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番外篇

玩惩罚游戏度过假日~性别倒错的新发现?~

A PART

从距离私立白丽陵学院最近的车站,搭电车四十分钟左右会抵达一个闹区。约定地点就在那闹区的站前广场。

日野秋晴先行到达后,等待了十几分钟。

虽然对方姗姗来迟,不过当秋晴看到“她”的模样后立刻呆住,连抱怨和招呼的话都忘了说出口。

这也是没办法的,因为周遭似乎同样在等人的男生们,视线也都被“她”牢牢吸引住。

“她”在头发一侧系上缎带,身穿水蓝色连身裙,配上暖和飘逸的针织罩衫,脚上是一双白色平底鞋,整体少了些现代感,因此更显得醒目。

而且,如果做这种打扮的,是位留着一头黑色秀丽长发的美女……那么身为男生,是不可能不多看上几眼的。

宛如电视还是杂志里走出来的“她”略带羞涩,微微低着头来到秋晴面前。

“她”将手伸向压得很低的帽子,稍微露出一点眼睛——秋晴看到“她”朝向这里的视线,才总算有些真实感。

“……那么,我们走吧。”

“她”对秋晴的话点头回应,神色看起来相当紧张。秋晴也连带地开始不安起来。

秋晴摸摸右耳上的安全别针,让自己恢复平常心,同时看向几乎小自己一个头的对方。

“啊!对了,第一站是要去哪里?单子有带着吧?”

“…………”

“她”把手伸进小肩包翻找,抽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片。

“她”小小的双手摊开纸片,看了一下内容——然后维持那个姿势小声说道:

“……保龄球。”

“又是那种无聊的……”

这地点让秋晴再次深刻体会,负责拟计划的家伙有多么无可救药。

也罢,和水族馆或天文馆之类有着奇妙气氛的地方相比,说不定已经算不错了。单纯去那里玩的话是没什么问题,但这次实在蛮丢脸的。

再怎么说,这可是——

“…………日野?”

“啊,抱歉。我这就过去。”

正当自己不小心陷入思绪时,先一步出发的“她”担心地回过头来,于是秋晴也快步跟了上去。

总觉得,内心还是有点不踏实。

但这也是不得已的吧。

因为接下来,他们两个人是要去——“约会”。

——————————

——事情来自昨日午后,轰的一个提议。

“嘿,要不要来玩个游戏啊?”

吃完午餐后,男生们难得都没有什么事,大伙便挤去轰他们的房间,优哉游哉地看看书、聊些有的没的。

四个人各自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时,轰突然问了那一句话。于是秋晴把埋在书里的脸抬起来说道:

“……可以啊,你要玩什么?”

他之所以马上应声,是因为自己正在看图书馆借来的推理小说,读到难懂的部份而脑袋转不过来。不仅什么是什么都完全搞不清楚,既然是封闭环境的事件,至少给一下城内示意图吧。

秋晴把书签插入书中,从床上爬起身,发现大地和三家也正盯着轰看,而且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所以现在就要看轰会拿出什么提议了……不过对方都是轰了,也就不用期待会是怎样的内容——应该说完全不用期待。

这个操着假关西腔的大白痴鼻孔喷着气,就如同要回应我们的负面期望——

“由我所想出来的,管家游戏。虽然也是参考现成游戏修改来的啦。”

“你参考了什么游戏?”

“每次男女生联谊时一定会有的节目啊,让男生实现美梦的终极手段,还让大家重新理解严谨的上下关系……”

“…………………………国王游戏?”

“喔!不愧是阿晴!标准答案!”

………………我只是随便开个口,为什么这样也猜得到啊……

如果不是出自轰的嘴巴,大概就猜不到了吧。那句话由他说出来,邪恶的念头全都表露无遗,就是这样才会知道的。

轰丝毫没发现秋晴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兴奋地打开衣柜搬来两个盒子。

貌似从面纸盒加工制成的盒子里,放着一堆折好的纸片——看到这景象,秋晴实在忍不住要吐槽了:

“喂,你啊,怎么还准备得这么周到?”

“喔喔,问得好!这些啊,是我保存起来,摆着备用的游戏。总有一天要快快乐乐地和女生们玩,然后一回神才自己发现已经搭上桃色直升机,接着我们这群被青春冲昏头的少男少女,就会面临逃不掉的——唔噗!”

“就算我宽宏大量让你说那些梦话,也别把身体扭来扭去的。”

轰沉浸在自己的妄想世界中,脸上还露出让人不舒服的表情。秋晴正面赏了他的脸一拳,无奈地叹口气,然后落下视线。

现在有两个盒子和一本还没看完的书,要回去啃这本书啊……我说“啃”这本书是有道理的。这东西不机械式地一路读下去,八成没办法看完,所以实在不太想选这个。

然而,如果要玩轰设计的游戏……

“——反正跟国王游戏差不多啦,抽到鬼牌的人就是管家。而管家呢,要从两个盒子里各抽出一张‘人物’和‘目的’签,然后做出命令。下命令的对象就从J、Q、K三张牌来决定。”

轰不顾秋晴还在犹豫不决,迳自开始说明这可疑游戏的玩法。

……不管小说再怎么无聊,我都强烈觉得参加这游戏不会有好事。大地跟三家听得兴致勃勃的样子,两人都还太嫩了。他们肯定是中了说明的圈套,而忘了设计这游戏的人是谁。

“那个,‘人物’的盒子是什么?不是说用扑克牌来决定对谁下命令……”

“喔喔,这位客人,你问了一个好问题!没错,这里面放了人名啦代名词啦之类,五花八门的东西。”

“……喔?”

“来来来,大地你也看好。像我这些随便抽出来的纸上呢,有的是阿晴的名字,也有的只写着‘从育科女生’——”

看到轰活像是在深夜主持购物频道的大叔,秋晴叹了一口气。不行,这样下去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若不想个办法制止他……

秋晴等轰说明到一个段落,插入一句“我是知道玩法”,接着——

“不过既然是你想出来的游戏,里面不会有什么正经的东西吧。知道了这一点怎么可能下来玩呢?”

“阿、阿晴你在说什么啊!这可是普遍级的耶!从小孩子到正在享受退休生活的银发族,通通都可以玩的!”

“那我就来试试吧。”

“来就来啊……啊,喔喔?”

轰不甘示弱地这么回答后才皱起眉头,但已经太迟了。

秋晴随便从盒子里各抽出一张纸,迅速拆开。轰在他面前聒噪着“阿、阿晴?怎么了,为啥要散发出危险气息?”而他早已完全无视。

至于纸上的内容呢……嗯,果然不是什么好事。虽然自己早已料到,不过还是对他感到彻底绝望。如果他能赶快滚回茨城去就好了。

秋晴并不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这件事,而是直接把两张纸片拿到轰面前。

“上面写着去给‘深闲老师’‘掀裙子’喔,所以轰——你去试试看啊。”

“…………啥……”

想也知道,轰一脸错愕地用手指着自己,而他只是回以冰冷的目光。

“怎么可能!那是什么下下签啊!其他应该还有很多更正常的,为什么……偏偏是深闲老师啊?”

“我随便抽就是这样了。他就是说,有可能出现这样的组合……这种命令,根本办不到吧!”

“唔唔唔……!”

轰发出一阵闷哼,而结果已经非常明显。

其他教师也就算了,他锁定的目标可是深闲。常常受到老师处罚的人,更应该知道她有多恐怖才是。

更何况还要掀她裙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轰竟然会为这种事情做准备,实在受不了他白痴的程度。不过,事情至少也因此而好办多了。

“既然轰也接受了,我们就想些其他方案吧。玩游戏本身是个不错的提议啦。”

“——给我等一下,阿晴。”

这时轰打断秋晴的提案。

他的声音非常沉重,充满不由分说的压迫感。

“是谁……是谁说做不到那命令的啊?”

“…………啥……?”

“……慎、慎吾?”

“…………难道……”

包含秋晴在内的三个人顿时说不出话来——而轰呢,抖动着嘴角笑了。

……他的视线停滞在一个地方,像是做好发动突袭的觉悟。

“很好……非常好……!今天我就展现一下,男子汉该有的样子!你们这群温室里的小花啊,见识见识在拥有毫不退缩的意志、充满行动力的人面前,‘不可能’这种愚蠢字眼,根本是不存在的!”

——————————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

“…………怎么样……见识到男人中的男人,轰慎吾的生存之道了吧……”

听到轰躺在房间床上,几乎快要断气地如此说着,秋晴不停冒着冷汗。

“………………竟然,会拼命到这种地步……”

轰事先得知了深闲今天会在花园进行园艺工作,于是他马上采取行动。秋晴等人则跟在后面。

他们不说一句闲话,抵达战场之后,秋晴等人躲在跟目标有些距离的喷水池旁,而轰则独自一人跨着大步,从正面接近深闲,还刻意出声凸显他的存在——

接着他二话不说,冷不防地把手伸向女仆装的长裙,准备往上掀起。

若是其他人的话,或许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然而,对方可是深闲。

在裙子完全被掀起来前,深闲便不慌不忙地用手按下。很可惜,只有吊袜带惊鸿一瞥。

……轰英勇的奋战就到此为止。

下一秒深闲优雅地使出铁爪反制,进入处罚兼说教的时间。虽然听说人真的感到强烈剧痛时,会难过到连叫声都发不出来。看轰不但失去挣扎的力气,整双脚还离开地面,似乎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样子头盖骨还能好好的,也算是个奇迹了。(注:铁爪是格斗技中以手掌掐住对方脸之招式。)

堪称万幸的一点在于,大概是轰平时已经做尽蠢事,因此深闲的说教地狱才没有降临在他头上。另外还有一种很可悲的看法,是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个白痴身上,还是去照顾花草比较重要。

不管怎样,轰进行了那个太过强人所难的命令是个事实。以结果论的话算是失败收场,不过那并不是问题。不过对秋晴而言,算蛮遗憾的就是。

“……这样,你们就没话说了,吧…………这游戏很快乐,办得到的……!”

因为这个缘故,当轰以僵尸般的动作爬起身体,说出这句话时,秋晴再也无法否决。但是,看到他那个样子还会觉得有趣的人,应该要先送去给医生检查一下。

话说回来……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的家伙都不死心的话……

现在秋晴所见到的,是名眼睛散发光芒,充满异常压迫感的败战武士。

对方不说一句话,还是堵住了自己所有临阵脱逃的借口——他被迫体认到这一点。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背上开始渗出不安的汗珠。

由于擅长自爆的轰做出的举动,游戏确定要进行了——不过,秋晴他们也没笨到就这样直接开始。

若全部使用轰准备的内容,这游戏怎么想都会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于是秋晴他们也写了一些“行动”纸片,如此一来多少能变得正常点吧。原本就在里面的纸片则通通作废,所以即使轰以外的人当上管家,应该也不会太难为才是。

“来吧……开始啰!”

轰把牌放到地上摆好后立刻兴奋起来,再也没有其他事比这来得讨厌了。之前明明被弄成那样子,真难相信他受到的伤害已经完全复原。

“下一轮开始管家要最后抽牌喔。”

“知道了知道了,总之先试试看吧。”

秋晴比较偏向赶快结束,所以他边催促着边拿起一张牌,三家跟大地也立刻跟进,最后抽牌的轰则泛起笑意。

“那么——谁是管家!”

轰发出口令后,猛地掀开自己手中的牌。

秋晴也学他把牌拿到眼前,不让其他三个人看见……可惜不是鬼牌,是张2。

“……啊,是我。”

“啧,三毛啊。”

如轰所言,成为管家的是三家。他稍微犹豫一下,把手伸进两个盒子,抽出纸片后小心翼翼地打开——

“那么~抽到2的人…………嗯……要跟女生……”

秋晴听到自己得执行命令,不由得想咋舌。

不过,三家当上管家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他为人那么正直,应该不会编出太奇怪的命令出来。

他重整情绪,看着三家打开另一张纸——

“跟女生…………钮扣……解开女生钮扣……?”

……上次自己的期待像这样彻底落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喂,三家。”

“不、不是啦!我只是照着上面念而已!”

三家连忙把纸片拿给秋晴看,但问题并不在这里,而是接下这显然脑筋有问题的命令的人,正是抽到2的自己啊!

而且,仔细看过三家手中的纸片后,发现——

“再说啊,写着行动的那张纸上只有‘钮扣’两个字,换成缝扣子或看个一眼这些简单点的啦!”

“啊,之前都没有想到……那么就——”

“喔喔,不行!哪有人下命令后还接受抗议改变内容的?不行不行!”

有个人在旁边吵吵闹闹的,不过他的话也不无道理。而且自己虽然提出了几个方案,要作为命令确实是无聊到吓死人的程度。

他死心似地叹一口气,亮出手中的牌,二话不说站起来。

“那么……现在餐厅里应该会有些人。”

“哼,想要挑附近下手啊。先讲清楚,没解个两颗扣子就是俗仔喔!”

“你又不是管家,干嘛……唉好吧,就照你说的。”

轰在后面发出“喔~?”的一声,而秋晴往餐厅看去。那里果然坐了几位女学生。

这栋宿舍内的从育科女生全是一年级,所以不用特别顾虑什么,而且那群便服打扮的人群中,就有两位身上有钮扣。

秋晴看准其中一位,低声对后面三个人说道:

“……那么,好好看清楚啦。”

他语带轻松地留下这句话后,便踩着轻松步伐踏入餐厅。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紧张的。这种小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达成,现场又有对自己有利的人选。

他抱持去办点小事的心情,走到坐在餐桌前,和冈两个人摊开杂志翻阅的四季镜身旁。

用手指着杂志上茶杯的四季镜也注意到自己,马上抬起头露出天真笑容。

“你好,日野同学。”

“啊,嗨。不好意思,有事情想麻烦你一下。很快就结束了,方便吗?”

秋晴也看了看同样聊得正开心的冈,两人一起点头同意。

于是他也稍微颔首——

“抱歉这么临时来找你,四季镜……那件上衣——”

“啊,这是深闲老师送给我的!”

经四季镜这么一说,的确很像深闲所穿的款式。深闲没穿女仆装时,就会换上这件衣服,再搭配略显朴素的高雅长裙,因此他对这件衣服有印象。

不过重点不是衣服,而在于上面的钮扣。

他再次确认四季镜的衣服后,向对方开口:

“所以,想稍微拜托你一下。”

“嗯?是什么事呢?”

“可以请你解开——两颗袖口的钮扣吗?”

他如此说着,脸上同时浮现胜利笑容。

虽然三家下了那种命令,这就是他的应对方法。反正袖子上也有钮扣,挑那个地方顶多就让对方觉得怪怪的,不会演变成什么致命性结果。

当时轰在旁边多嘴,他没多说什么便接受下来,就是因为想到这个方法。大概就如同“啊,解开袖子钮扣不也行吗?”这样。

“咦………………啊…………好、好的……!”

四季镜犹豫一下后开口答应。秋晴听到这句话时,开始佩服起自己“这就是人类智慧啊!”愉快地等待任务完成的那一刻。

他看着第一颗钮扣被解开,原本只能看到些微部份的胸部,立刻连白色的深邃乳沟都清楚——

(图090)

“…………啊,喂!”

不知道怎么搞的,四季镜竟然解开胸前钮扣。

看着对方一脸害羞样,动作流畅地要解开第二颗钮扣,秋晴的嘴巴一张一合,完全愣在原地。

…………咦?这,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不解开袖子钮扣,而要挑胸前的……?

更麻烦的是,最上面的钮扣本来就没有扣起,因此敞开幅度将达三颗钮扣!只差两颗就要看光——不对,那是很糟糕的想法。而且为何她会在这最危险的时候,里面没穿其他衣物啊……!

“那个,早苗!为什么要……!”

“咦?不是秋晴同学说要……”

“他是说袖口钮扣吧?你没听到吗?”

“我有听到啊,不过姐姐曾经说过:‘纯情男子会把真正的意思藏起来,用迂回方式说话。要了解他们话中的含意,才能算是好女人。’所以我试着猜测秋晴同学的意图。”

这发展之超乎常理,就如同“昨天往上丢的一颗小石头,变成陨石掉下来了”。秋晴感到脑中一阵晕眩,耳朵里听见冈慌乱的声音,真想当场挖个洞躲起来。

沙织学姐,你你又教了你妹妹不必要的东西……基本上,纯情男生是不会要女生在公众场合露出胸部的,不过那些闷不吭声的小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又另当别论……!

多亏沙织的过度关心,面前这对连清凉女星都相形失色的丰满胸部,情况可说是相当危险。那景象之壮观,连手臂稍微动一下都会柔软地产生形变。

秋晴的眼睛牢牢黏在那上面,思考着该不该感谢对方误解——忽然间,他感觉有人在戳自己身体。

这时他才总算移开视线,看看是有什么事。

“…………喔喔~我说日野同学啊,平常看你还蛮老实的,没想到也会想那种事啊~~好色喔~~”

……又出现意想不到的误解了!

他一回神,才发现冈的神情像在看一位全身包着紧身衣,翻阅限制级书刊的男子。不只这样,四季镜以外的其他女生,也用可疑眼神看着自己。

一种梅雨时期的阴湿气氛逐渐笼罩过来,而且还是平常那些关系良好,共吃同一锅饭的女同学们——

“不、不是这样的!你们搞错了!”

秋晴再也无法忍受这股压力,他在视线的追杀下,如同脱兔般逃之夭夭。

从微微开启的门口看向这里的三双眼睛,也察觉到了这点而迅速消失。秋晴很想吐槽他们是在演什么美国动画,但现在根本没有余力做这件事。

他伤心地想着,接下来餐厅一定会流传开“日野同学虽然是从育科学生,可能还是有当个主人的愿望呢”、“他下的命令好让人害羞喔”之类的扭曲对话吧……

他把泪水往肚子里吞,为自己只注重条件,就找上天真过头的四季镜这件事懊悔不已。

——————————

人为什么非得争斗不可呢——关于这充满哲学性的问题,秋晴似乎找到一点答案了。

“那么,就找抽到K的人吧……!”

“……日野,你的眼睛都要发直啰?”

不用大地来说,秋晴自己也晓得。平时他那副让上育科的大小姐们昏厥、发出惨叫的样貌,此刻搞不好已经凶狠地扭曲到连混混都不敢正眼直视的程度——

……谁叫自己才刚碰上那种惨剧呢……若不找个人好好恶整一下,我可是会没完没了的。

他一面发出大坏蛋的邪恶笑声,一面抽出命令纸片,将人物和行动交相对照——然后,看向三家的方向。

“……三家,抽到K的是你对吧?”

“嗯,是啊,没有错……”

“怎么,阿晴?现在可不能更改对象啰。”

轰如此提醒道,反正他本来就没这个打算。

只是——

“人物纸片上也是三家……这样要怎么办呢……”

“有可能有可能。这种情况啊,对照行动纸片后如果发现下不了命令,大家就重新抽牌。要吗?”

“……………………不用,还可以。”

短暂思考过后,秋晴还是找到了办法,而浮现自信的笑容。三家见状则发出“呜……”的一声……乖,你就认命吧。

接着,秋晴宛如要他体会烙印在自己身心的屈辱,下达这道命令:

“那么——三家,你就去多功能会议厅跳舞!”

“……咦咦咦?那、那是什么意思啊?”

“要恨就恨写了这张纸片的人吧。”

他抽到的两张纸片分别写着“三家”和“跳舞”。

如果拿到K的人不是三家,就可以让两个人大跳吉鲁巴了。而现在则剩下一个人表演,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

三家愁眉苦脸地直直盯着那张纸片,哀怨地说:

“……那张纸就是我写的…………可是,要在多功能会议厅啊……”

“这个地方空间太小了,然后又比人那么多的宿舍大厅理想吧?那里应该也没其他社团在使用,所以观众只有我们几个,放心啦。”

“一点也放心不下来吧!”

三家大声喊了一句,语气中混杂着哀号和抗议,不过秋晴只是“哎呀哎呀”似地耸耸肩。被指定到的人或许会很生气吧,但他现在已经狠下心来,变成这种程度根本不会动摇到他的坏人,所以充满抗议和愤慨的视线对他而言,通通无效。

“……不论怎样,总是得做的嘛。”

“就说咩。三毛,你不做的话就得一直搁着。快做好觉悟吧。”

他的好伙伴们如同在看戏似地,说了一堆催促的话。而三家本人仿佛失去了一切梦想和希望,丧气地垂下肩头……

看来他也明白做再多抵抗,也都无济于事。

“…………真的,要做吗……?”

“是啊。没有问题,你可以的。”

“……就算你那样笑笑地说……”

来到多功能会议厅后,三家看起来还没下定决心,因此秋晴对他说些打气的话,不过本人似乎没有那么想。奇怪了,我可是一片真心诚意的呢。虽然也有可能联想到其他不少地方去就是。

“好啦三毛,别扭扭捏捏的快点开始吧。”

“的确。动作不快点的话,说不定会有别人进来。”

“…………是啊。唉……”

大地那番话很有道理,于是三家深深叹一口气,往舞台边走去。不只是秋晴他们,白丽陵的所有学生都知道,多功能会议厅在周六是照常开放的,因此很难保证不会有闲杂人等突然闯入。再说,校内还有不少戏剧社、歌剧社、合唱团之类,很可能使用这里舞台的社团。

所以趁现在没人时赶快行动无疑是上上策。三家就是理解到这一点,才会无精打采地走上舞台。

“不知道他要跳什么舞呢?”

“这个嘛,正常点的就像是盂兰盆舞或阿波舞之类的吧。如果他要来点惊喜,表演哥萨克舞也蛮有意思的。”(注:盂兰盆会所跳之舞蹈,发源于德岛县;哥萨克舞是俄罗斯传统舞蹈。)

“……喂,出来啰。”

就在秋晴他们天南地北胡乱地猜想时,三家做好了觉悟,也准备完毕,正从舞台一侧走了出来。

他来到中央处,向秋晴等人行一个礼。

“…………那么,现在就跳一段舞。”

接着,他不疾不徐地开始动作。

就算是对舞蹈不甚熟悉的秋晴,也察觉出那并非盂兰盆舞或交际舞。看三家手腕使用之频繁,可能是什么要穿长袖衣物来跳的舞。不过这也是他所能推测的极限了。

“……咦,这是艺妓跳的舞呢。以前在宴会场合中,有看过类似的节目。”

“……啊——对对,想起来了。他是个老字号旅馆家的儿子嘛。”

这样一想,即使三家有个他专属的艺妓,也没有什么好奇怪。八成就是在什么因缘际会下,由那位艺妓教给他的;或是看着看着自己就学起来了。

秋晴没看过这种舞真正跳起来是什么样子,所以不知道三家那样算不算跳得好,更何况他还穿着连帽大衣和短裤。

既不知道他跳得好不好,反正那又不是什么重点。秋晴似乎不是唯一有这种想法的人,他身旁背靠在椅子上的轰也咋了一下舌。

“啧,本来想看三毛怯生生的样子的,期望落空了。在没多少人看的地方表演,效果果然不怎么好。”

“不是那样的喔。看清楚,他的脸完全变红了,好像觉得非常丢脸喔。”

“喔喔,真的耶!不愧是阿晴,你观察到重点了!”

“而且你看,这舞不是应该更缓慢才对吗?他一定是想赶快结束,所以加快动作了。”

“嗯嗯,这么一说的确……”

“……你们两个太过份了吧。”

大地怀着良心说这种话固然有点刺耳,但自己跟轰可经历过地狱的洗礼,因此才会臭味相投,聚在一起起哄着。

——另外,轰有一个地方说错了。

在秋晴还没告诉其他两人时——

“结、结束。这样就可以了吧!”

舞台上的三家停下脚步,宣布他的表演告一段落。

“——咦~~不跳到最后吗~~?”

……有闲杂人等发出不满的声音。

后方座位上,出现了抱着零食袋的天壤慈枫。

秋晴有发现那位笨蛋理事长在中途偷偷溜进来,大地应该也知道才是。

然而另外两位似乎没察觉这点,三家看到意外出现的人物而吓一大跳,身体震得快要跳起来了。

“为——咦……?为什么理事长会在这里!”

“老师我啊~~想说难得的星期六,打算用这里的投影机打电动,所以就过来啦~~然后一来到这里,就看到三家同学站在舞台上。”

“忘、忘……请,请当做没有看到,赶快忘记!”

枫露出一脸不解的神情,像是在说“咦~~?”此刻的三家则已经快哭出来了,就连秋晴也不得不深表同情。从一个不知他为何要做这件事的人看来,可能会以为是小有才华的表演者吧。

……秋晴的良心如此谴责自己。下一秒——

让他打从心底为三家感到可怜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那么就来看看我的舞台吧!”

“啊?咦,为……什么?这玫瑰……”

听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三家乖乖地跟着起反应……不过,白丽陵中除了在场几位,就只剩下一名男性。而且登场时还撒下玫瑰花瓣的话,把范围拉到全国,大概也只会有那个自恋狂吧。

“我受到孤单舞台的呼唤……风祭灯一朗,在此降临!”

如同秋晴所料——有个人特地吊着钢丝,以特技动作站到舞台上三家的旁边。那家伙真是浪费了他的身高和身材。

一如往常,秋晴对于大吉登场——还穿着一身亮片装,让人真想问问是哪个歌舞团来的——当然不会报以欢呼,他只稍微想了一下谁得清理这堆花瓣。

然而,被留在舞台上的三家就悠哉不起来了。他焦急地朝这里投以求救眼神,感觉还相当拼命呢。

秋晴颔首对他回应,然后瞄一眼摆着姿势、动也不动的大吉——

“好,撤退吧。”

“是啊,也差不多了。”

“……不反对。”

“咦咦咦咦咦?”

三家满是绝望和错愕的哀号响彻全场,但秋晴依然无动于衷。毕竟这也是想像得到的。

“三家,你也赶快回来喔!”

“那就来救我啊!现在你是要我怎么办!”

“嗯~~既然是难得的机会,要不要两个人一起试试看?最近我玩的游戏中,出现了很不错的场面喔!”

“并不想——而且不要鼓吹这种事啦,理事长!”

“……虽然有句话说,站在舞台上的都是主角。不过,真正的主角仍然只有一个……没错,现在就是证明我,风祭灯一朗是唯一主角的时刻了吧!”

“那你自己去——喂,你们真的要回去了?别丢下我啦!”

三家凄厉地叫着,但秋晴等人只是默默转过身去。

“那么,首先就是两个人抱在一起!”

“咦,老师您在玩什么游戏啊?”

“如果是为了艺术,为了美,这也是没办法的。我就来回应理事长的期待吧!”

“为什么要脱衣服啊?啊啊真是的,这个我已经应付不来了啦——!”

希望别发展得太夸张啊——秋晴为可怜的三家默默祈祷,然后不发一语,离开多功能会议厅。

——————————

“…………喂,真的非做不可……算了,当我没说。”

秋晴抱着一丝期望如此问道,希望对方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好心回答“没关系,不想做也不勉强”。但他看到对方表情后,说到一半的话便就此打住。

不可能,从三家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他原本是个内心相当温柔宽厚的人,如今也露出偏激的眼神,口中还“大家……都下地狱去吧……”地念念有词。

在多功能会议厅碰上那种惨事后,接着他又被点到两次,去进行根本就是惩罚游戏的命令,结果他的内心也被恶魔污染了。

至于其他人呢,似乎也不可能会阻止他。连续被点到四次的轰当然不在话下,大地奇迹般地一次都没有中,也就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秋晴觉悟到自己只能死了这条心,于是深深叹了一大口气。

“‘对高年级生泼水’……所以只能是上育科学生吧。一不小心还有可能惹出大麻烦呢……”

“好好解释的话不就没问题了?”

“是啊是啊,又不是给她淋辣椒酱或咖哩,一定有办法啦。”

“……………………你就,加油吧。”

听到这群讲义气的伙伴说出这种话,秋晴不禁想说“那我就把你们都弄成落汤鸡吧”。但他还是忍了下来。

……不过,现在又不是夏天,没有一个人阻止是怎样啊?一个弄不好还可能让对方感冒呢,玩得再怎么疯也该有个限度吧。

在这种情况下,秋晴所能做的最后抵抗就是——

“我说阿晴啊,差不多该放弃了吧?现在根本没半个人,而且我看也不会有人来喔?”

“……不,会有人来的,绝对会的……!”

“可是,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是啊。那么,我们再等个五分钟,还是没人的话就换地方吧。”

“唔……”

面对三家这番残酷的宣告,秋晴紧紧咬着嘴唇,在心中向老天爷祈祷。

要换地方就麻烦了。自己选择来温水游泳池,就是想到了不致于酿成严重事态的方法。如果在这里遇到认识的人,就可以开玩笑似地对她泼水;就算是不认识的,自己也可以在入口淋浴区开关水龙头,然后说“好啦,这样就淋到水啦”……!

唯一的缺点就在于,这里根本没有人。他为自己没事先打电话或发邮件给认识的人感到后悔不已,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一分钟、两分钟……时间不断地流逝,就连秋晴也准备放弃,打算开始构思下一个计划时——

眼睛盯着水面的大地忽然抬起头,低声说道:

“——嗯,我感觉到附近有人。”

“真的吗!”

大地点了点头,秋晴忍不住摆出胜利手势。虽然不知道他是用哪根天线侦测到的,现在这问题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有人来到游泳池这项事实。轰很明显咋了一下舌头,待会一定要把那家伙踹进水里。

秋晴翘首盼望在这危急时刻出现的救世主,外面传来啪搭啪搭的走路声……过一会儿,那个人便出现了。

对方是位学姐,还是他认识的人。真是太令人高兴了。

“哎呀?日野同学……以及,从育科的男生们?”

“你好,沙织学姐。”

从更衣室入口走出来的是沙织。乍看之下,她身上只有一件过大的蓝色T恤,里面可能就穿着泳装吧。然后手里又拿着似乎很防水的小束袋……嗯,应该不是来游泳池看看,什么都不做就走人的样子。

不会知道秋晴在想些什么的沙织歪着头。

“各位,你们为什么穿着衣服呢?是要补课吗?”

“啊——不是,该怎么说呢……沙织学姐,你是来游泳的吗?”

“昨天……我在房间出了一些差错,所以——”

“……………………这样啊。”

虽然秋晴成功转移对方注意力,不再询问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对方还是老样子,回了一个不知所云的答案。在房间出了差错,所以来到游泳池……她是想转换心情,才来游泳的吗?

秋晴运用他的想像力,将线索不足的内容拼凑起来。这时沙织朝他点了点头,往淋浴区走去。

“那个,要冲水的话,我可以帮忙开水龙头喔!”

“哎呀……那么,就麻烦你了。”

要是让沙织自己去冲水,秋晴的计划就泡汤了。于是他连忙出声叫道,而对方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轰看着事情发展,露出无趣的表情,像是在说“蛮有两下子的嘛~”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若想做出让观众沸腾的行为,是有可能导致退学的。何况他根本就做不到。

墙壁对面就是冲水区,沙织的身影消失在那后方。水龙头则装在这一边,于是秋晴走到那前面。

“那么,准备好的话请告诉我一声。”

“好的…………嗯,可以了。”

“喔……我要打开啰。”

真想不到沙织这么快就准备完毕。秋晴一面惊讶着,一面转开水龙头。她大概只要脱掉T恤就行了吧,但以她一贯从容的个性来说,还是算很快了。

不过,重点还在其他地方。

秋晴一脸得意地笑着,对下命令的三家和想找碴的轰开口道:

“这样就算达成了吧?”

“啧……三毛,你说呢?”

“嗯……没办法,好吧。”

尽管那语气听起来很勉强,对方还是认可了,所以没什么好说的。就算他们要抗议,我也完全不会理睬就是。

好,接下来跟沙织学姐招呼一下就可以离开了。她应该很快就会出来,而且一声不响地直接走掉也不太好……我、我可不是因为想看她的泳装喔?才不是要回味,夏天她那有够危险的泳装造型呢!

他怀着些许撇不干净的良心谴责,等待沙织走出淋浴区。

“沙织学姐,还不出来吗?”

“都已经快五分钟了呢。”

有人会在进游泳池前冲水冲那么久吗?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虽然只是闪过这个念头……她应该不会,倒在里面吧……?

即使她跟妹妹属于不同类型,仍然是脱线到无以复加的沙织学姐。实在无法保证……她不会在里面不小心滑倒。尽管四季镜姐妹都很强韧,大多数的状况都不会受到什么伤害,这位姐姐的防御力有多高,却是个未知数,因此更让秋晴感到不安。

“……我去看一下。”

“嗯,也好。需要帮忙的话赶快喊一下。”

大地也表达赞成后,他便绕到墙壁后方。

他祈求对方别倒在地上、或痛苦地蹲着,就只是单纯在慢慢冲水而已——另一方面,也准备好发生最坏情形时,要能随时妥善处理,然后往冲水区看去。

“沙织学姐,还真久…………!”

……他话才到一半,就再也接不下去了。

眼前景象让他的脑袋陷入半停止状态,搞不好连心脏都已经停止跳动。

冲水区里的沙织——岂止没穿着泳装,身上连半件衣服都没有。

她稍微斜背对自己坐着,因此没看到不该看的地方。但这毋庸置疑地,已经算是犯规了。另外,刚才说她身上什么都没有是错的,有个洗发帽……啧,那东西根本无所谓啦,身体还是完全没有遮起来啊!

“沙……沙织,学姐…………你在……”

“哎呀,这还需要问吗?就如同你所见——”

“哇啊啊!不行不行不可以转过来!先、先把身体前面给遮好!”

眼见沙织没做任何防护就要转过身体,秋晴急忙把脸撇到一边。虽然自己是很想看没错,不过看到的话就完了……刚才稍微瞄到一眼,就瞧见那对胸部相当有个性,完全无视让水往下流的重力傲然挺起;还有她的蛮腰,让人不禁想问里面内脏究竟完不完整。这一切实在是太危险了。

但现在可不能被那身材迷得神魂颠倒。

“为……为什么,要全裸……?”

“之前也说过了不是?昨天我在房间弄出一些差错,结果浴室变成半毁状态。”

这还是第一次听她说出到底发生什么事。

“那为什么……你妹妹的房间里不是也有浴室,而且我记得上育科宿舍还备有露天温泉啊……!”

“因为我难得想在水池里游泳啊。在露天温泉游泳是会被骂的,所以才来到这里。游泳池本来就是让人游泳的地方。”

“是游泳的地方没错,但请你穿上泳装吧!再说,冲水区是让你适应水温,不是用来洗身体的!”

“嗯……比起这个,我没办法好好洗自己的背,是否可以请你帮个忙呢?”

“就说这里……你要洗澡,难道不带海绵跟毛巾吗!”

“为了不要伤到肌肤,我都是用手轻轻洗的喔?所以背部不太容易……”

——我想,这早已不算什么诱惑或天真,根本就进入精神攻击的程度了。

(图100)

秋晴还没抛下青少年的纯真一面,他当然想转头去看,也想遵照沙织的意思去做,现在的他浑身是劲。然而,若真的做下去,肯定就完蛋了。现在轰等人也在场,他们绝对会加油添醋张扬出去的。就算他们没那样做,看沙织学姐少根筋的样子,也觉得她会什么都不想,就告诉自己的妹妹吧……嗯,肯定完蛋。

因此秋晴能采取的行动,只有一种。

“——糟糕已经这么晚啦,我们先告辞了!”

“哎呀……那至少帮我洗个头发——”

“现在是分秒必争,所以恕难从命!”

他几乎是用吼的对沙织说话,然后依依不舍地快步离开。

反正今晚注定是难以成眠了,要后悔就留到那个时候吧。虽然他一定会恨死自己,但是和因为女色而被退学这种最坏结局相比,至少是好多了。

秋晴如此说服自己,带着变得比发情期的狗还要难看的轰,和拼命阻止他的大地等人,逃出这再危险不过的地方。

——————————

一想到四季镜姐妹的思考模式和她们将来,就不禁令人为之流下血泪的事件结束后,秋晴坐到房间床上,大大发出一声叹息。

现在天色都还没黑,全身就充满了疲累感。这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真的感到累了。尤其是精神层面。

“接、下、来,下一个人会是什么下场啊?”

轰神采奕奕地准备下一场游戏,那模样让人看了就想送他一脚。不过在秋晴打算这么做之前,三家先喊了暂停。

“……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吧?”

他一脸抱歉地如此说道,秋晴和大地听了立刻点头同意。毕竟大家已经受不了了,而且要是再玩下去,彼此之间的友情可能会出现大裂痕。再加上刚才那种情况,一个没弄好的话,还有被退学或吃上官司的风险。

仍然很有精神的轰略显不满,但他看了看放在地上的牌后还是说道:

“……好吧,我知道了。那就来最后一次吧——最后的命令可是绝对的喔?”

在场没有人提出反对。大地和三家似乎也明白现在耍赖的话,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所以都放弃般地表示了解。

轰看到大家都接受了自己的意见,满意地将眼神缓和下来,并且露出挑衅——或者说是即将战败者才有的低俗笑容。

“好,就来进行最后一场吧!阿晴,快洗牌!”

“真是有够吵的……来吧,弄好了。”

秋晴将四张洗好的牌排成一列,他自己也不知道哪张是哪张了。

轰他们各自抽走看中的牌,最后剩下的则归自己。尽管他们已经玩了好几回合,最后一局总还是让人感到有点紧张。

“好,最后一次——谁是管家!”

待全体准备好后,轰同样下达这个口令……接着,只有赢家亮出自己的牌。

没想到最后成为管家的,竟然是——

“……呵呵呵……上天终究会向努力的人微笑啊……!”

嗯,最坏的情况出现了。本来还以为又是轰接到什么奇怪的命令,然后以“哎呀~~人果然还是不能做坏事啊,老天爷会惩罚呢”这句话画下完美句点的。

轰把手伸进盒子开始挑选,秋晴的肌肤感受到现场气氛开始紧张,他瞄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牌。

上面是一个有胡须的国王,所以只要别对K下命令,他就安全了。这样想固然对大地和三家过意不去,但保住自身才是最重要的。拜托,别选到我啊。

此刻三个人心里大概都在想同一件事,唯有轰愉快地拆开他千挑万选出的纸片……接着,发出意味深长的一声“啊哈~”

“哎呀呀呀,最后抽到了个有趣的东西呢……既然是难得的机会,就来个惊天动地的命令吧!”

“别再卖关子了啦,快一点。”

“嗯?怎么,阿晴,你在紧张吗?也罢,就如你所愿,我要下命令啦。”

看轰脸上浮现赢家才有的傲慢笑容,如果发生在平常,秋晴早就揍下去了。只有这次他特别感受到压力,而轻轻咬住嘴唇。

早已不像是在玩游戏的沉重气氛中,轰停了好几秒才张开嘴巴——

“最后的命令是……抽到Q的人!”

秋晴身旁的大地稍微震了一下肩膀,而三家则松了口气似地拍拍胸口。这下可以确定,Q就是在大地手上。

不过他会接到什么样的命令呢……反正重点在于已经跟自己无关,算是解脱了。这念头对大地有些抱歉,毕竟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秋晴一方面同情大地,一方面换上看好戏的心态,想着待会会出现什么样的麻烦事……

但他看清楚轰手上的纸片时,原本松懈下来的脸颊立刻陷入僵硬。

“Q要换上‘女装’,和‘K’约会一天——这就是最后的命令!”

他完全听不进轰愉快的声音,错愕地亮出扑克牌。

而大地注意到秋晴拿什么牌后,眼睛睁得老大……接着,扑克牌从手中掉下来。

不出所料,那张牌上面印着Q。

也就是说……这个命令是要……

“大地…………要穿女装……?”

“……跟日野…………约会……?”

——于是乎,结局演变成这样。

B PART

——谁也想像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吧。

至少薰在昨天还不会想到。

本来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玩游戏——最后竟然得出去约会。

而且对象是身为室友的日野,自己也得换上“女装”。

我明明得隐瞒自己的女生身份,不能被别人知道的啊……

昨天由于时间已经太晚,才把活动改到今天,有服务活动的轰和三家也因此无法跟来。这算是唯一得救的地方吧……不过实际上,根本没有好到哪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还没习惯的关系,总觉得这件连身裙动不动就会飘起来。薰用手压着裙摆,瞄了一眼走在身旁的日野。

对方也同样往这里看过来……理所当然地,两个人目光对上。

他们已经在同一个房间生活半年以上了,因此现在这种程度并不算什么——才对。偏偏就是今天眼睛一对上,薰的内心就剧烈动摇起来。

她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过度意识到这是第一次约会,亢奋之情难以镇静下来。昨天晚上都还没有睡好……自己竟然浮躁成这样,真是丢脸。

薰在心里对脸随时可能红起来的自己默念——

……静下心来,小心应付就不会有问题。自己不过是扮成一个女生,冷静下来的话,就不会被这些东西——

“——尽管如此,还真是意外啊。”

“…………什、什么很意外?”

“………………呃,那是……你为什么快要哭了?”

……光是这样有意无意的一段对话,心中就大大受到撼动。而且我的手出于反射动作,把裙子捏得快要起皱摺了。

薰为自己的反应感到丢脸,而紧咬起嘴唇。她觉得脸颊变得火热,完全无法正面直视秋晴。不管怎样,都是因为自己穿成这样,在做这种事情吧。

因此她一想到事件元凶·轰慎吾的嬉笑嘴脸,便涌起一股杀意。此时旁边传来秋晴的干咳声。

“那个啊,我以为你顶多就是去跟女生借衣服……没想到连假发都戴上了,甚至还化妆呢。那样子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是个女生呢。”

“……小、小岛跟我的体型相近,我把事情经过告诉她,请她帮忙后,就不知道为什么,连化妆都一起弄好了。”

“啊~原来如此。难怪看冈那么兴奋,要我先去约定地点等你啊。”

见对方点点头表示理解,薰轻抚胸口吐了一口气。太好了,自己还能正常应对。

顺带一提,她手放的地方平时都绑了一圈缠胸布——没错,绑了缠胸布——所以才显得平坦,今天则略微出现隆起。那里面可蕴含了人类的伟大智慧:胸垫。入学前她在冲动下买了一件胸罩藏着,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状况派上用场。

她在约定地点和日野碰面时,对方有点呆掉似地注视自己胸部。就算只有那么一点点,从他惊讶的反应看来,这尝试应该算是成功了。虽然这成功不会带给她什么,不过重点就在于成功本身的这个事实吧。

话说回来……真正麻烦的,在于他们得依照轰的指示行动。

塞在小肩包里的纸张上,首先是“慎吾的完美约会计划★心跳加速的未体验地带就靠这张了~”这般神经病似的标题,底下则写了要去什么地方、根本不必要的个人感想,和他自己的无限妄想。

根据上面的指示,他们先要在外面集合,然后——

“‘一边进行和平的保龄球赛一边亲热’。真是的,轰那家伙……那个白痴是脑子被虫蛀了吗?”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们怎么还没到?”

“啊……怪事,我记得这附近有间保龄球馆啊。”

“……找不到像保龄球馆的招牌呢。”

“是我记错了吗……?上次来这里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日野搔搔脑袋如此说着,薰听到后不禁震了一下肩膀。

总觉得……刚才,他不经意地说出什么重要的话……?

薰不太能谈论自己的成长历程,因此也没什么机会问日野的过去。所以这搞不好是个难得的机会。

四年前曾经来过这里,或许还在这居住过……

身为日野的室友,薰感到相当好奇。

但又不能让对方察觉自己很在意,要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自然一点、自然——

“这、这么说来,日野决定要来这里……是、是之前有来过吗?”

“不只来过,我曾经住在这里。大概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所以也才来车站一带玩过三四次。不过啊,总比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市区好多了。”

薰稍微点了点头。

会来到离白丽陵这么远的市区,就是不希望被熟人看见自己穿着女装。不但容易招致误会,甚至已经有人在远处观察他们,然后开始传出谣言——都不无可能。

所以得选个离学校有段距离的地方的话,日野便说了“那么,就去那里吧”……还真想不到,他在这里短时间居住过。

“……四年前,那就是初中时代啰?”

“不,那时我是小学六年级。棗跑来找我玩结果迷了路,还被看起来像不良份子的集团追着跑,遇到过不少事情。所以短短两个月下来,我对这里的印象出奇深刻,还以为自己记得大概的路——啊,看到了看到了。”

随着日野发现目的地,薰听得兴致勃勃的往事回忆,只到一半便没了下文。

没能听到更多内容是蛮可惜的……可是对薰来说,接下来要开始认真了,必须好好绷紧神经才行。毕竟这可是在约会,还是第一次的约会呢。

没错,就算多么心不甘情不愿,任务就是任务。自己根本不想穿上这女装,而且被对方说很合适也完全高兴不起来。但是相较于最后以失败收场,当然还是希望能够圆满顺利——

“还在做什么啊,大地?要丢下你不管啰。”

“等、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日野迅速进入楼顶有支巨大球瓶的建筑物,薰赶紧按住裙子紧跟上去。

——这是自己第一次体验打保龄球,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了解这是在玩什么东西,对丢东西也满在行的。而且笔直的球道上又没有任何障碍物,实在想不出打不倒瓶子的理由。

……然而,薰却眼睁睁看着自己投出去的球无情地洗沟,连瓶子都没有碰到,便消失在黑洞内。

“你已经连续六次失误啦,还真是惨哪。”

“…………唔……!”

日野对薰如实以告,让她毫无反驳余地。

她离开投球区,坐回后方椅子,看着屏幕上的分数栏。标示了自己名字的那排,很整齐地挂着一排“0”。

另一方面,轮到日野上场后,只见他没什么犹豫便投出球——涮地一声,保龄球撞倒球瓶。不久后屏幕上便跳出华丽的“STRIKE!”字样。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

“瞄准正中央一带投出去,就可以轻松打倒了。你也仔细瞄中央看看嘛。”

日野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他坐在旁边开朗地提供建议。实在想像不出这种人在开始之前,还喃喃念着“上次投球是小学生时代了呢。”

他有好一段时间没打保龄球,我的程度应该跟他差不多才是……不,若论运动神经和投掷技术,我都比较占上风,所以成绩也要比较好才对啊。

由于薰是第一次挑战这种活动,多少有些不拿手也是必然的。不过,她原本想像的样子,是自己轻松连续击出好几个全倒,然后为打得不怎么好的秋晴提供意见……结果情况却落得完全相反。

“……我有啊,怎么可能没有瞄准呢?”

“但我觉得你怪怪的喔,投球时好像都无法冷静。”

“那是…………唔唔……”

薰把正要脱口而出的理由吞了回去。她是有可以被理解的正当理由的。

……可是,身上穿着裙子感觉实在很不可靠,我担心裙子不慎飘起,而露出里面的内裤…………这种理由,叫我怎么说出口?

结果,事情就和她想像的理想状况大不相同。她局促地小步助跑,投出的球便奇妙地往左边偏去……

她并不是想备受尊敬或处于上位,但是让日野看到自己落入如此的窘境,搞不好她的形象会就此破灭。不只如此,对方可能已经出现不过尔尔的想法了。

一想到这里,薰就忍不住紧张起来。她一面准备投球,一面把视线转向旁边……

然后,看到了……

隔着几条球道,有对貌似高中情侣档的男女也在玩保龄球。

女方漂亮掷出一记全倒,开心地和迎面而来的男方击掌。

“…………!”

薰震了一下,差点弄掉要拿起的球。她赶紧用双手重新捧好。

不过,那幅光景已占满了她整副心思。

——难道,女生打出全倒像那样和对方分享喜悦,是一种礼仪……!

接触到的面积和地方虽然很微不足道……重点是他们表现得非常亲昵,四周耀眼得仿佛散发出光芒。

多么愉快的气氛。感觉得到他们正彼此分享喜悦之情。

而且……总觉得,两个人像极了在约会……!

“喂,你怎么还不投?要换一颗球吗?”

“…………不,现在要投了……!”

薰静静地燃起热情,持球走上投球区。

——之所以说什么也得打出全倒,并非因为想和日野有愉快的互动,或是那样看起来比较像少男少女。毕竟现在他们算是约会,必须表现出更像约会的样子才行……并没有其他意思。应该没有。

她把手指插入球孔,加重力道。

然后看准球道尽头的瓶子……她下意识地咬紧牙根,

糟糕,不行。尽管先前有在脑中模拟过,还是不觉得自己能投准。

照这样下去,怎么可能掷出全倒——

当薰陷入焦虑和绝望交杂的心境时,她听见后方传来说话声:

“我说啊,抓不到投球诀窍的话,其实也可以不用助跑喔。”

“……这样啊!”

“喔、喔……?”

日野略带犹豫地回应后,薰再度往前踏出去。

刚才的提示让她灵光乍现。重点在于换个方式来思考。

如果担心助跑会让裙子掀起来,那么不要跑步就行了。

她站到即将越过犯规线的位置,缓缓将举球的右手向后拉开——

“…………哈!”

随着一声大喝进出,她施展全力投球。

保龄球就照着她瞄准的轨道——

笔直“飞”了出去——

在完全没接触球道的情况下,正中最中央的球瓶。

球瓶就宛如散开般地——

不,根本就是漂亮地飞敌开来。

全部都被撞开后……接着,应声碎裂。

“…………很好!”

“STRIKE!”的字样在画面上闪烁着,那股畅快感窜过薰的全身。

太好了,完美!球会转弯的话就不要让它转弯,这个战术彻底奏效了。没错,只要肯做就有办法达成,没有什么事情是努力不来的。不要拘泥于形式,多用点脑筋找寻新方法,这点事情根本不算什么,轻轻松松就能搞定了。

再来就是要跟日野击掌——!

薰带着藏不住的满脸笑容回过头去——

(图108)

“…………”

“…………”

只见日野的面部表情完全僵硬,而店员也脸色苍白地朝这里看过来。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没想到会被骂成那样……”

“那是当然的。店员没有要我们赔偿已经很幸运了。”

薰使出浑身解数的一球所换来的,并不是什么恭喜欢迎或击掌,而是店方的一顿教训。

场馆规则内已明文规定“请勿丢掷保龄球”,她自己没看清楚这一点,所以毫无怨言地接受近三十分钟的训斥。对方还说“费用的部份就算了,以后不要再进来这里”,把他们赶出保龄球馆……

结果,她不仅没有和日野击到掌,连愉快时光都没分享成,第一个行程便告终了。

“接下来,第二个是……‘两个人快乐地去吃可丽饼’……?可恶,等回白丽陵后,绝对要好好勒那个假关西人的脖子……”

日野看完纸张上的内容,明显露出不爽的表情看向大地这里。

“印象中对面好像有间那样的店,不过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就边走边找吧。”

“知道了,可丽饼店是吧。”

“是啊……话说回来,那家伙想得到约会要吃可丽饼,他是爱做梦的初中女生不成?”

听他话中充满厌倦,薰在心里感到不解。

就不同于白丽陵上育科学生的定义看来,薰对这个世界的诸多事情非常生疏。现在仔细一想,这都是她和祖父在难以想像的偏僻山村,长年过着修行生活,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外面消息的缘故吧。

因此,她虽然觉得问这种问题可能很丢脸,而多少有些抗拒,但还是向日野开了口:

“……吃可丽饼是那么奇怪的事吗?”

“嗯?喔不,我并不讨厌可丽饼,那本身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约会吃可丽饼的想法实在……”

“实在怎么样?”

“该怎么形容呢,就像在湖中划船等级的少女漫画世界吧。”

这种说明有点难理解,但还是能体会到他想表达什么,于是薰点了点头。

(图109)

两个人一起吃可丽饼到底含有何等意义,这点并无从得知。反正现在也得先找到这种店。万一真的找不到,应该也可以用类似做法的食物来代替吧,例如什锦烧或形状相近的沙威玛等等。

不过最好还是按照指示行动,于是她走在日野身旁,搜寻路上的店家。

然而,她不知道卖可丽饼的店是什么样子,所以注意着店招牌和路人手里的东西……然后,她察觉到某件事情。

“……日野,我有一个问题。”

“怎么了?突然这样问。”

“从刚刚开始,旁边的路人……特别是男的,好像就不断盯着我看。我这身打扮果然有地方怪怪的吧?”

她担心起自己的女装是不是被识破了……等等,为什么要担心这种事情啊……!

我本来就是女的,扮成女生的模样还被认为是男扮女装?日野一直把我看做男的也就算了,若连陌生人都觉得这样看起来很奇怪,我这辈子就别想再当个女生了。

薰的心里浮现这种想法而陷入消沉,日野则发出“啊——”的声音,似乎不知该作何回答——然后,带着坏心的笑容看向自己。

“因为啊,这身女装实在太适合你了,把你当成女生的家伙全都看到忘我了吧。”

“啥……?”

她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给出这种答案,心脏差点负荷不了。

在一阵慌乱中,她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别、别开玩笑了。”

“唉,对男生而言的确不怎么值得高兴啦,但真的很适合喔。看你身材那么纤细,戴上长发也完全不会不自然呢。”

“是……是这样吗?”

日野说这装扮很适合自己。看来该好好感谢冈硬要我把假发戴上才行。

还是说——他要我对自己更有信心呢?

尽管我是因为跟父亲对赌,才会以男生身份进入从育科的。即使不是如此,我还是一直觉得,自己不适合可爱的女生服装。然而……

过去穿上女仆装时,日野也称赞我那样子很相称……虽然之后风头全被三家满给抢走,让我感到蛮难过的,但那并不影响日野说过的话。毕竟本来就很少有女生比得过三家,他那种人算是异类。没错,败给异类的比赛根本不算数……!

“喔?大地,找到啰。那间就是可丽饼店了。”

“…………啊啊。”

“……你啊,为什么表情那么恐怖?”

自己心里熊熊燃起的嫉妒之火,似乎不小心表现在脸上了。

薰做一个深呼吸,告诉自己镇静下来……接着她看向旁边,果然有一辆挂着“可丽饼”旗帜的车子,停在公园旁的停车场。

他们到得正是时候,附近有几个女生正在吃可丽饼,不过没有其他顾客排队。

“好,赶快买一买到公园去吃吧。”

“……明白。”

复杂的心情还没完全退去,她便和日野先往那辆小货车走去。

走到附近,便有一阵甜香扑鼻而来……薰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循着味道走过去。待她回神,才发现原本还在前面的日野,已经被她抛到后面了。

她体会到这股充满魅力的香味有多惊人,同时来到货车处,看着从车窗往下垂挂的菜单——不自觉忘了要呼吸。

只不过是个可丽饼,菜单上就洋洋洒洒列出三十几种口味。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其中更细分成加不加冰淇淋、奶油酱等,又产生出好几倍的组合。可以做的选择实在是太多了。

面对如此多样的选项,要自己别东挑西选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尤其是第一次吃可丽饼的薰,因为想像不出吃起来是什么味道,更让她觉得犹豫不定。从材料组合大致了解是什么味道也不错,然而在她眼前烘烤的饼皮、水果和奶油的甜味却把一切都盖过去了……

“大地你要哪一种?对了,之前你吃过这种东西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

“那我就推荐一种口味给你。这个‘巧克力香草双拼’看起来不错吧?而且还有加鲜奶油呢。”

“………………………………………………就这个吧。”

薰考虑了大半天,最后点头接受。巧克力加香草还有鲜奶油的豪华双拼,那味道之神秘肯定跟宇宙有得比。其他那些蓝莓口味、肉桂口味之类的,样样都让她好奇不已。如果没有人推荐选什么,要她站在这里烦恼个两小时都不足为奇。

而日野就不同了,他没有想多久便告诉老板:“巧克力香草双拼和香蕉巧克力杏仁各一份。”

他说自己不讨厌可丽饼,所以应该对这些事蛮熟悉的……不过,我还是觉得他蛮值得信赖的。

向卖可丽饼的大姐姐点完餐后,对方熟练地在饼皮上淋鲜奶油和巧克力酱,不一会儿工夫便完成了。

薰接过外型像八分之一片披萨的可丽饼,随即为纸盒内传来的热度和柔软兴奋不已……接着才注意到,她只剩一只手,很难把钱包拿出来。

糟糕,刚刚应该先把钱包拿好的——她这时才感到懊悔。

“来,收您一千元。要一起结帐吗?”

“啊——好,一起。”

“那么找您五十元——好贴心的男朋友,还会请客呢!”

大姐姐一副要笑起来的模样,而薰立刻抬起头看向日野。她并没打算要让日野出钱啊,而且,他也不是自己的男……男朋友。这点也得赶快澄清才行……!

她很清楚自己要说些什么,然而,内心深处却仿佛揪了起来,导致话说不出口,连小心别捏坏手中的可丽饼或掉到地上,都相当勉强了。

日野似乎也注意到自己的视线,把钱包收回裤子口袋后,瞄了她一眼说道:

“毕竟我们正在约会,打保龄球也没到付钱,就由我来出吧。”

“可、可是……!”

“好啦,快点吃吧。冰淇淋融化可是很惨的喔?”

这番话让薰赫然想起她手上的可丽饼。的确,冰淇淋要是融化就麻烦了。这种东西若不再是固体,就代表它已经不是冰淇淋,变成另一个次元的某种东西了。

面对必须立刻解决的问题,她翻动眼珠朝上看着日野。虽然想说的话在内心堆积如山,拙于言词她此刻所能说出的,就是——

“谢……谢谢你。”

“没什么~不用客气。”

而她得到的,是个相当平淡的回应。对方大概——不,肯定没察觉到,她那句谢谢里包含了多少自己的心意。

薰感到有点生气,咬了一口可丽饼。

“——!”

在嘴巴里扩散开的甜味,让她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首先是饼皮刚烤起来的温热甘甜,其次鲜奶油带着轻柔香纯席卷而来,最后则是包覆在巧克力和冰淇淋中的甜味——

太惊人了!再咬一口,果然没有话说。之前初尝圣代的滋味时,她也同样吃了一惊,不过可丽饼带来的冲击又凌驾在那之上。

这几种甜味的温度和程度各自相异,吃在嘴里却不会感到冲突。这种协调,就宛如不同声部组成的一首乐曲。

她深受感动,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这时视线中忽然出现一道身影。

成为甜食俘虏,无法自拔的薰只把眼睛往上转动,看见日野一手拿着自己的可丽饼,带着些许苦笑走了过来。

“大地啊……看你这么喜欢可丽饼是很好啦——”

“……唔嗯…………嗯……什、什么?”

“竟然着迷成这个样子。你看,奶油都沾到脸上啰。”

日野说完后,把空出的手伸向自己脸颊……

薰感觉对方的手指碰到自己嘴边,知道那里沾上了奶油。她一想到自己有多粗心,便羞愧得整个脸都要红起来。不过,在那之前——

她亲眼见到日野接下来的惊人之举。

对方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理手指上的奶油,稍微犹豫过后,才放松神情,像是在说“没办法啦”……

接着,准备用舌头把它舔掉。

舔掉刚才沾在薰脸上的奶油。

而且还很接近自己的嘴唇……

“不——不可以!”

她忍不住发出大叫,赶紧阻止日野的行为——

于是,把自己手中的可丽饼扔到对方脸上。

——————————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人正在公园,所以找得到水龙头,以及可丽饼没沾到头发吧。

但这些根本都无济于事,身为加害者的薰满怀歉疚,落在日野的斜后方。

“……真的非常抱歉……”

“没关系啦,你那样一直道歉,我也会觉得很尴尬。”

走在她前面的日野话中感觉不到怒气,也因此更让她饱受良心苛责。

日野的脸部被可丽饼砸个正着时,尽管看起来有些傻住,他还是没有生气,对拼命赔不是的薰说“……别在意,这个你拿去吃吧”,并且把自己的可丽饼让给她,然后自己去把巧克力和奶油洗干净。当时薰在他身后显得不知所措,但还是把可丽饼吃完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一定有那里出了问题。绝对是中了这甜食的魔力。

薰意志消沉地踱着步伐,跟在日野后面。轰所写的约会计划上,提到最后一项行程是“能看见夕阳的瞭望台,或者喷水池附近”,因此他们正在往隔着车站,和这里处于相对面的广场喷水池路上……然而到了那里要做什么,目前还无从得知。因为纸张上的最后一行写着“参考另一封信,到了现场再打开。试试看吧!”在拆开特地封起来的附录信纸前,是不会知道内容的。

但是,不管要做什么,薰都不认为能轻易挽回之前犯下的错误,于是她叹了一口气。

……今天自己真的有问题。可能是打扮成女生的关系吧,也可能因为这是第一次约会。然而,不管原因是哪一种,这实在都太糟糕了。自己竟然展现不出半样优点。

表现出自己有多好并没什么意义,而且对日野来说,这次约会不过就是和同性出游,所以她其实不需要去在意。

“………………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何止玩得不够尽兴,自己还不断给对方带来麻烦。她平常虽然打扮成男生的样貌,但并不代表自己就放弃做一个女生。但是照这种情况下去,她很有可能被烙上不配做女生的烙印。

若在场的不是自己,而是上育科的彩京朋美或瑟妮亚·伊织·弗雷姆哈特,应该就不会演变成这么难堪的下场了……

正当薰落寞地如此思考时——

“那个人是……日野秋晴吗?”

在这意外的时间点,她听见熟悉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而把头抬起,发现自己和日野已经来到商店街——而且,刚才的声音不是自己幻听,弗雷姆哈特和凤水兰就出现在他们附近。

薰倒抽一口气,想着她们怎么会在这里。对方的反应也跟她一样。

“……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这是我要问的问题吧。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凤小姐的亲戚住在这里,所以来打个招呼。他们经营了一间很棒的餐具店……”

的确,弗雷姆哈特和凤刚走出的店门口,展示了不少饮茶用的茶器。而且不只是凤,连弗雷姆哈特都穿上中国服,就是这个原因吧。

薰理解之后,对于在这里巧遇熟人,也就不觉得那么惊讶了……因此,她过了一会才注意到某件事。

那两个人一直看着自己,视线就如同被捕虫胶牢牢黏住似地动也不动。

“对了,秋晴……你后面的那位女生是……?”

“…………!”

这个问题让薰顿时失去了血色。

糟糕,我都忘记自己正穿着女装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向蹙着眉的弗雷姆哈特、和一脸不可思议表情的凤解释,只能用力捏住衣服裙摆。

自己是女生的事情绝不能被对方知道,所以得告诉她们这是惩罚游戏,绝不是自己想要穿上女装的才行……不过,对方到底会不会接受呢?

一个男生打扮成女生的样子,实在太容易成为八卦了。自己绝对会被看成变态。再说,白丽陵出现这种人的话,大家也不会觉得是什么好事吧,最坏的情况就是被迫退学——

“啊!这位啊,是大地的亲戚。”

……日野故作轻松的一句话,化解了快让她脑袋发出哀号的烦恼。

“嗯……的确,长得跟大地同学如出一辙呢。”

“是的,非常相像。是双胞胎吗?”

“不,是……表兄妹吧?”

日野突然抛来一个问题,她当下没办法好好给个答案,只能逼自己点几下头。

“这样啊……不过,为什么你会跟大地同学的表妹在一起?他怎么了吗?”

就在你眼前——这句话当然不可能说出来。

“刚刚他都还跟我们在一起的,结果走散了。”

“哎呀……若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帮忙一起找喔。没错,只要你低下头,拜托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帮忙的话。”

“不了,没有那个必要。”

“什……你多少也考虑一下吧!想想看大地的表妹有多不安,低个头根本只是一桩小事。不,就算请我们喝红茶或吃晚餐都不为过喔?”

听到对方连声音都激动起来,薰不禁看傻了眼。

真意外,她竟想主动介入这种麻烦事……搞不好,弗雷姆哈特是个大好人也说不定。

她为了展现自己的亲切,把脸都涨红了起来。不过对薰和日野来说,反而是种困扰。

“不用,我们已经决定再来要去哪里了,大地应该也在一边找我们、一边往目的地移动吧。所以你们的好意就心领了,多谢啦。”

“……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道谢的事情啦。身为一名贵族,又是白丽陵的学生,这样做也是应该的……是不是啊,凤同学?”

“咦……啊,是的,没错。当然的……?”

凤水兰对朋友的话感到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头——这下子事情很清楚了。

日野似乎想到若再跟她们耗下去,对方可能会说要跟着一起走。于是他迅速举起一只手

“那么我们就先走了,回学校见啦。”

他说完后,立刻往车站方向踏出脚步。

——薰还没反应过来,日野便拉起她的手。

“咦?喂,你等一下!秋晴——”

弗雷姆哈特大叫着要他们停下来,声音中充满讶异。薰多少也有点吓到。

日野则假装没有听见,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薰在慌乱中稍微往回看了一眼,那两个人虽然看着这里,却没什么要追过来的迹象。

她看着弗雷姆哈特不满的表情……然后松一口气。太好了,看来是没有被拆穿。

要是日野不在场,真不知道会变怎么样……

她抬起头看向走在前方的室友,对方似乎也感觉到视线而转过来。

“嘘,应该没事了吧……啊啊~~吓我一跳呢。”

“……得救了。抱歉,我什么都没做……”

“不,你发出声音反而有可能露出马脚。刚才随口编了几个谎,所以抱歉,之后就请你思考一下表兄妹之类的设定吧。”

日野说完这一连串后,大大吐了一口气。

然后他看着薰,脸上流露出笑容。

“啊!真是吓到了。特意跑来这种地方,却还会碰到瑟妮亚她们,我们的运气到底有多差啊?”

“是……啊。还差点出现不必要的误会。”

“不过啊,好在对方不是朋美。瑟妮亚个性那么单纯,凤也一样很坦率,她们大概都不会怀疑你是大地的表妹。这一点算是很幸运了。”

不知道他是否觉得已经安全了,还是脱离危机后的反作用,说起话来特别爽朗。

然而,这些听在薰的耳里——

“…………是啊。”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并且把视线撇向别处。

在危急时刻什么忙也帮不上,她为自己的不中用感到闷闷不乐……但还有其他原因。

她也不太清楚为什么,每次听日野提到彩京和弗雷姆哈特等人时,心里就感到很难受。

彩京她们和日野既为同学,身为上育科学生倒也是朋友,谈到她们的名字并没什么稀奇……可是,为何今天听到时,胸口却有种被紧紧揪住的痛楚?日野提起轰和三家等人时,自己就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啊……为什么……?

薰自己也搞不懂这种感情,她用力握住拳头——这时,才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

“啊……”

他们从要甩开弗雷姆哈特等人起到现在,手都一直是牵着的。

她发现这件事的瞬间,身体立刻像热水袋一样热了起来。好在之前特训下来的成果,让她这样被握住手也不会觉得怎样……但心脏却不知为何,就像初次和对方接触时那样,剧烈地跳动不已。

她一方面感到难为情,一方面又不想把手放开,强烈的矛盾情绪让薰完全不敢面向前方,只能把头低下去,然后在手部施加更多力量。

“——啊,抱歉。刚刚都一直抓着你的手喔。”

“啊…………”

她的动作让秋晴也意识到自己的手,而马上放开。

那指尖迅速溜出自己手心,同时心底好像也有某种东西跟着脱落。

她握住手掌,想要找回失去的温暖。但这当然是办不到的。

她出神地看着走在自己前面几步的室友,不自觉地想到——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在形同边疆的山间长大,十多年间未曾见过家人以外的面孔,因此到目前为止,薰还没办法妥善处理人际关系。不知道别人如何看待自己也就算了,若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可就是个大问题了。

正因为如此,薰一直为这揪心之痛所苦,难得的假日都没办法快乐地度过。尽管说不上是最糟的情况,事实上也相去无几。

“我想想……应该是在,对面…………喔,有了有了。”

她听到日野的声音而抬起头,看见广场中央有个偌大的喷水池。原来当她怀着复杂情绪低头走路时,已不知不觉穿过车站,来到市区的另一侧。

这一带没有任何商家或醒目建筑,只摆了几张长椅和自动贩卖机,也因此完全看不到其他人影。

“……好啦,我们到啦。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大地,打开信封看看吧。”

日野边说边走到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罐瓶装茶。薰同样也觉得口渴,她还是默默从肩包内取出的信封,把它拆开。

不管怎样,赶快结束这可笑的惩罚游戏比较重要。想补充水分或整理情绪什么的,都可以留待之后再做。

她这么想着,并且摊开折成三折的信纸,开始阅读纸上文字。

【辛苦啦,你们来到最后一个行程了——所以呢,最后当然就是要那个啦。约会结束前都要做的那件事。】

……明明是一封信,还不快进入主题。我都开始紧张起来了,那个茨城男连写文章都不懂掌握气氛吗?

她越想越焦躁,但还是得乖乖继续读下去。

【到此为止,你们的约会甜不甜蜜啊?可惜分别的时刻一分一秒地逼近,现在正是让人依依不舍的时候啊。总之,你们要在看得到夕阳的了望台或喷水池前,将到达高潮的心情展现出来,啾地一声——】

………………嗯?

她好像看到什么大脑不愿意解读的文字,于是仰头面向天空。

接着呼吸停顿一下,重新读一次内文……

【——啾地一声亲下去吧!】

亲………………亲…………!

了解信中内容的那一刻,薰的脸颊瞬间爆出高热,接着她把信纸往地面摔去。

我早就知道那男的绝不会安什么好心,没想到居然还做到这一步……!为了那种小游戏下的命令而接……接吻,简直太乱来了。

和日野………………做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

真想立刻回去白丽陵,用苦无抵住轰的喉咙,要求他收回这项命令。或者为了避免他再想出这种蠢事,把他丢进家里的地底回廊好了。那可是个掉下去就得在里面迷路迷上一周,好不容易出来时,还会为重见天日而感激涕零的地方。若不给予那种程度的教训,他是不可能改变的……!(注:苦无是忍者随身携带之铁制武器,形状如同短剑。)

“喂,上面写了什么?不可以把信丢掉啊。”

“……不要看到比较好,日野。现在我们的第一要务,就是把轰抓来血祭……!”

“到底怎么啦,看你气成那样……”

日野纳闷地自言自语,同时把轰写的那封信捡起来看……最后无力地叹了口气。出现这种反应是正常的。

“那家伙的脑袋里是养了极乐鸟吗?真受不了……”

他无奈地连连摇头。

“——没办法,我们赶快吧。”

……薰并无法立刻了解日野的意思。

不过在经过约莫轰被打倒后复活的时间后,她终于搞懂日野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他说“我们赶快吧”。

也就是指……依昭i命令,亲下去……?

“什,什么……?日、日野,你是认真的吗?”

“你问再大声也一样啦,我是认真的。反正又没什么大不了,就尽快结束掉吧。”

日野轻描淡写地做出爆炸性言论,并把喝到一半的茶扔给薰。

薰直盯着这瓶落到她手中的茶……然后注意到了。是那个意思吧,要我在亲……之前先漱口对吧?

虽然不知道对方这样做是否有所顾虑,现在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日野真的打算进行任务。

她的胸口涌起一阵燥热,走投无路之下,快速地将塑料瓶盖开开关关。

“可、可是,太突然了……这又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更何况还是两个男生……!”

“唉,我也不想这么做啊,别太去在意那些细节,就不会有什么了吧。”

“没……?”

日野的口气仿佛只是要去扫扫地、洗个衣服似的。这实在太乱来了。尽管有些国家用这种方式来打招呼,但男生们应该也不太会这样做。况且,这才不是什么小细节,而是何等大事啊……不,等等,如果不需要嘴对嘴,亲脸颊或脖子也可以……不行,一样没办法,光是那样我就已经受不了了……!

这时候日野若感到难为情,或兴奋起来的话,我会不惜把他丢进喷水池里,让他好好冷静一下。然而,现在他却表现得再正常不过,因此非常难以做出判断。

——就算只是个游戏,约定好的事情还是非做不可。抱着“没办法了”的心情确实执行是没有错的。

可是这种事情,连过去接受人工呼吸训练时都没有做了,现在却……而且对象还是把我认作男生的日野,再加上……

薰越去思考,就越理不出个所以然,脑中陷入一片混乱——最后,她做好觉悟。

与其说是觉悟,用自暴自弃还比较贴切。

管它是命令还是什么的,即将进行初体验是个事实,必要时得拿出“给我负起责任!”的气势来。

她转开塑料瓶盖,将茶一饮而尽,再把瓶子丢入远方的垃圾桶后,紧紧闭上双眼。

此刻,她的心跳每一秒钟都在加速。

呼吸则正好相反,已经快要停了下来。

脑袋内则有“快一点”、“还不行”两种声音在进行角力。

她的脸颊热得要命,手指却不知为何显得冰冷……

不仅如此,她还感觉不出日野凑近自己,不安感几乎要到达极限。

明明说过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又要让自己焦躁……不,是要让自己等到什么时候?薰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窥看——

“…………咦?”

“唔,啊?怎、怎么回事?”

她在彻底的慌乱下发出叫声,日野也讶异地转过头来。

但应该感到讶异的是自己吧。

她怀着快要压垮自己的不安睁开眼睛一看,却发现——

“为什么你要回去了?”

——日野背对着自己,像是在说“啊~累死了”似地伸展双臂,同时往车站的方向走去。看到这一幕是要叫她如何不要吃惊、不要大叫呢?

你竟然还露出那种呆愣表情……我可是多么……!

“嗯?咦?你为什么要哭啊?”

“……吵死了,更重要的是,命令——”

“命令不是都结束了?你还要去哪里吗?”

对方满脸疑惑地这样问道,让薰连连眨了好几下眼……接着她跑过去,把还在对方手上的信纸一把抓来。

薰从头看了一遍,信上的确写着要他们亲吻——

“……………………什……!”

(图120)

然而,那句话之后还有内容。

往下跳过几行空白——

【——这是最理想的状况没错,不过两个男生在没有观众的地方接吻,只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所以你们用间接的方式就行啦!】

……还有这一段文字。

之前在读信时,完全没注意到有这部份。她的膝盖差点失去力气而跪到地上……刚刚烦恼那么久、混乱那么久,还自暴自弃,到底是为了……!

“……唔…………唔唔……!”

“喂,你还好吧?脸都完全变红了喔?”

“……我,没事…………但是,这……”

“连喝同一瓶饮料都这么受到打击,你的洁癖有多严重啊?”

“——”

薰正要开口否认,却又连忙闭上嘴巴。自己犯下这种乌龙实在太丢脸了,根本不能够说出口。

何况……何况何况,在对方嘴唇碰过的地方间接接吻,已经够让人害羞了……!

而且对象还是日野,做出这种……等一下,这么说来,先前的可丽饼也是他吃到一半的……啊啊真是,不行了!虽然现在发现已经太晚了,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来啊

薰自己也明白,去想这些事情本身就很奇怪。但她完全无法收拾自己的情绪,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对方身为她的室友,应该是互相切磋琢磨的对象……那这种既非尊敬,又不同于单纯信赖的情感,究竟是什么?她想不出最适合两人目前关系的字眼。

……不行,光是思考这件事,就痛苦得快要喘不过气,连答案的边都摸不着。我从来没遇过这样的状况。

薰认为只有自己一直想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于是她看向表情有点呆滞的日野,对他抱以偌大期望地问道:

“……那个,男生之间……轮流喝同一瓶饮料,算普通吗?觉得很奇怪的人,会不会不太正常?”

“啊~~这个啊,多少有些因人而异啦。不过死党之间很少有人在意喔。”

对方的回答让她蹙了一下眉。

死党,应该就是指朋友吧。

经过日野那样一说,她才第一次想像到……可能真的是那个样子。年龄相近的朋友是不太会在意的。

看来自己之所以会介意,是因为她是女的——不,如果换成轰或三家,她很确定自己就不会有这种感觉。

所以……我一直把日野视为不同于朋友的,特别的存在——

“…………!”

“怎、怎么了?为什么忽然把眼睛睁那么大?”

对方皱起眉头如此问着,但薰却什么也没回答。正确说来,是她强烈意识到自己不可以回答。

——因为她知道了。

知道了为何她对自己视为朋友的日野,抱有一份不同于轰那些异性友人的感情。

“大地?喂,到底怎么啦?”

“……没什么事。”

“什么没事……喂,等一下,我叫你先别走!”

薰听见日野在背后叫着自己,不过她头也不回地继续快步往前走。

原来如此,我总算清楚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感觉到日野和其他从育科学生、其他异性不同的原因。

这个答案很简单。

因为我不认为日野秋晴只是普通的朋友,而是更特别的存在。

也就是说——他不是普通朋友,是更亲昵的知己!

这样一想,许多问题都迎刃而解了。由于自己过去没有任何朋友,才会这么晚发现,不过所谓的知己,想必就是这种感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这个样子啊——!

延续了昨天玩的游戏,今天一整天发生了许多事情。尽管心情上有不少剧烈起伏,还出现一堆慌乱和烦恼,实在非常累人……最后能够以如此开朗的心情画下句点,或许已经算得上美好的一天了。

薰露出再也忍不住的笑容,一路上维持着好心情踏上归途,回再熟悉不过的白丽陵。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几个星期后,这项新发现将被彻底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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