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阳子ようこ@轻之国度
——魔法少女充满精神的声音,响彻整座神社!
「用我心中满满的爱,一击必杀——『仁义灭绝旋风弹』!」
随着一阵喊叫声,穿着连身衣的少女旋转手中的长棒,不由分说地以前端锤子用力挥向石狮子,准备把它敲飞出去!
一般天真的小孩子看到这招超高速的石狮子攻击,很有可能会吓到哭出来。不过面前这位轻便和服装扮,正和魔法少女对峙的男子丝毫不为所动,表情没有任何改变。
「小姐……我早就说过打不中的。」
「话不用说太早——你看~~它要转弯了喔!」
「什么?那路线…………咕喔!」
那名男子不知为何慌忙地自己冲去撞向石狮子。不用说,他的下场当然就是倒在地上,模样相当难看。
中了这种程度的攻击,一定会让人担心「糟糕,死定了」。但男子还是颤抖着身体,努力把头抬起。
「唔……竟然瞄准了组长送的车……!」
「你比谁都还要对爸爸怀抱恩情跟仁义之心,我早就料到你一定会挺身保护它了。怎么样,很聪明吧☆」
「…………呵呵……呵呵呵…………不愧是小姐,阴险程度不下于组长……呜!」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头部失去支撑的力量往下一掉,便不省人事。
「耶——!」
接着少女挥舞手上的棒子,在那名男子身上高兴地跳着胜利之舞。
她跳到开始有点喘气,才心满意足地带着笑容离开男子身上。
这时她再将棒子转一圈,耀眼的光芒顿时包覆全身——待光芒散去后,原先的连身衣已经恢复成制服的样子。
——这一切的景象,都被躲在神社正殿里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可能……恋子竟然就是魔法蒂芭……?」
另一名貌似中学生的少女面对如此惊人的事实,嘴唇不住地发抖——
「魔法蒂芭的真实身分意外被红叶发现了!红叶陷入友情和任务之间的两难,而迟钝的恋子对此并不知情。接下来的教学观摩更有小梅组的组长亲自出席,让局面更加混乱!这两人变身后的大战,以及教学观摩会的结局又将如何?
下一集,『教学观摩大骚动!槌子少女们的鲜红之舞?』敬请期待!」
——斗大的预告片段结束之后,银幕瞬地转为一片黑暗。
「嗯——第二季果然很棒呢;不只有喜剧成分,战斗场景也进步了许多。而且最重要的,是新角色好可爱喔—」
「本公主也很喜欢第一季无厘头的剧情。不过从上周开始,她们跟『黑鳗之龙』的战斗的确是很精采。」
室内的灯光逐渐亮起,两个人正热烈讨论着刚才的影片。
「…………这样啊。」
一旁的日野秋晴只插得上这种没任何意涵的话,然后深深叹一口气。
这三个人所看的不是电影,而是动画DVD。天坏慈枫滥用理事长职权,将校内一间大到足以放映电影的多功能会议厅挪作私用。她一脸满足地频频点头,坐在旁边的中学部学生琵娜,同样非常乐在其中。
秋晴则完全无法融入现场气氛,他歪着头不知该做何反应。
「之前她不就是因为打不到那个叫做龙的人,才接受特训让挥出去的力道产生旋转吗?结果还是被躲开,最后变成瞄准他最重要的车子……这样前半段的特训还有什么意义?」
「哼,秋晴都在挑小毛病。看动画的时候不要想太多可是基本的礼貌喔!」
「没错没错—看魔法蒂芭就是要把脑袋放空,什么都不要想啊—」
听到两位小姐这么指正,秋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奇怪,我只是把脑中直觉想到的问题提出来而已,为什么她们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很让人头痛的小孩子?总觉得都是我不好似的,是不是该跟她们道歉,说是我自己太不识相啊?
算了,先不管需不需要道歉。
「虽然内容一团混乱,适不适合给小孩看我也不敢讲,但还意外地有意思呢。」
秋晴坦率说出自己的感想,这番话似乎合了琵娜的意,她露出满脸笑容说道:
「嗯!魔法蒂芭非常好看喔!」
「没错没错—理事长我啊,因为看了第一季之后深受感动,所以立刻决定成为他们的赞助者了~~」
「咦,这么说来我好像也略有耳闻。第二季开始裸露范围增加了不少,就是你们天壤慈家介入的吗?」
「呵呵呵,不只是那样。我还利用赞助者的权力,向他们要求设计一个以我为原形的敌人角色喔—」
「喂,你再怎么幼稚也该有个限度吧?」
……这么任性胡来的挥霍方式,还真是前所未闻。
秋晴大肆吐槽了一番。给这种人当理事长真的没有问题吗?要是没有深闲在背后顶着,会变成什么样子还真不敢想象。
唉~~他又重重叹一口气,然后看着自己身旁少女的侧脸。
这位小公主把银色长发扎成双辫,有着像猫一样的大眼睛。而且名字很长,叫做琵娜•斯佛姆克兰•艾斯特。现在是把该问的问题提出来的时候了。
「那么,为什么会突然请我来看这部片?我是很闲没有错啦,但就只有三个人,为什么还要特地借这么大的场所来看?」
「决定邀请秋晴来的是本公主,决定在这里看的则是枫。」
「其实啊~~刚才看的那个是最新一集,要等到后天才会正式在电视播出喔。制作公司先把完成的内容烧进DVD里,寄给我这个赞助者进行试片。」
「喔——?」
「所以,想要拿来炫耀一下~~!」
「只是想炫耀?听你那样说我根本不知道有哪里奸炫……喂,琵娜?干嘛露出羡慕到想咬人的表情啊?」
「我……我才不会羡慕呢!可恶~~枫,你等着看好了。再过几年我们斯佛王国更强大以后,一定会量产高水准的动画,然后像当年培里强迫日本开港那样,乘坐黑船来威胁你们的动画帝国——」
「就说别把钱浪费在这种东西上了!尤其是琵娜,你们非民主的国家更有可能实现,可别真的认真起来啊!」
认识琵娜之后,秋晴有稍微查过她们国家的资料。对方听到后只是鼓起脸表达不满。这小鬼头,摆什么叛逆表情啊?看来得好好让她搞懂日本的长幼关系才行。
……反正,刚才那些都只是一时的气话吧。若她要玩真的可就麻烦了——我指的是斯佛王国的人民。
秋晴正在为远方某国的将来感到担忧时,理事长用爽朗的笑容发出「呼——」的一声,接着慢慢从座位上起身。
「——奸啦,动画也炫耀完了,老师就先失陪罗。之后的工作就拜托艾斯特同学好好加油吧~~」
「嗯,就交给我吧。关于『那件事情』枫也绝对不能忘记喔。」
……听起来像是在谈论什么秘密,
那两个人会暗中筹画些事情也没什么好奇怪。枫最喜欢的就是突发奇想一些怪点子,把深闲在内的所有人卷入风暴。而琵娜从外表或个性看来,也是个顽皮任性的小孩子。
目送枫如小学生般夸张地摆动双手离开多功能会议厅后,秋晴继续向琵娜提出问题。
「那你们又为什么要放影片?想跟大家宣扬这动画有多好看的话,大可叫理事长滥用她的职权集合全校的人一起看啊。」
「嗯,那个我们会再考虑。」
「……不用考虑啦,我只是随便说说。」
「该怎么说呢……秋晴多少也能体会魔法蒂芭很有趣吧?之前连假时本公主跟枫一起把第一季的DvD全部重看过后,心中开始升起小小的火苗……没错,或许可以说是热情被点燃了吧。」
「喔——?」
秋晴摸着耳朵上的安全别针发出低吟。
同一时间,琵娜也把手放在只能用飞机场来形容的平坦胸部上,看起来洋溢着梦想与希望。就跟小孩子看见魔术师不断变出金币的把戏,然后深信只要自己也有他的道具,就能马上变成大富翁一样。
她猛然站起身,然后彷佛还不够似地整个人跳到座位上,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本公主决定了——」
「……决定什么?」
「我要推出魔法蒂芭的同人志!」
配合她志气满满的宣言,背景似乎还响起「锵锵——」的音效。
不管怎样,秋晴姑且先点头表达认同。
「……那,『同人志』又是什么?」
「什么?秋晴你不知道吗?」
「不是啦,虽然之前有听说过,就是有些人自掏腰包出版的那种文艺刊物吧?」
「这两种乍看之下都一样,其实是不同的!」
你在说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就原始意思而言,秋晴所说的其实很正确。但我指的是漫画同人志。」
「……嗯?也有漫画的?」
「简单来说,就是个人或是集合同奸一起创作漫画。其它当然也有人做小说、解说书之类的,本公主要做的是漫画同人志。」
经过这样的说明,原本还感到一头雾水的秋晴也能够理解了。
总之,眼神中满是兴奋和期待的这位公主所要的就是——
「创作魔法蒂芭的漫画,没错吧?」
「……没错!为了实现这个大梦,现在踏出第一步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喔——我明白你要画漫画了。那么找我来的意思又是?」
「嗯嗯,刚才的试片会也让你感受到魔法蒂芭有多棒了吧。还没完全体会的话,我有第一季到现在最新的全部DVD可以让你看。」
……那样不会被说是洗脑吗?
「我是能感觉到有趣啦……喂,难不成你——」
「没错,观察很敏锐嘛。秋晴也要一起来制作同人志。」
琵娜的眼睛眨也不眨,很自然地就说出这样的话。好像先前的内容一路发展到现在都很理所当然似的。
其实秋晴也有预感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不会太惊讶。至于赞不赞成这提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反正——
「我是不介意帮一点忙啦,但为什么不跟理事长合作呢?这种东西就是要跟同奸一起做不是?」
「你说的都很对。但是秋晴啊,这个世界并非只靠一套标准运行的。」
她皱了皱眉,把手盘起来。
「……本公主不擅长画画,枫又只管花钱,完全没有想要创作的意思。」
「照你这样说,这计画根本是不可能的嘛。为什么还敢说要创作同人志?」
「因为我已经燃起热情之火了!同人活动就是靠大家想满足自己需求的心理,凭着『因为喜欢』的单纯信念推动的。当然,这些同人作品并非无偿提供,而是作为商品贩售,而且这块市场逐渐扩大,也有人是看准它的经济效益而参加活动。不过大部分都还是抱持想要创作的热忱参加啦。」
「……那她没有热忱吗?」
看枫刚才放完影片后满心欢喜地回去办公室的样子,不跟她本人确认,答案也很明显。那种人就算当上了企划,也不会闷着头一味照自己的意思拚命做。
所以理事长不会主动来加入这计画吧——就在秋晴快要达成这个结论时,琵娜说了一句让人惊讶的话:
「枫会负责活动本身。天壤慈底下的办事员应该能够把活动办得很完善吧。」
「……又要劳驾深闲了吗?」
以平常都在接受她指导的人来说,深闲实在很命苦。她的确非常优秀,一定能够把事情办得干净利落,但想必又会带来很大的压力吧。再说,那种活动中穿着女仆装是何等的感官刺激,秋晴已经无法想象了。
「总之——」
琵娜从椅子上跳下,重新转回正题。她两手叉腰,挺起胸脯看着秋晴。
「本公主下定决心要创作魔法蒂芭的同人志了。刚起步虽然很可能遇到失败,但还是有挑战的价值。在这把热情之火熄灭之前,不论失败多少次我都不会有怨言的。」
秋晴正觉得这股气概值得鼓励,对方的脸上立刻出现难色。
「就如同之前所说,枫不会参与创作。本公主也想过自己一个人来,不过……秋晴愿意帮忙吗?」
「嗯……」
他对画漫画一窍不通,也不知道该从何帮起,所以先避免正面回应。
……然而,最后的答案看来是不会改变。
眼看这位少女想掩饰脸上的不安却彻底破功,他更加确定这个念头。毕竟自己本来就不会对比自己小的人太苛刻,再加上对方还用恳求协助的不安眼神看着……
算了,没办法。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说不的余地。想反悔的话只有重新投胎,走上完全不同的人生一途了。
秋晴对自己苦笑一下,然后竖起白旗。
「奸啊。但也可能帮不上太多忙就是了。」
「真的吗!我奸高兴!」
而且看到她高兴成这样,自己势必得做出些什么才行。如果对方有长尾巴,现在应该会兴奋地摇来摇去吧。
「那我要做些什么?」
「嗯……先问一下,你擅长画画吗?」
果然一定会问到这个,早就料到了。
于是秋晴不慌不忙地扬起嘴角:
「……国一的时候,有一次美术课老师带我们全班去动物园,要大家在时间内画好喜欢的动物。那次我选了非洲象来画。」
「喔……?」
「老师看过我奸不容易才画奸的图后是这么说的:『咦,日野同学,这次的主题是动物园的动物,你怎么画成浮游生物呢?』」
他的目光变得飘渺,彷佛沉浸在过去的时光。尽管是三年前的事情,身为建筑设计师的父亲发现他的画作后,那副想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至今都难以忘怀。
那么,琵娜的反应又是如何?
「……………………」
她的眼里前所未有地充满同情跟关怀……嗯,看了反而教人生气。
「所以啊,不管琵娜你再怎么不会画画,至少都比我好。应该还是有练习过吧?」
「呃,嗯……也比不上小孩子的涂鸦啦。」
「就算这样还是想创作对吧?那就别太在意画出来的图好不好看了。」
「唔……或许吧,可是既然要做,还是希望能做奸。而且,跟志同道合的朋友共同完成也是很重要的。」
确实就如她所说,琵娜会找上秋晴的理由倒不是什么绘画技巧,而是认为他是最有可能加入、足以推心置腹的对象。
……反正她也知道自己在绘画上帮不了多少忙,从其它地方提供协助可能比较好。
秋晴盘起手,望向天花板思考该怎么做……
——忽然间,他感觉神指引出一个奸答案。
对啊,自己帮不上忙的话,可以把派得上用场的人找来。跟琵娜一样喜欢动漫、同样对相关创作抱持着兴趣的人——
他的脑海中浮现小不点学姊的身影,赶忙询问琵娜:
「……对了,可以再增加新成员吧?」
「嗯?我是没关系……你有什么奸的人选?」
「是啊,想到一个。听过樱泽美美奈这位学姊吗?身材跟你差不多娇小,年纪却比我还大呢。」
「当然知道…………难不成,秋晴你想找美美奈……!」
「没错,就是那样。」
秋晴笑着点点头,琵娜立刻比出「赞!」的手势。
「让美美奈——扮成魔法蒂芭!」
她实在是太兴奋了,而秋晴也竖起拇指表示完全正确。
「没错。同人志当然要用心创作,从这个点切入也不失为一个奸办法。」
那位超级迷你的学姊跟魔法少女的打扮一定很相配,再说之前秋晴也看过琵娜穿起来的样子——嗯,肯定不会错的。
「之前听电视节目上说销售员就是要能吸引目光。琵娜也一起来卖的话就更完美了。」
「嗯!本公主也赞成!」
「对啦,干脆你也Cosplay三下如何?两个彼此竞争的角色站在一起绝对更有看头!」
「嗯嗯—总觉得愈来愈有希望了!」
琵娜迫不及待地说着,秋晴也大大点头,完全同意她的话。
问题是——虽然计画要把美美奈拉进来,那位学姊可还没有答应呢。
◆◇
翌日,星期天——
秋晴迅速开始行动。他先用电话连络美美奈学姊,不过没有接通,所以对方应该是不在宿舍。
他稍微想了一下,美美奈非常怕生,常常一个人躲在小角落,因此就算放假也不太可能离开白丽陵……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又跑到美术馆或图书馆之类的地方去了。
其实这推论连自己都觉得很牵强,反正也想不到其它可能的地方,索性去试试运气。没想到真的在往预定路线走去时给他碰到了,这到底该算料事如神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两个女学生正在路边谈话,其中整整小一个头的便是美美奈。
虽然有点在预料之外,能立刻找到是再好不过的了。但现在过去打断她们谈话实在很不礼貌,于是秋晴先装做若无其事地靠近。如果她们的谈话会持续很久,也可以先留个话就暂时离开。
「……我想,没有那个必要吧……?」
逐渐靠近那两个人后,她们脸上的表情更加明显。秋晴自顾自地说着。
美美奈把素描本抱在胸前,看起来相当局促不安,就像在面对最害怕的老师似的。
「——所以,樱泽同学,能请您考虑考虑吗?」
正在跟她说话的人,秋晴是头一次见到。如果是一年级的学生,他应该至少会对脸有印象。看来是个高年级生。
不知是不是受到阳光斜射影响,这位女学生留着略呈红色的及肩秀发。她的眼神带有强烈的自我主张,然而在身段上表现得相当柔软,怎么看都觉得是上育科的学生。
……万一她跟自己同年级,又不是初次见面,那就真的麻烦了•据说身为一个执事没办法记住对方长相的话,后续什么事情都甭谈,而且还会被深闲叫去训话,然后陷入长达三小时的神经衰弱呢。
秋晴甩甩头,想赶快挥别恶梦般的回忆。而这个动作似乎引起那两个女生的注意,她们一起看向这里。
啊……我并无意打断那两人的谈话,结果却变得很尴尬。尤其是没有见过的那位,用跟善意完全相反的眼神看过来。
他知道自己出现得不是时候,但要是现在开溜了,更容易被当作可疑人物。
「……呃,嗨,学姊。今天也要来画图吗?」
不管怎样,先打招呼为上策。他举起手来,想要化解现场的紧张气氛。
接着他看到两个人各自呈现不同的反应。美美奈像是得到解脱似地低下头,陌生少女则颤了一下肩膀,后退一步进入戒备状态。可恶,你举起右手是要干嘛?以为要被我攻击吗?
秋晴自认对这种状况已经很习惯了,但他还是不自觉露出凶狠眼神,奸在对方没有看着自己才安然无恙。
陌生少女对自己这般动作感到丢脸似地,假装是要梳理头发,然后对美美奈说道:
「——那么樱泽同学,这件事我们可以明天再谈。」
「喔,嗯……」
「我很期待你的好消息喔。」
她说完后鞠一个躬,便快步离开现场——真奇怪,动作急得跟逃难一样。明明就没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唉,看来自己再不做点什么,情况真的会很不妙……
第二学期开始之前,秋晴有想过把头发染回黑色,并且拿掉耳朵上的安全别针,但最后还是作罢了。照这样子看来,实在有重新考虑的必要。
「那、那个……谢谢你。」
美美奈不知何时已经靠到他身边,轻轻拉着他的袖子道谢。
秋晴皱一下眉,不懂她为什么要感谢他。
「……呃……本来还以为妨碍到你们了,没有吗?」
「嗯……大概吧……」
这暧昧不明的回答倒是让他弄清楚了。依照美美奈的个性,她不会直截了当说出「呼啊——那个女的可真烦哪~~」之类的话。在白丽陵当中,她的头脑算是非常接近正常人了。
美美奈奸像发现秋晴在想什么,连忙拚命挥动左手。
「啊,不是的!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讨厌阿部井同学……」
「这不是愈描愈黑了吗?我懂你的意思啦。」
她涨红了脸,拿起素描本盖住嘴巴,发出「唔……」的声音。秋晴则尽量装作不在意。
「那么,刚才你说的那位阿部井同学,是同年级的?」
「嗯,是的。跟我同班……」
很好,果然是高年级学生。同年级的人就算无法正常沟通——应该说光是靠近他,对方就会立刻逃跑或直接晕倒——至少以后不用背负连同学长相都认不出来的污名了。哎呀—太好了太好了。
秋晴顿时感到轻松许多,他决定打铁趁热,马上进入主题。
「我也是有点事情想找学姊,现在你有空吗?」
「咦……你也要找美美奈……?」
学姊紧张地看着秋晴,让他产生一种念头。
「难道说,刚刚那个人也是?」
「是、是啊。阿部井同学也来拜托美美奈,然后……」
美美奈低头说着,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下秋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阿部井来向她拜托什么并不清楚,但也猜得到不是她喜欢的事情。
如果现在还问她「要不要来参加同人活动?」就真的太不识相了。
现在应该先想办法让她重新打起精神,秋晴把手伸人口袋,找出某样东西。
「……总之学姊,这个先拿去。」
「咦?……糖果?给我做什么?」
「觉得你会高兴啊——然后恢复活蹦乱跳的样子。」
「才、才一颗糖,怎么会变成那样啊!你啊,真没礼貌!」
她虽然气嘟嘟的,倒也没有把糖果还给秋晴,所以这个策略算是奏效了。毕竟跟郁闷的情绪比起来,还是生气的时候比较好应付。至于成功收买她的原因,应该就是牛奶口味的糖果吧。
秋晴看她一口一口舔起糖果,不禁松了口气,同时开始思考用字遣词,准备从比较轻松的话题着手。
「嗯——我说啊,学姊你会看漫画或打电动吗?」
「唔?嗯……算是会吧,就跟一般人差不多。」
「那,动画呢?听说最近在深夜还是有线电视什么的都在播呢•」
其实应该要用更容易引起对方兴趣的方式来问,不过他对这些东西的理解就仅止于此。昨天琵娜才热切地劈哩啪啦告诉他什么无线台啦、DVD上的修正啦一堆完全没听过、听了也无法理解的知识,跟异邦语言没什么两样。再加上说话的是个银色头发,红色眼珠的北欧少女,更让人有那样的感觉。
反正学姊是个正常人,那些东西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奇怪的咒语,一定能够正确翻译出来的。于是秋晴等着她的回答。
「…………………………没、没有看。」
她不太自然地挪开视线,并且用鞋尖拨弄着地面。
…………样子非常可疑喔。
秋晴故意发出「喔~~」的声音。
「这样啊,学姊不看动画。」
「是、是真的!美美奈已经是大人了,所以不会看什么动画吧?」
「好啦好啦;不看的话就没事了。本来有听到一些跟动画相关的小道消息,既然学姊没有在看,说了大概也听不懂。」
这句话让美美奈倏地抬起脸,嘴巴微微蠕动想说什么……然后整张脸很快转为红色。
再看她视线来回在鞋尖和秋晴的脸之间,很明显就是充满兴趣。
这种反应也未免太好猜,秋晴的心里涌起继续闹她玩的念头,于是用「可惜啊可惜~」的语气说下去。
「跟没有兴趣的人讲也没什么意思,等我找到其它看起来喜欢动画的人再说奸了。」
「…………那、那个……可是……」
「唉~~太遗憾了。原本以为学姊会很了解的,这样的话也没办法罗。」
「……………………那个……」
「嗯?怎么啦,学姊?」
「那个,如果你想要说,美美奈也愿意听喔!」
——很好,上钩了。
「没关系啦,也不需要特别麻烦学姊来听。不好意思占用你的时间罗。」
「啊……呜……可是……对了,美美奈可以告诉喜欢动画的朋友!」
「喔——」
居然来这招啊——秋晴藏在内心的笑意更深了。
「是吗?那样的话,就……」
「嗯!我一定会确实告诉她的!」
「奸奸奸~~不过我想直接说给你那位朋友听,就介绍给我认识吧。」
「………………呜……」
美美奈原本露出的笑容又逐渐褪去。
「再说啊,学姊你有可以那样聊天的朋友吗?」
「……那个……………………呜…………」
她努力想要挤出一些名字,樱桃般的小嘴却完全没有动静。其实只要随便掰几个人名出来就奸了,该说这位学姊不擅长做这种事还是太过老实呢?答案恐怕是两者都有。
奸啦,跟不肯老实说的学姊开开玩笑固然很有趣,看她急到眼眶都泛出泪水,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秋晴把手伸到就算是小学生体型也偏小的美美奈头上,轻轻拨弄她的头发加以安抚。
「抱歉抱歉,玩得有点过火了。学姊这么想知道的话我会奸好说的。」
「美、美美奈才没有……」
「奸啦,我知道你很有兴趣。只是看个动画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有!明年我就要满二十岁变成大人了,还在看动画哪里好?」
「真要说的话,早就超过二十岁的理事长不也在看?虽然她实在很不像个大人就是。」
此外,不论怎么看都像个十岁小孩的美美奈明年就要二十岁这件事,反而比较不真实。应该是哪里搞错了吧?即使认识这位学姊已经好一段时间,还是很难相信她不久就要变成大人了。
现在她因为感到丢脸而鼓起脸颊,让外表年龄瞬间掉到剩下一位数。秋晴摆出笑容化解她的不满,然后才进入正题。
「理事长她啊,是动画节目的赞助者,所以在电视播出前都会先拿到DVD。那部动画是每周二深夜播出的魔法蒂芭,学姊你听过吗?」
「嗯……有。那个时间我已经很想睡了,所以都是录下来之后再看。」
「上育科宿舍——不对,你们的寝室里还有电视跟录影机啊?」
「没错。但不是用录影带的那种,而是内建HDD的DVD录影机。」
美美奈很流利地说出好几个秋晴完全没听过的词汇,他姑且先当做是取代录影机的最新机种。然而他对科技产品的认知的确贫乏地可怜,虽然还没到大地那么惨,但现在连电脑的基本操作都还没熟悉,要足以后上课要用电脑来进行,可就真的麻烦了。
「喔——顺便问一下,那些东西是你们自己带进去的?」
「好像也可以带进去没错啦。不过通常我们有什么想要的,就从型录上勾选,然后厂商会送试用品过来。」
「试用品?」
这作法很明显是想在大小姐之间留下好印象。总觉得无意问窥见了大人世界不为人知的一面。
不过啊,对那些上育科的学生来说,需不需要付钱其实没什么差别。这里可是资产不够雄厚就进不来的白丽陵呢。以这层意义而言,身分比较特别的美美奈也算是满幸运的。
「比起那个,理事长有电视还没播出的DVD影片?不知道她会不会让我看……?」
「喔,有什么问题。那样正好顺了她的意,能够炫耀一下啊。」
美美奈不但知道魔法蒂芭这部动画,而且奸像还满喜欢的。
到此不仅是第一道关卡,连第二关都突破了。眼见事情进展得很顺利,秋晴尽全力拿出最亲切可人的笑容:
「事实上,我知道有个人正想要做魔法蒂芭的同人志喔。」
「嗯……同人……志?」
「是啊。中学部那个银色头发的矮冬瓜,叫做琵娜。有听过吗?」
「嗯,是有听过……」
到刚才为止事情都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这时美美奈的表情却突然黯淡下来。
是突然说出某位第三者名字的关系吗——秋晴正思考着。
「那个……『同人志』是什么?」
对方提出一个自己也无法清楚解释的问题。
「这个嘛,我想想——好像是由一个人、或是一群人组成团体,画画漫画、写写小说之类的,之后做成书拿出去卖吧。」
「……是画魔法蒂芭的漫画吗?印刷那些的又要怎么办?」
「……嗯,这是个奸问题……」
关于美美奈的这个问题,他也还没听琵娜提过。
「我想应该是不用担心。她可是一国的公主,背后又有理事长撑腰。现在我们的问题在于参加成员太少。」
「嗯……所以就来找美美奈?」
「是啊。本来有想过找朋美跟瑟妮亚,但是感觉她们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才又打消念头,想起学姊可能是最合适的。」
秋晴说完后立刻后悔自己太多嘴。对方听到在她自己之前还有其它人选,应该高兴不起来吧。
他担心着破坏学姊心情的同时,一面观察对方的样子……结果,他开始感到不解。
为什么学姊会露出小孩子在会场迷路,误闯后台撞见工作人员脱掉布偶装时的表情?
「嗯——所以罗,琵娜好像是真的想要挑战,所以如果学姊愿意用轻松的心情来参加或是观摩一下,对我也算是帮了大忙。何况这种又是魔法又是打斗的片子,我也还没完全领略到精髓。」
琵娜要他在下次连假结束前把第一季动画全部看完,甚至把播放器都塞了过来,所以他很快就能多少有些体会才是。
反正,那位善变又自我的小公主能多认识朋友也会很高兴的。她们俩从外表看来差不多大,学姊的出身门第跟其它大小姐又不太相同,说不定这两个人意外地投合呢。
秋晴当然希望美美奈能够参加,但也不会因为这样而加以强迫。他已经很清楚对方的个性了。
「总之,你有空然后也有兴趣的话,能来参加是最好啦……琵娜也说同人志是满足个人表现欲和创作欲,能够带来互动的东西,用游戏的心情来玩玩应该也满好的。」
「唔……嗯……我知道你要表达的意思,不过美美奈……」
「怎么了吗?你那位同学好像也是来拜托什么对吧?」
看到美美奈的脸色更加沉重,秋晴不顾有没有礼貌直接开口询问。
他并不清楚详细的内容,不过一想到那可能就是让美美奈消沉的原因,当然就会感到在意。他感觉自己的心中涌起一种想保护她的欲望。
向对方施加压力实在有违自己的良心,若想要等到对方主动说明,只怕她还没开口就又
逃之天天了。秋晴就这样牢牢盯着美美奈。
那道紧迫盯人的视线让美美奈逐渐感到不安,她的鞋尖在地上不断画圈,不时抬头看向秋晴。
「唔……那个……阿部井同学的父亲办了一个绘画比赛。」
「嗯?」
「美美奈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是个很大的比赛。所以她希望我也能参加……」
「是这样啊……原来如此。」
美美奈那彷如小学生般的外表,实在很容易让人忘记她是个颇受看好的世界级画家,各种比赛还是美术展之类的不断找上门也没什么好奇怪。
不过,秋晴印象中有听她说过——
「学姊会转来白丽陵,就是因为觉得那些事情很讨厌对吧?」
「没、我哪有那样说啦?只是……理事长因为担心我,所以给了一个方便……」
「不管怎样,就是不想要对吧。那你还在犹豫要不要参加?」
如果换成秋晴,他肯定不用两秒就直接回绝了。
然而美美奈还是一脸为难的表情:
「毕竟,阿部井同学跟我同班……」
「不用在意那么多啦。照你的意思就是不想参加吧?」
「大、大人的世界没有那么简单,必须考虑很多才行!」
「又是大人、大人的…………唉,也是啦。」
秋晴反射性地想吐槽她又要搬出「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个很出色的大小姐喔」这句话,但是转念一想,他突然同意起这句话来。
这位学姊有着不同于其它学生的人生经验,年龄也有点差距。她因为心脏方面的疾病,曾度过一段漫长的住院生活,再加上对绘画的爱好跟才能被世人挖掘出来,变得非常出名。
她不只早自己三年出生,还看过一般人不会看到的世界,以及根本不想去经历的事情。这么一想,就没办法完全否定她说的话。
……话是这样说啦,然而听一个那么娇小的人说些大人的事情,还是觉得很不搭调。
秋晴多少能体会美美奈的话,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比赛啊……先不管要不要参加,烦恼的时候就不会想看动画或是出本子来卖了吗?」
「唔……可是,没有美美奈的话,你们会很辛苦吧?」
「这个嘛——」
学姊不加入的话,琵娜就得自己一个人Cosplay了。有点担心意外有着胆小一面的公主有没有办法承受。
但是——
「创作同人志就跟校庆园游会要摆摊位一样,制作的过程和完成的那一刻都很有意义。至少我是这么认为啦。」
想必枫也会同意这句话。琵娜就不清楚了,她的态度可能比较保留。朋美的话八成会唱反调,那个人可是商业主义和完美主义兼具的。
「所以最坏的情况就是我跟琵娜两个人,应该也能弄出些什么吧。不过我完全是个门外汉,帮不了太多忙就是。」
「…………两个人?只有你跟她?」
美美奈又确认一遍,秋晴点头表示没错。真想让她看看理事长丝毫没有热忱的样子。
……为什么学姊突然不太高兴地看着我?刚才的对话中应该没有什么破坏她心情的内容才是啊?
秋晴自然不可能靠说话来讨人欢心。他懂这一招的话,就能够明白美美奈面色不悦的原因。作为最终手段的糖果贿赂也早就用掉了。
正当他想着该怎么办时,对方先有了动作。
美美奈把素描本收到背后,怯懦地用脚尖拨弄着地面:
「……那个,请稍微让我考虑一下,」
「加不加入的问题?你愿意考虑我是很高兴啦……真的可以吗?」
「嗯。我有点想试试看。只有一点点喔!」
◆◇
隔天,星期一的夜里——
秋晴约琵娜出来报告进度,大概说明一下昨天发生的事情。顺带一提,见面地点是树林环绕的湖边,选在这里也算是有着某种意义吧。进入十月后,户外的气温不再只是凉爽,更增添了些许寒意。
秋晴套上略薄的长袖兜帽大衣都还这么觉得,而琵娜身上却只穿着中学部的夏季制服,精神抖擞地在湖边来回走动。
「嗯……找不到愿意帮忙的人是吧?」
「是啊,抱歉。最有希望的学姊也说还要考虑考虑。」
昨天秋晴在美美奈之后有陆续找了好几个人,无奈都没有人答应,看来他真的很不得人缘啊。
「别放在心上,你已经帮很多忙了。」
喔喔~~真有大人物的样子。我还第一次感受到琵娜有公主的架势——
「本公主除了你就只跟朋美说过话,光是这样我就放弃了。这当然是我还没找到知音的关系。」
……不对,我修正刚才的话。那只是因为她没有其它朋友,跟架势什么的根本没关系。
看在琵娜能够大言不惭说出这种话的份上,秋晴忍不住笑了。他赶紧用手把脸遮住。
「这次就算学姊没办法帮忙,你也去跟她说说话嘛。至少你们有共通的话题可以聊。」
「嗯……有道理。我会奸好考虑。而且啊,她的确是个很好的人选。」
「喔?你也这么觉得啊。」
「嗯。一个高年级生却长得那样娇小,太适合拿来当为吉祥物了。然后又理解魔法蒂芭好看之处,美美奈实在是无可挑剔。」
琵娜盘腿抱胸坐在池畔的石头上,一边说着一边点头。
秋晴也是差不多的看法,除了某个小地方让他有点在意。
「说到这个,你不论对学姊还是老师都直接用名字称呼呢。」
「是啊,这就是亲近的象征。之前也说过,在白丽陵的这段期间,可以把我的身分忘掉对吧?」
「啊——对对,的确有。」
他想起这位发育不良的北欧公主自我介绍时,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照琵娜这么说——
「那么对长辈呢?应该要使用敬语吧。虽然我自己也没资格这样讲。」
「那可不行。」
琵娜斩钉截铁地拒绝。这出乎意料的答复让他皱了一下眉头。他看着琵娜的脸,发现对方的表情非常认真——这样子以后长大也是个美女吧——他不禁这样想着。
尽管这跟原本的话题毫不相关,然而琵娜充满威严的样子还是让秋晴不自觉产生如此的念头。他头一次觉得琵娜看起来就像个一国公主。
「这样说可能会有语病,不过本公主跟其它人是有身分差异的。就算朋美是举世闻名的彩京家女儿,如果有人看见她用对等的语气跟本公主说话,会是件多么不光彩的事。年龄不是什么问题,在白丽陵中只有枫称得上是跟本公主地位相当。」
「学姊也是吗?先不论家庭背景,她也算是非常有名呢。」
就先前美美奈本人所提及,她的父亲在销售海外进口家具的公司中担任要职,母亲是全职的家庭主妇,若从她们的家世跟财产衡量,美美奈其实不够格进入白丽陵这所名校。因此就算前任理事长为了让她进来而在背后帮了一些忙,就其它学生没有任何怨言这点看来,她的才华跟成就确实受到了大家认同。
即使如此,琵娜仍然摇头。
「几年之后会怎样我不敢讲,至少现在没有办法。艺术家的成就是要到盖上棺木的那一刻才能论定——这话或许有点重,但是她如果没拿到一两个勋章是不够的。斯佛王国的鲜血和历史是我们经历多少岁月才累积而成的,要让一个人的才能与之匹配实在很困难。」
「原来是这样啊……」
「秋晴以外的人大多明白跟本公主之间的身分差异,所以对话都是些不着边际的内容。那种程度的社交本公主并不强求。而且身为一国的公主,就算对方是说话不用太拘谨的人,态度因此变得随便也是犯了大忌。」
……该怎么说呢,感觉真是麻烦。
然后又是从琵娜的口中说出来,更增添了些不真实感。
「……那么,你命令我当家臣不是也很不恰当吗?」
「喔喔,好问题。是那样没错,不过我只是口头上那样说,没有在大家面前公开宣布,所以应该也不会有人会当真。」
「那……你不在意吗?」
「嗯,不在意。你也不希望在同学之间造成地位问题吧?」
经她如此一说,秋晴想起从育科的同学们。轰肯定是完全不会放在心上,然而大地和三家这群有识之士可能就会有顾虑了。至于没那么熟的女生们更是不在话下。
没想到琵娜竟然考虑到这一点——还以为她只是个比瑟妮亚更有冲劲的少女呢。
秋晴在心里对她说了一连串的抱歉,然后继续提出问题。
「那么,你直接称呼名字表示亲近的计画进行得如何?」
「呜?嗯……就是,『那个』啦。」
「那个是哪个啊?」
「就是………………………………还没有其它可以好奸对话的人,所以不知道。」
「……………………啊啊……」
糟糕,好像踩到地雷了。想要敷衍过去或是寻找救兵,身体也因为尴尬而无法动弹。
琵娜不知什么时候把原本盘着的腿收起,用双手抱住•这让秋晴更加感到罪恶。这个小公主,高兴跟消沉的落差也太大了吧。真希望她能把情绪程度分得再细一些。
会变成这个样子,很明显是秋晴造成的。他开始思索该做些什么才行……
过了一会,他从口袋里摸出某个东西,递到那位公主的面前。
「琵娜,就别说什么,先收下这个吧。」
「……嗯?这是什么东西……?」
「不小心伤到了少女正值青春的纤细心灵,这就当做赔礼吧。」
——那是连美美奈也喜欢,广受小孩子欢迎的糖果。
「…………………………你是『那个』吗…………」
「咦,怎么?为什么不要?」
「……难道你要用一颗糖果让本公主恢复心情吗——?」
琵娜气到随时都有可能跳起来。这完全出乎秋晴的意料。
他不禁感到纳闷。
「…………怪了,明明是牛奶口味的啊……」
「牛奶口味又怎样!那样子我就会高兴吗?」
「可是辣的跟苦的你又不接受,之前吃了薄荷口香糖不是眼泪流个不停吗?」
「那、那种事情立刻给我忘掉!真是的,你就是脑袋无可救药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哇!笨蛋!别在水边乱用飞技啦!」
——结果,琵娜的情绪始终维持在极不稳定的状态。
她闹到气喘吁吁的,最后不小心踩到青苔滑了一跤而哭着跑回宿舍。会议就这么结束。
◆◇
翌日——
秋晴有排到服务活动,课程结束后便立刻赶去工作的地方。今天下午的课大家必须坐空气椅来听讲,结束后脚根本站不太稳。干嘛搞这种讨人厌的军事化教育啊——他实在很想这么吐槽。
他用沾湿的毛巾擦干汗水,换件里面的衣服,调整好执事工作——也就是服务生该有的服仪后,马上到负责的区域就定位——
「…………果然没有客人来啊……」
秋晴叹了口气,原本挺直的腰杆有点弯下来。
反正,这是常有的事,说是家常便饭也不为过。朋美或瑟妮亚没来光顾的话,他就会在没接待半个客人的情况下结束工作。起初大地那群人跟从育科的女生还会来捧个场,第二学期后他们除非有要事,不然不会来这里泡茶。
秋晴当然会觉得他们满无情的。不过这只能当做放错重点的借口,他还是得自己想办法排遗这股莫名的情绪。
「……今天不会有人来吧……」
朋美跟其它班级的朋友有约,瑟妮亚也跟凤出去购物了。至于从育科的同伴们,经历过下午的课程后更不会特地跑来这里优雅地喝茶吧。况且,只是想喝红茶的话其实宿舍大厅就有了。
平常有可能光顾的客人都不会出现,他自然而然认定今天不会——
「……………………咦?」
「…………嗯……?」
他万念俱灰地望向咖啡座外面,怱然看到难得路过这里的美美奈。他发出惊讶的声音,对方也跟着有所反应。
「…………」
「…………」
两个人就这样交错视线,身体动也不动。他思考着下一步该做什么。
咖啡座的四周用篱笆围了起来,所以没有看得很清楚。但他还是认出美美奈手里拿着素描本,想必她又要去最喜欢的图书馆后面一个人静静画图了吧。
——换个角度来说,就是现在没有在忙罗。
至于在美美奈眼里,自己目前是何等的处境也很容易理解。有女仆服务的地方坐了好几桌客人,这里却是一片空荡荡的。刚才目光跟她对上时,自己全身上下应该都充满了难堪的气息吧。
美美奈看了看手中的素描本和图书馆的方向,但奸像又对秋晴的惨况于心不忍,她有些犹豫地踏了进来。
接着她在秋晴负责的空旷区域边缘找一个位子坐下。
那模样就像是内向害羞的小孩到不熟的亲戚家作客,秋晴因此更受到感动——学姊是个无法坐视这种情况不管的大好人,再加上柔弱的个性,才会来到白丽陵的吧。真有道理。
秋晴如此想着,一边为她准备玻璃杯和矿泉水,毕恭毕敬地连同菜单一并送上。
「嗯……我、我想要柳橙汁或冰牛奶……」
对方没有正眼看着他,作出了个颇有难度的要求。他稍微思考过后,想到今天气温比较低,所以——
「让您久等了。为您送上柳橙汁,不知是否还可以?」
「嗯…………是可以……」
「那么请问有什么不满意吗?」
「唔……那个,可能是不喜欢你的说话方式吧。很不适合……」
这句怯生生的话可让他深深挨了一刀。
学姊的眼神像址介道歉,不过这义不是你的问题,根本刖不着在意——再说,真的有所顾虑的话,我比较希望你当初就不要说。
秋晴自己也很清楚这种说话语气不适合他。然而——
「……那个,学姊啊,现在好歹是在工作。」
他用隔壁区域的女仆听不到的音量小声解释。
美美奈听了后更噘起小嘴。
「……可是你平常都用没礼貌的方式说话,现在反而感觉更奇怪。」
「那个——」
「既然学姊都这样说了——」他本来要讲出这句话,不过还是吞了回去。
「工作时间久了以后,平常说话的语气也会变得比较有礼貌……应该吧。」
「唔……」
美美奈双手捧着玻璃杯凑到嘴边,一脸不满地大口大口喝起来。这是「我不接受」的意思吗?学姊果然还是个小孩啊——
秋晴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做,手不禁想去摸摸安全别针——不行,工作中必须忍耐!于是他摩擦一下无处可去的手指。这时美美奈把杯子放到桌上,然后抬起头:
「……那个啊,关于昨天的事情……」
「嗯……?」
秋晴一瞬间想不起学姊指的是什么,他皱了皱眉。
「…………啊~~那个啊,漫画的事吧。」
「没错,就是那个。美美奈考虑了一个晚上……」
想不到她决定得这么快,秋晴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要听到答案了……无奈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哎呀,樱泽同学,您在那里啊。」
「噫……?阿、阿部井同学……」
秋晴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在篱笆的对面,亦即美美奈先前站的地方附近出现了昨天见过的学生。
听起来这位叫做阿部井的人正四处寻找美美奈,她进入咖啡座后也不坐下,直接来到美美奈身边,优雅地跟她行礼。
一旁的秋晴陷入困惑。美美奈同样是不知该怎么办的表情,不过还没到他那么严重。他不知道客人不肯就座时的应对方式,而贸然搭话很明显也不对。于是他只能呆呆地晾着。
阿部井似乎也注意到他的存在,眼睛稍微往这里瞄了一下,又马上转回美美奈那里。这态度就跟尽量别去注意坐在路边的小混混没什么两样嘛。
「终于找到你罗!如果我们都选一样的课或许就不会这么辛苦……哎呀,现在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能够顺利找到您就该好好感谢了。」
「唔……你找我是……?」
「没错,关于比赛的事情。您考虑得如何了?」
她的脸上带着纯粹无瑕的笑容,丝毫不认为对方会给出否定的答案。被那种笑容看着的美美奈尴尬地把视线垂向桌面。
唔啊——这可是个大工程呢。从美美奈的反应不难看出她不想答应,可是要拒绝那张接近完美的笑脸,对心脏只跟仓鼠差不多大的学姊来说会很困难吧。
秋晴因为在工作中,只能这样看着美美奈。她微微颤了一下眉毛,然后拾起头看向老早准备好洗耳恭听的阿部井:
「……那个,我不想参加。」
虽然声音有点小,她还是确实说出来了。
本来以为她会用更委婉的方式拒绝,没想到说得挺直接的,连秋晴也觉得意外。可能是因为她想不出其它好的理由吧,不过这样也算很了不起了。尤其看到她缩起身体、一脸过意不去的表情时,心里更做如是想。
……至于被拒绝的那个人,她连眨了奸几下眼,接着陷入疑惑。那反应像极了外国人初次听到别人操着浓厚的口音说方言。
「……不好意思,我没有听清楚……不想参加比赛,一定是我听错了对吧?」
「唔…………没、没有听错……」
「…………您真的不想提供作品吗?」
「…………是的。」
阿部并再三确认,美美奈仍维持相同的答案。不过现场气氛并没有因此放松到可以拍手叫好,反而沉重到翩翩飞来的蝴蝶都会瞬间摔到地上。
面对这尴尬的场景,秋晴很想丢下一句「忽然想起有急事!」然后迅速逃走。
两位小姐僵了半晌,最后是由真的怀疑自己耳朵有没有问题的阿部井先开口。
「——为什么?这对樱泽同学不是什么坏事啊?」
「…………可是……美美奈决定暂时不画新的作口叩了……」
「樱泽同学的暂时是指多久?您转进白丽陵后——不,在那之前就不开画展也不参加任何比赛,已经沉寂好一段时间啦!您还有在继续画图对吧?」
「嗯,是有在画没错……」
「那应该会有些还没发表的作品吧?我只是想请你挑一件自己满意的出来比赛而已……究竟是为什么?」
「………………那个……」
美美奈完全被对方激动的情绪压制住,只能红着脸把头低下去。
——没办法,事到如今不能再管什么立场,或用什么正在工作的理由袖手旁观了。
秋晴做好待会被深闲狠狠教训的心理准备,往前踏出一步。
两位女生一起把眼睛转向这边,他举起右手请她们注意。
「啊——不好意思打断你们的谈话。」
「……有、有什么事?这跟你从育科的人没关系吧。」
阿部井很明显摆出警戒态势。对于她那句话,秋晴心里其实也认同。那的确是她们两个人的事情。
不过既然都插手了,他不打算就此收回。
「未必没有关系喔。这位学姊先答应要跟我们几个人一起画漫画了,所以很抱歉,请你死心吧。」
「钦……?」
「你说什么……?」
在这样的气氛下,他很自然地跳过美美奈直接做此宣言。
然后在两个人反应过来前尽量把能讲的都讲出来——
「就是这样。她想要尝试自己的其它可能,在重新产生兴趣前不会参加比赛什么的。」
「怎么会……漫画、什么漫画!我父亲办的比赛可是从全世界二十八个国家征件,还请到美术界的巨擘担任评审,非常具有权威性,现在大家都在谈论这个呢……我会请樱泽同学参加,也是为她着想……」
阿部井的肩膀有点颤抖,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被其它难以形容的感情给吞噬。不管哪一种,都不认为她是抱持着好意。
但是秋晴听她说话心情也不是太好,所以彼此算是半斤八两吧。
「是不是对她奸应该由本人来判断吧。何况她还是个学生,就让她去做想做的事啊。」
……美美奈其实还没答应帮忙制作同人志就是。而且到时候是要让她Cosplay,然后当然也会请她画些漫画。
他承认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不过都已经介入这么深了,哪还有中途退出的道理……哎呀——连自己都觉得好任性啊。
秋晴也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讶异,而阿部井学姊锐利的视线继续投射过来。
「你……一个从育科学生或许无法理解,这才不能跟你们的扮家家酒相提并论!这可是攸关樱泽同学的大奸前程——」
「所以说其它人不用勉强插手嘛。」
「请容我打断你的话!要是樱泽同学选择耽溺于漫画,而埋没绘画的才能——这点我无法接受!」
美美奈似乎跟不上他们的对话,但阿部井还是继续红着脖子,愈说愈激动。
秋晴也跟着冒起火来,音量渐渐提高。他很清楚这一点,理性的自我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然而情绪已经快要失去控制。
而且,更大的问题在于他们找不到能妥协的地方。
「……够了!从育科的人就是这样,完全没办法沟通!」
听到对方气到说出这种话,他出自本能地想要回击——
「——那就换本公主来!」
突如其来的发展让人倒抽一口气,完全忘了原本要说的话。
然而秋晴无暇对这意想不到的声音感到惊讶,因为下一秒他就目睹发出声音的人像一阵风,咻地出现在附近的空桌上。
全场包括秋晴在内的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到手插在腰部,挺着胸以堂堂之姿站在餐桌上的少女。
身穿中学部制服的少女露出神采奕奕的笑容。
「从育科学生不够格的话,我琵娜•斯佛姆克兰•艾斯待就来代替秋晴!」
她高声如此宣布,一面将手直直指向阿部井。
被指到的阿部井很明显神情动摇了起来。
「为、为什么艾斯特同学会……?」
「哼哼,当然的啦。秋晴刚才提到的同人志,正是由本公主所主导!负责跑腿的秋晴遇到处理不来的事情时,由本公主亲自出面也是理所当然的!」
阿部井听到这句话,震惊地双手遮住嘴巴。
琵娜看见她那样反应,就像是已经拿下了胜利,得意地闭起眼睛。
好不容易从惊吓中回过神的秋晴赶紧走到琵娜身旁,对方听到脚步声以及察觉有人靠近后,也马上把眼睛张开。
「喔喔,秋晴啊!来,快点好好赞美一下本公主!」
「谁要赞美你啊,先赶快下来!一国的公主怎么可以做出这么粗鄙的事!」
「哼,就算我在有状况时潇洒登场也要骂吗?」
「……还能够知道我们争吵的内容,你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偷听然后等待时机登场吧。又不是大吉那个变态的自恋狂,别做这种丢脸的事!」
「呜!嗯……可是你看看,我有把鞋脱掉喔?」
「你觉得这样就可以站到桌子上吗!好啦,鞋子都拿过来了,快点给我下来穿奸!」
总觉得不能只对她生气,所以秋晴帮她把丢在桌子附近的鞋捡起来,奸奸放在地上。
琵娜这才有点不甘愿地跳下餐桌,好奸穿上鞋子。
「…………真是……我那可是在活用桌子的高度耶……」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啦,用正常的方式出现就行了。」
秋晴可真的被吓傻了,他大大叹一口气——不过心中还是很谢谢琵娜,当然跳到餐桌上这点不算。
琵娜不知道待在这里多久了,想必她也跟阿部井一样到处寻找着美美奈。要说碰巧的话,时间抓得未免也太刚好,而且她的个性又是受不了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
她看到我们后先稍微观察场面,发现真的出现状况时立刻跳出来——
多亏那番举动,秋晴的头脑比较冷静了。他对这点表示威谢,然而琵娜似乎不打算就这样罢休。
她踩着跟身材一样小的步伐来到阿部井面前,仰头直视对方的脸•
「虽然花了一些时间,然而就像之前所说,由本公主来当你的对手,这样还有什么地方不够吗?」—
「怎、怎么会……如果是身为公主的艾斯特同学……可是……」
「我也说过了,是本公主邀请美美奈加入同人活动的。要画你所藐视的漫画也是本公主的意思,因此有什么话当然就直接跟本公主说。」
她的语气没有什么改变,却多了份平时没显露出的威严。这种样子还满新鲜的。再想到她就是跟理事长熬夜打电动,然后被深闲骂到快哭出来的那个人,就觉得人生实在很不可思议。世界上真是充满了各式各样的谜团啊。
秋晴跟她已经够熟了,而且又算是半个保护者,所以对他而言没有感到什么压力。
然而和琵娜面对面的阿部井却说出跟她对立的言论,又算不上什么怪人,只是个还算认真的上育科学生。这样与公主为敌,反而把自己逼到了悬崖。
陷入慌乱的阿部井把右手举到胸前握紧。
「……虽然艾斯特同学这么说,即使是一名公主,要樱泽同学依照您个人的兴趣去做是不对的。」
「喔?」
「考虑到观众而画图以及参加比赛,全都是为了樱泽同学好!当然,参加父亲举办的比赛可能会被您认为是一己之私,就算这样——!」
不愧是高年级的性格。她没有逃避,而是选择维持对立态势。虽然她算是敌人,还是很值得佩服。
可惜,现在已经是琵娜的天下了。
在秋晴的看顾下,她面对年长的人丝毫不减堂堂之姿。这并非用对待地位较低的轻蔑眼神看着对方的意思,她直直盯着阿部井,仿佛在说不论来什么招式都会全部破解。
「我问你,这是在说画漫画就不是为美美奈好吗?」
「当然了!画那种孩子气的图出来,根本没办法拿进美术馆展览……有时间的话不如去参加比赛,这才是为樱泽同学着想……」
阿部井这句话不单说给琵娜,同样要让美美奈听到。而琵娜只是扬起嘴角。
「你错了。」
她三个字就把对方全盘推翻。
阿部井哑口无言,美美奈露出惊讶的表情,其它在场的人也是如此。
唯独秋晴的脸上没什么变化。他心里想着琵娜会不会说得太过分了,但顶多也就如此。
「专门画风景的人尝试抽象画、或专画水墨画的人尝试油彩也是这个道理。想钻研画漫画的特殊技巧,进而扩展自己的领域根本没什么不对,而你光看到表面就直接否定,岂不是荒谬吗!」
「………………!」
「你说参加比赛是吧?美美奈的名声早就举世皆知了,在本公主的国家也是如雷贯耳,现在还参加这种比赛是要做什么?」
「或、或许吧,但这可是更有——」
「没用的。首先,一个比赛要有足够的历史才称得上有权威性,向全球广征作品、聘请专业级大师来评审这些手段都没有办法改变。十年、二十年、甚至到百年的历史中,成为那些没没无闻之士驰名国际的契机,才不算是空有其表。现在你要美美奈提供作品,我怎么看都只觉得是要为比赛增光,一味盲从罢了。」
喔喔,真是辛辣的批判啊。不愧是个公主,掺杂一堆艰深的字还能说得那么流利。她知道的词汇比自己这个日本人遗丰富呢。
同样身为日本人的阿部井反应又是如何——思及此秋晴把视线转过去,发现她的脸上血色尽失,模样相当可怜。
但她还是继续挣扎,濡湿的眼睛变得更锐利了。
「盲、盲从的人应该是艾斯特同学您吧!」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
「同人活动不是只有创作,也要拿出来卖吧?如果是樱泽同学的漫画,对收藏家来说是多么有价值——」
「啊,那个啊,是你弄错了。」
琵娜不等她说完就挥一挥手,像要驱赶面前的小虫。
「我们不会打出美美奈的名字。何况,要不要请她画图都还没确定。」
「……什……么?」
「……咦?那么,美美奈要做什么……?」
两位二年级学生瞪大了眼,琵娜依然不为所动。
她维持很了不起的态度,继续平静地说下去。
「之前也说过了,主导权是在我手上。如果美美奈自己想要画,我们当然会让她尽情发挥。不过现在我们想要的是跟她成为同伴,快乐地分享这段时光。」
「……那为什么樱泽同学……」
「因为有相同的兴趣。我们喜欢同一部动画,只要有了想要创作的念头,其实美美奈会不会画图都是其次,有这个志向就够了!」
在这番铿锵有力的发言后,整个空间陷入一片寂静。
看着琵娜戏剧般的表现,秋晴也受到感动。原来她想做的时候还是做得到的嘛。不像某位理事长,想做的时候只会搞些不必要的东西出来。他为此感到放心。
琵娜的发言让阿部井很受震惊吧。她所要的不是绘画才能跟知名度,单纯想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而已。
秋晴自然是毫不意外……应该说自己也是这么想的,而现在又再次深切体认到。拥有擅长绘画的人才是再奸不过的没错,更重要的是拥有愿意参与的伙伴。他没有那么迷动漫画,因此更能感受到这意义。
昨天也跟美美奈提过相关的事了,但她似乎还是很惊讶,脸颊有点红起来,口中一面念着「一、一起……」。
不管怎样,都说到这个程度了,阿部井也不再辩些什么,于是秋晴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打圆场——
「哼哼,本公主可是一片光明磊落,听完这段话你又是如何?八成是在盘算把美美奈说服,好满足一己之私吧。可是这样不——呜唔?唔!嗯~~!」
琵娜竟然还得寸进尺继续说下去,秋晴连忙捂住她的嘴,但似乎为时已晚——可恶!这个超宅的萝莉公主,实在太得意忘形了!果然跟外表一样只是个小孩子。
「哼嗯!唔唔唔~~」
「哇!别咬我别咬我!奸啦我会放开你,但可别再乱来啊!」
「呼哈——真是,你在做什么啊!本公主又没有做坏事!」
琵娜会大声抗议也有道理。她的确没说错什么,可惜场合不对。本来事情都要画下完美句点了,现在又捅出这篓子是要怎么办?
对方被那样一说,肯定不会善罢罢休的。
面对如此的残酷发展,秋晴可以想见双方接下来会意气用事,忍不住要叹一口气。他偷偷观察阿部井的反应——
「…………………………咦?」
接着发出讶异的声音。
这真是出乎意料,还以为阿部井绝对会气到脸变得跟西红柿一样红呢……
「…………呜咕…………太过分了……」
为什么她眼眶会充满泪水?嘴唇频频颤动又是怎么回事?
当秋晴感到不解之时,对方自我意识强烈的细长双眼落下了豆大的泪珠。
「……呜…………我也是,为樱泽同学着想…………想要帮上,父亲的忙…………可是…………呜呜……」
他没有看错,对方竟然哭了出来。
这……她是在说她没有要利用美美奈满足一己之利,而是真的考虑到对方的才华和未来的意思?其实她并没有恶意,只不过那种个性反而招来麻烦是吗?
——秋晴了解状况后,迅速看了看身旁的琵娜。
对方也在同一时间看向秋晴,原本得意洋洋的表情瞬间转为不安。她低声咕噜一句:
「…………怎么好像本公主变成了坏人……?」
怎么看都是这样吧——秋晴正想如此回她,但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处境。
为何不只是琵娜,连自己都遭受在场所有人冰冷的视线啊?
……糟糕,明明是琵娜单独犯案,自己只是个来不及阻止她的服务生而已,现在好像被当做共犯了……不,甚至还有可能以为我才是主嫌。
这种时候必须赶快告诉大家「虽然我长这个样子,内心其实是个绅士」才行!每隔一段时间校园就会流传我的奇怪谣言,这也是为了洗清自己的污名!
他带着一点私心,在沉重到宛如守灵的气氛中靠近阿部井,用满满的诚意向她道歉。
「对不起,学姊。其实琵娜也没什么恶意,就由我来替她道歉。」
「呜咕……我、我才不需要什么安慰!你是想趁我伤心,任意玩弄我对吧……!」
……这话可是太、太、太过分了。
怪事……我还以为这样做没有问题的,怎么还被认为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啊?而且不光是哭丧着脸瞪我的阿部井,周围的女生也开始露出看到脏东西的表情……这叫我去找谁哭诉才奸啊?
如同往常,又是狼狈不堪的下场。只能叹口——?
「……唔哇不妙,这是……!」
秋晴突然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寒气,他反射性地回过头……就跟预料的一样,远处出现了
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人。
那个人身穿蓝色女仆装,从校舍方向以不显慌张的异样速度逼近。她就是从育科……不只,是整个学校中最不能与之为敌的人物——深闲。
深闲出面的话场面很快就能收拾干净,但相对地也会付出极大代价。再让她发现自己跟疑似加害者的人站在同一边,实在很难想象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
「这下糟糕了……哇啊?」
他一面想象着悲惨的下场,一面流着冷汗时,背后怱然感受到一阵彷佛有人扑过来似的冲击。
奸在冲击的力道不强,他空踩几步后稳住身体而不致于倒下去•这时背上发出了声音:
「有麻烦了!趁深闲来之前赶快开溜吧!」
「啥……琵、琵娜?你干嘛——」
「快点走!本公主有点怕深闲训话!只有一点点喔!」
琵娜在耳边叫着,同时还拉他的头发……秋晴只好痛下觉悟,实在是别无他法了。
他迅速开始移动,并且不忘用左手抱住美美奈的腰际——
然后像脱兔一样逃之夭夭。
「哇啊!喂,秋晴,太快了!太快了啦!」
「为什么连美美奈也要逃——?」
他完全不理会两位女生的声音。就算待会自己得去找深闲,也要尽可能把这两人一并挨骂的可能性减到最低。
然而——
「可恶啊——!这下子悔过书跟三小时的训话注定逃不掉啦!」
正在不久的将来等待着的深闲地狱行实在没办法无视,他难堪地大喊,同时往比较没有人的地方跑去。
◆◇
秋晴一路跑到美术馆后面,确定四下无人了才终于停下脚步。
虽然他没有累到必须大口喘气,精神上的紧绷却已经消耗到快要跌坐在地上。他忍不住发出叹息。
「……唉,还真遇到麻烦了。」
「那是我要说的话。你去奸好反省反省!」
他轻轻敲一下琵娜的头,大概就是发出「叩」一声的程度吧,但对方还是用两只手按住被敲的地方。
「哇!本公主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我也没有想到啊,不过因为你的多嘴让事情变成这样的后果是无庸置疑的。以后可要好奸注意!」
「唔……」
琵娜没再多说什么,看来她是有在用心反省了。
那么,关于剩下的问题——
「学姊,实在很抱歉,把你也牵扯进来。」
刚刚的混乱中秋晴顺手把美美奈一起带过来,她正在整理途中不小心弄乱的衣服,听到秋晴跟她道歉时又赶忙把脸抬起。
「啊,嗯……不过那是美美奈……」
「说起来我们可能真的多管闲事了吧……但也想不到那位叫做阿部井的学姊,竟然那么单纯……」
最后她的那句话实在很过分,姑且先认为当时已经丧失心智奸了。这不但是为了对方,也是为了自己好。
「本公主也吓到了。看来必须多多磨练自己识人的能力才行。」
「不过,你们都为了美美奈这么努力…………所以,嗯……我其实不会在意。」
学姊把手放在肚子前摆弄着指头。她应该能用更好的方式来表达谢意才对,不过那似乎已经到极限了。
这就是美美奈啊——秋晴只能笑容以对。
「用不着谢我们啦……倒不如说要生气才对?」
「咦?啊?为、为什么?」
「那个啊,我们还没听你的答复就说出那样的话,擅自把你拉进同人活动——」
当然,他是打算事件结束后全部一笔勾销,然后重新询问对方意愿。然而都闹到这样子了,也不方便再说「漫画还是不太适合我,所以决定放弃古」之类的话。而且对心脏跟松鼠一样小的美美奈而言,无疑是难上加难。
比起阿部井的事情,由于她的关系让秋晴更有种搞砸事情的感觉。当时就是太冲动了,才演变成这个样子。
因此秋晴正要向她低头致歉,然而——
他发现对方用失望的表情看着自己。那样子让他一下忘了该做什么。
为什么要露出小孩子发现「什么?阿拉伯数字其实是印度人发明的?」时的反应?而且还把细细的眉头皱起——
「…………原来,你……没发现美美奈决定要参加吗?」
「……………………………………啥?」
「……………………………………喔?」
——真是爆炸性的发言啊。
「咦,当真?我是觉得不是件坏事没错啦,你确定?」
「确定!所以,本来美美奈还很高兴的…………真是。」
「啊,等等,暂停暂停!学姊,先冷静下来!」
美美奈鼓起脸颊,拿起素描簿往秋晴身上拍打。他只能不断试着安抚,一面思考对方说的话……接着,他一屁股坐到地上。
「怎、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
「嗯?那可不行喔,秋晴。来,让本公主看看,我给你按摩一下。」
「不是啦!只是安心下来的关系!」
他不耐地用手搔着后脑杓。
……呼——美美奈说0K真是太好了。原先还担心她没有这个意思的,现在总算是能松一口气
尽管他还是逾越了分际,伤害到阿部井学姊,要反省的事还有好多好多……不过,这实在是太好了。
盘据在胸口的不快感消失了,他稍微享受一下这短暂的畅快,然后重新站起来。
最大的问题解决之后,接下来与其回首不堪的过往,倒不如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他把视线转向琵娜和美美奈。
「所以,学姊决定要加入罗。琵娜你也很欢迎吧?」
「当然了!哪里有拒绝志同道合之士的道理?详细内容我们之后会再讨论——那么美美奈,就请你多多帮忙罗。」
「嗯……喔,好的!也请你多多指教,艾斯特同学。」
「叫我琵娜就可以了。」
琵娜爽朗地伸出右手。
美美奈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也有点怯懦地伸出右手跟她握住。
她不太好意思地笑了。
琵娜更是藏不住喜悦的笑容。
看着这两个人,秋晴的表情同样放松许多。
虽然发生不少风波,而且之后还有深闲的处罚等着。总之,太好了。
「那么,现在就马上揭开活动的序幕吧!」
琵娜兴奋地大声宣布,秋晴只发出简短的「喔」,美美奈也含蓄地点点头。
然后——
◆◇
「喂……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美美奈着急地发出抗议。
「为、为什么美美奈要变成这个样子……!」
「就算你现在才说『这个样子』……」
「嗯~~跟我想的一样,很合适呢。虽然还要再做些调整,让美美奈Cosplay魔法小枫真是太完美了!」
「我一点也不高兴!」
她含着泪水拚命否认,但事实的确就如琵娜所言,乱像一把的。因此秋晴也跟着点头:
「学姊啊,我们要你换装的时候,都不觉得哪里奇怪吗?」
「我以为是瑶换上画图时不怕弄脏的衣服嘛!中间是觉得有点怪怪的没错,最后用镜子看到自己之前并没想到会是这样啊!」
「那反应就太迟钝啦。」
一顶过大的帽子、一袭以白色和粉红色为底,专为甜美可人的萝莉设计的洋装都摆到眼前了,为什么还不重新思考它的意义呢?而且站在旁边叉手打量着她的琵娜也换上了魔法蒂芭的衣服,这样还没有察觉反而比较奇怪吧。
她涨红了脸,激动地挥着手上那支玩具槌。
「这、这、这种打扮跟画同人志有什么关系啊?」
「嗯?穿这个是为了在活动中拉顾客啊?」
「没错,本公主也会一起穿的,你就安心吧。」
「我要怎么安心啊!美、美美奈是想要画、画漫画……!」
「嗯嗯,漫画我们也会好奸努力的。」
「不是『也会』,我只要画画就够了!要我穿成这样站在大家面前,根本是不、不可能的事!」
「没问题啦,学姊。真的很合适。」
「我、我一点也不会高兴!绝对会讨厌的!」
「好啦,我明白我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口嫌体正直』吧。」
「就说不是了啦——!」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美关奈不断发出抗议,秋晴跟琵娜则努力跟她好说歹说。
若要说哪边比较惨烈,看看身心俱疲、两手抱膝坐在地上的美美奈就能立刻明白。
日后实际进入制作过程,他们同样遇到各式各样的麻烦与闲难——不过,那又是另—个故事了。
总之,做了不少牺牲之下,—切终于是圆满落幕了……或许可以这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