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八话

「任我差遣一次——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给我好好等着吧。」

瑟妮亚.伊织.弗雷姆哈特带着胜利者的傲慢笑容说完,便转头离开。

以对决来说,「赢家可以对输家做出一项要求」这种惩罚是很常见的,但要是不慎选对象,可能会发生完全笑不出来的悲惨状况。

然后,或许该说理所当然——秋晴真的完全笑不出来了。

「哼哼……听好,这可是女王大人的命令!」

瑟妮亚把手上的鞭子用力一拉发出绷紧声,看来正在兴头上。

那身游走尺度边缘的紧身皮衣,感觉就像邪恶组织的女性干部一样。

她低头看着跪在地上并因屈辱而全身颤抖的秋晴,然后——把脱掉高跟鞋的右脚稍微抬了起来——

「来舔我的脚作为服从的证明吧,没错——就像狗一样摇着尾巴,展现出接触高贵人种肌肤的喜悦吧!」

「谁、谁会做这种事啊!」

理所当然的拒绝后,瑟妮亚眼中便闪着异样光芒笑着说:

「丧家之犬不是很适合这种行为吗?还是说你想毁约?平常不是牙尖嘴利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吗?自己说的事情就毫不在意地毁约啊……果然是令人唾弃的贱民!」

「什么!?就算是从育科,在精神上也绝对不会输给你们!」

「那你就用身体证明男子汉说一不二的精神啊!来吧,乖乖跪在我面前低头从脚趾开始好好舔一遍吧!」

「唔……唔……!」

「唉呀、怎么了吗?明明就不是什么困难的要求,你想拖拖拉拉到什么时候啊?」

因屈辱而全身颤抖的秋晴,为了守护尊严而不得不抛弃尊严弯下身,怀着处理爆裂物般的心情伸手扶着她伸出来的右脚。

「哼……哼哼,这画面真不错!像你这种人果然还是最适合跪着!」

「呃……可亚?……」

「真是令人愉悦……嗯……哼哼,真不愧是像狗一样专门服侍人的,看来你还满有帮人舔脚的才能嘛?你干脆就一辈子这样——」

「——舔脚的才能到底是什么鬼啊……」

在整个发展变得莫名其妙后,秋晴边吐槽自己边结束掉这些逃避现实的幻想。

他想要忘记这种大热天跟行李的重量——所以试着思考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但看来是设定上出了点问题……该说光是穿着紧身皮衣拿着皮鞭就已经走歪了。

本来秋晴是觉得只要想些比现在更惨的状况,至少会觉得现况还算可以接受……嗯,看来是想得太简单了,处于辛苦的状况下去想像恶梦,只会让内容朝着无法理解的方向胡乱发展,至少刚刚就已经证明这点了。

秋晴很烦闷地拾起头:

「…………呜啊……」

——眼前一片夏天独有的景象,让人差点头晕目眩。

耀眼过头的太阳挂在湛蓝的高空中持续发光发热。

反射阳光并揭起海浪拍打岸边的,则是更加蔚蓝的大海。

无人的沙滩看起来也闪耀着光芒,让人想立刻踏上去。

灼热的酷暑,温热的海风,在在强调着此刻是夏天。

「……会死,这样下去一定会热死……」

秋晴垂头丧气地靠着路旁的护栏并把手肘撑在上面,嘴上更忍不住抱怨起来,不过这也没办法。

蓝天大海,还有仿佛烤肉般的气温。

……在这样的状况下,为什么还得依照从育科的制服规定,穿着立领衬衫还把扣子全部扪上,并套上常礼服外套且穿着西装裤啊?到底有谁能在这种状况下露出爽朗的微笑啊?

虽然说夏天的阳光可以杀人,但全身都是黑色长袖才真的会死人……就算透气再怎么好、穿起来有多舒服,在这个温度之下全都没有意义,全身的汗水绝对已经穿透衬衫渗进外套了。

如地狱般的酷暑,海风也不断地吹抚在汗如雨下的脸颊上,再加上两手拿着重到不行的行李——

「喂,你是想休息到什么时候啊!」

……还外加一阵尖锐的声音催促,这不愉快指数绝对高得吓人。

秋晴不耐烦地拾起头,看到两手叉着腰的瑟妮亚傲慢地俯视自己,虽然会形成这副构图是因为坡道的关系,但还是很令人生气。不论是清凉的白色小洋装、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拿,还是那头跟平常一样光看都让人觉得很热的电钻发型,全都很令人火大。啊——可恶,这是什么拷问啊!

「还不都是你想散步才会遇到这种事啊,你不是有钱人吗,为何不坐计程车!」

「哼,真是不解风情的男人啊。我很久没在这附近四处看看了,当然会想要用走的啊,如果真的要坐车也不需要叫计程车,直接要我家的高级轿车来接就好了。」

「那现在就叫车来接啊!不然也帮忙拿点行李吧,这些几乎都是你的行李耶!好歹也自己拿吧!」

「这也是实习的一部分……哼哼。」

虽然她讲的很有道理,不过嘴角看起来倒是很开心,正因为她很清楚秋晴根本没办法反抗,所以正沉浸在占有优势的快戚中吧。在刚刚的幻想中还说出叫人舔她的脚这种话,这个电钻到底有扭曲啊。

「……啊——可恶。」

秋晴狠狠瞪了在太热天连一滴汗都没有流的瑟妮亚一眼,然后重新打起精神离开路边的护栏。

在这里发牢骚只会浪费体力,汗也不会停下来,看来只能乖乖压抑不满的心情听从那个任性电钻,以尽快抵达目的地会比较好。在精神上维持优势摆出从顺的态度才是正确答案啊,思。

虽然每跨出一步都有强烈的疲劳感袭来,但秋晴实在不想让看着这边的瑟妮亚笑得更开心,所以努力强忍着不显露出来。

秋晴紧咬着牙,边训斥着自己边迈步前进。

瑟妮亚理所当然地点着头,转个身背对自己继续走,那身衣服凉快得连肩胛骨都能看见,真是令人羡慕啊。至于雪白到似乎能看见血管的肌肤,跟纤细中带有圆润感的腰部线条,老实说这些都不重要,现在只希望她能分一点凉爽的感觉来。

这些即将在心底破裂的愿望,让秋晴大大地叹着气。

然后,瑟妮亚就像是听到了秋晴的心声一样,在这个瞬间回过头来:

「打起精神,快到了。」

「……真的吗?要是敢骗人我一定会闹到你心跳停止才收手。」

「谁会撒这种无聊的谎啊,还有……我想想看,差不多再定个五分钟左右吧。」

瑟妮亚说完,便以优雅的动作把挂在肩膀上的长发往后拨开——

「再过不久就到我家了。」

这明明是个好消息,秋晴的心情却很复杂,一半是高兴,另一半则是想掉头回家。

因为接下来一定得去那个金发电钻的家。

而且还不是去就好。

——是要住上三天两夜。

「…………真是的,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啊……」

想起这完全看不到未来的大小姐家庭访问,秋晴就忍不住叹气。

「再过不久第一学期就要结束了。」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因此从育科的餐厅还没有多少人——其中一个角落,同寝室的两人正占据一张六人座的桌子静静地吃着早餐。

听见大地这突如其来的话语,秋晴一边在面包卷上涂着奶油一边回答:「是啊。」

如今是期末考跟补考都已经结束的七月中,这个礼拜上午的课程只有欣赏戏剧跟演奏会等等优雅又轻松的活动,所以心情已经半进入暑假模式了。

不过从育科下午还是有课要上,而且好几次都累得半死。明明是夏天却要在跟南极同等的寒冷下练习裁缝,秋晴实在受不了而向教师代表深闲提出意见,却反而挨了顿说教。据说那是为了要在进行假想雪山遇难的训练前先让身体习惯,并练习在极限状况之下维持集中力……执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需要在危险区域拯救人命的工作啊?

话说回来,这星期过完第一学期就结束了。从转入白丽陵后感觉每一天都很漫长,不过总算是等到暑假了。

「放暑假时大地要回老家吗?还是说会暂时留在这边?」

「这个嘛……中元时可能会回家一个礼拜,其他时问就没有特别预定。」

「是吗?也对,难得的暑假应该想要好好休息吧。」

如果提出申请,暑假期间还是可以做服务活动,不过应该没有人自愿吧,此外似乎也有一些针对长期滞留的学生所准备的特别课程,但现阶段还不明。

秋晴觉得这些等到暑假开始再想就好,接着咬了一口面包。才出炉的香气跟松软的口戚都无可挑剔,刚涂上的奶油也是使用从某个牧场送来的新鲜牛奶手工制成的,一入口就可以感觉到浓厚的口戚,吃完后齿间也会留下淡淡的余香……这就是所谓专家的技巧吗?

只不过是早餐,就让人有着异常的满足戚,虽然表面上并不是很豪华,但立刻就能感觉出单品的品质都非常高,就连柳橙汁都是现榨的。

据说是要让自己的味觉能符合将来要服务的上流阶级,所以才能吃到这样美味的料理。虽然深闲还说如果有办法就把口味也偷学起来……不,这不可能吧,这种手艺绝非一朝一夕能学起来的,所以这三年问就好好享受这些美食吧。

秋晴从一如往常的早餐得到一如往常的满足感,接着把思考转回跟大地的话题:

「大地的老家在哪里啊?东京都内吗?」

「目前足在东一只都……不过,要回去的是乡下老家,在近畿地区。」

「啊——是全家人回老家扫墓这样吗?」

「……差不多就像那样吧。」

秋晴暍了口果汁,心想这个问题应该不至于让人回答得那么暧昧不清吧。跟大地的距离感到现在还没办法抓准,这时就要注意不能太深入追问,毕竟谁都有不想让人接触的隐私,等他想说就会主动提出了,还是慢慢来吧。

「扫墓啊……这么说来我也该去一趟了,不过可以当天来回,就等中元节前后随便找一天去就好了。」

「不在老家或是亲戚家里住几天吗?」

「我父母都已经去世了,跟亲戚的感情也不是很好。啊,不过祖父倒是很担心我,还是回去露个脸会比较好吧……」

秋晴从进入白丽陵之后完全没有乱花钱,所以旅费根本不是问题,趁这个机会回去一趟应该不错。

「好久没有溪钓了呢……这么说来,你乡下那个家大概是什么感觉?」

「嗯……该怎么说呢……在什么都没有的深山里,不但人烟稀少,还会出现鹿、山猪甚至是熊,有时候会看见野兔跟山羊,不过蛇、蝙蝠跟水蛭也有出没所以要很小心。」

「……那里真的是乡下吗?还是动物园啊?」

因为听得让人怀疑起这真的在日本,使得秋晴忍不住吐起槽。大地露出反抗般的表情稍微鼓起脸颊说:

「反正我们家超级乡下啦,不过至少还是有电可以用喔!」

「你的标准实在很奇怪……咦,怎么回事?」

正当秋晴产生兴趣想深入了解时,却突然皱起眉头。

他好像听到什么声音——而且这声音还一直在持续着。

啪睦啪嚏地带有股慌张感,仿佛人在跑步的声音。

对面的大地眯起眼睛看向餐厅入口,秋晴也跟着他把视线栘往大门。

瞬间——门碰地一声开了。

这刺耳的噪音让人不禁皱眉,但当秋晴看见站在走廊上的人物时……讶异跟困惑也跟着倍增。出现的并非身着女仆装或常礼服的从育科学生,站在那里的只有一个穿着红色连身形式上育科制服,留着夸张法国卷发型的日英混血女生。

眼神闪着光芒,肩膀随喘气而起伏的正是瑟妮亚.伊织.弗雷姆哈特,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那家伙搞什么啊……?」

「……看起来好像是在找人。」

秋晴也点头认同大地的意见,而眼睛有些充血的瑟妮亚则是往餐厅四处张望……不,说是四处张望实在太温和了,那根本就是野生猛禽在寻找猎物的动作,这距离超越常轨只有一步之遥吧。

看到金发电钻的模样,秋晴打从心底想着绝对不要跟她扯上关系。

虽然秋晴不断祈祷她的目标不是自己,但就在这时候瑟妮亚的蓝色眼睛像突刺般捕捉到秋晴——

「果然在这里!」

残酷地宣告确定目标后,瑟妮亚就大步往秋晴走了过来,就连空腹的秃鹰都不会有这么猛烈的气势吧,秋晴真的觉得让这种人缠上实在很悲惨。

他无奈地把撕开的面包放回盘子上,来到桌边的瑟妮亚也在身旁停步,从那一脸胜券在握的笑容,就可以闻出麻烦的味道。

「哼哼……看来是赶上了,虽然俗话说忙中有错,但在严苛的竞争世界还是讲求电光石火,先下手为强!」

明明还在喘着气,瑟妮亚就急着讲些摸不着边际的话,还露出极具攻击性的笑容俯视着秋晴。

「所以说我才会专程跑到这种地方来!听好,你只要先全心全意向无上的光荣表达感谢之意,然后乖乖说出同意的词语就够了!」

「……身为一个正常人的我依然无法理解你的话,总之我拒绝,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就是拒绝。」

「我没有要你同意刚刚那段话,要你同意的是——这个!」

瑟妮亚很冷静地吐槽回应,然后以手掌往秋晴眼前的桌子上重重一拍。还有人在用餐耶,这个大小姐怎么这么不懂礼节。

打算出声抱怨个一、两句的秋晴才刚要开口……就注意到桌子上的东西。

刚刚瑟妮亚用手拍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片。

他感觉以前有看过一样的东西,于是伸手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下……果然没错。

「这是、考试用的……搭档卡片……?」

「没错,另外还有一件事——」

秋晴以疑惑的眼神抬头看着讲到这里便停顿下来,还高傲地双手抱胸的瑟妮亚。基本上自己没听说过暑假将届还有从育科考试,而且也无法想像要考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这绝对不是好事。

秋晴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了,瑟妮亚则是依旧两手抱胸,或许她是想展现自己的伟大,但总觉得变成想强调她的大胸部……说真的视线有些不知该往哪摆,但又怕气势输人而不想转头。

「——之前的那笔帐还没算呢,是你自己说可以任我差遣一次的喔。」

「啊……?那个,确实啦……就是输掉西洋棋时的事情吧?」

听完这话,秋晴才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补考结束后,在跟瑟妮亚下西洋棋时被四季镜的姊姊找去,想说反正不可能输就随口说了「如果你能从这种状况下逆转就任你差遣一次」这样的话。

……不过,当时的结果是由四季镜发挥她一如往常的脱线功力弄翻了棋盘,一般来说这场对决应该不算数才对。

没想到这个电钻居然——

「明明就是你输了啊?虽然四季镜同学弄翻了棋盘,但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你啊……」

「我的命令就是——『这次考试要指名我做搭档』!」

秋晴正想要从常识来对她那不合常理到极点的发言吐槽……但瑟妮亚最后那句话,又让他把想说的话收了回去。

她、刚刚说什么?命令足,指名她当搭档?这怎么回事?

秋晴努力整理着脑袋中颇为混乱的思绪,并举起一只手—不意瑟妮亚等一下:

「呃,先等等喔,那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只要这次的考试指名你当搭档就好了吗……?」

就算自己复诵了一次,秋晴却还是没有任何确实的感受,这么做对瑟妮亚并没有什么好处,也算不上惩罚,反而该说是自己赚到了。

如此一来会觉得有什么内情也是很合理的,然而:

「当然,我可不准你拒绝,任凭差遗这句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喔,日野秋晴!」

听她一边喘气一边说道,秋晴意外地开始认为真的无法拒绝了,这不是发自从属观念,而是源自「就算拒绝也是没完没了地浪费时间吧……」这种放弃抵抗的想法。

秋晴对于自己这么达观虽然有点自我厌恶……不过这也没办法,总比被要求一些更过分的事情要好多了。

叹一口气,秋晴拿起桌上的搭档卡片回应:

「……知道啦,下次的考试会确实指名你……这样可以了吧?」

「嗯,很好。」

看着瑟妮亚那充满自信的笑容,还是会对于这个判断正确与否而感到不安。

果然应该再多加思考才对吗——正当秋晴开始后悔时,保持敞开的入口方向又传来一阵啪嚏啪嚏的脚步声。

当秋晴心想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并往那边望去……

「……朋美?」

就看到随着肩膀上下起伏喘气的青梅竹马彩京朋美站在那里,看来这家伙也是一路跑过来。为什么这里的大小姐们都这么不注意公共礼节啊。算了,毕竟朋美跟自己一样是平民出身嘛。

就算如此,这家伙会这么慌慌张张登场的画面倒是很少见。以她这种装乖技巧连职业演员都自叹不如的人,既然要扮演好学生就该更加谨慎才对。

就在秋晴想着到底有什么事的同时,朋美也跟瑟妮亚一样马上就看着这边,并很懊悔地咬着嘴唇。

「……弗雷姆、哈特同学…………你、果然、在这里啊……!」

「是啊,就在刚才我已经跟这个庶民约定好要在下次的考试指名我了。」

讲完这段仿佛胜利宣言般的话,瑟妮亚就将手放在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这家伙是哪个邪恶组织的女干部啊?

由于还有很多疑问跟想吐槽的地方,秋晴也试着找寻插话机会,却因逐渐紧绷的气氛完全插不上嘴……或着该说,不想因为插嘴而遭流弹波及。

所以就只能自然地看着两个人对话。

或许是因为跑步的关系造成血压上升,朋美平常戴着的好学生面具也脱落了一半,她以好战的眼神瞪着瑟妮亚说:

「看到弗雷姆哈特同学一大清早就跑出宿舍,我就多少有些预感了……果然变成这种发展……!」

「哼哼哼,那当然啦,虽然说有胜利者的权限,但我还没有不讲理到会要他推掉已经接受的要求,这么一来就只能比任何人都早一步定下约束啦!」

「……一大早就能正常思考还有办法运动真是了不起,好令人羡慕啊。」

朋美难得不讽刺地说出真心话。如果秋晴没有记错,朋美从小学就很不擅长早起。虽然应该是有低血压,但她还是以毅力弥补过来,不但没迟到过还拿到全勤奖,实在是不服输到异常的地步了,真不想与她为敌。

然而目前站在与她敌对立场的瑟妮亚,则是露出确定自己处于优势的笑容:

「——既然彩京同学对这个庶民有兴趣,也想把他放在自己手边,那么就绝对会将卡片给他。只要能阻止这件事就算是有收获了……而且这也是个好机会,能好好教育这一直改不了态度的男人。再不让他认清自己的身分,可会贬低我们高贵的弗雷姆哈特家族。」

「……是吗,那么就请弗雷姆哈特同学跟秋晴同学相亲相爱地度过吧。」

电钻讲着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而微笑的黑心女也同样说着令人无法理解的事。

秋晴根本搞不懂眼前这构图的意义……但还是忍不住吞口口水。

他心里虽然没有根据——但不知为何确信最后自己得独自负上所有责任。

在异常紧迫的气氛之下,朋美重新戴上好学生的面具,踏着优雅步伐……走到大地身旁停住。

然后向一脸惊愕抬起头的大地递出一张卡片,虽然秋晴没办法看清楚那是什么,不过从这个状况来看也不需要确认了。

「总之,大地同学——能请你收下这个吗?」

「……要我收下当然是没问题,不过……」

虽然语气罕见得有些慌张,但大地还是收下了卡片,也不是无法理解他的心情啦,毕竟突然被拉上舞台后还能维持;贝步调的只有相当程度的怪人。

接着身为怪人同时也是制造出这股气氛的青梅竹马大小姐,在用餐声响完全消失的餐厅里以响亮的声音说:

「这次考试跟前两次有点差别,而跟之前不同的最大理由,可能就在于考试日期是在暑假开始后。」

「……什么差别……喂,我可没有听说啊?」

秋晴理所当然地抗议,但瑟妮亚则依旧两手抱胸看着旁边,毫无反应。虽然是马后炮,不过这家伙的沟通能力真的很有问题。

秋晴放弃向拒绝说明的瑟妮亚求助,转头看向朋美,这家伙则是因为周围的目光而温柔地笑着说:

「今早上育科学生的房间应该都有收到信封,里面装了搭档卡片跟这次考试的说明,当然也没有禁止传达给从育科的学生知道。参加考试的学生必须在考试前将担任搭档的卡片送去给深闲老师,详细状况应该会在今天上课时说明。」

「……虽然还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不过这次考试很重要吗?」

「是啊,某种意义上来说很重要,因为考试内容可是——」

在这个点梢做停顿后……朋美接着说道:

「伴随搭档一同前往搭档家里进行三天两夜的寄宿体验呢。」

——宣告的内容,让整个餐厅里议论纷纷。

附带一提,秋晴也半张着嘴停止思考。

寄宿?三天两夜?伴随?

——为什么会这样啊?

「那么大地同学?你肯接受我的邀请吗?」

「不、不是……如果要寄宿、我、我……」

「啊,当然不用立刻回答喔?我也不会强迫你,如果想拒绝的话可以直说喔?」

朋美就在陷入混乱的秋晴面前跟大地谈论着考试的事,面对因动摇而明显想拒绝的大地,朋美摆出更加爽朗的笑容靠到他的耳边……似乎说了什么悄悄话。

——瞬间,大地的表情明显变得很僵硬。

完全无法猜测朋美说了什么的秋晴只能歪着头——

「……我知道了,这次考试还请您多指教。」

这是什么样的心境变化啊,大地居然这么干脆地接受邀请,只是脸色好像又变差了。

朋美以理所当然的表情点着头,而瑟妮亚则是不太开心闷哼着,大地则像是很快就后悔了般叹着气……

然后秋晴思考着接下来即将在现实中发生的事。

——要去瑟妮亚的家?

到对方的家里去……虽然说是考试,不过这应该是为了今后的教学,让学生去正脾大小姐家里体验佣人们的工作内容吧……

该怎么说呢,如果换个角度来看…………不、绝对不可能有那种事、不过……

虽然秋晴尽可能把陆续浮现的可能性都否定掉,但这些幻想仍残留在脑中不肯离去。

秋晴抱胸低着头思考,毕竟自己心里有件一定得最优先解决的事。

因此,就连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大量玫瑰花办,秋晴都一概无视。

「哼……看来场面非常热闹啊,各位还真是善解人意,居然在身为主角的我登场前就先炒热了气氛。」

「……风祭同学?」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机出现在这种地方……?」

——就算听到那似曾相识的自恋声音,依然完全忽视。

「还用说吗?只要是聚集众人目光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我风祭灯一朗,即使没有那个打算也会自然而然站上引人瞩目的舞台,这就是上天的指引吧?」

「……」

「……」

「风祭大人……今天也很帅气呢……!」

「真的耶……啊啊,今天真是幸运日啊。」

就算原本处于死对头状态的两人渐渐清醒过来,即使靠感觉都能知道从育科的女学生们很兴奋地看着谁,但仍然全力忽视。

「呼……看样子话题的中心物品就是搭档卡片了吧?真是刚好,我也有一张喔。」

「灯、灯一朗大人!请把那张卡片给我吧!」

「啊啊,好好诈,怎么可以抢先!?请风祭同学别管这个眼镜女把卡片给我吧!」

「不,还是应该要给外表跟爱都更胜一筹的我才对!!」

「唉呀唉呀,真是烦恼啊……虽然我的爱无限,但卡片只有一张,到底要由谁作为代表来接受我的爱呢,这实在很难选择啊,如果能有另一个我的话——我就可以把卡片交给另一个我了!」

…………这什么蠢到家的三流闹剧。

秋晴用力搔了搔头,斜眼看着一脸不满站在那里的瑟妮亚——并再次确认绝对不可能。

虽然是考试,不过居然会邀请自己在暑假时到家里去住,那简直就像是——

对自己有好感。

「…………应该是、错觉吧。」

秋晴以自嘲的语气说给自己听,不过那「该不会」的幻想依旧占据在脑子里,他只能用力摇了摇头。

——到了考试当天。

「啊——可恶,果然是我的错觉!这种待遇实在太过分啦!」

秋晴有点自暴自弃地喊着,连汗都没法擦的这个状况让他忍不住要一吐怨气。

在这种残酷的状况下已经走了超过三十分钟,普通人恐怕早就因为中暑而晕倒了。看来这两个月一直接受那些变态课程的训练,已经让身体有了奇妙的免疫力吧,但他还是高兴不起来。

走在前面的瑟妮亚脚步依旧轻快,有时候还会转过头来说「怎么那么慢,别拖拖拉拉的赶快走!」或是「哼,真是没用」之类的,也让秋晴心中点起了不输给气温的怒火。

都已经被逼着在大热天下走路,还得听这个电钻要任性,真不知道要让她要着玩到什么时候。受到这种残酷的对待,秋晴的脑子里怎么可能继续去幻想那些她其实对自己有意思这种无聊想法,如果是轰可能还会说「这些也是爱情的表现!」但这种充满S倾向的爱情还是免了吧。

其实秋晴的怒火大约有一半——是对抱着一丝,真的只有一丝丝期待的自己感到羞耻的愤怒。

还有,期待落空也是原因之一,这下已经完全确定是胡思乱想,要说没办法也是理所当然啦。

「……再怎么说也是四分之一血统的混血儿,我还以为老家是在国外呢……听到不需要护照时确实有思考在国内的可能性,但总觉得应该是在旧轻井泽或六麓庄,东京都内的话就是白金、代官山或麻布地区(注:都是有名的别墅豪宅聚集地)……」

「你嘀嘀咕咕在念些什么啊,有那些闲工夫不如走快一点!」

「啊啊啊,吵死了!居然就这样把庶民的幻想彻底破坏,你应该有其他的台词该讲吧!」

本来脑中思绪已经不知被瑟妮亚以她那尖锐的声音打断几次,让秋晴忍不住提高音量回应她。

面对这庶民代表的痛苦控诉,身为大小姐的那个电钻很讶异地皱着眉头:

「……你到底在抱怨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啊?我可是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喔。」

「我想抱怨的是地点啊!身为一个混血儿大小姐,你日本的家为什么——为什么会在热海啊!」

这位执事候补生打从灵魂深处发出的疑问之箭,让瑟妮亚有点招架不住,但说实在,秋晴受到的打击更为深重。

因为这里是热海啊!如果只看碧海蓝天水准倒是相当高,但这里是热海,是有名的温泉胜地,在路上擦肩而过的有相当比率是老年人,街上也到处都是贩卖土产跟温泉馒头的店家,还可以在海风中闻到硫磺味,是个彻头彻尾的观光胜地。

这里……这里便是就读世界闻名的白丽陵那位日英混血金发少女老家的所在地,怎么想都不对劲,感觉像是被骗了。

秋晴带着重重的恨意抬头瞪着瑟妮亚,这时她总算露出一副难堪的表情把脸转开:

「……有什么办法,父亲大人不管怎么样都想盖一栋拥有优质温泉的豪宅,本来是有列出草津跟汤布院做为候选地点,最后因为母亲大人的要求而选在距离东京比较近的热海。」

「……那也不需要……选择这种具有疗愈效果的地方吧……」

「所以说没办法啊!父亲大人因为工作的关系在东京买了一栋设计师公寓,一周有五天住在那边,所以想在周末靠温泉消除身体的疲劳,这样的话我们也只能点头赞成了嘛!」

「应该要强硬抗议才对吧!你这样还算英国贵族吗?应该要住在更有异国风情而且更像有钱人会住的地方才对吧!!」

「——温泉很棒的喔!?迷上之后绝对会无法自拔!」

「连你也迷上温泉了啊!」

「这有什么不好吗!?」

当然不好!把我的梦想跟希望都彻底毁灭了,一点都不好!」

「谁管这种事情啊!?」

「闭上你的嘴给我道歉!为你玩弄我心灵的行为道歉!」

脑袋过热的秋晴根本已经无法理解自己在说些什么,但还是不想停下来也停不下来。

既然如此就干脆大声怒吼直到缺氧倒地算了,秋晴用力深吸一口气——

「…………呃?」

突然注意到有什么不太对劲的秋晴中断了怒吼。

几乎在这同时,原本怒视着他的瑟妮亚也在看了看周围后,表情变得有些扭曲。不过这也没办法……或者该说秋晴的脸色也差不多。

因为专注于吵架,他们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在不知不觉问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而且已经不能用错觉敷衍过去了,所有人都睁大眼看着两人并窃窃私语地交谈着。

「……太太、你看那个……」

「……弗雷姆哈特家的……是啊,白丽陵的……」

「……打情骂俏呢……」

「天气明明这么热,年轻人的精神真好……」

「……他还说被玩弄了呢……」

「……哎哟……玩弄是吧……」

从周围听到许许多多的声音,秋晴差点就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明明自己完全没那个意思,为什么会变成午后三姑六婆们打发时间的话题中心啊?

而且——其中一方的身分看来已经完全曝光了,应该没多少人知道白丽陵从育科的男生制服是这样的执事服,但就读白丽陵的混血儿大小姐在当地肯定相当出名。

外表出众的年轻金发美少女,加上一脸凶恶服装又引人注目的青年——这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啊,光想像都快晕过去了。

……总而言之,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尽可能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别再引发进一步的丑闻。

秋晴很快地对瑟妮亚使个眼色,她也立刻微微颔首,在这样的紧急事态之下很快就取得共识。

「——快跑!」

「了解……」

瑟妮亚像野生狐狸般提起脚跟跑了起来,秋晴也跟在她后面全力奔驰。

已经完全搞不清楚脸上的热度到底是因为阳光,还是那个令人想要去死的丢脸状况。

「……这里、就是你家了吗?」

「正确来说是在日本的家,英国的老家科室比这里还大十倍以上喔。」

听到瑟妮亚的炫耀,秋晴很难得没有反驳,只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从刚刚发生无意义争吵的地点花几分钟抵达的弗雷姆哈特家住宅,在秋晴眼中已经是栋不得了的豪宅了。

不过,这并非那种在电视上看到的欧式豪宅,基本上还算是日本等级的建筑物,琥珀色的墙壁跟酒红色的屋顶虽然显眼,但除此之外就只是在普通广大的建地里盖了一栋普通大小的两层楼建筑而已——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感觉,并没有令人惶恐的压迫感。

「房间总共八间,除了大厅、酒窖跟有天然温泉涌出的桧木浴场外,与一般庶民的住宅应该差不了多少吧?」

「……不、光是房间数量就已经不正常了……嗯、其实也对啦,虽然这样说有点失礼,但确实没有想像中那么大。」

「没办法啊,并不是金钱上的问题,主要是土地难以取得,为了要在能俯瞰大海的地点,建造拥有直升机起降场的庭院,最后就只能盖出这样的规模了,无论如何均衡还是很重要的。」

「或许真的是这样——不过,的确是很有品味的住宅啦。」

虽然秋晴不太能分辨设计的好坏,但总比那些看一眼就觉得异常的豪宅好多了……

呃、等一下,差点就忽略了一件事,为什么会把直升机起降场当作条件之一啊?秋晴开始觉得差一点就理所当然听过去的自己价值观出现问题,已经让白丽陵那夸张的金钱观彻底毒害了。

「好啦,不要一直在门口拖拖拉拉了,赶快进去吧。」

「……喔喔。」

稍微受到打击的秋晴重新拿起行李后,瑟妮亚便按了一下门柱上的电钤,那扇约三公尺高的大门在数秒后就自动横向滑动,敞开通往里面的路。

瑟妮亚迈步往玄关口走去,跟在后面的秋晴则是不安地四处张望,虽然自己也觉得这模样很土,但还是以在意的事情就是会在意的理由为自己辩护。

抵达距离大门不到三十秒的玄关,这次没有任何通报门就自动打开了——

「大小姐,欢迎回来。」

从里面出现的女性露出非常开心的表情说着,并深深行了个礼,看起来很凉爽的水蓝色连身裙上面披着一件从腰部绑住的围裙,非常有可能是弗雷姆哈特家的佣人,外表约二十五岁上下,深褐色的中长发加上茶色的瞳孔,外表跟瑟妮亚一样完全不像日本人,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发音完美的日文,让人感觉非常不协调。

秋晴吐了口气,在心中微微感叹这就是真正的女仆。明明已经看过像深闲、赫蒂耶还有餐厅雇的那些人等众多女仆,不过在看到没有夸张的超人级变态专业能力的人时,还是稍微安心了一点——

「好久不见了,大小姐,那么——这位就是大小姐的意中人罗!」

一……这么久不见居然一见面就讲这种话,你的脑袋里面还是一样乱七八糟啊,安娜。」

「钦款——好过分喔大小姐。连朋友都没带回家过的大小姐,居然会带男孩子回来,任谁都会……」

「才不会这样想啦!啊、真是受不了。赶快走吧,日野秋晴!」

瑟妮亚气得耸起肩膀准备进入家门,而女仆小姐则是很自然地侧身让路,不过脸上依旧是一副不满的表情。

秋晴为了不被丢下而赶紧跟上瑟妮亚……但心中理解了一件事:嗯,这人也是个彻底的怪人,根本不像是佣人,反倒像是普通的女孩子。

果然需要承受较多压力的职业都会对人格产生影响,秋晴在内心如此思考的同时追着那电钻发型往前走,听见瑟妮亚的声音传来。

「这个家里的佣人只有五个,其中一个还兼任父亲大人的私人秘书,所以常驻的只有四个,虽然有时候会临时雇用一些帮手,不过这个人数之于这点程度的宅邸应该算刚刚好。」

「就算你说刚好我也不懂啊……你没有专任的佣人吗?像侍女那样的。」

「没有。啊,以前曾经有过,但进入白丽陵中学部后需要住校,偶尔才会回来,所以也没有安排侍女的必要了。」

「啊——的确没错。」

说明一结束,瑟妮亚就迅速朝二楼移动,途中能看见大到可以让成人躲在里面的水瓶,还有挂在墙壁上的动画风格绘画等等,对于那些奇特收藏品感到兴趣的秋晴,依旧跟在瑟妮亚身后。

瑟妮亚在上楼梯后右手边的第一间房前停下来,转身说:

「这里就是我的房间,先把行李放下来吧。」

「好……呃、那我要睡哪里?不要叫我睡室外或走廊的话哪里都可以。」

陆续放下背包跟皮箱的秋晴发问。

「后面的房间有三个是给访客用的,你自己选个喜欢的用吧。」

「知道了,就这样吧。」

本来以为她会说睡客厅沙发或储藏室之类的答案,没想到能获得人性的待遇。如果是朋美恐怕会若无其事地准备一问狗屋吧,绝对如此。

他稍微安下心来,至少瑟妮亚并不是那种会朝邪恶方向要小聪明的人。毕竟接下来要共

但话说回来,今后的预定行程就更令人在意了。

「……总而言之先安置好行李,接下来要做什么呢?跟你父母亲打声招呼吗?」

「父亲大人很忙,今晚不会回来,母亲大人则要在西班牙待到下个月,所以不需要打招呼了,我现在要去冲个澡,然后先躺一下。」

「嗯,那我也去洗把脸……还有,能不能借条毛巾?」

秋晴也一样满身大汗,何况穿着闷热服装的自己流的汗绝对比她还多,如果得忍到晚上再洗澡,那他希望至少能先用毛巾沾水擦一擦换个衣服。

因为是来别人家寄宿,所以说话还算客气的秋晴……马上皱眉露出狐疑的表情。

原因就是眼前的瑟妮亚脸上出现一抹打从心底浮现的邪恶笑容,并将她自豪的纵卷发往后拨去,她这副仿佛胜利者的自信神情,光看都会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不过,虽然说是不好的预感,但是——

「呵……呵呵……」

在看到电钻忍不住放声笑出来后,就从预感转变成确定了。啊——这算什么啊,就好像才看三十秒就已经猜到冷笑话节目的结果一样……事先知道之后的发展还真是悲哀……

总而言之,先以同情一下这个可怜孩子的心情向瑟妮亚发问吧。

「……什么事这么好笑啊?」

「那还用说吗!这可是我特别使用胜利者权限才取得的光荣时间,不趁现在沉溺于优越感要等到什么时候!」

「……是没错啦,所以我才要问啊,到底怎么回事?」

秋晴故意以成熟的态度回应她,一般人到了这个阶段应该会觉得「咦?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喔?」

然而对方可是失控电钻,算是超乎常人的存在。

她以仿佛已取得天下般的笑容说了:

「接下来可是有绝对会让你打从心底后悔来到白丽陵的最高级地狱在等着你!这个嘛,首先去车站附近买个十公斤的腌山葵回来,当然要用定的!结束之后就去海岸边捡垃圾,然后、然后、接下来是——」

「……啊——果然是这样啊。」

「那当然啦!一定要趁现在,把我至今尝到的羞耻跟屈辱以一千倍奉还给你!」

虽然瑟妮亚堂堂正正地说着残忍的话,但秋晴完全没有生气,反而感到一阵悲哀,甚至有点想哭——这孩子怎么会这么可悲啊。

秋晴举起手做出擦眼泪的动作——然后把手轻轻放在瑟妮亚的肩膀上,两眼直视着她的眼睛说:

「你想表达的事情我已经很清楚了,真的非常清楚——不过啊,瑟妮亚。」

「哟,怎么了吗?要求饶就趁现在喔?」

「……在这次考试中,我的义务只有跟在你旁边见习喔,换言之,在平安把你送回家后,我就只要待在你看得见的范围内见习就好了。」

「……………………咦?」

这一声的音量非常之小,由此可以看出她有多么意外。

从呆滞的两眼跟像金鱼一样反覆开阖的嘴,可以得知这件事对她造成多大的打击。

但秋晴还是必须把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她。

「我猜你根本就没有仔细看考试的说明吧……这次考试比较接近现场考察,主要的目的是要让我跟其他从育科的学生,有机会在近距离观察职业的侍从怎么跟主人应对、执行各种工作等等。」

「……那、也就是说……」

「嗯啊,所以说这次根本没有之前那种——必须要听从搭档要求的条件喔。」

这种事其实只要认真看看考试的实行规则就能知道了,但茫然自失的瑟妮亚什么都听不进去。

即使是途中就已经注意到这家伙应该有所误解的秋晴,在看见她难过地两腿一软跪坐在地的模样后,心情仍然非常复杂,但一想到只不过不能像使唤奴隶般对自己随心所欲居然这么难过,就觉得还是没办法同情她。

跪坐在走廊上的瑟妮亚就这么低头看着地板:

「怎么会……这样的话,我又是……为了什么,用掉我重要的胜利者权限啊……」

「呃,我也说过好几次了,正确来说你根本没有赢。」

「……骗人……这简直是诈欺……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事……」

……她看起来已经有点像嗑了什么危险药物的人了。

面对这种惨状,秋晴叹着气思考起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毕竟她怎么看都不可能立刻恢复原状,或许该请刚刚在楼下迎接时那位叫做安娜的佣人来帮忙把她送进房间,如果随便碰她造成错乱可就麻烦了。

「……嗯,还是这样吧。」

决定好方针之后秋晴点点头,用眼角瞄了一下仿佛因自己的失误,而失去进军甲子园机会的棒球队队员般精神受创的瑟妮亚后,就步下楼梯。

他在烦恼着等等该怎么说明的同时,脑中仍浮现出楼上那个粗心电钻的脸……接着再次这么认为:

真想把之前那个居然幻想着她可能对自己有意思的那个我揍一顿。

「……反正就是没人爱的男人悲哀的幻想嘛……」

嘴里如此嘟哝后,秋晴开始在广大的屋内寻找那位穿着连身裙跟围裙的女性。

除了没想到地点是在热海之外,能够到弗雷姆拉特家见习对秋晴来说还算相当有趣。

出来迎接的安娜负责室内清洁,听她说主要的工作是清扫跟洗衣。实际在她擦窗户以及晒衣服的时候跟她聊天,便知道工作量其实并不大,但是要求相当高……先不说这点,在男人面前晒着大小姐的内衣好像不太好吧?

附带一提,佣人们的房间是在宅邸后方一栋长方形的小型建筑里,虽然称为小型,但是包含储藏室在内也有六个房间,算是相当好的环境了。

再怎么说也是在考试,所以秋晴很认真地在不打扰到她们工作的情况下见习着。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下山了。

「……呃,才想说你终于起来了,居然又来这套?」

连在晚饭时间都没有出现的瑟妮亚,居然在九点左右主动跑来秋晴的房间。虽然以高中「生来说这时间并不算很晚,但总觉得有些不妥的秋晴连忙这样说。

她来房间前似乎有洗过澡,除了红润的脸颊引人遐想外,肌肤也比平常更加艳丽,不知道是洗发精还是香水,总之就是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让秋晴实在冷静不下来。

不过,她那头刚洗完澡还带着湿气的长发,为何能维持;贝的电钻发型啊?能把湿掉的头发卷成这样还真是不简单耶。

……总而言之,复活的瑟妮亚手上拿着西洋棋盘来到房间,还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瞪着秋晴,接下来的发展不用猜都知道了。

也就是说——

「——我来复仇啦!」

就是这么回事。

「前一回虽然在最后赢得胜利,但之前的败北并不会因此消失,这样下去会是弗雷姆哈特家——不,会是身为英国人的耻辱!」

「……有这么夸张吗?」

「虽然没达到当初的预定,但我会在这次连本带利讨回来。没错,看我狠狠地赢过你!」

大概也只有这家伙能在夜晚的温泉胜地如此热血沸腾地拿着西洋棋盘吧,秋晴边想着这种不重要的事,边从原本坐着的床上站起身。

「好啦好啦,总之先到楼下去吧,这里没有桌子,而且要是让佣人们产生什么误解就不好丁。』

「哼,你可不要小看我们家的佣人们,即使是最年轻的安娜,也不会做出这种低俗的行为。」

就在瑟妮亚自信满满这么说着的同时。

——门外传来一阵慌张离去的脚步声。

「…………」

……嗯,非常难堪。

从嘴角正微微抽动这点看来,瑟妮亚也听得很清楚。

秋晴本打算趁这时候开口吐槽取笑她……但最后还是只露出了苦笑。

取笑瑟妮亚是没关系,但如果害得躲在门外的安娜挨骂就不太好意思了,到别人家来还是多给人留一点面子比较好。

这么一想,秋晴就自瑟妮亚手中夺过西洋棋盘,然后在棋盘表面轻拍一下:

「——那,就来一决胜负吧。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喔?」

「呃……嗯,当然啦,反正赢的一定是我,要是给你拿来当藉口就不好了。」

虽然露出几秒钟松口气的表情,但瑟妮亚立刻又恢复那个充满自信的态度。

秋晴也以挑战的笑容回应她——内心里则是再度苦笑。

不知不觉中,自己渐渐觉得这种应对越来越有趣,看来是已经中了这家伙的毒了……这么想的同时,秋晴重新握好棋盘。

——约一小时后。

「这样就结束了。」

秋晴依照预定路线把主教栘过去,做出本日第四次的完结宣告,接着听到一阵仿佛饥饿的鸽子倒在地上挤出来的呻吟声……其实这比较像压扁青蛙时的声音,但基于同情敌人的心理还是采用比较好看一点的联想。

他们到达的新地点——会客室,里头有舒服的冷气,清爽的冰茉莉花茶也毫无疑问地非常好暍。

秋晴背靠在豪华的黑色真皮沙发上,沉浸于上流阶级生活的满足感中,同时看着坐在对面那位失败者的模样。

凝视盘面的她肩膀不断颤抖,紧握的拳头放在膝上,咬着嘴唇,白嫩的脸颊泛红……

「——还没!这一局还没有结束喔!?」

「不,已经结束了,目前的确还有步可走,但只要再两步就死棋了,不管你怎么挣扎,只要我不犯错你都已经输定了。』

面对毫不在意时间放声大叫的瑟妮亚,秋晴重新为她说明现实的状况。虽然瑟妮亚依旧悔恨地看着盘面,但她应该也很清楚,这个状况下不太可能找出逆转的棋步,何况有能力找出这妙手的话,也不会一直输到现在了。

「没有吃掉我的皇后就慌了手脚是主要败因吧,还有将棋也是一样,无法善用朴实但数量庞大的兵卒,可是没办法成为中段者喔。」

「嗯,唔……少、少得意……!」

面对缩下巴瞪着自己的失败者,秋晴拨弄着黑色士兵述说这段讲评。虽然自己并非高段者,也没强到能得意地解说的程度,但至少下了这么多盘后,已经能确定自己比瑟妮亚强上好几级了。

其实,瑟妮亚也比上次强了一点,大概是因为不甘心输棋所以有去看书学习吧,以前自己在完全赢不过父亲时,也曾不甘心地跑去学校跟附近的图书馆找了一堆书来研究。

不过,这次依然能连战连胜的主要原因,在于瑟妮亚把重点都放在进攻上,所以很容易判断她之后的棋路,另外秋晴那因为多年空白而生疏的技术也渐渐恢复,有时在对局中还会突然想起:这个局面这样应对似乎比较好」等等,让他越下越觉得怀念。(「你最好多学着观察对手的动向,进攻的手法并不差,却没有自己成为众矢之的的自觉。」

「进攻才是唯一能赢取胜利的手段,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你的进攻遭瓦解时该怎么办?西洋棋不像将棋可以拿敌方棋子来利用,强攻不下时以拖和为目标也是可行的方式喔?」

「怎么可以有这种懦弱的想法……!」

居然说懦弱啊,只不过是西洋棋,竟然能从游戏扯到懦弱。

重新确定这女人的个性有多倔强后……秋晴把手中的棋子放到盘边问:

「所以,你还要下吗?」

「当然要下!」

「不过,已经超过十点了喔?而且老实说公平对决下我不太可能会输,要我让你一只骑士跟一个城堡吗?」

「我才不需要那种让步!更何况这一局应该还有活路可走——」

瑟妮亚很生气地拒绝这个不错的提议,并继续凝视着盘面。其实这点秋晴也猜到了一半,但该怎么说呢,她那副仿佛要用念力移动棋子般用力瞪着棋子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有点恐怖。

正当烦恼不知该如何应对的秋晴忍不住叹气时……

「嗯嗯——这个状况应该是无解了喔,瑟妮亚。』

第三者的声音突然传人耳朵,让秋晴反射性地坐直往声音来源看过去。

有个人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还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棋盘。

这个将金发梳往旁边的蓝眼男性,有着非常适合英俊这个形容词的深刻轮廓与高挺身材,简直就像是从时尚杂志走出来般的俊美,身上更穿着一眼就能看出是名牌的灰色西装,外套则是脱下来挂在手臂上。

这位该不会是——当秋晴这样想的瞬间,就听到以瑟妮亚很惊讶的声音喊着:

「父亲大人!?不是说今天不会回来这边吗,怎么会……!」

「哈哈,想给你个惊喜嘛,虽然比预定晚了一点,但能在今天看到心爱的女儿这么有精神的模样,这也就够了。」

果然是瑟妮亚的父亲啊。虽然是有这么想,但看到这就算说还不到三十岁也能让人相信的年轻外表,老实说有点吓了一跳。

……不过,如果要说惊讶,两人的对话才真的令人惊讶,天生金发碧眼的两个人居然以日文对话,这实在是个非常吊诡的画面。

「上次见面是黄金周吧……看到父亲大人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是吗?最近都没时间去健身房,我多少有点担心身材走样,很怕会挨你的骂呢,不过还可以吧?」

「根本不需要担心,您还是一样帅气呢。」

「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瑟妮亚也越来越成熟了呢,像你妈妈一样美丽。」

「呵呵,本来就是啊,再怎么说也是父亲大人跟母亲大人的女儿啊。」

…………这对话是怎么回事啊……

也就是说……那个吧,这就是英国贵族的家庭对话吧?一方面互相称赞,一方面觉得自己被称赞是理所当然。而且还有种「哎哟真是的,这种事实何必说出来」的感觉,让人完全无法配厶口。

而且这算什么啊,因再会的喜悦相互拥抱、亲吻脸颊、抚摸头发——甜蜜的气氛让人想问「你们是从电影走出来的新婚夫妇啊?」,而且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看到这一幕,是要人家怎么反应啊?

当感到难堪的秋晴开始觉得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并陷入忧郁时,或许是亲子问的一连串爱情仪式已经完成,父亲将手搭在女儿肩上并面向秋晴说:

「那么,瑟妮亚,不为我介绍一下这是哪位吗?」

「我是觉得他根本没有介绍给父亲大人的价值……总之算是白丽陵的学生,而且这也是种缘分,就勉为其难介绍一下吧。」

如果要讲得这么难听还不如直接忽视算了。

「他是一年级从育科的日野秋晴,看外表就知道是个粗野的庶民,因为过程中出了些意外,所以变成以接受从育科考试的搭档身分招待他来家里。」

「……就像她介绍的,我是因为某些一厢情愿的想法跟误解,所以受招待来这边见习的日野秋晴,今后两天还请多多指教。」

秋晴虽然有很多话想要说,但确实要在这里打扰,所以还是先打声招呼,毕竟被介绍成那样,而且自己又给人褐发、耳朵上挂着安全别针的类庞克摇滚风格执事的印象,至少要先让对方知道自己多少懂一些礼仪才行。

虽然完全看不出来他有没有感受到秋晴的想法,但瑟妮亚的父亲还是点头说:

「我是盖瑞.弗雷姆哈特,这个家的主人、瑟妮亚的父亲——好啦,面对学生这样的介绍应该够了,如果要提事业的话题可能有些难懂。另外,虽然我是贵族的嫡子,但家督的位子还没传给我。」

「啊……」

「哈哈,这些小事先别管了——秋晴同学,对吧?即使是从育科,对我来说依然是女儿的同学,时间不长但还请好好享受。」

「……那个……嗯呃,谢谢您。」

居然会以这么直接的态度应对,让秋晴困惑得一下子找不出道谢的词。

本来以为既然是瑟妮亚的父亲,那应该会自大一点而且烦人……结果是个成熟的大人。对了,这就是英国绅士,道地的绅士就像这样吧,虽然说着标准的日文,但这就是称为QENTLEMAN的生物啊。

在这位带着爽朗笑容的绅士旁边,那个因不服气而有点不高兴的电钻也令人不在意了,有着如此了不起的父亲,总有一天这家伙的个性也会改变吧。

「话说回来,瑟妮亚,你在跟秋晴同学下西洋棋啊……战绩如何?」

「唔咕……那个,今天晚上,状况不太好……」

「嗯嗯……也就是说,一胜难求吧?」

「…………也可以这么说啦。」

根本没有其他说法吧,但一看到瑟妮亚那悔恨又难堪的表情,就让秋晴没办法吐槽。

秋晴不发一语看着现场的状况,瑟妮亚的父亲则嘀咕了一句:「原来如此。」

然后以充满绅士风度的笑容看向秋晴:

「秋晴同学,怎么样,要不要跟我来一局?」

「……咦?」

「父亲大人!?您应该累了吧,不需要应付这种男人也没关系……」

「不不,教瑟妮亚下棋的人是我,既然弟子完全弟子完全不是对手,就应该由师父出马才对。」

瑟妮亚的父亲轻轻把手放在女儿肩上接着说:

「而且我也想在女儿面前表现一下啊——毕竟是做父母的嘛,怎么样,秋晴同学,能不能陪我下一盘?」

「……知道了,我接受挑战。」

面对如此绅士的要求,秋晴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其实他已经有些想睡了,但只要不长考,五分多钟就能结束一盘棋,就算拖长一点也顶多十分钟。若只是如此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能跟英国绅士下西洋棋也令人有些期待,这种遭遇应该不会有第二次了。

应该会成为不错的回忆吧……秋晴在内心里这么想着,然后以讨教的态度向对方点个头说道:

「不知道够不够格当您的对手,还请您多多指教。」

「哈哈,不需要这样毕恭毕敬啦,只不过是游戏而已——啊,不过我也不会因此就放水喔?对决就要堂堂正正,你也全力放马过来吧。」

瑟妮亚父亲的这番话分明充满了挑衅意味,但不可思议的是听起来却毫不刺耳,秋晴也很率直地点点头回应:「我知道了。」

反正应该赢不了,就当作跟高段者练习吧,虽然之后不知道要听瑟妮亚夸赞自己父亲多久这点令人讨厌,不过也没办法。而且要是这能在明天之后成为让她的心情好转的要素,那也算是好事。

——一发现这其实对自己有益无害后,秋晴也轻松了起来,并重新坐回棋盘前开始始排起棋子。

「……将军。」

「……!?」

秋晴的死棋宣言,让对手的表情染上一片惊愕的颜色。

看着这位英国绅士的反应,秋晴有点无力地吐着气。

「怎么会,父亲大人……!?」

「哈、哈哈,稍微大意了一点啊……」

「可是父亲大人,您刚刚也说过这句话了……?」

「嗯……这次是、那个、不一样的大意啦,大意的种类不同。」

然后眼前这对金发贵族那让人笑不出来的父女剧场依旧持续上演。

从结果来说,秋晴跟瑟妮亚父亲的对战成绩是三战全胜。第一局时对方的表情还颇有余地,之后就是完全没风度地恕获胜,何况最后还是输了,总觉得看起来非常丢脸。

看了看那对尚未脱离败战冲击的父女,秋晴忍住呵欠望向盘面。

在中期前是由瑟妮亚父亲占优势——但应该只有对方是这样想吧,秋晴可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撑得过。他在应对城堡跟主教前仆后继的波状攻势时,让骑士移动到关键的位置,最后以皇后当作诱饵,由士兵跟骑士发动连锁攻势拿下毫无防备的国王,可说是艺术般的完美胜利。

的确是比瑟妮亚强……但老实说也没差多少,不管下几盘都不会输吧。

因为秋晴在第一局的后期就已经感觉到了,所以在决定下第二局时曾经打算要故意输给他——但在看到即将获胜的弗雷姆哈特父女那兴奋的表情时,总觉得有点不爽,就不小心又逆转了。

「啊——差不乡下到这里就可以了吧?」

完全失去期待跟紧张感的秋晴如此提案后,瑟妮亚父亲便抛开了贵族与绅士的衿持回应:

「你在说什么啊,秋晴同学!胜负可是现在才要开始喔。」

「但是——其实我、已经很想睡了……」「由于室友大地都早睡早起,秋晴也跟着习惯了那种平常过十点就睡、六点不到就起床,连老人家都会吓一跳的健康作息,所以他的脑袋已经快转不过来了。

秋晴已经快要不行了,但是原本该因工作而疲倦的瑟妮亚父亲,反倒有些亢奋地把脸凑向他说:

「怎么啦,难道你是想说『这种没用的中年人根本不是对手所以想睡了!』吗!?」

「什么……不过是个庶民居然敢这么嚣张!」

「冤枉啊!?居然因为冤罪挨骂!?」

「不然要换西洋双陆棋吗?还是地产大亨?玩什么都好,抱着战败的心情绝对会睡不好,所以我一定要赢!玩到我赢为止!」

「你为什么能堂堂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啊!」

「给我等一下!你怎么可以对父亲大人这样讲话!?」

「烦死了!给我闪一边去别来闹场!」

遭到二对一围剿的秋晴,讲起话来已经顾不得接下来要寄宿两天的立场,恢复成平常跟瑟妮亚杠上时的语气。

英国绅士的口气变得跟小鬼头差不多,电钻因为父亲而比平常更烦人,自己则是困得半死还要应付这些人,已经快受不了了。

秋晴抱着混乱的脑袋,烦恼着自己到底该怎样才能够撑过这个状况,并取得安稳的睡眠时间——

「我知道了,这样的话就换个方法吧。」

「……啥?」

「父亲大人……?」

面对语出突然的瑟妮亚父亲,不只是秋晴,就连他女儿都发出疑问的声音。换个方法是什么意思啊?做这种事还不如早点让人去睡觉。

接着这位绅士很得意地起身,走向门口朝走廊说了些话,虽然秋晴拚命地对那个背影送出念力,但似乎完全没有传达到。然而即使开口也不会有效果,所以这也算理所当然吧。

秋晴心里强烈希望这对父女能学会听别人说话还有帮别人着想,却看到瑟妮亚父亲带着白天出来迎接的佣人走回。

手中还拿着——一支瓶子,跟一个拔栓器。

「让你久等了,现在就来开瓶,再等一下就好——」

「等、等一下,不好意思,您手上拿的是……」

「啊啊,1917年的『拉图堡』红酒,口味非常有深度,是我非常中意的年分。虽然伊肯堡出产的比较受爱好者欢迎,但我总觉得太甜了一点……对了,你跟瑟妮亚还是暍甜一点的伊肯堡会比较好吧?」

「问题不在这里吧——」

瑟妮亚父亲以陶醉的眼神看着红酒瓶并解说着,秋晴则强忍:晅家伙根本什么都不懂!」的心情,喊道:

「那是酒啊!我们还未成年耶!」

「哈哈,你在意的是这点小事吗?没问题的,如果在外面暍确实不太好,但在家里有所控制地小酌是没有关系的。」

「这是什么诡辩啊!」

「对了,你知道吗?在英国十八岁就可以暍酒了喔。」

「那是英国而这里是日本,更何况我跟你女儿都只有十六岁!」

「好啦好啦,反正这个家的主人已经认同了,你就尽量喝吧,等到暍醉了再跟我一决胜负——嗯,我可没有其他意思喔,只是觉得暍醉之后还能获胜才是真正的胜利者吧?」

「你到底有多不服输啊!?摆明了就是想让我暍醉没办法好好下棋嘛!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别担心,安娜也懂得医术,就算急性酒精中毒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哈哈,秋晴同学真是爱担心啊。」

——不行了,真的完全讲不通,原本以为进入白丽陵后,已经充分了解到有钱人啦贵族啦跟自己可说是不同世界的的人,却没想到应该很懂事的大人也这样!不,应该说人人反而更严重,做这种事的最终目的竟然只是赢得游戏,实在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长大啊?

总之——这下陷入危机了。

如此危急的状况,让秋晴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尽管他如此紧张,旁边的瑟妮亚倒是摆出一副驱使她父亲拔起木栓的笑容,佣人安娜则在桌上放好高脚杯,完全没有人吐槽这个状况。

「陈年的葡萄酒大部分都会更换木栓,但换木栓时会造成风味流失,所以也有完全不更换木栓的葡萄酒。像这一瓶就是,毕竟是已经放了将近百年的酒,要不弄坏木栓顺利拔起来可需要点工夫。」

没人需要这种说明,再说根本就不需要酒精。

结果——木栓砰地一声拔了起来,微酸的香味也跟着飘散出来,看来已经进入倒数计时阶段了。

自秋晴曾祖父出生时便封在瓶中的红酒,发出流动的声音慢慢注入杯中。

若是风雅的诗人,可能会说出「这就是被封存的时间重新起动的声音吧」之类的话,但对秋晴来说倒像是杀人魔杰森启动电锯的声音。

「嗯……真是美丽的颜色,香味也很浓郁,感觉真舒畅啊。」

「完美熟成的红酒本身就是一种艺术品,不只是味道而已,光是看着就能让人感到愉悦呢……你看,秋晴同学。」

瑟妮亚父亲说着听来很帅气的话递出酒杯,秋晴在下意识接过后才大呼不妙,表情变得扭曲。

诉诸伦理的作战已经失败,得赶快准备下个手段,但既然酒杯都拿在手上,那也没多少时间了。实际上深红色的葡萄酒很快就倒进了杯里。

秋晴仍苦恼着该怎么说服对方,以上厕所为藉口逃走应该不错,可是不管躲多久杯里的酒也不会消失,除非一直躲到酒自然蒸发。

看来只能老实说了,毕竟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总比爱面子说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藉口要好得多。虽然给这个金发电钻抓到把柄实在很倒楣,但只要指出「根本就是因为你父亲输棋造成的」来反击,她应该就不敢多说什么了……吧?

既然已经下了决定,胜负的关键就是能不能狠心拚了,若无法一鼓作气说出口,可能就来不及了。

好,说吧,现在就立刻说。

秋晴做好觉悟,紧握酒杯准备开口——

「我在想……该不会……」

——正打算开口的瞬间,瑟妮亚倒是先发制人了。

如果只是无关紧要的闲聊倒没关系,一点都不会造成影响。

……可是,看到那副嘲弄般的得意笑容,怎么想都不可能只是普通的闲聊。

然后——就跟秋晴猜想的一样。

「都已经高中了,却连杯葡萄酒都不会喝……你该不会想这么说吧?」

突然冒出的这句话,让秋晴把原本想说的彻底吞回去了。

——来这招啊,在我主动示弱投降之前,先故意放低身段出手反讽吗。

如此一来就没办法说「是的,就是这么回事,我不会喝酒」,这下子一定得争口气了,事关自尊啊!

这并非生气或恼羞成怒之类的负面情绪,比较接近不管后果豁出去的感觉。

「…………等等可别后悔喔?」

秋晴这句话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对明明有察觉到这件事还故意挑衅的瑟妮亚说的。

当然这听起来也像不肯认输的放话,让瑟妮亚有点讶异地皱眉。

接着,秋晴就在瑟妮亚父亲面露满足笑容、轻举酒杯做出干杯动作的同时,把手上的酒杯靠到嘴边——

——同一时刻。

东京都内某处,彩京家的某问房内,朋美跟薰坐在几本相簿前面谈笑着。

朋美穿着柠檬色的短袖睡衣,薰则穿着朴素的蓝色运动服。因为已经是就寝时间,两人喝着有助眠效果的香草茶。

「如果有毕业纪念册就好了,可惜我只跟他在同一问学校读到三年级而已……不过,应该有一些远足或活动时的照片。」

「这样啊。」

薰嘴上讲得若无其事,内心倒是很有兴趣。因为,这可是照片啊!有着日野过去的照片喔,怎么可能没兴趣。

身为室友,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寝食与共两个月——对薰来说,日野秋晴是个给人矛盾印象的男人。

外表像个不良少年,看起来就像会把「真无聊」或是「烦死了」挂在嘴边的人,发色跟耳朵上挂的三个安全别针更是令人无法理解,总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薰又觉得问了会得知一些不想知道的事,所以一直无法开口。而且有时候他会换上新的别针,看来也不是什么有纪念价值的东西。

话说回来,跟他外表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同,其实日野内在是个认真又居家型的人。一般来说,高中男生应该不会在悠闲的星期天看着料理杂志,也不会自己修补制服的袖子。

印象非常矛盾的室友,这就是薰对日野秋晴的认知。

越是一起生活,就越让人想深入了解。

会接受彩京朋美当这次考试的搭档,其中一个原因也在于她是「日野的青梅竹马」。

那时候——日野从弗雷姆哈特大小姐手上拿到卡片的那天,朋美在薰耳边这么说过:

「我想跟你私下聊聊你所隐瞒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时差点贫血晕倒的薰,可说是好不容易才能假装平静地接受考试搭档的要求。

隐瞒的事情有很多,不过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自己隐瞒性别进入白丽陵就读这件事。虽然前理事长跟深闲知道真相,但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才对,就连理事长兼事务员的天坏慈枫应该也不知道,毕竟让她知道的话恐怕会不小心说溜嘴。

至于室友日野秋晴……是有一些惊险的场面,但他应该没有注意到。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但总比被发现要好多了,

可是——彩京朋美。

若她已经知道这件事。

而且还把这个秘密泄漏给她的知己日野……那一切都完了。

就这样,薰抱持着不安跟疑惑来参加这次考试——

但在接送的车上,彩京朋美以像是说「今天天气很好」般轻松的口气说道:

「——虽然我已经查出大地同学其实是女生这件事,不过我并不打算威胁或是告发你,这点还请你安心。」

「……垣个……那、真是非常感谢……」

「当然,就连秋晴同学我也不会说,我可以赌上彩京家的名誉。」

「……那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其实也不算没有,若考虑到将来,能取得你的信任就已经有相当的价值了,而且……」

「而且?」

「我有很多关于秋晴同学的事想跟身为他室友的你聊聊,若我那时不那样说,你也不会接受我的邀请吧?」

听到朋美微笑说着,薰的心里点头认同。

在那之后,跟彩京朋美的对话内容几乎都跟日野秋晴有关……也好,至少比预想的要充实许多。

就像现在看着眼前的相簿一样,白天也听她讲了不少过往,而且光是能看到跟现在的日野相去甚远的小学时代照片,就让薰觉得参加这次考试很值得了。

朋美以她纤细的手指慢慢翻着保管得相当用心的相簿,当然里面几乎都是相簿主人的照片,但其中也有照到朋友的照片。

「……啊,好怀念啊,这是八岁时的生日派对照片。」

「唔……这个是日野吗……?」

虽然薰这样想,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向朋美确认一下。

「嗯嗯,是啊,这个我记得是……嗯,给拉炮声吓得差点哭出来的时候。」

听朋美开心地解说,薰重新看着那张照片。

照片中的六个小孩子,最显眼的是中间的女孩彩京朋美,从她开朗的笑容就能了解到,她从小就是个可爱又聪明的孩子,有着独特的光环。

在她旁边有个表情扭曲的黑发少年,那一副随时会哭出来、感觉完全不可靠又胆小的少

就是日野。

「很可爱吧?他从以前就很内向,比起混在男孩子群里,他与女孩子玩在一起的时间还比较多。其实他也不是讨厌运动,但个性就是跟编花环还有扮家家酒比较合的样子。」

「……真不得了,为什么这孩子会变成现在那样啊……?内在没有多少改变就是了……」

「他在双亲去世后似乎遇到了很多事,但我也没有过问详细状况。我的原则就是他不想说就等到他主动开口……不过,有时候也会改变方针就是了。」

听见朋美那温柔声音编织出来的话语,薰只是无言地点点头。自己也有不欲人知的内情,眼前的她当然也一样,任何人都会有不想公开的秘密。

什么时候——由日野主动说出这些事情的一天,真的会在白丽陵这三年内来临吗?

薰在这么想的同时翻开相簿下一页……然后很怀疑地眨了好几下眼:

「……这是、怎么回事?日野为什么、会这样……?」

「咦……啊、这个吗,好怀念喔。」

在照片中,年幼的日野秋晴满脸通红地在头上随便缠着一条白毛巾。如果只是如此也就算了,但他正踢着一个梳着眼泪的微胖少年。

这张照片跟之前的印象判若两人,让薰怀疑地瞪大了眼,而朋美则窃笑地说道:

「在哭的这个孩子以前常常捉弄秋晴同学。你也知道吧,小学时跟女生感情很好的男生几乎都会被人取笑,而且秋晴同学在一年级的时候还说过梦想是想当『新娘子』,所以常常受到捉弄。」

「……这倒是可以理解……」

「他其实是个话很少的孩子,就算稍微被整也不会还手,甚至连抱怨都不会……不过,暍醉的话似乎就会把平常的压力全都释放出来。」

「…………暍醉?」

「是啊,因为吃了那种加酒的巧克力。我记得他连暍甜酒都会醉——总而言之,就是在他解开拘束器时,那些坏孩子又刚好来找碴,然后就变成这样。这可把大家都吓坏了。」

那倒也是啦,薰以复杂的表情点点头。原本以为是草食动物的少年突然张牙舞爪扑上来,任谁都会吓一跳,不过照片中日野的眼神怎么看都非常凶猛,有着不像小学生的魄力。

居然意外得知了日野不为人知的一面,但同时也烦恼起应对的手段,总之要记住小心酒精就是了。

呼……薰吐了口气之后重新看着相簿——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有这种照片啊?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在派对拍下的照片吧。」

虽然是个单纯的疑问,却令人很在意,正常的大人应该不可能会拍这种照片。

听到这个疑问的朋美,露出带点恶作剧感觉的微笑:

「那是我拍的喔,因为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证——不,是很好的回忆。」

「…………这样、啊……」

「啊,刚好机会难得,明天就把这个带去吧,他一定也会觉得很怀念。」

「…………嗯、或许、吧……」

薰低着头嘀咕着——这是第一次,薰多少开始理解到,为什么日野会这么害怕这位大小姐了。

瑟妮亚.伊织.弗雷姆哈特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

——没错,起初只是想要稍微报复一下而已。

平常日野秋晴的态度实在让人看不过去,总是取笑别人的发型还一直把切削机挂在嘴边,所以想说总有一天要给他好看。

然后……从育科考试的通知来了。

当初是想着「就靠这个了!」虽然要招待他到家里住上三天两夜这点令人无法接受,但关在家里的那段时问内他就非得听话不可。日野秋晴虽然平常很嚣张,但其实相当讲义理人一情,所以只要能以考试的型态缔结主从关系,就算他心里不愿意,也还是会乖乖地像个随从吧。

…………没想到,这次考试的内容居然只是单纯的见习。

因为到考试当天都没有发现,所以发现真相时的那种冲击,就仿佛站上比萨斜塔顶楼时,建筑物突然开始旋转,接着遭离心力抛出塔外一样。

再加上历经败战后重新学习的西洋棋还是赢不了,就连父亲参战也被击退——

所以看到日野秋晴对葡萄酒出现过剩的反应时,瑟妮亚心中瞬间点起一把火。

她立刻就注意到了,这个男人不擅长喝酒,要不就是根本没有暍过。

那么,暍了之后肯定会发生很有趣的事,说不定还能让这个总是很嚣张的庶民出糗难看,若真的暍不下去,至少也能看到他低头求人的丢脸模样也说不定……!

瑟妮亚光是这么想就非常期待,于是抱持着确信对秋晴挑衅。

完全中计的秋晴稍梢倾斜着酒杯,暍下了一点点葡萄酒,这种高级的九十年分拉图堡葡萄酒有着圆润的口感跟微微的甜味,以品尝的方式来说这种暍法并没有错。

不过,明明嘴上说得那么有气势,暍的动作倒是满没用的,而且脸还一下子就红了,果然是不太能喝酒啊。想着「光是知道这点就算抓到个把柄了」的瑟妮亚,心情愉悦地暍起葡萄酒……

在沙发上。

那真是令人惊吓啊,那个原本小口小口喝着酒的庶民,突然仰起头一干而尽,接着放声大笑。光是这副画面就令人瞠目结舌了,他竟然还露出凶猛的眼神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念些什么。没救了,这怎么看都是要发酒疯了。

这下不妙,绝对不能靠近现在的日野秋晴——瞬间做出判断的瑟妮亚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想要慢慢地从秋晴旁边离开……

「——喂,瑟妮亚。」

那至今不曾听过的低沉语调,不禁让她停下脚步。

瑟妮亚的头仿佛被强大的磁力吸了过去,只见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日野秋晴,以比平常凶恶好几倍的眼神瞪着自己。

或许是因为身上穿着从育科制服吧,这家伙身上明明带着异常邪恶又怠惰的气氛,眼神却像尖锐的荆棘一样……瑟妮亚怎么想都觉得不能跟他正面交锋,最好赶快离这个流氓眼神越远越好。

没错,这时候最好动如脱兔,毫不犹豫地——

「喂,给我过来!」

「才不要。」

「——啊?」

闪着沉重光芒的两眼中,不爽的气势一口气高涨许多。

不服输的瑟妮亚将右手紧握在胸前,说:

「我、我可是……」

「反正你给我过来就对啦,只是聊聊天而已嘛?」

「…………」

不让人拒绝指的就是这种状况吧。

无论怎么反驳或拒绝,对方根本听不进去也不会回应……或者该说因为暍醉的关系根本无法判断了?

总而言之,这醉汉独特的压迫感已经彻底震慑住瑟妮亚了。

当她用眼角余光看旁边敬爱的父亲跟年纪接近的佣人想求救时——

「……喔喔这么说来我居然忘了明天一大早还有很重要的生意要谈啊哈哈差不多该睡了哪!」

「唉呀老爷那真是不妙绝对不能浪费时间赶快去休息吧我现在就立刻去帮您准备床铺!」

两人就像是念绕口令般一搭一唱,然后快步地走出会客室。

…………看这个状况,该不会…………被抛弃了……?

看到自己信赖的两人以大人的处世之术「留下替死鬼」这招迅速逃走,一脸愕然的瑟妮亚已经没力反抗再度开口的秋晴了,只能乖乖听他的话坐回沙发上。

——就这样,陷入大危机了啊。

暍醉的日野秋晴很大胆地把手伸过来搭在瑟妮亚肩上,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生气的事了吧……不过,这时候也只能忍耐了,没有人会帮忙,自己可能也没有那股力量逃离。

要说不幸中的大幸,应该就是那瓶酒已由父亲跟自己两人暍完,至少不会让秋晴醉得更严重,接下来就只能等他醉倒或酒醒就好。

现在必须要忍辱负重——瑟妮亚反覆地如此告诉自己并强忍着不耐,动也不动地坐在秋晴旁边。

可是……那毫不客气地打量别人的目光,迅速超越了瑟妮亚的忍耐极限,让她忍不住开口问了:

「有、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不、当然有,你跟四季镜到底是吃什么才能让胸部长这么大的啊?一般高中生不可能有这种身材吧。」

「什——!?」

听到这么直接的话,让瑟妮亚瞬间满脸通红。她本来就有些自觉,但还是羞得猛摇头。

「你、你、你在胡说什么啊!?这、这可是性骚扰喔!怎么这么失礼!?」

「啊;?什么叫性骚扰啊,你这自信过剩的色情大胸女,明明你每次都故意穿得那么少想给人看,少在那里装清纯了。」

「色、色情大胸…………居、居然说我色……」

「什么嘛,我可是在称赞你耶。开心一点嘛,你绝对不会输给那些写真偶像啦,可以去车站前面脱光衣服试试看喔。」

「…………」

这一句句屈辱的言语,听得瑟妮亚浑身颤抖,表情也跟着逐渐扭曲。

所以说自己实在很讨厌醉汉,更讨厌低俗的庶民——她内心这么抱怨着。

「朋美那家伙一定很羡慕吧,那家伙胸前虽然不平却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彩京同学?」

秋晴嘀咕地说出了令人在意的名字。

他口中的朋美不会是别人,绝对是彩京朋美,瑟妮亚是有听说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但更详细的事就不知道了。虽然只要去调查一下就好,但自己实在不想做这种无聊事。

不过,这并不代表没有兴趣,其实她心里非常在意。

这个算是冤家的庶民,还有可说是天敌的彩京朋美——自己真的非常想知道这两个人过去到底有着什么关系。当然,这是为了赢得今后胜利的基础,绝对不是因为好奇他们两个怎么度过孩童时期,或是拥有哪些共同的回忆之类的。

瑟妮亚暗自深呼吸镇定下来,露出一脸完美的社交微笑向坐在旁边的秋晴问:

「这、这么说来你跟彩京同学从小就认识了吧?」

「啊——?是没错啦,小时候那家伙真是会找麻烦啊……嗯?其实现在也没有变多少啦,本性难改嘛…………啊……?」

好,看来是能够正常回答,虽然还是有着暍醉时那种独特的思考回路,但还算能够正常应对,就再加把劲吧!

「具体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呢?」

「根本就是个孩子王,虽然很令人火大但是根本没人敢跟她作对……虽然我跑得比那家伙快、图也画得比较好,但是最显眼最受欢迎的永远是她。」

「……原来如此啊。」

「所谓坏到骨子里就是指她那种人吧,在大人面前乖得不得了,几乎什么事都办得到,成绩又很好。」

「那……不就是普通的好学生而已吗?」

因为怎么听都像在嫉妒,所以瑟妮亚忍不住出声吐槽,接着她才想到对方暍醉了,能正「常对话而且内容前后连贯才真的稀奇。

不过,秋晴却歪嘴咋个舌继续说了:

「基本上那家伙很爱欺侮人。因为她很聪明,所以绝对不会侵犯到对方不想被碰触的领域,但也很擅长在那条界线附近闹人。总之不会做出真的令人讨厌的事,却又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虽然想恨,但她有时又非常亲切而且对人很好,明明黑心却又不算阴险,实在让人恨不起来啊。」

「…………呃……那是……在说彩」尿同学吗……?」

瑟妮亚为求保险确认了一下,秋晴倒是很干脆地回答「那还用说吗」,看来不会有错。

……然而,瑟妮亚还是不太相信,因为方才这男人口中的那个人物,不管怎么样都没办法跟自己认识的彩京朋美画上等号。

最近十几年内急速成长到世界知名的彩京家——其中最重要的关键人物彩京琢结婚的事,当然也在社交界引发话题,对方是个有孩子的丧夫女性这点瑟妮亚也早有听说。

而在白丽陵中学部实际遇到的彩京朋美,是个给人朴素清纯印象的少女,但同时也完全不知退让,好几次跟瑟妮亚直接杠上。

脸上那股轻松自如的笑容从来不曾问断,成绩也出类拔萃,只要稍微惹到她就会以双倍的带刺言语奉还……

可是,却没想到会像秋晴说的那么扭曲,那不知足顾虑对方还是目中无人的作法,在她听来已有如青天霹雳。

这一定是因为暍醉的关系,把一些无中生有的妄想也混着说出来了吧?

……虽然自己是这样想。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呢?

这样的话,搞不好有机会抓住那个彩京朋美的弱点喔。

瑟妮亚脑子里浮现宿敌那一脸铁青垂头丧气的惨状——

「……好啦,朋美那家伙的事就别管了吧。」

「怎么可以别管,再多说一点她的事——」

为了不让这可遇不可求的绝佳机会溜走,想要继续追问的瑟妮亚扬起上半身,把脸往日野秋晴靠过去——

「跟这样的美女在一起,干嘛还要讲一堆其他女人的事情啊。」

「咦咦——!?」

听到他像说悄悄话般在耳边这么说,瑟妮亚反射性地把身体往后仰。

突然,有一股像点了火的暖炉一样的灼热戚,往脸上还有身体内侧袭来。突然听到这种说词——而且说这句话的还是日野秋晴,会动摇也是理所当然。

即使如此瑟妮亚仍拚命地想要维持平静,她有些狼狈地瞪着秋晴说:

「别、别随便寻人开心了!现在才想要讨好我也没用——」

「啊—?为什么我非得要讨好你不可啊?」

「因为、你……不然的话,那个……」

「我说的是事实啊,全日本恐怕也没几个像你这么漂亮的人吧?」

在极近距离下,听到这种话——到底该怎么办啊。

平常就算暍了红酒也不会加快的心跳现在却跳得很乱,呼吸也变得不太正常o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很大声,视野里面只有日野秋晴带着微笑直直地看着自己。

都什么时候了,被人说漂亮或是美女还会动摇成这样,实在很不像自己。

瑟妮亚非常清楚自己的容貌及身材具有何种程度的魅力,而且因为在社交界生存也很需要称赞对方的技巧,所以这种话早就听腻了才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现在听见一个醉汉说出毫无修饰的赞美,却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乱呢?

这个平常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讲话轻浮粗野又低俗而且搞不懂身分高低的男人,为什么他说的话会这么令人动摇——

「这、这一定是在作梦吧!?而且还是个恶梦,史上少见的恐怖恶梦!?」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别再瞎扯了,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吧。」

「都是因为你说了那些不像你会说的话——咿呀!?你摸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皮肤真好。」

「那也不可以——啊、嗯、唔……你、这……!」

秋晴的手指轻轻地从瑟妮亚的脸颊滑到耳朵,然后摸到脖子,每一次接触都让瑟妮亚的背脊感到一阵冲击……本来因为怒火想要甩他个巴掌,身体却酥麻得不听使唤。

这下不妙,真的非常非常不妙,虽然瑟妮亚心里很清楚,却根本没办法从这臂弯中逃走,就连四肢还有多少力气都弄不清了。

而且自己还就这样被压倒在沙发上,让她开始焦急了。

孤男寡女,还在沙发上紧密重叠——

「你你你你想做什么啊!?要开玩笑也别太过分……」

瑟妮亚口中喊着,脑袋里闪过某种可能性:

该不会,就这样,

趁着醉意,

在无法抵抗的气氛下,

犯下一夜的错误——

虽然理性不断发出警报,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发生这种事,但身体却动弹不得。

秋晴慢慢靠近身体僵硬仰躺在那儿的瑟妮亚。

具体来说,是脸跟脸渐渐接近。

一直靠近到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极近距离,瑟妮亚——

做好觉悟——用力地闭上了眼。

然后秋晴的胸口跟自己的胸部紧密重叠,能互相感觉到对方心脏的跳动……

「…………………………………………?」

然而不论过了多久,她都没感受到预期的触感。

在这段期间内瑟妮亚一直屏住气息,所以已经是极限了,从各种意义来看都是极限了。

于是她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咦?」

对方保持身体与身体重叠的状况下,横趴在自己的头旁边。

日野秋晴——睡死了。

「……这个、是……咦?也就是说、那个……」

出人意料的现实让瑟妮亚差点晕了过去,但她依旧努力地想着,得出一个最能接受的可能性。

烂醉→藉着醉意肌肤相亲→趁势推倒→电量耗尽。

「——哪有这样的啊!」

瑟妮亚紧咬着牙嘀咕。

实际上这种状况已经发生,所以这句话并不是指「不可能有这种事」,当然也不是对于趁醉推倒别人,却又什么都没做就睡着的日野秋晴所发出的抗议,比起这些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因为力气差距而陷入无法避免的状况,虽然不愿意但不得不接纳,这也没办法……但是……!」

最后以未遂收场让人松了口气——但自己为什么会感到一阵空虚啊。

对于自己那种没用的反应,瑟妮亚在被压住而动弹不得的状态下咬牙切齿——

「……哟?秋晴同学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看来如此,真是可惜。」

瑟妮亚突然听到微弱的声音,立刻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会客室的门开着一条微微的缝隙。

然后可以看到一只碧蓝色跟一只深褐色的眼睛,呈纵向排列自缝隙看着这边。

「唔……虽然秀就这样闭幕让人觉得有些可惜,但不用看到女儿羞耻的模样也该开心吧……做父亲的心情真是复杂。」

「身为佣人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能表—不意见,只能观赏享乐,实在可惜。」

「哈哈,真不傀是安娜,那种不知道是忠实执行职务、单纯的好奇心、还是想要独占主人的想法真是有意思啊。」

「能让您称赞真是我的荣幸,老爷!」

两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而且已经不知到底有没有心要躲藏了。

面对这样的父亲跟佣人,瑟妮亚满脸通红喊着:

「你们两个人还在那边看什么好戏啊!?为什么不赶快来救我啊!?」

「啊,被发现了。」

「看来是被发现了呢。」

「当然会发现啊!而且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哈哈,见证女儿的成长也是做父亲的义务吧?」

「维护大小姐的隐私是佣人的职责。」

「把那种义务跟职责全都灌水泥沉到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去吧!!」

即使对着那两个完全靠不住的人怒吼,他们还是没有任何过来帮忙的打算,令人怀疑那真的是自己父亲跟可信任的佣人吗?

结果,瑟妮亚就这样挣扎了几分钟,直到压着她的秋晴被甩到地上前,都一直处于动弹不得的状态。

「我总觉得醒来的时候右肩很痛,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

「还有啊,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的记忆只到跟你父亲下西洋棋为止,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不知道啦。」

「……你好像颇不高兴的耶,瑟妮亚,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位大小姐边喊边把头转开,让秋晴只能无奈地叹着气。

考试第二天的早上,处于让人完全高兴不起来的气氛中。

秋晴睡醒时已经过了十点。尽管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几时回到房间的,但还是得去找昨天在门口迎接的女佣人借用一下淋浴室。虽然另一座能同时容纳十人,还能听到风雅流水声的全桧木温泉澡堂非常有魅力,然而一大早就泡进去可能整天都不想做事了,所以还是留到晚上再来享受吧!

准备的替换衣物是一如平常的从育科制服,虽然不太满意,但只能说服自己毕竟仍在考试期间并迅速更衣,接着前往餐厅跟正在吃着早午餐的瑟妮亚同桌坐下,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瑟妮亚那家伙一直不敢正眼看秋晴。不是低着头,而是很明显地避开视线,心情不好的等级非常高。

秋晴实在很不愿意跟这种状态的她说话,但是不问清楚永远没办法理解状况。再说昨晚的记忆很模糊,无声的餐桌也实在让人不太有食欲。

今天穿着一件刺绣红色细肩带短洋装,头发还足一样卷得像电钻的瑟妮亚,不发一语地吃着篮子里的义式弗卡夏面包、海鲜沙拉并暍着南瓜汤,不断以优雅的动作把食物送进口中。秋晴的食量不算少,但她吃的应该跟自己差不多甚至更多。

「真不简单……你腰这么细,东西部吃到哪去了啊?」

秋晴一把心底的感想说出口,瑟妮亚便以要超越音速的气势转过来说:

「你、你为什么知道我腰很细啊!?」

「嗯?这种事,在看你穿那些强调身体线条的便服时就知道了吧。」

「咦……是、是这样吗……这么说并不是因为记得昨晚的事情。」

「啊?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

不,很明显嘀咕了什么啊。

话说回来,她那行动实在可疑到有点不好吐槽,让秋晴只好老实地回应一声「这样啊」,再怎么说这里是她家,还是尽量不要造成麻烦会比较好。

只有两个人的饭局就在紧绷的气氛下度过,很明显会对消化有不良影响。要是瑟妮亚父亲也在场的话还比较好一点,不过那个英国绅士也是有点难沟通的人,所以还是有恶化的可能性。

秋晴觉得就算去想这些不可能的事也没有意义。正当他准备把手伸向加了蓝莓果酱的优格时——叮呤呤呤,听到一阵钤铛的声音传来。

「……嗯?这是门铃声吗?」

「是啊。」

瑟妮亚面无表情地回应,接着听到走廊传来一阵往玄关走去的拖鞋声,应该还是那位佣人前去应对吧。

客人吗?还是有什么快递之类的?毕竟这种建筑在日本算是豪宅,所以也有上门推销的可能性……不过应该有不少明知这家人有钱,—但还是拿不出勇气按电钤的人,至少推销报纸的就不太可能会上门。

秋晴脑袋正想着无关紧要的事情,拖鞋声再度响起。

从昨天就打点着各种事情的女佣人进入餐厅,先低头优美地鞠个躬后开口:

「大小姐,打扰您用餐真是非常抱歉……」

「有什么事吗?这边已经结束了就尽管说吧?」

「有客人来拜访您。」

「……客人?」

说着,瑟妮亚皱起眉头。

秋晴觉得这反应有点不可思议,一般来说有个一、两位客人来访也不奇怪吧?是惊讶才刚回到家就有人来玩呢?还是说,这个电钻根本没有会上门来玩的朋友呢?毕竟从她小就读白丽陵,大部分的朋友都是在白丽陵认识的吧,不过才刚放假几天就跑来,的确也是有点诡异就是了。

——秋晴的思考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算猜对了。

「既然已经用完餐,那应该不用在意了吧?」

回荡在餐厅里面的客人声音,让秋晴原本拿在手上的汤匙掉进装优格的容器。

不会吧?秋晴下意识地转头。那家伙怎么可能会来?别开玩笑了,与其说那两个人的戚晴不好,不如说她们根本就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

虽然在脑中否定,但他也不可能听错那熟到不行的声音。秋晴战战兢兢地看着佣人的后方……出现在那里的人影,是一张实在不想看到的脸。

另一方面,气血旺盛的瑟妮亚以几乎要把椅子撞倒的气势站了起来。

「为、为什么彩京同学……!?」

「咦,我来拜访同班同学的家有这么令人意外吗?」

带着微笑这么说的人,怎么看都是秋晴的青梅竹马彩京朋美,那个连好莱坞电影中的坏蛋都望尘莫及的黑心女。在她背后还可以看到大地的身影。

「想说趁着弗雷姆哈特同学还在日本的时候,赶快过来找你玩而已,打扰到你了吗?」

「……你还真有脸敢说这种话呢。」

「我也是女孩子啊,多多少少也会为别人着想,毕竟弗雷姆哈特同学可是特地大清早跑出去,并勖用强权把男孩子带回自己家里,说不定玩得正开心啊。」

「你你你——你说什么!?」

看着瑟妮亚夸张的反应,朋美用手轻触脸颊,摆出一副「难道不是吗?」的模样。

真厉害,黑心果然不是叫假的。明明都是事实,却能说得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一样,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不过也没人会想要这种才能。

「所以,你只是为了取笑这家伙才来的?还真闲啊。」

交给瑟妮亚恐怕不会有什么进展,所以秋晴决定先把她的目的弄清楚。

虽然听起来有点像在挑衅,不过毕竟是从小熟识的青梅竹马,或者该说单方面看透的关系,朋美露出微笑说:

「是啊,的确是很闲,所以才想来弗雷姆哈特同学的家拜访一下——或者该说,是为了提议而来。」

「……你说提议?」

眉毛微微动着的瑟妮亚,似乎被挑起了兴趣。那怎么看都是宿敌放下来的钓饵,她却还是二话不说地咬上去,看在旁人眼中实在是啼笑皆非。

「是啊,毕竟是难得的暑假,所以很想到海边玩玩水,不过现在还算在考试,所以也没空出国……不过,我突然想起似乎有个人在附近拥有一片私人海滩。」

「……也就是说,你想借那座岛罗?是这样没错吧?」

「不,我是想跟你一起去,当然,大地同学还有秋晴同学也一起参加,四个人一起——这就是我的提案。」

「我们也要吗……也是啦,我们必须要跟在你们旁边。」

秋晴真的不想与她们之问的事牵扯上关系,但这个几乎什么都不用做的考试唯一要求就是不能离开她们身边,所以她们两个如果说要去玩,自己跟大地也只能奉陪。

那倒是没有关系啦……不过她刚刚说岛?瑟妮亚家在这附近有一座岛?在日本拥有私人岛屿的人大概只有某个超大牌歌星吧……弗雷姆哈特家族的人外表明明就是白人,为什么这么喜爱日本啊?

当秋晴想着这些无关紧要事情的时候,瑟妮亚则一脸为难地皱眉,或许是觉得这突如起来的要求有什么内情吧,毕竟对方是朋美,会这样想也没办法。

——不过,如果要这样说。

正因为对方是朋美,所以绝对不可能那么单纯。

拟定的策略永远都比自己高明好几层的女人——这就是彩京朋美。

这位黑心大小姐,现在依旧维持着那感觉不出恶意的微笑。

「如果没办法的话就算了吧……毕竟事出突然,而且去海边玩还要脱衣服,可能需要花时间准备吧。」

「根本没有这个必要,我全身上下可是随时都处在最佳状况,根本不用担心!」

「是这样吗?可是要穿泳装耶?看你这一餐好像吃得不少呢……啊啊,应该可以用大溪地裙遮起来吧?」

「唔——我的身材没必要用那种小手段来敷衍。」

「我没有那个意思,不过,有很多东西穿着衣服看不出来喔。」

挑衅的台词一句接着一句,而瑟妮亚也一一回应……啊啊,果然是这样,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秋晴偷偷看了一下大地,他也是一脸无奈,看来两人抱持相同的意见。

看着这么容易给人牵着鼻子走的考试搭档,秋晴无奈地摇摇头。说好听是单纯,说难听一点就只是个笨蛋。

……好吧,不管怎么样。

只会转个不停朝直线前进的电钻会做出什么回答,不用猜都知道。

「——要去就去吧!好,我就招待你们一起去弗雷姆哈特家的私人小岛!」

看吧,果然没错……秋晴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瑟妮亚说的那个岛,从热海港搭中型游艇大概十分钟就到了。

虽然是个一圈三公里左右的小岛,不过沙滩非常美丽,岛中央的木屋装设了发电机,空调设备也很完善,而且有将地下水过滤储存起来,打开水龙头就有清水可用。

想钓鱼也可以,乘船一小段距离的地方还有绝佳的潜水地点,是个非常棒的度假胜地。

「嗯……怎么说呢,这真是太棒了。」

说着,秋晴轻轻伸展着背,不管是阳光还是海风都跟昨天有着完全不同的爽快戚。

不过,隔壁的大地似乎不是那么回事,虽然没有显示在脸上,还是可以感觉得出这位认真的室友很疲惫。

「你也乖乖脱掉不就好了,穿着制服很难过吧?」

「……没关系,完全没问题。」

虽然嘴上这样说,声音里却有气无力,想也知道是在虚张声势。

没办法,跟穿着四角泳裤上半身打赤膊的自己不同,在这种大太阳底下还穿着长袖制服绝对很辛苦,秋睛昨天从车站走到瑟妮亚家时就亲身体验过了。

山安娜驾驶游艇到达岛上,把行李放进木屋后——朋美递给自己的,正是现在穿在身上的泳裤。

她不只准备了自己的泳装,连秋晴跟大地两人的都有准备,让人非常惊讶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但秋晴拿到泳裤时表情有些紧绷,因为深闲有说过,考试期间除了睡觉外都要穿着制服。

听了之后朋美笑了笑这么说:

「这么闷热的服装光是看着都觉得难过,还足赶快换掉吧——就当做是我们的要求,怎么样?当然没有强制就是了。」

当时也在场的瑟妮亚对这句话并没有意见。确实在这种天气下,旁人光是看到黑色的执事服都会觉得闷吧,至于穿的人则已经不只是闷的问题了。

既然她们都这么说了,秋晴也二话不说接受,所以才会换成这一副凉爽的泳装造型……

「大地你也换泳装吧?虽然我可以理解你不太想穿那种奇怪的泳装啦。」

「……不用。」

「朋美那家伙在想什么啊,只要准备两件同款式不同尺寸的泳裤就好了啊,为什么要特别帮大地准备那种不同的泳衣呢,难道是她的兴趣吗?」

「…………谁知道。」

大地心情不太好地嘀咕,毕竟秋晴确实不可能知道原因。

朋美帮大地准备的款式,不知为何是连上半身都遮住的那种,有时候会看到小孩子或老;爷爷穿的横条纹泳衣,设计上感觉很像囚服,可说充满了诡异的品味。大地看到那件泳衣时表情有些扭曲,直说自己穿制服就好:朋美虽然如之前所言并没强制大地穿上,但还是令人觉得她根本想故意整人。如果对象是秋晴的话肯定是如此没错,但实在没有理由对大地做这种事吧。

还是一样无法理解青梅竹马意图的秋晴,享受着夏天的空气开始热身。

就在这时——

「秋晴同学,大地同学,让你们久等了。」

「……哼。」

听到从木屋方向传来的声音,让秋晴转过头去——此刻,他打从心底觉得参加这次考试真是太好了。

身着淡蓝色连身泳装的朋美带着有些腼腆的微笑,红色的芙蓉花形成绝佳的点缀,给人一种成熟又健康的印象,非常适合她。

……然而秋晴并未觉得惊艳,因为旁边的瑟妮亚实在太惊人了。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平常光看到外表也能理解,而且虽说是以外但也有好几次紧密接触,所以非常清楚那家伙并不只是普通的电钻。

可是,当秋晴实际看到眼前的泳装造型时……就证明自己还是想得太天真了。

完全没有多余装饰的白色比基尼——不过,上围部分的布料很明显不够把胸部整个遮起来,旁边跟下面部稍微露出了点;下半身则是高腰款式,全身满满的性感魅力,让人想问:晅真的是普通的高中生吗?」

朋美的身材并不算差……应该是啦,不过瑟妮亚的各部位都彻底凌驾在她之上,修长的四肢跟腰的高度都让纯种的日本人感到极度羡慕,更何况、那个……或者该说是女性的肉体美吧……

话说回来——那个胸部,紧紧包着却又像随时会冲出来的那对胸部,真的让人想问会不会太夸张了点?何况连大地那家伙都稀奇地盯着看,这肯定有神秘的力量在其中运作。那么根据轰的情报显示,比这个神秘肉块还要更大的四季镜姊妹究竟到什么等级了?说不定算足世界遗产了吧。

先不管那些,这下——

「……秋晴、同学?你眼神变得很色喔?」

「……啊!?不、不是、你、你误会了!」

直直地瞪着秋晴的朋美口中带刺的话语,让他赶紧恢复正常。糟糕,虽然急忙做了辩解但根本不是误会,因为自己真的是以色色的眼神看呆了,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被盯着的瑟妮亚赶紧用双手挡住胸部,这样多可惜啊——啊、订正一下,给手腕压住时的胸部更不得了,这实在太神奇啦!

不过让女同学以轻蔑的视线看着还是会心痛,所以秋晴动员所有的自制心把视线自瑟妮亚身上移开。

「你、你们两个也太慢了吧?我们等好久了呢,对吧,大地?」

「……没什么感觉,我又不像日野迫不及待。」

「唔喔、太贼了吧!你怎么可以背叛呢!?」

身为男人这时候应该要口径一致才对吧,大地居然露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关我的事」的表情,而且居然还说什么迫不及待……呃、自己的确是浮躁到静不下来,但说话时也该看看状况吧!

果然如刺般的视线又更加尖锐,而且还带有种无奈的感觉,可恶,青春期的少年对这种事情是没有抵抗力的啊……!

这时候要是多话只会引来更多非议,所以秋晴忍着不发一语,毕竟沉默是金,多话只会祸从口出。

不过朋美似乎还不打算这样放过他,嘴角扬起微笑说:

「会多花时间是因为要涂防晒油喔。」

「……那个、是说……你们、互相涂吗……?」

朋美缓缓地摇摇头否定了那个美梦般的幻想。

「是拜托安娜帮忙涂的,本来是想说到沙滩上再涂就好……但要是秋晴同学看到后发情就麻烦了。」

「等一下等一下,你说什么会发情啊!?当我是猴子吗!?」

「难道不会吗?」

「当然不会!」

「也不会想故意拉掉泳装吗?」

「那还用说!」

「但还是很想涂防晒油吧?」

「当然…………不、其实、还好?」

注意到自己说溜嘴的秋晴赶紧想蒙混过去,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朋美那开心的眼神跟瑟妮亚更加险恶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再加上大地也露出像看着禽兽般的眼神,简直是四面楚歌。

秋晴好不容易从常礼服跟西装裤的束缚中解放,却还是不断流着讨厌的汗水。

原本应该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居然会意气相投地看着秋晴说起悄悄话。

「这么说来,弗雷姆哈特同学——你知道庶民们在海边嬉戏时,有一种把人埋进沙里的玩法吗,当然会让被埋的人有办法呼吸啦。」

「嗯嗯……听起来还满有意思的,要不要来试试看?」

「那么为了让埋下去的人能呼吸,先去准备根水管吧。」

「好,之前开发用的挖土机应该还留在岛上,我去拜托安娜开过来。」

……两人正要好地拟定着杀人计划……

秋晴很清楚不会真的被杀,但恐怕会体验到瞬间的死亡,或是比死更恐怖的感受。总之就是这一类的灾难即将降临,而目标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光想像埋进沙里那种无法动弹、黑暗密闭又痛苦的状况,秋晴就……脸颊不禁扭曲起来,干笑了一下:

「……哈、哈哈……你们两个……真是爱开玩笑啊……」

这句话背后还有确认「你们是开玩笑的吧?」的意义。

秋晴边以颤抖的声音笑着,边祈祷那两个人还有一点仁慈的心……

——被埋了。

品尝到活埋在沙子里一小时这种难得经验的秋晴,已经没有玩水的力气,只能抱膝呆坐在水边。

虽然坐了一小时以上,但他的心情完全没有好转。

……因为整个人被纵向埋下去,只留了一根塑胶管用来呼吸。

一般人应该不知道吧,其实沙滩底下也有硬质土地,埋在里面的话身体会很冷,土壤会慢慢吸走体温,而且挖过的土会变得柔软,海水也会渐渐渗进来……眼睛也没办法张开……不知道是海浪还是平常感觉不到的微小地震影响,总觉得周围的土壤在蠕动……啊啊啊,不行了,好想赶快忘掉。忘不掉的话干脆直接消除记忆好了。

怎么说呢,那已经算是完美的拷问了。一个小时,而且有时会为了确认安全挖开来看看—或是洒上海水等等,这一个小时内居然能折磨精神到这种程度……真是太恐怖了……

总而言之,秋晴已经完全丧失玩乐的心情,光看着朋美乘浪的泳姿,以及瑟妮亚躺在遮阳伞底下的模样就已经够了。

至于大地,虽然感觉快顶不住炎热了,依旧努力撑着。毕竟除了遮阳伞底下以外完全没有阴凉的地方,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中暑。看状况差不多该向朋美或瑟妮亚提议回去休息了,可是……要是又被埋进去……!

秋晴实在没想到这个年纪还会出现新的心灵创伤。从今以后大概没办法放心在海水浴场玩沙了,恐怕还会拚命想要把其他小孩子埋在沙里面的塑胶娃娃救出来。

「……唉。」

「你在这里叹什么气啊?」

严重伤心的秋晴,在听到声音后慢了好几秒才转过头去。出现在那儿的正是心灵创伤制造机朋美。

秋晴看到穿着泳装、头发湿润,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青梅竹马——再次叹了口气。

「……你啊,会一辈子持续制造我的心灵创伤吧……」

「哎、哎哟真是的,不要那么难过嘛,那只是小小开个玩笑而已啦。」

「……人类可不是在土里面生活的动物啊……之前有听说过在地底避难所生活的人会早死,现在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了……」

「……那个,对不起……」

可能是看到秋晴的情绪完全没有好转,或者是想到最后把人挖出来时,秋晴那副死鱼眼跟快哭出来的模样吧,就连朋美也难得地道歉了……如果看到那个状况还能毫无罪恶感才真的是过分吧,瑟妮亚也很难堪地别开头道了歉。

……好啦,反正事情已经过了,而且两个人都有反省,应该不会再埋一次了。

想到这里,秋晴把抱膝的姿势换成盘腿,抬头看着朋美。

「那、有什么事吗?肚子饿了?」

「不是啦,只是想趁这个机会来场比赛,秋晴也参加吧?」

「比赛?比什么?」

在不清楚比赛内容的状况下,秋晴看了看周围。穿着制服的大地依旧是一副参加忍耐大赛的表情,原本躺在遮阳伞底下的瑟妮亚……正在水边做着热身操。

「比赛长泳……其实也没有多长,海面上有个距离岸边大概两百公尺的浮标,以它为目标,碰到后再折回来,当然最快的人赢。」

「嗯……大地不参加吗?」

「是啊,看来是不打算脱掉制服吧。」

「……呃、谁知道。」

老实说,就算大地让步穿着衣服下水,也肯定是压倒性地获胜。那家伙的体能根本就超乎常人,秋晴在上课时也看过他的游泳能力,所以能轻松预测结果。

或许是在快中暑的状况下游泳很危险……如果大地拒绝的理由不是这个,那不参加的理由就很明显了。

不只这样,秋晴也因同样的理由而不打算参加。

「我也算了,你们两个人一决高下吧。」

「唔,为什么?不论是我或弗雷姆哈特同学,游泳的速度绝对不会输给普通男孩子喔,际该不会是怕输吧?」

「不,刚好相反,就算赢了也高兴不起来所以不参加。我可是在从育科锻链了快两个月,在游泳池中比短距离就算了,在有浪的海中游一百公尺以上的长距离不可能会输的。」

「……还真有自信啊。」

面对朋美那听起来有些不满的声音,秋晴只是轻轻地回应「还好啦÷

没错,秋晴在从育科接受操练的两个月中,已经不知道遇过多少次濒临死亡的状况,身体也自然学会应对的方法并得到足够的体力了。

所以说,就算不直接跟朋美与瑟妮亚比赛长泳也能看出结果,更何况在旁边看两个人对决更加有趣。

就这样,秋晴轻轻挥着手说:

「好啦,你加油吧?先不管我那位临时主人的脑力,比体力的话她可是很强的喔?」

「哼哼,了解。这样的话,我就证明自己不是只动脑的谋士给你看。」

朋美留下像是胜利宣告般的台词后,就朝向瑟妮亚所在的水边走去,看着她的背影……秋晴确实觉得心情有好转一点。那种觉得海边真好的感觉渐渐恢复了,没错,大海并不是黑暗又恐怖的地方啊。

尽管被制造心灵创伤的凶手治愈,让他的内心五味杂陈,但至少精神稍微恢复了。

秋晴侧眼看看正在沙滩上用脚画线做为起点的两人,并走向精神有点恍惚的大地身边。

目前气温应该接近三十点五度,在这种天气下穿着制服,就算是大地也非常辛苦吧?毕竟是室友,秋晴很清楚就算叫他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也绝对不会听。

秋晴走到两眼已经失焦的大地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慢慢转向自己的同时开口对他说了:

「不好意思,现在那两个人要比赛,你能不能回木屋帮忙准备一点饮料?最好是容易吸收的东西。」

「……饮料?」

「是啊,饮料,还有毛巾也顺便。」

「……可是、现在是考试中……要随侍……」

就算已经摇摇欲坠了,大地还是一样顽固。

不过这点状况早在秋晴预料之中,也很清楚该怎么应对。

「我会帮你顾着她们两个人,拜托你了。」

对大地还是老实拜托他最有用,虽然做什么都很认真但又不至于偏执,这点要求他一定会听的。

而且他真的已经快到极限了,喉咙绝对很干,应该难以抵挡冷气跟冰水的诱惑。

正如所料,大地犹豫一下后,点点头说:「……好吧。」

虽然他朝向木屋走去的脚步有点不稳,令人担心……不过应该没问题啦,毕竟不用五分钟就能定到了。

等到了那边之后,那位佣人一定会让大地好好补充水分,如果能再给他一顶帽子之类的就完美了。就算没有帽子,把原来要拿过来的毛巾缠在头上也可以,虽然不太好看,但总比让阳光直接晒到头要好多了。

好,这样就没问题了——秋晴很满足地点头。

剩下的就是看看朋美跟瑟妮亚的对决状况。

他心想「应该要出发了吧?」并转过头去一看——

「喔喔……已经游那么远了。」

两人已经抵达原本站着的岸边与折返点浮标的中间点,而且还是场几乎没有差距的激烈竞争。

这个景象让秋晴单纯地感到佩服——朋美那家伙,看来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本来以为手脚比较长的瑟妮亚会占优势,但朋美以俐落的姿势弥补。目前瑟妮亚稍微领先一点,但这应该是出发时的冲刺差距吧,朋美的脚程并不慢,只能说是瑟妮亚太快了。

也就是说,两人游泳的速度几乎一样,而且两个人都很快,这种速度的确不会输给一般的男孩子。

……话说回来,来回总共有四百公尺,两个人还都游自由式,虽然比蛙式快上不少,但也更容易累,尤其是在海里换气时会被波浪影响,有时还会喝到海水,一般来说应该都会选择蛙式。

这到底是有勇无谋、自信满满,还是该说两个人都不服输呢?

无论如何,在两人高速竞泳的状态下,距离渐渐拉开了。

果然还是手脚长的瑟妮亚比较占优势,而且她体力也很好,速度根本不会慢下来:另一方面,朋美的状况则是渐渐有些不顺。

抢先抵达折返地点浮标的是瑟妮亚,虽然秋晴离得实在太远,所以不能确定是否有碰到,不过那个高傲自尊的集合体应该不会作弊。

瑟妮亚折返之后跟朋美擦身而过…………?

不知为何她的手停了下来。

秋晴想搞清楚怎么回事而仔细观察,发现她停在原地四处张望,感觉好像还非常慌张。

接着朋美碰了一下浮标也折回来——就在这时秋晴终于注意到了。

——不见了。

瑟妮亚的比基尼,上半身的部分不见了。

她用一只手遮住胸部,只有肩膀以上稍微露出海面,虽然因波浪的关系没办法看得很清楚……不过她的泳装的确是消失了。

以细绳绑起来的款式,加上自由式的激烈动作,这可说是致命伤啊,从很多角度来说都非常致命。为什么不在更靠近陆地的地方脱落啊?还有为什么手边没有望远镜啊?这可是一辈子都不见得遇得到一回的意外,实在是太可惜——呃、不行,思考随着波浪卷向奇怪的方向了。

「……喔,好像找到了……?」

秋晴几乎要发出诅咒神明的悲泣继续看着,见到瑟妮亚朝旁边伸手抓住某样东西。尽管还是太远没办法看清楚,但她似乎是顺利找回泳装了。

这段时间内朋美还是继续游着,虽然速度减慢了不少,但还是拉开了一段距离,目测至少有三十公尺以上。

这下胜负已经确定了吧——这样想着的秋晴起身往起点走去——

突然问又停下了脚步。

重新穿上泳装的瑟妮亚,正以猛烈的速度追上来。

——好快,这速度绝对比刚刚还要更快,虽然也可能是回程刚好有海浪推动的关系,但还是快得非常惊人。

证据就是她正渐渐缩短跟朋美的差距,尽管朋美改成蛙式而维持稳定的步调,但照这样下去肯定能在终点前追上。

朝岸边游过来的两人上演比预想还要精采的对决,让秋晴看得兴奋不已。

整个过程已经过了四分之三,剩下就是精神力的胜负了。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不服输,能得到神明的眷顾呢?再过不久就要揭晓……

——不过能开心观战的时间也到此为止了。

「啊……?」

出现在视野中的意外状况,让秋晴发出小小的疑问。

眼看只差几公尺就要追上朋美,瑟妮亚的身体却突然沉了下去。

感觉就像被某人从海中拉住脚一样……但她立刻就重新浮上来。

然而,这并非可以在旁悠闲观看的状况。

瑟妮亚的两只手在海面上拍着,怎么看都是在拚命挣扎,仿佛就连要把脸露出海面都很丰苦。

——等秋晴意识到她溺水时,身体已经先一步跳进海里了。

或许该通知一下朋美比较好,可是那家伙正专注地游着泳,听不到的机率很高。

况且她的体力已经几乎耗尽,绝对不适合帮助一个身高比自己高而且溺水的人,甚至还有引发二次灾害的可能。

所以秋晴毫不犹豫地游向瑟妮亚身边,途中发现青梅竹马闯入的朋美虽然面露惊讶,但秋晴完全忽视她并把速度提高到极限。

体戚时间过得很慢,但是瑟妮亚距离终点其实不到一百公尺,所以顶多只花了一分钟左右。

好不容易抵达瑟妮亚身边时,她已经连头都沉入水中了,秋晴赶紧潜入水中要将她抱上海面。

虽然她有些挣扎,不过这并不算什么,从育科的课程中已经上过好几次急难救助课了,就连被乱动个不停的怪力女四季镜抓住的危急状态下,秋晴都能够顺利游完全程,这种程度算很轻松了。

——然而,这并不是在上课。

碰到状况时会出手帮忙的深闲并不在这里,值得依靠的大地也不在。

所以秋晴能倚靠的只有自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绝对……不可能、会失败、的啦……!」

秋晴一鼓作气,硬是把已经没反应的瑟妮亚的手臂架在肩上,自己的手臂则穿过腋下抱住对方的身体,开始游往岸边。

由于秋晴两手都不能自由行动,所以没办法加速,但至少还是比游得很烂的蛙式来得快一点。

他看看旁边瑟妮亚的脸——眼睛闭着,不管怎么叫都没有回应,看来失去意识了,这让秋晴不禁咋舌。

急难救助讲求迅速——但是绝对不能着急,如果引发二次灾害就前功尽弃了。

实际经历这种状况真的会着急,心脏的跳动变得很诡异,而且会有种不管怎么游都没办法接近岸边的错觉。

……不过,没问题。

应该没问题的。

上课时,都可以在那个像洗衣机般的水流中游泳了。

上课时,可是穿着制服在非常难游的状态下进行训练。

跟那时比起来,海浪平稳得多,自己跟对方又都是穿着没有多余抵抗跟重量的泳装。

所以,绝对没问题……

秋晴心里这么相信着,咬紧牙关拚命地游……

「——喂,秋晴!?」

当他听到朋美紧张的声音时,手指已经有沙的触戚了。

「好……!」

秋晴站稳在期待已久的地面,两手抱住瑟妮亚的身体站起来。这时水的深度顶多只到腰部而已了。

离开水面时,抱在手中的瑟妮亚重量突然增加,不过没关系,跟之前背着一个大冰袋跑步直到全部融化的训练比起来算很轻了。

秋晴小心地不让流动的沙打乱脚步,慢慢定上海滩,朋美则难得露出很着急的神情靠近过来。

看到这家伙不安的表情,秋晴反而感到一阵放心。做好了「自己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觉悟。

「弗雷姆哈特同学她——」

「没事了,你冷静点,先让她躺下来……」

秋晴走到确定海浪不会打到的地方,小心地让瑟妮亚躺下,然后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并把她的头部往后仰,这样就可以维持气道畅通……应该吧。

嗯呃、接下来呢,在进行人工呼吸之前还有什么要做的——

「……唔、嗯……」

「喔——瑟妮亚!喂、你没事吧!?」

正当秋晴焦急时,他突然听到小声的呻吟,于是赶紧呼喊起瑟妮亚。

没有反应……不过,虽然没恢复意识但已经在呼吸了,胸口也有上下起伏。溺水的时间并不长,大概也不会因为喝太多水而有生命危险。

「应该……没事了。」

秋晴嘀咕着往后坐倒在地。

真是的,完全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居然会遇上需要急难救助的状况,更没料到那些夸张的实习课程居然会有发挥用途的一天。

「秋晴……弗雷姆哈特同学她……」

「喔、已经没事了,应该很快就会恢复意识了。」

一脸紧张靠过来的朋美,表情也因安心而稍微放松。比赛中的对手发生意外,就算是这家伙也没办法放心吧。

总而言之,已经没事了……

「——你坐着发什么呆啊,秋晴同学!」

「……咦?」

秋晴正想要喘口气时,却不知为何挨了骂。

而且对方还是用优等生的口气。

两手压着胸口的朋美,露出一副「我可是很拚命!」的表情,以了不起的口气说:

「你在干什么啊!赶快争取时间,帮弗雷姆哈特同学做人工呼吸啊!」

「啊……咦?你说什么啊,没有那个必要……」

「帮溺水失去意识的人做人工呼吸是常识啊!所以快点啊,现在就亲——不对,赶快人工呼吸。」

「哪有这种常识啦!你根本是故意说错的吧!?」

「怎么会呢,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绝对不可以开玩笑!所以赶快,马上帮弗雷姆哈特同学人工呼吸!而且还要对丰满的胸部做心脏按摩才行。」

「按摩……谁会做这种事啊,笨蛋!要是真这样做的话肯定会被告上法院并被从社会上抹杀吧!」

秋晴强忍着害羞大声怒吼,朋美则露出状况绝佳的生动笑容回应:

「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一定要争取时问,赶快把空气口对口送给她吧!叫你做你就赶快嘟起嘴上!」

「所以说根本没有必要啦!而且你为什么不自己来!?」

「我没有受过训练啊,让有经验的人来做比较安全!好了,赶快吧,趁弗雷姆哈特同学醒过来之前!」

「醒过来的话不就已经没事了吗!」

面对朋美无有如理取闹般「反正你快上就是了」的要求,秋晴则是尽可能甩掉邪念彻底抗战。

这段蠢到不行的对话,一直持续到大地回来、瑟妮亚也刚好醒来时才结束。

白天度过了手忙脚乱的一日,到了晚上才总算安静下来。

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白丽陵还是瑟妮亚的家都一样。

虽然并不是说日期切换的同时所有事情都会重置,但在接近一天结束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稍微觉得安心——

「……嗯,真不妙啊。」

秋晴站在二楼阳台上吹着风,用手搔着脖子自言自语地嘀咕。

想着这些事情恐怕又会被朋美捉弄吧。不行不行,得赶紧从感伤的深渊中爬出来,毕竟自己不是这种个性,冷静想想就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朋美他们的到来,被埋在沙里,瑟妮亚溺水的危机。之后等回到家还比赛打撞球、玩扑克牌度过一段欢乐时光,当然也挨了不少惩罚游戏,最惨的还是朋美她们在自己想好好泡个澡时闯进来偷看,实在令人想哭……其实等到她们离开后,自己真的躲在水蒸气里面哭,因为差一点就被看光了。

另外朋美跟大地也住了下来,所以大家就同桌吃晚餐。席间有挑衅、有争吵、还有墨西哥辣酱乱洒的忍耐大会,实在非常热闹。不知道为什么,安娜还特别送酒过来,瑟妮亚则是在看到的瞬间脸一阵青一阵红地阻止……到底怎么回事啊?虽然秋晴完全没有要暍的打算啦,反正就是很奇妙的一幕。

嗯,不过,不管怎么样。

像这样度过……果然,还是会觉得真是不错的一天。

其实每天都平稳度过当然最好,但如果能充满刺激又不受任何伤害说不定更好吧。

「——就算是夏天,你这样还是会感冒的喔。」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请放心,我进白丽陵之后可是锻链过了。」

秋晴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声音,他头也不回地直接回应,因为不用转头也知道是谁。

那绝对不会消失在夜空中的清晰声音,比平常稍微平静一点,但还不至于会听错。

「好啦,有什么事吗?今天已经很累了,我也差不多该睡了。」

「……很快就好,嗯,我想想……只要三分钟就行。你给我在这边站好。」

「……嗯,了解。」

秋晴老实地答应,并转身把背靠在阳台边的扶手上。

平常听到这种命令的口气就想反弹,但今天已经累了,而且时间有点晚,可能已经有人先睡了,就不要太吵闹吧。

月光、以及走廊上小小的灯光照着瑟妮亚,她身上披着一件薄外套,令人有些在意底下穿什么。

总之秋晴努力地不往奇怪的方向去想,并等着听瑟妮亚要说些什么。

看来对方也在调整时机,在经过十几秒的沉默后,她才双眼直视着秋晴开口:

「我……好像还没有跟你道谢吧。」

「嗯……不、其实也不需要道什么谢,而且这样不太符合你的个性吧。」

刻意重新提起那件事让秋晴也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想要含混过去,但是瑟妮亚稍微眯起眼睛——

「那只是你的认知有错。」

她不像平常那样情绪高涨地发火,反倒很平静地以明白坚定的语气这么说。

如此一来秋晴也不好意思跟她打哈哈了。

看到瑟妮亚那认真的眼神,秋晴只能一头雾水地听她说话。

「以前我就说过——我是瑟妮亚.伊织.弗雷姆哈特,继承『红翼水鸟』家纹的名门贵族,伯爵家主的孙女。所谓的贵族并不只是挂个头衔而已,要做出符合身分的行动、背负相应的职责,才是真正的贵族。我怎么可能不遵守『高贵的义务』,变成那种只会虚张声势的下贱人物呢。」

「……这样、啊。」

秋晴点点头,想起刚转学时的事情。

的确,在餐厅对立时她好像有说过类似的话。

而且自己那时候就隐约觉得——态度凛然的瑟妮亚看起来有一股惊人的魅力。

其实她本来就长得很漂亮,整天空转的电钻其实也不差……不过跟这些无关,该说光是看着她就觉得体温上升呢,或者说视线完全离不开呢……总之,就是感觉她闪耀着令人尊敬的光辉。

虽然这任性的家伙总是高高在上又好战,但她清楚理解自己的身分,以及今后的生存方式,并在这个大前提下行动,老实说这很了不起。跟虽然进入从育科,但因完全看不见将来而感到不安的自己完全不同。

所以秋晴才会很向往宣示自己贵族身分时的瑟妮亚,当然就算撕开他的嘴,他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有点像是中了定身术般,一时之问忘记身体该怎么行动的秋晴愣在那儿,看着瑟妮亚的一举一动。

瑟妮亚以左手轻轻压住被夜风吹动的金色长发——

「总之,既然遇到这种差点丧命的事故并遭人搭救,要是完全不道谢实在说不过去。若让父亲大人跟祖父大人知道绝对会被逐出家门。」

「逐出家门太夸张了吧。」

「这绝非开玩笑也不夸张……」

讲到一半突然停下来的瑟妮亚——

稍微弯腰低下头,做出连在舞台剧都看不到的优雅动作。

一非常感谢您在我溺水时救了我,我以弗雷姆哈特家的名字发誓,一定会回报这份恩情。而且不用等到以后,我现在立刻报答。」

「……喔、喔喔。」

「——话是这么说,但我也很烦恼该怎么回报,如果是我们家的佣人可以直接给予奖赏,既然不是的话就该致赠谢礼。」

气氛虽然缓和了一点,但瑟妮亚真的非常烦恼吧,眉头闾甚至出现了些许皱纹。

对秋晴来说,随便收她的礼也不太好,而且搞不好会很麻烦。如果送来巨大的佛像或是可能会触犯国际条约的宠物,恐怕会立刻被赶出宿舍吧。就算收到宝石或有价值的古董应该也高兴不起来,要是能卖掉还另当别论……不对,怎么可以随便卖掉收到的礼物呢,所以这也不行。

话说回来,直接收现金也不太对……所以说的确是很令人烦恼。

秋晴两手抱胸小声嘀咕着:

「其实我不需要什么谢礼啦……不过你应该不能接受吧?」

「那当然,我绝对不能接受翠方面受惠。」

「嗯、这样的话……请尽量避免会留下来的东西吧,最好是用很快、而且很轻松就能解决的方法。」

这么说着的秋晴,在脑袋里想着「按摩肩膀三十分钟」、「用那个巨大电钻搞笑」之类马上就可以解决而且还满有趣的提案——

「——我知道了。」

「……咦?」

听到她下定决心的声音,秋晴拾起原来看着地面的目光——

瑟妮亚已经来到眼前,那华美的外表更令他忍不住吸了口气。

她的手扶上了秋晴的左脸颊。

——当秋晴的注意力还集中在那碧蓝眼睛跟微微泛红的白皙脸颊时,一切就结束了。

轻触脸颊然后立刻离开的柔软触感,若是闭着眼睛恐怕不会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秋晴的眼睛睁得很大,所以看得很清楚。

就像是算准时机的突袭般,瑟妮亚在秋晴的脸颊上轻轻地——

「……那个,你可不要误会喔!从以前就有女王陛下对杰出骑士赐吻的奖赏方式,这可是有传统的喔,我只是照着执行而已!」

「…………呃、这……那个……」

对方那突如其来的行动与紧接着恼羞成怒的反应,让秋晴有些混乱。一般来说就算对她发火也没关系吧?可是比起这个,目前还是该怀疑方才发生的是不是幻觉,因此他以手指轻抚还留有微微触感的脸颊。

这时,瑟妮亚大概是想起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吧,整张脸瞬间涨红。

「反正回礼已经送完了!我要回去睡了!」

瑟妮亚像是要吵架般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阳台。

秋晴只能呆滞地看着……

在她的背影消失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嘀咕了一句:

「…………没搞错吧?」

秋晴真的很想问自己刚刚的经历是现实还是幻想。

他以最古典的方式试着拧了一下自己的脸——好痛,非常痛。

也就是说…………那是现实。

那个瑟妮亚,对自己的脸颊、那个、亲——

「……唔哇……这……这下、不妙啊…………」

秋晴蹲在地上,压着噗通噗通跳得超大声的心脏。

真不妙,这下恐怕真的糟了,说不定已经病人膏盲了。

之前不小心摸到她的胸部,也曾经不小心压倒她过,但那时可没这么动摇过。

因为,那些全都是意外,是不得已才会遇到的状况……

但是,刚刚的那个——虽然说是谢礼,而且似乎是传统,但不管怎么样,确实是由瑟妮亚主动的。

——或许,瑟妮亚并没注意到。

没注意到她自己到底做了多么不得了的事情。

正因为秋晴有注意到,所以只能深深地吐一口气:

「…………明天要拿什么表情面对她啊……?」

一想到这里不是白丽陵,而且现在还处于根本无法逃避的考试期问,秋晴就忍不住抱头叫苦。

……总之。

原本隔岸旁观的睡意,这下子飞到地平线的彼端去了。

看来会是个睡不着的苦闷夜晚。

——回程的车上。

彩京朋美坐在不太会摇晃的加长型轿车里,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但意识完全集中在别的地方。

三天两夜的考试还算是很有意思,而且也有非常刺激的部分,虽然可能有点过火,不过应该还在容许范围内。

以排解无聊来说已经够了——应该是够了才对。

「……喂,大地同学。」

「什么事吗?」

朋美忍住想要叹气的感觉,叫了一声同行的搭档,回应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感情。虽然有很多同学觉得这样不错,但或许是因为知道很多内情,所以朋美没办法赞成……不过,现在的问题并不在这里。

眼前的问题应该是——

「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能不能帮我想想看?」

「……?是没关系啦。」

「假设你有一个感情很好的异性朋友,虽然还不到恋爱的程度,但也算得上是喜欢的对象。」

「……?」

朋美可以感觉得出来她有些困惑,但还是不管她的反应继续说:

「有一天,你看到那个朋友跟另外一位异性接吻的场面,而你也并不讨厌那位亲吻的对象……也就是跟自己同性别的人物。」

「……………………嗯嗯。」

「然而,却有种暧昧不明的感觉一直在胸口无法散去——大地同学,你觉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此同时,浮现在朋美脑子里的——是夜晚的阳台。

在她惺忪的睡眼里,那位耀眼的金发少女,跟青梅竹马的少年逐渐地接近…………然后亲吻。

她不敢断定绝对没看错,因为距离有点远,而且自己还急急忙忙逃走了。

可是,隔天早上那两个人的状况——怎么看都是意识着对方,对话内容还有点不太自然,而且那个气氛……

「……虽然我不知道彩京问这个问题的意图……不过那个,应该就是所谓的嫉妒吧,我对那种事情并不是很清楚,所以也不是很确定。」

「这……这样啊。」

虽然是个不确定的答案,但朋美没办法做出更进一步的回应。

嫉妒……她心想「原来这就是嫉妒啊?」并看着自己的胸口。

——这怎么可能?

是嫉妒的话就代表……那个人对自己来说很特别吧。

啊,不过好像听说过也有对朋友的嫉妒,所以……没错,不只男女问的恋爱感情才会有嫉妒。

秋晴只是关系很好的男性朋友,弗雷姆哈特同学则是——虽然合不来,但并不讨厌的人。自己十分喜欢她那直肠子的个性,而她有时想动歪脑筋到最后却总是扑空这点,实在太有趣了。随心所欲地捉弄那两个人时,自己几乎可以忘掉平常那种无聊生活,真的非常有意思。

不过……那两个人、交往的话……?

「……唔唔……」

假设——没错,假设弗雷姆哈特同学真的对秋晴抱持好感,可是应该还没有告白才对,

所以说立刻演变成这种状况的可能性非常低,而且两人之间还有各式各样的障碍。

可是、如果——万一。

先不管交往与否。

如果两人对彼此有好感的话——?

到那时候,自己该怎么应对呢……?

「…………」

在安静的车内,朋美反覆思考……然后,放弃了。

无论她怎么思考,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正确答案。虽然觉得自己这样很没用,但在羞耻心的千扰下,根本没办法做出客观的分析。

那该怎么办呢——结论很简单。

「……干脆来确认一下好了。」

自己对那个少年到底抱持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想法呢。

虽然有点害怕,但能弄清楚说不定也不错。

心里这样想着的朋美,慢慢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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