚,都克制不住好奇心,平常的话应该会大吵大闹骂声不断吧。

不过这时候还是赶快讲清楚比较重要,秋晴便简明扼要地说了:

“怎么说呢……我因为一连串不幸的事故不小心看到了爱榭学姐的裸体,结果因为戒律的关系被迫要跟她订婚。”

嗯,大致上就是这样了。

——可是为什么周围这些人却一同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

秋晴以外的四个人像是密谈一样交头接耳。

“早就猜到他迟早会做出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这下被人控告性骚扰未遂也无法辩解了吧,这个女性公敌……”

“硬剥掉了那一层神秘面纱啊……了不起啊阿晴,好羡慕你啊阿晴!”

“可、可是,那应该算意外吧……?”

“秋晴同学遇上的意外也太多了吧。”

“真是的,你到底想在多少柔弱少女心里留下难以抹灭的伤痕啊?”

“啊啊啊,真的好羡慕!柔嫩的肌肤,能够看到少女柔嫩的肌肤还订婚!这么说现在已经忙着婚前性行为了吗!?”

“唔……秋晴同学,好色。”

“真是个禽兽。”

“……你们几个说够了没啊,还有轰,等等我一定会用关节技让你拍地板拍到手脱皮,你给我做好觉悟等着下地狱吧。”

秋晴狠狠地瞪了这四个口无遮拦的人一眼,尤其是那个不知道在兴奋什么的轰,之后绝对要痛扁他一顿,等讨论完他一没有利用价值就开扁。

唯一像是同伴的娇小学姐看来也在半途变成敌人了……啊啊,这算什么啊,果然没有从头开始说明就不行吗?

秋晴正要抱头苦思时,这时挂着轻松笑容、一脸开心的朋美发动追击:

“不过居然还订下婚约,太出人意料了。”

“……还没有确定啦。”

虽然秋晴没什么自信只能微弱地回应,但至少没有说谎。

午休时间——在搞不清楚状况时搬出了“结婚”这个词,接着被一句“等会再说”赶出房间后,秋晴便先到更衣室去换个衣服。他把运动服换成布料比较薄的夏季制服,便放不下心地回到走廊上,接着就看见一身黑的赫蒂耶,跟明明是夏天还穿着完全看不到肌肤的深紫色罩袍、双腕戴着金色手镯的爱榭,两人如同先前所说的站在走廊上。

秋晴感觉到那句“能跟我们一起来吗?”的话中透露着无法拒绝的气息,只好就这样被带到餐厅,并在那边听了关于爱榭所信仰的阿弗兰教种种事情。

“……阿弗兰教的戒律非常严格,基本上不能与人对话,更不可以让人看到脸,当然也不能给人看见用餐的情况,而且禁止自己动手,所以一定要有侍从随侍在侧,专门帮主人传达想说的话以及喂食等等。”

“虽然之前就听说过了,不过现在详细听一次后觉得还真是不方便啊。”

听到瑟妮亚这么说,他点头回应:

“就是说啊,抓我过去的时候还说不能走在男人前面所以要我先走,据说能够看到她肌肤的男性除了有宣誓过、获得特别认定的医师外,就只有……”

秋晴讲到半途就停住了,看来是不太好说出口。

光是说出口就有可能因不好意思而失控……不过,这又是个为了解决问题绝对无法回避的词,所以他只好露出一张苦瓜脸说:

“就是,那个啊——就只有生涯的伴侣。”

“嗯……还真是常见的发展啊。”

“不要这样说啦。”

其实他自己也这样想,可是身为事件中心,实在不希望就这样一句话带过。

秋晴很无奈地叹着气,旁边一脸贼笑,越看越欠扁的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反正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应该没问题啦,你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我倒是强烈希望能够跟你交换立场就是了。”

“那我也是求之不得啊!话说回来,不是说不能跟男人讲话吗,你是怎么问出这些的?全都是听侍女说的吗?”

“啊——的确都是叫赫蒂耶的侍女负责说话。虽然藏在面纱的底下看不见,但爱榭学姐嘴边似乎装了隐藏式的麦克风,然后侍女戴着极小的耳机,以此进行沟通。”

“……她们还真是出人意料地搭上了现代化浪潮,以前都是用笔谈或是在侍女耳边说话呢。”

似乎对于宗教状况挺清楚的瑟妮亚,表情有点扫兴。

看了看朋美的反应……她还是一样保持着微笑,很明显是以此取乐,这家伙肯定是不成战力了。

然后他把视线移往另一个跟爱榭同年级的大小姐,她则是羞怯地慢慢举起手:

“可、可是……那个……”

“你有注意到什么吗,学姐?”

“唔……偷看到、那个、确实是不应该……可是那是意外吧,只要说清楚应该就可以了吧……?如果、算是意外……”

她跟其他三人不一样,可以看得出来多多少少有考虑到自己的心情,这个意见非常直接。老实说,这种普通的感觉让人非常安心……不过想到应该有一半以上的人是故意这样说,就实在没办法感到开心。

然而,再怎么说这意见实在太普通了,这点秋晴当然也有想到,实际上也这样辩解过了。本来是想当作意外一笔勾消,或是自发性的引发记忆丧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之类的,总之就是想要瞒混过去。

结果——

“……‘失踪跟发生不幸事故死亡,你自己挑一个吧?’——她是这么说的……”

“咦?咦、呃?”

“这算啥咪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选项啊?”

美美奈跟轰的头上浮现了很大的问号,瑟妮亚则是注意到什么似的表情有点僵硬,至于朋美……正用手掩住嘴偷笑,真不愧是黑心魔女,把别人的悲惨当有趣。

朋美在被其他三个人发现之前赶紧正色,然后故意说: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当作没发生过’,就只有宰了秋晴同学这个选择吧?因为死人没办法结婚。”

“嗯啊——就跟你说的一样,那个杀手侍女倒是一脸开心地说着她的杀人计划……”

因为光是想起赫蒂耶的笑容就不禁颤抖,让秋晴缩成一团,不要啊……不管是被绑成像北京烤鸭一样淋着热油最后丢进海里,还是被割断喉咙丢在荒原的中间,都绝对不要……!

如果由其他人来说可能还会觉得是玩笑而嗤之以鼻,但因为自己差点被杀掉,所以实在是笑不出来。反倒是确定“如果是这个女人真的会下手……!”,何况她那一身黑衣跟手套实在很有杀手风格,真的非常恐怖。

想到人家可是以侍女的身份活跃已久,该算是这个业界的前辈……秋晴就想重新检讨成为执事这条路了。

“总而言之,现在只能先拖一下时间,不过也不能拖太久,最好能够尽快解决,有没有人能出点主意?”

“喔——居然还有办法拖时间?有什么内幕吗?”

“……商业机密。”

光看轰的脸就知道他只是因为好奇才问,但是也没办法就这样回答他。

自己不停主张这是一场意外,强调是被阿弗兰教戒律所牵连,并全力下跪恳求“拜托请给我一点时间考虑”,这种事怎么能说啊!

这已经完全是丧家犬般的行动了,如果被摄影机拍下来的话,秋晴大概会认真考虑上吊自杀吧,光想都觉得难受。

这连回忆起来都觉得痛苦的行动,只争取了三天。

如果在那之前不找出解决的策略,立刻就会发动订婚→结婚的连续技,再不然就是直接下地狱,这选择实在太残忍了。

在这严苛的状况下,秋晴轻拍脸颊打起精神,他既不想这么早死也还不想结婚,所以一定要想办法解决。

“总而言之,最好能做到双方都当没发生过,各位有没有什么好提案?”

“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啦,不然由我来代替你吧,特别是婚前性行为这噗欧!?”

秋晴先重重两拳把轰这个无药可救的蠢蛋击倒,再重新坐回位子上。看到周围的人们对地上那个像蟑螂一样爬着的轰投以轻蔑的眼神,应该可以证明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

“其实我也考虑过,若有个已经定下婚约的女朋友会如何?虽然这样有点过份,不过应该会比较好解决吧?”

“嗯、可是、那么……要拜托谁呢?”

美美奈这么一问,秋晴便两手抱胸想了一下,如果找四季镜的话应该会很干脆地答应吧……但在还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最好找个有办法严正拒绝对方的人选,而且如果没有相当程度的家世,恐怕很难让那个大小姐至上的侍女闭上嘴。

反正从育科的学生应该是没用,那么……

就只能从上育科里面找——

秋晴交互偷看着笑个不停的朋美跟一脸高傲的瑟妮亚。

瑟妮亚应该是注意到视线的含意了,立刻露出不悦的表情:

“这种无聊事我才不会帮忙呢。”

“啊——我想也是啦……那、朋美呢?”

秋晴向可靠程度跟高利贷业者差不多的青梅竹马一问,朋美便一脸认真地用手指顶着下巴,假装在思考。毕竟周围这么多人,一定要假装一下,可是那种模样又的确很适合她,实在令秋晴火大。

朋美扮演着完美的大小姐形象,顿了一会儿后露出微笑:

“真没办法,既然弗雷姆哈特同学这么胆小,那真的有需要时只好由我这个青梅竹马来帮忙了——”

“等等,你说谁胆小啊!?”

“咦,难道不是吗!?我还以为是你没自信扮演好女朋友的角色呢。”

“你真的以为我会因这点小事害怕吗!?”

“啊,这样的话就是没有自信跟哈迪姆同学争啰?虽然我也没有看过她的脸,但应该是个水准相当高的美人吧……”

“什、什、什么……!”

金发电钻居然会被朋美这么单纯的挑衅激怒,虽然这很像她的个性,不过这种时候还是希望她能冷静点。

秋晴十分后悔把这些人凑在一起,出手阻止两人:

“拜托你们要吵等等再吵吧,瑟妮亚应该只是不想演我的女朋友而已,朋美也很清楚这点吧?拜托不要在这种小地方上找麻烦了。”

“唉哟,你对弗雷姆哈特同学倒是挺温柔的嘛?”

“……人命关天,而且不是别人,是我的命啊!”

所以秋晴完全不理会瑟妮亚那副想说些什么的表情,认真地对朋美发话,再怎么说这种谋略相关的事情还是这家伙最靠得住。他盯着眼前的青梅竹马,希望她能活用那颗黑心提出一些好方案。

或许是期待生效了吧,朋美眯起眼说道:

“这个嘛……我觉得女朋友这个方法根本没有用就是了,毕竟那可是认同一夫多妻制的国家呢。”

“唔……这样啊。”

“这次的状况,如果发生在伊斯兰教圈国家就是不容分说的二选一,不过这里是白丽陵,必须遵守阿弗兰教戒律的只有哈迪姆同学一个人,所以我觉得应该不能惩罚秋晴同学,只要以这个说法为后盾,就算真的打官司应该也能胜诉才是。”

“喔喔……!”

秋晴忍不住欢呼,眼神因为这好不容易出现的一线曙光而闪闪发亮。

真不愧是黑心女王,居然还搬出打官司这种法律相关的话题,一般的大小姐绝对不可能办到。

照这方向提出的意见说不定可以期待——

“不过,也有可能会在最后败给赫蒂耶小姐的信仰心跟强硬态度喔?你应该知道吧,所谓‘绝对的权力有时也会输给孩子气的暴力’。”

黑心女王笑着说出这样的话。

……嗯,真了不起,不愧是恶魔,在别人心里充满希望的瞬间完美推翻,一般人绝对办不到。

在绝妙的时机被泼一盆冷水,让秋晴灰心地垂下肩去。朋美果然是把双面刃,帮忙的时候确实能帮上大忙,但在不合她意的时候,甚至可能出现两句坏话就闪人这种悲惨的结果。

垂头丧气的他,试着转换期待的对象——

“……学姐,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只要能避开结婚或死亡,要做什么都可以。”

“……话说回来,为什么扮演女朋友的人选中没有美美奈?这让人很在意……”

秋晴被美美奈纠缠不清的眼神盯上后,才终于注意到这点。

毕竟从一开始就没把她算在里面。

“啊——因为我不是萝莉控——”

“美、美美奈年纪比你大耶!已经是成熟的女性了!要喝酒抽烟都可以了,就算晚上逗留在夜店里也不会被赶出去,遇到警察也不会怎么样喔!”

“喝酒抽烟应该要满二十岁吧,还有如果不拿出身份证肯定会遭店家赶出去,而且还会让警察带回去辅导。”

“唔唔……”

嘴里念念有词的美美奈满脸通红,怎么看都像个小学生。的确她的年龄、知名度还有长相其实都不算差,但外观实在太年幼了,如果跟别人说这个小女孩是自己女朋友,别人会怎么说呢?附带一提秋晴的判断当然是彻底出局。

他轻松承受着美美奈完全没有威严的眼神,但还是对于完全没有成果非常灰心。

这样下去,能够倚靠的——果然只有试试另一个角度的情报了。

“……呐、瑟妮亚有没有什么好点子啊?我是觉得靠身份阶级差距太大这样的理由应该有机会。”

秋晴这么一问,瑟妮亚便小声地嘀咕着:

“……关于这点嘛。”

接着她双手抱胸,目光落在桌上。

会让原本只是来要求说明状况的瑟妮亚也参加这场会议,原因在于她跟美美奈还有朋美不同,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小姐,应该会知道一些这种状况的实际案例。

看来这个想法没错,秋晴放心喘了口气,安静地看着她的状况。朋美也稀奇地默默注视着瑟妮亚,美美奈则是有点紧张地重新坐好。而趴在地上呻吟的轰能赶快滚回去就更好了,干脆化为尘土回归大地都可以。

沉默十几秒之后,瑟妮亚水蓝色的眼睛望向秋晴。

“的确,在每个时代都会有一些跟女仆或男侍之间发生不义关系的贵族,其中当然也是有发展成婚姻关系的例子。大部份仅为默认而不公开,只有很少的状况下会取得妻妾的名分,但这种状况只会在社交圈里面沦为笑柄,可说是种不受欢迎的丑闻。”

“喔喔……!”

说着“太好了!”的秋晴握拳做了个小小的胜利姿势,才正想要向瑟妮亚继续发问……

“——只不过,如果是宗教国家那种宗教已经渗透人心的地区,为了维护家族的名誉而打破戒律,反而会让家族的声誉一败涂地,以中东地区来说,不管有多么难受,家族里面也绝对不会有人敢反对。”

“……喔。”

却还没出口就先被打回票。虽然对方不像朋美出于刻意,但是秋晴内心受创的感觉则是完全一样……不、这种出乎意料的攻击可能伤得更重。

就算是这样——

“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能一发逆转没关系,至少要有能延续机会的安打……!”

秋晴的精神跟在三个回合内遭击倒五次的拳击手一样伤痕累累,但还是不想放弃。

没错,怎么可以放弃,放弃的话就只能死或结婚了,两个都还太早了啊!

“唔……我可是为了展开第二段人生才转来白丽陵啊……!”

“喔喔,这样的话不是刚好成为走上第二段人生的转折点嘛!啊哈哈哈哈,赞啦阿晴!这种还真是有意思!?”

对原本趴在地上,却只为了讲这种蠢话而特地爬起来的轰,秋晴立刻运用手肘跟膝盖让他安静下来,这时候隐约传来朋美的声音。

“其实不用那么紧张,稍微冷静下来应对就可以了。”

“……有什么根据吗?”

“完全没有。”

很想把所有事情都抛开,远离眼前的这个地方……秋晴带着逃避现实的感觉,大大叹了口气。

——这时候突然感觉到附近学生们的气氛整个改变了。

秋晴眉头一皱,很好奇地环视一下周围。

“您在这里啊,少爷。”

……背后,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带着最不情愿的称呼出现。

他回过头去,就看到黑衣侍女跟她前面以罩袍遮住全身的学姐。

怪不得周围会突然安静下来,她们俩平常就极少出现在人前,再加上现在又正处于话题中心。

为了不被两个人酝酿出的独特气势压过,秋晴重新打起精神,总之先回一句:

“谁是你家少爷啊,那件事现在应该保留中才对吧?”

“这是大小姐的要求,所以请你赶快放弃吧,要称呼你这种比被冲到岸上的海藻还低等的垃圾为少爷,我自己也是千百个不愿意,但既然是为了大小姐,我也只能含泪听从,你就认命吧。”

……咦?只不过稍微抗议一下而已,为什么就要讲成这么难听啊?这样让人很心痛耶?何况你还要求这种人跟最重要的大小姐结婚,你脑筋没问题吧?不对,我根本就不是比海藻还要低等的垃圾啊!

“好啦,这种事根本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大小姐的决定。”

“……怎么可能不重要啊,那到底有什么事?”

“爱榭大小姐想跟废柴烂人——啊、不对,应该说想跟少爷一起度过短暂的放学时间,所以请跟我们走吧,这里人实在太多了,我已经在另一边准备好了。”

“…………我知道了。”

把很多想说的话吞进去后,秋晴站了起来。虽然自己还想做些反抗,但不管说什么都只会受到反击……实际上也已经惨遭修理了,要是再多做挣扎恐怕只会让伤口更深,所以少说两句比较好,嗯。

……总觉得这种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理由让人非常难受,但也只能抛开自尊了,现在的第一要务还是得想办法延后婚约。

可以的话,还是不希望变得习惯当丧家犬……秋晴这么想,同时转身准备离开目前所在的桌子。

“那么我暂时离开一下,作战会议还没开完,希望你们能在这儿等我。”

秋晴有些半强制地这么说完,就像遭到赫蒂耶的眼神催促般,往两人的方向走去。他承受着背后那令人坐立难安的眼神,离开了露天咖啡座。

赫蒂耶口中“准备好的地方”,是个以白布围起来的凉亭,里头整理得相当干净。

秋晴坐在比较里面的椅子上,跟爱榭夹着木桌面对面,赫蒂耶原本也跟着进来,但似乎是听爱榭说了什么之后,就到帘幕的外面去了。明明连影子都看不到,但总觉得有一股“你要是敢对大小姐做什么失礼的事绝对砍掉你的头”般的强大压力……让秋晴完全没办法静下心来。

不过,静不下来并不只是因为侍女的杀气。

坐在对面的爱榭安静地盯着这边看也是原因之一,能露的只有眼睛周围,再加上连话都不可以讲的严格戒律,所以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看而已了……但还是让人非常紧张。

被人盯着看实在非常困扰,一方面根本不知道她想说什么,而且盯着自己的那对茶褐色眼睛清澈到不可思议,就连宝石恐怕都没办法这么美,所以令人非常在意。

当秋晴正烦恼该怎么办时,爱榭缓缓把手伸进罩袍底下,接着就看到她胸口附近的布起伏…………这出人意料的糟糕画面,令人不禁做出对教育不太好的想像,明明就什么都看不到,却能对青少年的想像有如此大的刺激,这真是个新发现啊。

正当秋晴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的手已经从罩袍底下抽出,并握着笔记本跟一支笔。

秋晴这才理解是怎么回事——不过马上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你、会写日文吗?”

这么一问,保持沉默的爱榭便把笔记本摊开放到桌上,在提起笔写了几个字后,就为了让对方看清楚而把手移开。

纸上以很漂亮的字体写着【没问题】几个字,让秋晴感到非常佩服。

“……真不简单,我听说外国人要学日文是很辛苦的。”

【——我来日本已经四年了,而且很努力。】

虽然爱榭那微微下垂的眼角带着害羞的感觉,但能简单的推测出,要能这么完美使用日文需要相当的努力,相信因为不能说话的关系,让她花了更多时间在读解跟书写上面吧……但还是很令人惊讶。

至少这样就能够沟通了,要让她打消结婚的念头,能够直接沟通绝对会有很大的帮助。

好机会,只要没有那个侍女捣蛋绝对可以说服她,这恐怕是难得的太好时机。

好——秋晴重新打起精神,对直直看着自己的爱榭说:

“呐,爱榭学姐。”

【——直接叫我爱榭就好。】

“那、好吧……爱榭,我中午就已经说过还不想结婚,也很清楚对你来说有戒律要遵守,但爱榭你一定也不想跟不喜欢的男人结婚吧?”

【——不,对于跟秋晴大人的婚约我没有异议。】

很干脆地,出现了一个完全没预料到的回答。

……咦,真是奇怪了?想像中,应该会是“可是没有办法啊……”之类的回答,然后想办法说服她改变心意……这、这太奇怪了吧……?

“咦、怎、怎么会呢?为什么不反对呢?”

【——这一定是神的旨意,我欣然接受,根本没有理由反对。】

“…………喔。”

非常直接的宗教式回答,让秋晴完全没办法回话。听到这种理由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自己完全没有宗教知识,根本是个没有信仰的人,实在没办法理解对方的心情。

……这下麻烦了,本来想说赫蒂耶不在会比较轻松,结果这个人也顽固得难应付。

秋晴抱着头不知如何是好,却看到爱榭在笔记本上流畅地写着一些话。

看着她写出来的句子……秋晴开始感到混乱。

【——以我个人来说,其实我很喜欢秋晴大人喔。】

“…………为、为什么?”

在今天中午之前一点交集都没有,而且在白丽陵里关于自己的传闻也没有一句好听的,甚至可说被形容成烂到底的坏蛋。

为什么会抱持好感啊……太奇怪了,秋晴怎么想都没办法接受,如果说自己的脸稍微正派一点可能还有道理,但是这副毫无爽朗成份的外表加上凶恶眼神,实在没理由在短时间内让人有好印象……呃,光是这样想都会让自己受到重创啊。

总之,再怎样也想不通,干脆直接看解答吧,秋晴稍微往桌子靠过去一点……整个人就呆住了。

【——眼神中有着勇往直前,意志坚强的美丽光芒。】

“…………”

【——正气凛然,我觉得很了不起。】

“…………那个,别再说了……”

【——而且非常勇敢。】

“算我拜托你,能不能别再说了!”

害羞到快要爆炸的秋晴忍不住大喊——接着整个人趴在桌上。

不行,实在太难缠了,自己真的完全没想过纯真无邪的宗教少女居然会这么难缠,没有丝毫恶意,话语中还能感受到对自己的敬意……实在是让人无地自容。

秋晴强忍着想要大叫的冲动,烦恼到底该怎么样说服对方——

“……啊?”

一股柔软的感触突然包覆住摊在桌上的手。

出人意料的温暖让秋晴赶紧抬起头来……他看了立刻觉得后悔,早知道就不看了。

爱榭的双手像要隐藏重要东西般握着自己的右手,很好,这点从触感就已经猜到了。

问题是,爱榭那从缝隙露出来的眼睛——咦,为什么感觉有点湿润啊,应该不是自己看错吧?那个搞不清楚是思慕还是敬爱的眼神到底怎么回事啊?自己明明没有做什么会提升好感度的事,为什么会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啊?

如果让人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身为一个有血有肉的青少年,理所当然地会涌起一股冲动——

“——打扰了,大小姐,我送饮料来了……咦,为什么少爷或者说肮脏猪头会倒在地上呢?”

“没、没事……”

秋晴急急忙忙把手甩开,结果就是这样摔倒在地。

自己明明没做什么坏事,或说应该是受害者才对,根本不需要这么紧张啊,也许是因为心里萌生的那一点点感情而往后跳吧。

…………好危险……继续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陷入不利……

这个大好机会反倒让秋晴再次理解到攻略难度之高,他摇摇晃晃地重新回到位子上坐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敌人,真的非常难缠。

——————————

“我回来了……喔,大地还没回来啊。”

秋晴回到宿舍的房间,发现电灯没亮,室友还没回来,这才想起两人还在冷战,于是无奈地摇摇头。如果只有这种问题,那也不至于让人这么烦恼了。

最后,就在无法说动爱榭的状况下,对话没有任何结果地结束。

对自己的没用感到有些绝望的秋晴,回到了露天咖啡座,与还在那边等着的大家继续进行会议,却还是没有任何好方案。不是在看到光明的下一瞬间被击溃,就是把总是说蠢话的轰打趴在地,最后瑟妮亚跟朋美还斗起嘴来,吓得美美奈差点哭出来……总觉得中途就已经完全没有在讨论了。

不过,还是从中发现了一个提示。

关于阿弗兰教果然还有很多不清楚的事情,首先要把这部份查清楚,然后在三天内找出解决的策略——这是目前的第一要务。

秋晴本来想立刻去图书馆,但是讨论拖得有点长,解散时已经过了七点,图书馆早就关门,也快到晚餐时间了。而且今天累了一整天,他只想赶快泡个澡放松一下。

打算前往公用大澡堂的他,伸出手想要把房间的灯打开——

“……嗯?喔喔?”

反复按了好几下开关,灯还是不亮。

停电吗……不,看走廊的灯亮着就知道不可能,应该是房间的总开关跳掉或是保险丝烧掉吧。

“这时候该找谁啊……?”

秋晴脑袋里思考着宿舍的舍监老师是哪一位,并脱起常礼服。

虽然没有灯光,但毕竟是住了快一个月的房间,他已经能掌握整体位置了。秋晴先注意别把上衣弄皱并挂在椅背上,然后解开领带放在桌上,松开钮扣——这下总算能够喘口气。

“呼…………真累人啊。”

今天也遇到很多事,差点被杀之外还被求婚,这已经远远超过容忍范围了。

眼前这个黑暗的房间,总觉得有一种能切断紧绷神经的安心感,让秋晴把累积在肺里面的怨气全都呼出来。

等等要吃晚饭还有洗澡,在那之前应该要想办法恢复灯光才行,但是体内的能量似乎已经完全空了,什么事情都不想做。

他想干脆先休息一下,便往自己的床边一坐,两手张开往后倒下——

“……嗯?”

左手好像碰到什么柔软的东西。

因为不认为是错觉,于是秋晴转过头去凝视着黑暗中的床铺。

以渐渐习惯黑暗状态的眼睛仔细看,能看出床单有些隆起。而说明自己没看错的证据,就是那隆起的部份动了一下——

还轻轻地握住他的左手。

“啥、咦?大、大地吗?该不会、已经回来了吗……?”

秋晴以为自己搞错躺到大地的床,急忙想要退开。

“呜哇——!?”

在他慌乱的时候,胸口被紧紧抓住,整个人倒向床上。

秋晴的脑袋已经完全陷入混乱状态,视野也变得更加黑暗。

他很快就理解到被某个人压在身上,不过从重量来判断并不准确,只觉得透过衣服跟床单传来的触感非常柔软,就算大地再怎么娇小,这种感觉也绝对不可能是男生。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秋晴从极近距离之下凝视黑暗中的脸——思考瞬间冻结。

虽然看不清楚,而且在光线不足的状态下根本看不出肤色,但是从那对比宝石还要美的眼睛就能立刻知道是谁了。

——眼前是一丝不挂的爱榭·哈迪姆。

“你、你……为什么……!?”

见到爱榭的手撑在自己的胸膛上低头往下看,秋晴除了这句话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状况比中午更难以理解,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出门时明明有上锁,她是怎么打开门的?而且还躲在床上,再加上全身赤裸——全裸可不太妙吧!

秋晴终于发觉自己现在多么危险,只好尽可能不看脸部以下的部份,集中精神盯着爱榭的脸看。

她明明主动做出俗称夜袭的行为,为什么还能露出像孩子般天真的表情,完全没有淫秽的感觉……不过,身体的触感加上青少年的妄想力之后状况又不一样,秋晴已经快要无法控制了。

糟糕,快不行了,得赶快把所有的理性集中起来。虽然视线一直想要沿着颈部与锁骨的线条往下看,但还是拼了命地忍耐着——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对了,那个侍女呢!躲到哪去了,快点来阻止啊!”

秋晴凝视周遭,却完全没看到其他人影,尽管不想被杀,但那个侍女在该出现时为何不见人影啊!只会一直找麻烦,结果最重要的时候却——

焦急跟烦躁让秋晴只能用力咬牙。

“…………!?”

脸颊一阵轻柔的抚摸,让秋晴差一点就叫出声。那像绢丝般滑顺温柔的感触,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快感,整个背紧绷起来。正因为黑暗而没办法看清楚周围,使得反应的敏锐度高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糟糕,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犯下大错而逃不过婚约。现在对方仍轻轻抚摸着秋晴的耳朵,光这样就让他忍不住想叫出声来,身体也像遭鬼压床般动弹不得。

鼻头上感觉到的微微气息、透过衣服传来的体温跟心跳等等,模糊的视野让破坏力全都提升好几成,全身的感触让人快晕过去。

虽然这种肉感跟以前与瑟妮亚及四季镜发生过的紧贴状态十分相近,但肌肤的凶恶触感却让这些都变成了小事,一想到她平常是遮住全身的虔诚教徒,更造成无谓的刺激——糟糕糟糕,这样下去真的很糟糕。

“唔、喔……别靠过来……!”

压在身上的爱榭把脸靠得更近了,秋晴好不容易抓住她的肩膀想推开她,但她的骨骼比想像中还要细,实在无法掌握该用多少力,只能试着阻止她继续靠近。

微微错开的两人,处于再靠近嘴唇就能贴在一起的极近距离。彼此之间弥漫着一股像是香料般令人精神恍惚的甜香……啊,这已经是某种拷问了。

面对这种就算抵抗也只会永久持续下去的执拗攻击,秋晴动员剩余的理性说:

“应、应该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明天有空我们再好好谈谈,拜托先离开我并穿上衣服吧!而且如果要遵守戒律,结婚前做这种事情不太好吧!?”

秋晴直视爱榭那对与行动合不起来的清澈眼神,并想尽办法试着说服对方。

结果,爱榭露出在黑暗中也能理解的优美微笑……

——接着再度把脸靠过来。

啊,可恶,果然没有任何效果,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了。

尽全力是可以推开她——理论上啦,问题是身体根本僵硬到无法动弹,心脏正全力地活蹦乱跳,可见得引擎并没有出问题,这么说出现障碍的就是脑袋了,他不禁怀疑起是不是被下了催眠术,完美地切断了司令部跟末端神经之间的连接。

到这地步已经完全无处可逃,秋晴认命地闭上眼睛——

突然,传来打破玻璃的声音。

“怎——怎么回事!?”

意料之外的噪音,让秋晴慌忙坐起身,身体反射性地动了起来,因此从遭爱榭压着的绝妙态势解放,就结果而言可说让噪音救了。

不过,刚刚那声音可不寻常。

秋晴先暂时把爱榭的事情搁到一边。

一看就能确认窗户的玻璃被打破,断掉的框架还吊在半空摇摇晃晃。

然后窗下有个原本蹲着,正慢慢地站起来的人影——

“啊……大、大地?”

入侵者居然是穿着制服的室友,面对这无法理解的事态,让秋晴六神无主地用左手按着头喊道:

“你在搞什么啊!?居然撞破窗户闯进来,脑袋坏了吗?”

“……我才想问你是不是脑袋坏了,居然在门上动手脚让门打不开,还真是花了不少工夫恶作剧啊,给我把理由……”

大地原本正说着令人冲击的事实,却停了下来。

秋晴思考着是怎么回事,并想办法看清大地那因黑暗而模糊的表情……接着注意到,那个视线很明显是看着另一个人。

“……难道是……二年级的、爱榭·哈迪姆……!?”

一脸愕然的大地,目光对准了全裸呆坐的爱榭。

——秋晴总算注意到事情霎时朝向更麻烦的方向快速发展。

为什么自己会被逼着要结婚或是被杀呢?

原因只有一个,不就是因为看到她的肌肤吗?

那——这么一来,会怎么样?

这下子,会怎么发展——

“——实在非常抱歉,大小姐!我已经把正面彻底封锁了,却完全没想到他会从窗户闯进来,这全都是赫蒂耶的失职!”

喊叫着并急急忙忙闯进来的,当然是赫蒂耶。看来即使在黑暗中也能了解状况的她,正露出非常震惊的表情。虽然之前都没看到人,但果然是她在暗中动了手脚。

渐渐理解的秋晴,无奈地从床边起身,然后顺手拉着床单,准备盖到什么都没穿的爱榭身上……

“……嗯?”

这时才注意到她已经不在床上了。

本来就不是很大的房间里几乎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虽然视野在黑暗中不是很清楚,但还是能看到有人影在动。

当秋晴发现有个站起来的黑影,并准备把床单递给她时——动作却停住了。

爱榭的手上拿着一块很大的玻璃破片,而且将尖锐的一端朝向自己的喉咙——

“……喔喔喔喔喔喔!?”

秋晴赶快抓住那双没有任何犹豫便打算自尽的双手。

玻璃碎片的尖端在快要接触到爱榭纤细喉咙的前一刻停了下来。

——差一点,只差那一点点。

真的很危险,要是晚一步可能就要目击血流成河的惊悚场面了。

“你、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虽然背负沉重的压力,秋晴还是大声怒吼着,但爱榭只是露出非常伤心的眼神摇了摇头。怎么自己反倒像是坏人一样啊,可恶。

秋晴马上就做出问她也没用的结论,把目标转向赫蒂耶:

“喂、侍女,赶快说明一下,顺便帮忙阻止她吧!你的主人自己往危机跳进去了啊!”

“啊啊——大小姐实在是太了不起了!我已经了解您的觉悟,我会陪伴在您身边直到最后一刻,之后敝人赫蒂耶一定立刻追随您,绝对不会让您在另一个世界寂寞!”

“不对吧,快阻止她啊!?这算什么啊,快点说明啦!”

秋晴对着脸上流出感动泪水的侍女做出强烈要求,却只看到赫蒂耶拿出一条手帕轻轻擦着眼角:

“……阿弗兰教的戒律中虽然容许婚前性行为,但如果在伴侣以外的男性面前露出肌肤,就是犯了不贞的重罪,简单来说就是死罪。”

“喔、不、不会吧!?”

秋晴忍不住重新确认一下,其实他很清楚根本不需要,毕竟眼前这个根本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大小姐,正在面前毫不犹豫地打算自尽。

这些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啊?一开始要杀人,接着是逼人结婚,没多久又跑来夜袭,到最后居然还要自杀,你们到底打算在一天之内提供多少危险体验啊?

到这个地步,已经拿这对主从没法了。

能拜托的就只剩下——

“——大地,能不能想想办法!不管什么都好,拜托了!”

秋晴试着拜托一下几近事事万能的室友,大地则是有些狼狈地说了:

“我、我吗?为什么要我……”

“只剩下你能拜托了啊!拜托快点啊——呜哇、你的手不要再用力了,会被玻璃割伤啊!?”

一个不留意,爱榭就决定继续自尽,秋晴为了不让她受伤已经尽了全力,实在没办法去注意其他事情。

能拜托的只有大地了,而且他明明也很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为什么却是一副很犹豫的样子啊……

就在这时候,爱榭张开一直紧闭的嘴。

本来以为她想要说什么,却看见她缓缓地伸出舌头,然后——

“唔喔喔、等等、不行啊——”

当发现到她想要做什么的瞬间,秋晴赶紧把空出来的左手塞进爱榭的嘴里,接着食指跟中指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痛觉,从这股痛楚就可以知道危险的程度,如果没有阻止,舌头应该已经断了吧。

这状况完全不能放松。但爱榭抬头看着秋晴的眼神里却充满责备,让他真的有种都是自己不对的错觉。

实在难以承受这股眼神的秋晴,只好再次看向大地:

“——大地!”

“…………唔。”

秋晴全心全意地喊着室友的名字,依旧站在原地犹豫着的大地发出了呻吟……

接着,仿佛刚才的犹豫都是假的,大地突然迅速走向爱榭,抓住她的手。

“——你跟我来一下。”

“……”

面对这让人没办法回嘴的强硬声音,爱榭只能看着大地的脸。

表情有些僵硬的大地,则仿佛做了痛苦的决定般咬着牙……这股气势压倒了秋晴,让他退了一步离开爱榭。

因为完全没有头绪,秋晴只能担心地看着,而一直盯着大地看的爱榭则是轻轻点个头,接着大地就拉着她的手往房门移动。

不过,赫蒂耶就在那边。她原本只打算在一旁看着,但眼前这紧张的气氛,秋晴总觉得她不会不插嘴。

果然,赫蒂耶露出像刺针般的眼神准备开口——

“……你也一起过来。”

大地在她出声前先发制人。

赫蒂耶吓了一跳而皱起眉头,不过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接着大地拉着主从两人进入洗手间。

完全搞不懂他打算做什么的秋晴,对独自待在外面突然感到有些不安——

“呐,我要做什么?”

秋晴对着快要看不见的背影发问,大地只是稍微探头说:

“在那里别动……听好,绝对不准进来,你要是敢偷看——我可不保证你的小命。”

“……了解。”

给那种就连老虎都会害怕的眼神一瞪,让秋晴不敢多说什么地点点头。

大地像是打算用眼神杀人般地瞪了几秒后……才把头收进去,并关上洗手间的门。

独自留在房间的秋晴,叹了口气坐上床。

目前事态虽然远离了自己,但应该很快又会回来,到时会不会好转一切看大地的表现。真的只能靠他了,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有祷告。虽然非常非常丢脸,但是真的只能拜托了,虽然绝对不想结婚,但闹出人命也不好。

不过话说回来……秋晴转头往洗手间方向看了看。

大地到底打算怎么说服啊?她们可不是随便讲讲就会听的,来硬的吗……不过有赫蒂耶在可能不太容易搞定吧,虽然大地很不简单,但那个侍女也不会输。

秋晴在脑中不停想着到底会如何,度过了这令人尴尬的时间……

体感时间大约过了五分钟后,洗手间的门喀嚓一声打开了。

大地率先走出来,然后是赫蒂耶,最后才是爱榭。附带一提,爱榭已经拿原本放在洗手间的浴巾当披风包住身体……其实这副模样也很吸引人,虽然这种时候不该想这个,然而脑袋似乎下意识地想要一些能正面思考的材料……应该是吧。

先不管这个,秋晴为了询问结果而站起身。

不知为何,大地注意到了秋晴的反应之后,很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并且在他开口之前抢先说:

“……问题已经解决了,哈迪姆学姐不会自尽。”

“喔喔,真的吗!?”

听到这令人有点不敢相信的消息,秋晴为了确认而往爱榭她们的方向看看,两个人都轻轻点了点头。

看来真的成功了,好厉害,之前明明就是一副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的态度,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才能一说就通啊。

“呐,你是怎么办到的?有什么诀窍教一下吧。”

“……吵死了,闭嘴。反正问题解决就好。”

“可是——”

“叫你闭嘴就闭嘴。”

大地一点都没有退缩,反倒是在极近距离以那连猛兽都害怕的眼神,让秋晴不得不安静下来。

虽然非常在意,但大地说的没错,重点是问题已经解决了——

“……等等,最重要的问题还没解决。”

差一点就忘了,还好秋晴在最后想起来。

关于结婚或是订婚的问题还是完全没解决啊……或者该说事情实在夸张过头,脑袋塞得太满,根本没空去管之前的事。

本来以为会继续拖到明天,不过眼前有个优秀的人才,实际表现也相当好。

秋晴想要拍身旁大地的肩膀……但伸出去的手却在半途停住,毕竟这一个月来,自己已经了解到大地很讨厌别人碰他。

不过,正好面对这里的他也看到了这个动作,目的算是达成了。

秋晴对皱着眉头的大地小声说道: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就帮帮忙吧!不把事情彻底解决,我晚上根本没办法好好睡觉。”

“……什么事?”

“就像你刚刚那样,我因为一场意外而遭要求在婚约与死刑之间二选一的事啊,你已经体验过了就帮帮忙吧!”

低头合掌拜托后,大地露出了很怀疑的表情:

“我是有听说一些传闻,但真的是意外吗?”

“如果不是意外的话,就算对方没有任何信仰也会因为偷窥被抓起来吧。”

“就算是这样好了,你刚刚又在做什么?日野有穿着衣服,那……看来是还没攻破最后一道防线,但是应该有接吻了吧?”

“没有,完全没有!”

秋晴对着虽然在黑暗中不太确定,但似乎有点脸红的室友全力否定。

大地眼中的怀疑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还是开口回应:

“可是,如果纯属意外,我记得只要在一年内不举行仪式就会自动无效啊?”

——这个是条逆转全垒打级的大情报,居然就这样随口说出来。

因为他的语气实在太轻松,让没办法一下理解的秋晴目瞪口呆。什么?如果是意外,可以无效?什么无效?全都可以无效吗?

——等等、等等喔。开会的时候朋美是怎么说的?记得好像是说“稍微冷静下来应对就可以了”?这样的话,她根本是早就知道那个特例处置方式才会这样说吧?

秋晴以足以让脖子发出声响的迟钝动作转头,往那对主从看去。

“唉呀,看来被戳破了呢,大小姐。本来想说在短期内定胜负的,这下不得不先暂时收手了。”

“…………”

赫蒂耶以一点歉意都没有的爽朗表情说着,爱榭则是很惋惜地点头。

看到她们反应的秋晴一脸愕然,看来大地说的是真的。

也就是说,之前这些事情——

“——根本没有必要被处刑也没有必要订婚嘛!”

“……那当然啊,这可是影响一辈子的问题耶。”

无奈的大地讲得很实在。其实秋晴也觉得这是常识,也这样主张过。

可是,价值观跟宗教观的差异却将那个想法盖了过去,自己并没有错,错的全都是想陷害自己的那个人……

他狠狠地瞪着赫蒂耶:

“你这家伙,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那的确是场意外,但既然爱榭大小姐本人想要结婚,身为侍女该采取的行动就只有一个。的确接受大小姐尊贵决定并订下这个计划的是我,就算要指责我那也没办法,不过,我完全不后悔也不打算反省喔。”

侍女很干脆地这么说着,秋晴的反应则是愤怒跟无奈各半,什么都说不出来,呃——啊——那这股怒气要往哪里发泄啊?麻烦赶快把蠢蛋轰那个沙包准备好,只要能痛扁他一顿直到自己力气用尽应该就没事了。

他尽量压抑着心里的冲动,却在这时候看见爱榭靠近侍女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赫蒂耶听完主人的话之后重新面向秋晴:

“——大小姐说‘骗了你真的非常抱歉’,不过你可不要这样就得意起来喔?”

“……最大的问题还是你这个侍女多话把一切搞砸的吧。”

“侍女也是有感情的啊……咦,怎么了吗大小姐?”

看到赫蒂耶又凑过去听主人讲话,秋晴真的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叹气,真是的,这对主从到底有多自我中心啊。

爱榭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秋晴的心情,继续讲着悄悄话。讲完之后赫蒂耶才转过来:

“大小姐是这样说的——‘秋晴大人,虽然说那是一场意外,但我觉得这都是命运的安排,所以希望能跟秋晴大人结连理’。”

“呃……有这份心意是让人有点高兴啦,只不过……”

“——‘这次完全不顾秋晴大人的意思就强硬行事,我想针对这点道歉,不过我也不打算放弃今后这一年的缓冲时间……我一定会更加谨慎,努力让秋晴大人喜欢我’。”

“……果然还是很害羞吧。”

秋晴带着确认的意思回问,但不知为何大大点头的却是赫蒂耶。

“爱榭大小姐可是身份高贵的大小姐,当然会害羞。”

“……那你为什么还让她做这种事?”

“我也不想啊,可是执行大小姐的意志就是侍女的工作,我实在不能以自己的想法多做干涉。”

“拜托你干涉一下吧!我是不知道阿弗兰教的状况,但伊斯兰教的女性不是应该更沉稳内敛吗,至少不会主动对别人用寝技吧!?”

“是这样没错,可是这种‘平常不露肌肤,连男人的影子都不敢踩到的从顺虔诚女性,在闺房里面反而表现积极’的状况应该很吸引人吧?拿来当做参考的少女漫画杂志特集里面是这样写的。”

“…………”

什么胡说八道的特集,少女漫画里面真的会这样写吗?这种内容是打算写给谁看啊。

“——好了,大小姐,今晚就先这样告退吧,我已经在隔壁房间帮您准备好替换的衣服了,走吧。”

秋晴感觉受到深刻的打击,而准备离开的赫蒂耶则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条丝巾,用来遮住主人的脸。

“喂,这里的电呢?”

“等我们撤退之后就会立刻恢复,我们也会负责修理窗户跟打扫地板,请放心。”

大地跟赫蒂耶之间做了一段例行公事的对话,但秋晴依旧没办法恢复……怪了,为什么大地一点影响都没有,那家伙为什么完全没有遇上不讲理对手的感觉啊,这样一来……好像自己真的那么好色,让他更加消沉。

秋晴叹了口气,目送两人的背影。虽然只是想亲眼看着这两个造成自己辛苦了大半天的主要原因离开……但爱榭突然停步并转过身来。

“……大小姐?”

赫蒂耶很快注意到而出声,但她完全没有反应,不知为何还朝秋晴走了过来。

面对着无法理解的行动,秋晴只能讶异地看着这位接近自己的学姐,照理说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开始第二回合吧,也不至于忘记东西没拿。完全搞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实在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结果他只能呆站在原地,爱榭一直接近到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清她纤细脸庞的距离才停下脚步。

然后就这样把手伸过来……

她缓缓地,以太过自然而让人无法反应的动作,双手缠着秋晴的脖子抱了上去。

滑顺到仿佛能紧紧吸住一样的柔软肌肤感触,跟轻轻靠上来的体重,让秋晴这才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想要出声——

“——衷心祈祷有一天能够受到您的宠爱。”

这句在耳边小声呢喃的话,让他原本想要发出的声音整个收了回去。

……刚刚的、那个声音……是爱榭吗?细微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但又有一股直冲脑髓的舒畅感,明明应该很惊讶,却不知为何有股安心感,让人没办法正常思考……

——等秋晴恢复意识,爱榭已经离开自己的身体,朝向侍女所在的走廊移动,看来这出人意料的行动让她非常满足。

爱榭似乎是感觉到了房间主人呆然目送的视线,她在半途转过身子微笑行礼,接着才默默离去。

一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秋晴就像要把全身的内脏呼出来般大大吐了一口气。

为了确认两人已经离开,秋晴持续盯着走廊的方向十几秒。但黑暗中已经没有任何人,也感觉不到有谁躲在附近。虽然那个侍女可以很轻易地隐藏气息从背后接近,但她不太可能丢下半裸的主人。

确定房间里只有自己跟大地两个人后……秋晴便全身脱力地坐倒。

“……好累啊。”

“……同感。”

看来连半途参战的大地都消耗了不少精神,声音里没有平常那硬派冷酷的感觉,反倒带着些许无力感。

秋晴也觉得有些抱歉,轻轻搔着后脑勺:

“大地,谢了。要是你不在真的会很惨吧。”

“……的确也是啦。”

“啊啊,这下我真的亲身了解到隐私的重要啦。”

昨天早上,只不过是拉开帘幕看到睡相而已——原本以为只是小事,却大错特错。毕竟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最好多尊重个人的领域,没有获得许可就随意侵入可能会发生不得了的事。

秋晴对自己稍微又成熟了点的想法有些感慨,大地则是哼一声把脸转开:

“……知道就好,以后也要多注意啊。”

“啊啊,没问题,要拉开帘幕前一定会先讲。”

“没有回应的话绝对别开喔。”

“喔喔,知道了,我会遵守的。”

看来气氛轻松了不少,如果能透过失败跟混乱的经验来加深感情,那这次事件其实也不算坏事……不过,以后会很辛苦就是了。

“……好啦,那么在吃晚饭前我要先去洗个澡,你呢?”

“我在房间的浴室洗就好。”

“这样啊。”

根据刚刚的经验,秋晴决定不要硬邀请他,运气不好可能会在大浴场遇到轰并引发小小的战争,当然风祭大吉那家伙也会特地跑去大浴场……为了秀他的裸体。

所以说那边绝对不是可以放松的空间,的确不太适合大地。

秋晴暗自点头,开始准备内衣裤跟便服,虽然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长时间下来眼睛也习惯了,所以他轻松地准备好了衣服。

“那么,待会儿见了。”

“啊啊。”

对正要进入浴室的大地打个招呼,秋晴便离开了房间。

走廊上正常的灯光有些耀眼,但能够接触到文明也让人安心。

眼睛很快就习惯光亮的秋晴,在走廊上边走边想。

——结果,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又是夜袭又是自杀未遂的,明明就是意外事故却还故意要锁定我,最后居然还出声讲话。

……不,仔细想想其实不难理解,就是因为认真抱持着信仰才会做出这些事,从她刚刚那只让自己听到的说话声音来看……根本就没有放弃结婚吧。

虽然有宗教问题,但那种水准的美女对自己抱持真挚的好感……确实是会有些动心,但说实在,不想有所牵扯的想法也差不多强烈,只是交往的话还没关系,直接结婚实在跳过太多步骤了吧。

接下来一年内——在爱榭放弃前的每一天如果都像今天这样混乱,身心都会有很高的机率累坏吧,不对,在累坏之前可能就已经给赫蒂耶宰了。

为何还这么年轻就要承受结婚跟丧命的恐惧啊?秋晴打从心底感到难受。

“……啊——真是太惨了。”

这时候刚好低头的他,发现忘了带毛巾出来。

看来自己应该真的累了吧?想着想着,便转身往回定。

秋晴打开房门,里头的电灯已经恢复正常,也就是说那两个人已经顺利溜出去了。

看到熟悉的房间恢复成熟悉的状况,秋晴不禁安心地哼起歌来,并打开洗手间的门——

刚好跟衬衫脱到一半的大地四目相接。

面对突然僵硬不动的室友,秋晴轻轻举起空着的左手说:

“不好意思,能不能帮我把那边的毛巾拿过来?”

“…………”

虽然要求帮忙了,但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的嘴唇看起来好像在发抖,怎么了吗?从季节来看应该没有这么冷吧。

这么想的秋晴歪着头……突然注意到大地身上穿着奇特的东西。

制服的立领衬衫钮扣已经解开,正面呈现开放的状态,但是衬衫底下并非裸体,而是一种与汗衫不同的白色布料。

秋晴本来以为是绷带,但马上就注意到有些不一样,由于是从胸部到肋骨下方附近一圈一圈缠着,所以应该就是缠胸布吧,以前在黑道电影里面有看过。

秋晴感叹一声后,露出笑容说了:

“你还真会做些异于常人的事呢,我听说那个东西在紧急的时候可以用来止血吧?不过——”

秋晴正准备接着说“不过因为要先脱衣服所以可能处理会比较慢一点”的瞬间,浑身颤抖的大地先把衬衫拉起来遮住正面,接着以几乎要震破鼓膜的音量怒吼:

“——你给我去把隐私这个词的意思查个一百遍再回来!”

被吼声吓到的秋晴,完全忘了要拿的东西就跑出洗手间,在脑袋里面翻起字典。

隐私的解释写着——【私生活,个人的秘密,进房间要脱鞋,没有许可禁止进入】。

“不过,都是男的应该不需要这么生气吧……”

才小小地抱怨一下,就听到东西砸到洗手间门上所发出的巨大声响,吓得他赶紧拔腿跑了出去。

好吧——或许也是理所当然吧。

在那之后一个星期,大地的心情都差到最低点,两人独处时秋晴都过得非常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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