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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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没听错!我就是喜欢你啦,那又怎么样!」
「喂!等一下!你说了那么多,到底是要我怎么办啊……!」
「要怎么办都随便你啦!」
「…………唉……」
脑中一连串的画面,让彩京朋美倒在床上深深叹息。
她翻过身并顺势将手举到面前,像是想遮住眼睛。尽管能挡下穿过窗帘的朝阳,却改变不了现在的心情。
已经过了几天呢?
当时光景在两周后的今天依然鲜明,毫无褪色。即使恨自己记忆力太好是种奢侈的行为,怀着如此危害心理健康的回忆,真的不抱怨也难。
这样的回忆也对实际生活造成了影响。低血压的朋美已经好几天都在闹钟响前起床,睡眠不足又使得课间昏昏欲睡,放学后与人交谈时也意识不清,好几次都差点答非所问或选错话题,吓出一身冷汗。
而这全都得归咎于……
「秋晴跟…………瑟妮亚同学………………吗……」
自呓的朋美,又想起几小时后就要在同间教室见面的那两人。
朋美在这一年来交谈最多次、相处最久的,就属他们两个,所以能察觉一些他人看不出的变化。无论多么微小,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在那场告白……般的事件后,他们不仅没有交往的迹象,反而可能是因为过于顾忌对方,连话都没好好说过几句。特别是瑟妮亚,她像是刻意闪避秋晴,脸上也见不到往日的光彩,甚至班上同学都为她担心。
换言之,还有挽救的机会——
「……话是这样说啦…………可是我该怎么做啊……」
吐出不知今早第几次叹息后,朋美再翻个身,将脸埋进枕头。
若只是普通的竞争,自己绝不会犹豫。志在享受过程而非得胜,是自己的原则,而全力以赴以求胜利,是一贯的作风。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胜利」即代表「交往」,且无论输赢,告白后两人的关系将再也回不到从前。
自己确实是喜欢秋晴……可是,说到愿不愿意和他交往,还是有所踌躇。这点并未因去年在圣诞舞会时看清自己的心意而改变。
问题是,一想到秋晴和其他人交往——特别是瑟妮亚,心里又会乱成一团。自己实在很任性。
最后,自己一直观察情况到现在,一步也不敢动——就这样拖到了二月半。
「……啊~讨厌啦。都想说一定要在明天之内做决定了……」
闹钟正好在这时迸出尖响,宣告下床的时刻到了。
朋美扭身坐起、按停闹钟,墙上的月历因此进入她的视线。
在本身标有假日或特殊节庆、朋美不常写些什么的月历上,表示明天是平日。
不过那天格子里有一行加画上爱心的粉红色字样,写的是——情人节。
◆ ◇
日野秋晴曾听说,一般高中从二月起,大多会让三年级生「自由到校」;可以选择来校填补出席日数,或在家自修。
还记得,那是国中时和隔壁座位的同学聊到「他高三的哥哥因为不用上课所以通宵打电动,吵得睡不着」之类的话题,才知道的事。
那或许是给刚考完大学的人休养生息之用,不过白丽陵的三年级生仍正常上课。可能是因为大部分学生都打算直接晋级大学部、校内气氛也相当悠闲,所以不需要刻意让学生转换心情吧。
……即使理解了这部分,眼前还有一个怎么也无法理解的现实,让秋晴看得两眼发直。
对方很快注意到他的视线,将手上的茶杯放回茶盘。
「咦?我脸上沾到什么了吗?」
面对如比在连续剧中极为常见的老套疑问,秋晴满怀无奈地点点头。
「……那个,你的鼻头沾到鲜奶油了。」
「哎呀,我怎么没发现呢,是谁这么调皮呀?」
那还有谁,是你又恍神了啦!想归想,秋晴可没胆子说。虽然彼此同是顾客身分,但她是三年级生;若是刻意耍笨要人糗就算了,以秋晴的个性而言,很难对只是脱线属性大爆发的人发脾气。
四季镜沙织用每张桌上都备有的纸巾擦去鲜奶油,美丽得使人怀疑自己是否同样是人类的脸庞上浮出微笑,眯起眼看着秋晴。
「好幸运喔,能在这时候碰到你。我不知道你放学后会去哪里,又没事先约好,想找你真的很难呢。」
「说幸运是很幸运啦……其实你只要传封简讯过来,我回宿舍就会主动联络你了呀?」
「话是这样么说没错,不过这个世界可没有那么单纯呢。」
沙织学姊说了如此意义深远的话,还卖关子似的沉默一段时间,最后表情略苦地说:
「其实前几天,我记在手机里的号码都不见了。」
「咦,不见了……为什么?」
「它问我『是』跟『否』,所以我选了『是』,然后就全都不见了。」
「那根本只是你操作失误吧!又不是泡水坏掉或是整支不见,自己消掉的是要我怎么同情你啊!」
超乎想像的无聊理由使秋晴忍不住全力吐槽。没救了,这家伙果然不能等闲视之。即使明知她只是装个样子,事实上没什么大不了,破坏力仍如此惊人。
死命忍住叹息后,秋晴拉开领口,松松因上火而紧缩的喉咙。
「……所以,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尽管为时极晚,秋晴还是拿出敬语询问来意,只见沙织优雅地将手按在她超越高中级的丰胸上,说:
「你晓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这个嘛,就是情人节吧?」
秋晴说出在这几天已经听到烦的名词,眉头皱了一下。那不是因为对情人节没什么好印象,而是想起了轰最近的恼人行为。
那个假关西笨蛋不分上、从育科,拚了老命找女生献殷勤,且最后都以失败收场……真希望他能为我这个收烂摊子的想怨。但说起来,最苦的其实是三家。只要我一靠近上育科大小姐陪笑脸,就会引起二次灾害,这时就换三家帮我擦屁股了。所以我的工作,主要是向从育科女同学低头道歉,代替轰让她们骂两句「没教养」之类的。
……可是就算不谈这个,我在情人节也不曾有过什么美好回忆。毕竟所谓的真心巧克力,我当然一次也没拿过。
所以完全笑不出来的秋晴,就以在厨房角落发现霉菌堆的表情等待学姊的回应。
将秋晴新旧疮疤一道扒开的沙织,对他心中的痛似乎丝毫不觉,悠然说道:
「没错,就是情人节。由于机会难得,我也很想送你一个巧克力;可惜明天有摄影工作,整天人都不在白丽陵。」
「没关系,工作顺利最重要……所以你是特地提前来找我的吗?」
「是的。我想送你一个巧克力,来答谢你平日对我们姊妹的帮助;只怪我手艺太差,只能买现成的……」
见沙织抱歉地这么说,秋晴感到胸口有股暖意逐渐扩散。还以为这两位总是照自己步调来的姊妹,不会将这种惯例活动放在心上,想不到她们真的准备了巧克力,对象还是自己。
别说感激了,能收到这么一位绝世美女的情人节巧克力还不高兴的,肯定不是男人。
人生中重大的纪念日,让秋晴一下子精神全来了,两只手还激动地撑在桌上。
「别这么说,我还不敢奢望有人会亲手做巧克力送我呢。只要是你特地准备的,就算超商卖的十元巧克力,我也会开开心心地收下。」
「哎呀……是这样的吗?」
「是呀是呀。不只是我,只要是男人,一定都会很高兴的。」
「既然这样,那就更抱歉了——因为我不能送你巧克力了。」
沙织语气稀松平常地说出的话,冻结了秋晴的思考……之后他好不容易才消化完每一个字,僵着笑容问:
「咦?咦?不能送我了?……为……为什么……?」
「我想说要送人东西,自己应该先尝过味道才行,就买了两盒回来,开一盒来试吃。」
「那么,不是还有另一盒吗……」
「早苗刚好来找我玩,我就分她一点……结果发现的时候,两盒都被我们吃完了……」
沙织说得像是遭逢了什么重大意外,但问题摆明是出在她自己身上,跟走路撞到墙是同样等级。
一阵错愕过后,秋晴半沉着眼看着沙织,而这位脱线过头的三年级生握起自己摆在桌上的手,说:
「也许我没资格这么说,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生早苗的气。」
「呃……我本来就没生她的气啊……」
「虽然因为听我问『要不要吃吃看』而吃了最后一个的是早苗,可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顶多只有一半责任而已。」
「什么一半,根本没有责任吧!」
吃了最后一个的责任乍听之下似乎很严重,结果沙织已经吞了两盒减一个。换言之,当四季镜进房时,沙织买来准备送自己的巧克力就快被她歼灭了。
秋晴知道沙织不是会推卸责任的人,对于她能傻呼呼地认为这样就责任各半这点,只能说佩服佩服。她不是很疼妹妹吗,这个人的脑袋究竟是什么构造啊?
现在的讶异又将收不到巧克力的错愕冲淡了点……然而,高兴地飞上天的心情还是摔得颇痛。
秋晴无力地垂下头时,沙织将他的手拉了过去。
遗来不及问,拳头已被她掰开,向上摊掌。
「总之——这样说或许有点失礼,你就先收下这个,当作是巧克力吧。」
说完,沙织在秋晴掌心留下一个彩色包装、像是会摆在KTV柜台的小糖果。
并且以不知在性感什么的语气,对凝视糖果的秋晴说:
「这是我这阵子拍照时拿到的。我就近能找到的糖果只有这一点,所以……」
「…………没关系……不用特别放在心上……」
老实说,自己也不是真的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现在收下这颗糖,实在难以反应。如果对方不是沙织学姊,说不定还会以为还被耍了呢。
对于心怀感谢但提不起劲的秋晴,沙织展现春天原野般温柔的微笑。
「看来与其用其他甜食替代,还是用身体来陪罪更为切实呢。」
「这也跳得太极端了吧!你把自己的身体看得跟义理巧克力一样便宜吗!」
「可是,跟身体相同体积的高级巧克力也不便宜哟?」
「问题不在那里好吗!」
「咦……
就算沙织一副伤脑筋的脸,真正伤脑筋的还是我这边。可能的话,我也想当个老实的乖学弟;但这位学姊偏偏不让人如愿,说到最后还像是我才奇怪似的,吐槽也是会累的啊。
秋晴忍住怨叹,将手上的糖塞进口袋,这时——
「虽然我送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可是,早苗她好像很努力喔?」
「咦?四季镜怎么啦?」
「她今天要和从育科同学一起做糕点呢。」
「啊……她们之前好像就……」
秋晴想起这阵子女生在放学后常聊的话题。她们好像都很专注在做蛋糕饼干之类的上面,果然跟情人节有关。看她们表现出男性勿近的样子,是不难往这方面做联想。
尽管不认为四季镜能帮上忙……这时候就用「能和大家一起共同完成一项目标,是很具意义的一件事」来带过吧。
秋晴兀自点着头时,沙织朝右手腕上的表瞥了一眼。
「抱歉,我差不多该出发了,失陪了。」
「啊,好。路上小心。」
沙织不发一点声音离席,端庄地行个礼就离开了餐厅。
秋晴原想跟上,但见到桌上还有半杯奶茶,便坐了回去。
反正现在回宿舍,只会被忙着做糕点的女生们赶回房间,不能在大厅悠哉休息,不如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秋晴一面这么想,一面茫然看着负责这区域的从育科女同学勤快地收拾沙织的杯盘……可是不管想什么,最后都会想到那位同班同学去。
也许最近老是为她烦心,一想到她就会自动叹气。
「……已经两个礼拜啦……」
这么长的时间里,会有什么新变化并不奇怪,事实上却毫无进展。
在那场射后不理的告白后,瑟妮亚摆明是刻意闪躲秋晴,会没进展也是无可奈何。视而不见、保持距离就算了,如果主动接近,还会以猛兽般的眼神把人瞪走;就算是一流猎人,也不敢进一步攀谈吧。
对方的反应,使秋晴难以整理心情,也不知该怎么答覆她的告白。
……而且,她除了说「喜欢」之外,好像还说了「讨厌」……没要我跟她交往,还说随便我怎么办,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呢?
这烦恼让秋晴上课时始终步调慢人一截,也提不起劲作训练或自习。
今天她也是完全不理人,看样子明天大概是拿不到她的情人节巧克力了……都被告白了还拿不到巧克力,什么怪情况啊?
「怎么说呢……她应该不会一直这样下去,还是得多少先想一想才对……」
秋晴彷佛是被沉重的心情压倒,在桌上趴了下来。尽管不好看,但现在的他没有心情顾及形象。
他在不会碰到茶杯的位置放下手臂,用额头靠着,然后思考。就算到现在都没能想通,也不能就此放着不管。
——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待瑟妮亚的呢?
很亲密的女性友人……自己一直是这么认为,从未想过会有进一步关系。
她那么漂亮,被她看一眼.摸一下,难免会小鹿乱撞;和她相处时也是欢笑不断,不觉得腻。假如现在念的是普通高中,或许多少会想像一下「未来的发展」。
然而现实上,从育科课业这么吃重,有时间喘口气就该偷笑了,从来不敢对谈恋爱多作奢望。
所以现在的烦恼,是在受到告白后才开始的……只是这实在是个难题。若要在「喜欢」和「讨厌」之间选择,那当然是喜欢,只是自己完全想像不了和她交往会是什么样子。
假如她当时是说「到底要不要和我交往!」或许我还能挤出一个答案……不行,这个藉口糟得连我自己都听不下去。
秋晴对自己这么没男子气概的想法深深后悔,趴在桌上不停搔着后脑勺。
明明现在应该尽快找出答案,自己还这么优柔寡断,真是可耻……
「啊…………秋晴?」
「……嗯?」
听见有人疑惑地搭声,秋晴抬起千斤重的头查看。朋美站在右手边,像是路过时偶然发现自己般只有头转过来,表情不知为何有些尴尬。
都认识这么久了,怎么这种表情啊?这么想着的秋晴慢慢站起,问:
「你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跑来餐厅?是跟谁有约吗?」
「也不是那样……只是不想再闷在房里,出来透透气而已……」
「嗯……?」
朋美说了颇有弦外之音的话后,看向桌面。
「那你呢?刚刚和谁在喝茶吗?」
「喔,就是沙织学姊,四季镜她姊。」
「这个……还真是难得呢。还想说这里人怎么这么少,原来是因为你们呀?」
秋晴闭起了想说「太夸张了吧」的嘴。即使不同意她的说法,餐厅里确实是没几位客人;只是朋美多半不知道,现在人数与她出现前相比,还真的少了一半。
虽不知那和沙织有无关系,秋晴仍有大多数上育科生都是因他而走的自知之明,不会作无意义的反驳。
然而,已经不会想在这部分争辩,就不知道是好是坏了。秋晴怀着如此微妙心情,对朋美说:
「有空的话,可以陪我聊聊天吗?现在回宿舍太早,又不方便到图书馆打发时间。」
「不方便……啊,因为国中部吗?」
朋美果然机灵,秋晴立刻点头。
据说国中部三年级「写诗送别高中部毕业生」的活动截稿日好像就是下周一,所以这几天图书馆就像被占领了似的,到处都是查找古今中外诗集并埋头写作的国三生。
……琵娜前几天好像也抱怨过这档事。原因不是没有灵感,而是因为没有朋友,无法像其他人几个一组交换意见;还说「本公主是孤傲的诗人,才不需要朋友呢!」反倒更令人为她可怜,想忘也忘不掉。
在秋晴的心蒙上淡淡哀愁时,捂着嘴作思考貌的朋美摇了摇头。
「好哇,我就陪你消磨一下时间吧……我也有事要想一下。」
不愧是黑心小姐,低声说了耐人寻味的话之后,就在沙织几分钟前所用的椅子坐下;并在负责这区域的从育科生奉上菜单时简单瞄个几眼,点了杯鍚兰奶茶。
和朋美面对面说话让秋晴有点紧张,他将视线一直放在身穿女仆装的同学身上,直到她离去。
奇怪,都那么熟了,怎么还……才刚那么想,秋晴就找到了可能的答案。
「对了,我们好像很久没有坐下来聊了耶。」
「……是吗?在教室碰面时,我都会打招呼呀?」
「呃,话是没错啦……」
之前应该不会只是打招呼,还会顺口闲聊几句,或问问今天的行程之类的;在餐厅或露天咖啡座进行服务活动时,也会过来探班。
而最近见面顶多两、三句话,服务活动时也见不到她。
不过,比起发现自己和朋美很久没正常对话,现在更让秋晴挂意的是——
「瑟妮亚同学跟你不是连打招呼都没有吗,这样来看,我们还算是有话聊吧?」
「唔……」
朋美在绝妙时机点出秋晴心中所思,让他一时说不出话。这家伙该不会真的有超能力,能看透人的心思吧……不对,如果真的有超能力就算了,就是因为没有还猜得准才恐怖。
秋晴在久违的对谈中重新体会这位儿时玩伴的可怕之余,默默注视着她……突然觉得有点奇怪。
还以为她会照例露出带有恶作剧成分的模范生笑容,实际上却有点阴郁,不像平常那位喜欢害人无伤绊倒的黑心小姐。
「喂,你不舒服啊?」
当秋晴忍不住这么问,朋美的嘴就像是刚吃下的新上市冰品不符期待般大大一歪。
「……我只是最近有点,那个,睡眠不足而已。」
「啊,难怪我看你上下课都很少和人说话。」
「对呀……你有在注意啊?」
「也不是注意啦,只是你和瑟妮亚一旦不说话,教室的气氛就会完全不一样,会那么想的不只我一个吧。」
总是话题女王的两个人同时安静下来。也难怪会影响班上气氛。对这方面特别敏感的上流阶级大小姐,不会当面向她们本人询问,都是私下互相交换资讯,从育科的女同学们则是显得坐立难安。
见到朋美讶异的样子,秋晴反而觉得更怪了。
「你有什么烦恼吗?不嫌弃的话,我可以陪你谈谈喔。」
「……真想不到,我竟然会被烦恼写在脸上的你担心……」
朋美似乎真的很意外,显得有些沮丧并叹了口气。用不着那么受伤吧,到底是把人瞧多扁啊?还是因为自己真的如她所说,摆着一副苦瓜脸还要担心人吗?
当秋晴心情复杂地猜想哪边才对时,负责这区域的从育科生送来了朋美的锡兰奶茶,并为她斟上。
朋美在茶倒完后不忘对她道谢,身穿女仆装的同学也腼腆地微笑着退开。像这样的社交小技巧,是自己亟需学习的部分。外貌都这么悲剧了,要是在应对上都不能讨人喜欢,未来恐怕找不到工作。
在秋晴感佩的目光中,朋美啜饮一口就将茶杯放回茶盘,说:
「也好……既然机会难得,你就陪我商量商量吧。」
「喔,真的啊?不过我不保证一定能为你解惑喔?」
「放心,我原本就不期待你,只是想找人说说而已。」
……不要说得这么白嘛,虽然我很清楚自己没几两重,还是很受伤耶。尽管披着模范生外皮的朋美肯向自己谈心是信赖的表现……但仍令人心酸。
自幼一块儿长大的黑心小姐没理会泄气的秋晴,微笑道:
「其实啊,是有一位朋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喜欢的人,我才这么烦的。」
「嗯?这种事能跟我说吗?」
「当然,我不会泄漏任何重点资讯。除非你真的有心打听,否则绝对猜不出她是谁;再说,你也不是个大嘴巴的人吧?」
「呃,是没错。」
「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是这样的吗。秋晴叉起手接受了朋美的说辞。虽有点「真的好吗?」的感觉,不过她都那么说了,应该是真的没问题吧。即使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去曾被她恶意公开好几次,但她不是会轻易泄漏他人秘密的人。
……想到这里,心情好像又更低落了。为使话题赶快继续,秋晴努力不让情绪反应在脸上,开口问道:
「所以你就是帮朋友作恋爱谘询罗?」
「会演变到那样吗……她现在只是暗恋对方,结果看到有人向他告白,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一定……受到很大的刺激吧。」
尽管喉咙突然哑了起来,秋晴还是勉强把话说完。天呐,心脏扑通扑通地吵死人了。
心跳为何加快,自己当然很清楚。因为几个礼拜前,自己身上就发生过相同样情况。
不过自己不是被看见的那一方,只是被告白的那一方……等等,说「只是」好像不太对,被人告白可是一辈子不知能有几回的人生大事啊。
总之,这件事无疑会是我高中生活前三重大事件。它带来的冲击至今依然余波荡漾,我才会对那个某某人的告白情事起了过敏反应。
秋晴即使佯装镇静,心里仍因害怕被敏感的朋美看穿而七上八下,幸好她移开了视线,让人松了口气。
这时,朋美语带忧郁地说:
「对,刺激真的很大,让她好一阵子都像失了魂一样……最近才慢慢回到正轨,然后发现一件事。」
「发现……什么事?」
「那两个人在告白后好像并没有开始交往。」
「是喔……那告白的女生长得怎样?」
「我哪知道那么多,很重要吗?」
朋美的眼睛瞪了过来,有点吓人,但秋晴没有因此退却,点点头说:
「你想想,告白本身就是很让人高兴的事了,再加上对方外表……怎么说呢,如果不是不能接受,大概都会答应对方吧?」
「嗯……原来秋晴会看外表决定答不答应呀?」
「一般都是这样吧!」
怪了,她不是找我商量吗,怎么像是在审问啊?那明明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为什么要被看得像人渣一样?
「总之我要说的是,假如告白的女生还没和那个男生交往,那你朋友不就还有机会吗?有什么好烦恼的?」
「就道理来说是这样,可是……」
朋美眯起的眼里似乎有些疲惫。
「……我朋友说,那两个人平常看起来感情还满好的,所以告白之后还没有交往,让她觉得倔奇怪。另外,我朋友就算目睹了事情的经过,也还是拿不出决心…………唉……」
朋美不知怎地重叹一声,端起茶杯……但一口也没喝,垂下视线不发一语。
那副模样实在怪得很难用「真不像她」来概括,让秋晴想进一步追问,然而那会偏离话题,光凭感觉就要人家说明也不大好。
犹豫到一半,朋美的眼睛忧郁地转来。
「秋晴,我问你……你觉得那个男生为什么没答应人家呀?」
「问我咧……我对整个状况都不清楚,怎么回答?」
「你就发挥想像力猜猜看嘛。两个人感情很好,男方也没女朋友——结果没有在一起。如果是你,你觉得原因出在哪里?」
这还真难回答。
前提条件是不难懂,可是能靠想像力补足的范围也太大了。自己对男方长相和个性一无所知,两人实际上关系多密切、告白时的情境也是问号,是要人从何想像?
……不过同为被告白的一方,还是让秋晴联想到一张他极为熟悉的面孔。
就自身情况而言,整个过程既没有一点玫瑰色,也没有任何感动,恐怕不太值得参考。
如果真的要猜——
「我的话嘛……不是心里有其他女生,就是还不想谈恋爱吧。」
「其他女生啊……真是普通,一点也不好玩。」
「我又不是要逗你开心,一般而言都是那样吧?还有就是……对方虽然告白了,却没要求男方和她交往之类的。」
「都告白了耶,这有可能吗?」
别怀疑,现实的确发生过这么惊人的事,可惜说不出口。那场告白的确很莫名其妙,要不是亲身体验过,自己也会这么问吧。
想起当时被瑟妮亚冷不防打了就跑的心情,秋晴就不由得眉间一皱,摸起串在右耳上的安全别针。
「还是有可能的啊。例如因为一时冲动而告白,并没考虑过后续,然后事情变得很尴尬……之类的。」
「嗯…………也对,倒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朋美貌似只同意了八成,秋晴仍暗自松了口气。
太好了,这样她就不会再问些怪问题了吧。尽管她只是征求意见,但每字每句对精神都是一次次的伤害,时间长了可不得了。
秋晴一面祈祷怪问题不再出现,一面端详对面那位儿时玩伴的表情,只见她若有所思地——
「冲动啊……我还满羡慕那种人的。」
「真的?一时冲动而告白的人,不是后来大多都后悔得想死吗?」
「无所谓。就我来说,理性会在自己顺着气氛或感情作傻事之前先踩煞车;之后想重新起步,就需要很大的勇气了。」
「是喔……愿来是这样啊。」
「举个简单的例子嘛……就像一口气跑到跳水台上直接跳下去,其实没想像中难;可是站到最前端再看看下面,后边还有个人在催你赶快跳,反而让人觉得恐怖,不敢跨出去了。就是那种感觉。」
她说得这么有画面,我也不难想像。的确,一旦在那种时候腿软,就很难重新站起,甚至可能原路跑回去,接受众人的耻笑。
也许那种情境不太容易发生,却不影响她要表达的意思。
……可是明白归明白……
「问题是来找你谈的朋友实际上怎么想吧?她怎么说?」
秋晴对朋美正色问道。即使语气有点强硬,但这是很关键的部分,不能马虎。
「你说她下不定决心,那她自己想怎么做?要维持现状吗?」
「我想不是。她现在很犹豫,不知道要不要也跟着告白。」
「我是能理解她的心情啦,可是再拖拖拉拉下去,难保以后不会有什么变化喔?」
在告白后立刻要求对方答覆,对方或许会同意;要对方好好想想,反而可能招来失望的结果。从这个角度想,男方确实很有可能在审慎考虑后回绝对方;但若因此什么也不做只是空等,就未免太过天真了。
鲁钝的自己都明白这点了,眼前这位儿时玩伴不可能不懂……秋晴凝视着朋美的脸庞这么想。
视线一对上,朋美就尴尬地别开眼睛。
「我不是才说过吗?如果能因为『现在应该怎样』就行动,谁还需要谘询啊?」
「你的意思我是懂啦……」
「看见别人告白就跟着告白其实不坏,只是有点冲动;而冲动,就是需要当下那股冲劲。要是等了好几天才想跟进,没有足够的激情和决心怎么行?」
「啊……」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就是——喜欢对方,跟愿不愿意和对方走到下个阶段,这是两回事嘛。」
听朋美语重心长地这么说,秋晴抿着唇叉起双手。
前几天,大地也找自己谈过类似的事,只是情况有点不同。
大地是不清楚自己是否喜欢对方,也因为某个具体理由,无法向对方告白……反观朋美的朋友这边,就像是没想过要和对方交住一样。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会那样,秋晴还是能认同那种人的存在。也许跟「喜欢对方,交往过程也很顺利,但就是不想结婚」差不多吧。
不过——就算秋晴有了这样的理解,还是想说一句很多余的话。
于是秋晴将身子探向朋美——
「我大概能够了解你朋友是怎么想的了……问题是,她自己都可能有答案了,却还在犹豫吧?」
朋美听了疑惑地点点头。
或许她还没听懂,但秋晴相信自己想说的其实很单纯,下一句话就能说清楚。
「要是继续拖下去,那个男的很可能会跟别人交往,不是吗?」
「呃……可是,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同意——」
「就算他拒绝了那次告白,他迟早还是会跟其他人交往啊。」
听秋晴这么说,朋美脸上流露一丝苦涩。她是个聪明人,应该懂了吧。
可是该说的还是得说,于是秋晴继续开口:
「你那位朋友如果想保持『喜欢又不想交往』是无所谓,只是,如果男方开始和其他人交往了,她想怎么办?」
「…………不知道耶……」
「看心上人和别人卿卿我我应该很难受吧?到时候才要人家和她交往,成功率想必低得可怜……假如还是不想跟人家交往,只是自己在一边生闷气,事情就更麻烦了。」
比较起来,现在告白还不算晚。毕竟没有人会听从一个不愿意和自己交往的女人的要求,和现任女友分手。
只是一般人应该也不会做那种要求就是了……所以届时就只有默默远望或视而不见两条路可走。
如果那位朋友其实没那么喜欢对方,或是个性干脆洒脱,那倒还好——然而会烦恼到找朋友商量,恐怕她没那么容易割舍这份感情。
所以结论就是,再这么犹豫下去,苦的还是她自己,尽管没实际体验过,但光是想像就受不了了。
「我不知道你那位朋友是以什么心态来找你的,总之我不赞成她维持现况。要在自己不愿意的时机告白,或许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什么也不做,将来一定会后悔。」
「……有道理。」
「不过呢,我也没什么资格替人决定这么难的问题就是了。」
「没资格」代表的不只是自己不善于处理这类敏感问题,主要是因为自己也不能再这么拖下去。
被瑟妮亚告白后,自己却一点行动也没有……也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实在没资格开导别人。
问题是——瑟妮亚还说了「这个耻辱我迟早会讨回来,你就脖子洗干净等着吧!」这般不像是在告白后会说的话。
尽管目前还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但急性子的电钻小姐可不是能安分等上一、两个月的人;只要她还没改变心意,这个月一定会下手。
在那一刻来临之前,自己得要好好答覆人家才行。
如果「那一刻」就是这一两天……只能做好必死的觉悟了。就各方面而言都是。
这时,沉浸在自身问题中的秋晴,听见了怪异的沉重呢喃。
「……难是很难……可是也不能置之不理。」
「没错。如果是真心想帮朋友解决问题,就算烦也要好好劝她。」
「你说得对。我想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下去。这时的确需要有个人推她一把。」
「……那你表情怎么这么闷?」
见到朋美与话中肯定语气相反的沉郁表情,让秋晴好奇得忍不住问。
餐厅是很空荡,但还是有几名顾客和服务活动中的从育科生。看到朋美在这种公众场合摘下模范生面具,露出烦恼晦暗的一面,不觉得奇怪才怪。
接着,朋美深深叹道:
「……这就是知道要怎么做,心情却跟不上的时候吧……或是缺乏动力之类的……」
又说了不像她的话。
就某方面而言,这比她没有贯彻模范生姿仪还令人讶异。朋美竟然丧气成这样?天要下红雨了。
所以秋晴忍不住说:
「咦……好难得喔。」
「什么难得?我当然偶尔也会有烦恼到睡不着的时候呀。」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变得很不像你自己。」
见朋美略有不满,秋晴赶紧解释,结果她的眼神变得更凶狠了。嗯,用膝盖想也知道解释失败。
不过现在自乱阵脚只会让对方趁虚而入,自己话也还没说完,秋晴便摸摸安全别针,慢慢地说:
「我知道你很聪明,可是做事通常是不管利益或胜算,以感情为优先吧?」
「嗯……算是吧。」
「所以看到你那么头痛的样子,我才会觉得奇怪呀。我觉得,你是想做什么就会去做的人,所以比起简单确实的胜利,你更喜欢选择困难但有趣的路线,不顾一切勇往直前才像是你……大概吧。」
应该和事实相去不远才对。
因为她是能因母亲再婚而摇身成为富豪千金后,不选择快乐自由的安康大道,主动跳入白丽陵这个高傲大小姐之巢念书的人。这种决心不是单纯想混张白丽陵毕业证书就能下的。
「先选喜欢的,再决定实际该怎么做,才是你的作风吧?就算多得是理由阻止自己,你也不会去选。」
「…………你怎么把人家说得像笨蛋一样啊。」
「那或许是有点傻,但那样的你,看起来挺有趣的。」
……虽然届时倒霉的多半是我,一点也不会觉得有趣,还会觉得她是恶魔呢。
然而我不得不承认,那时的朋美最有活力。
因此秋晴眉间带点苦涩地说:
「或许你是因为要帮人解决问题,所以特别认真,但是在陷得太深之前,我劝你先想清楚自己期望什么。你的朋友是可能想找一只手推她一把,不过能解决恋爱问题的,还是只有当事人而已。」
说完这些,秋晴才开始担心自己姿态会不会摆得太高。自己都在为喜欢啊告白等关键字烦恼了,哪来的脸说这种话啊?
……奇怪,我明明是想鼓励她,怎么反倒捅了自己一刀,脸愈来愈烫啦?
突然害羞起来的秋晴尽量自然地遮住火红的脸,并窥视朋美的反应。
还以为她一定没好脸色——
「……嗯,有道理。」
不知为何,这次她老实点头同意:而且表情放松下来,眼里似乎含着某种决心。
见到如此意外的反应,反而让秋晴开始为自己的话并没有那么值得感动而感到不安。她的表情就像是同时继承了充满回忆的家和庞大债务,到底是心境起了怎样的变化才会弄成那样啊?
没胆问的秋晴,只能愣愣地看着朋美抬起头——然后「呵」地柔柔一笑。
「谢啦,秋晴。多亏了你口气像天一样高的忠告,我终于决定要怎么做了呢。」
……嗯,黑心小姐果然就是黑心小姐,为什么能用那么纯真的表情说那种话啊?正常人哪有办法把道谢和讽刺混融合得那么自然。
摸不透朋美话里有几分演技的秋晴不知所措地搔搔脸颊,朋美则是举杯喝完奶茶又放回荼盘,整个过程不发一点声音。
「我要回宿舍了,明天教室见。」
「呃……知道了。」
朋美像是事情全都解决了似的起身离席,而秋晴没有想挽留她的意思,简单半举一只手挥别。
平时这都会惹来朋美糗个两句,但今天她不以为意,直往门口走去。
秋晴一面茫然目送儿时玩伴直挺的背影,一面猜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突然间——
「啊,还有一件事。」
朋美止步转身,以灿烂的笑容——
「让我做这种决定,你可要负起全责喔?」
——抛来一句完全听不懂但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呃…………?……等一下!负什么责啊……!」
秋晴紧张地问,可是就在这几秒钟的混乱中朋美已经快步走远,离开餐厅。
虽想追上——力气却在离座时用尽,一步也没动就跌回椅子上。
等造成这混乱的元凶消失后……秋晴叹了口大大的气。
「搞什么……那家伙到底是怎样啊……」
能为她消除烦恼,对自己原是乐事一件,但最后那句话实在太有想像空间,让人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依然猜不透的朋美,让秋晴搔了搔头——
「算了,总比看她闷闷不乐好。」
挤出一点正向思考,为这件事作结。
……至于苍蝇般挥之不去的坏预感,就置之不理吧。
◆ ◇
「哎呀,今天真素个好日子!天气也好得值得纪念呐!」
「是我瞎了吗,满天都是灰云耶?」
对于一大早就嘎嘎叫的轰,秋晴将冰冷的话语和视线一起打包送了给他。拜托,要吵也等到吃完早饭、出了餐厅再吵。
同桌的三家也不耐地停下筷子说:
「慎吾他一大早就这么亢奋……应该说,从昨晚就吵到现在,害我一整晚都没睡好。」
「素年轻人当然要从前一晚就开始猛催油门啊!你不知道今天素什么日子吗!就素你!自个儿在那边拌纳豆的大地,请回答!」
「……应该没有服务活动或作业吧。」
「谁问你自己的事啊!错错错,那应该素每个男人都会满心期待的大日子啊!」
不用叫那么大声。就算是大地,也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在我看他只是不想理你这个疯子罢了。
秋晴吞下盘里最后一片煎蛋后放下筷子,半义务性地说:
「就算情人节真的是个大日子,你也太夸张了吧。说不定下一次从育科测验马上就来了,你这样吊儿郎当地行吗?」
「今天不用在意那些啦!告诉你们,经过我精密的计算,我只要参加这个月和下个月的测验就OK啦。而且我成绩一定行的,简直易如反掌!」
怪了,就我所知,轰的成绩根本没有说这种话的本钱。就算他实际成绩确实是仅次于大地,整体评价还是游走在最底层吧?
会不会是逃避现实的强颜欢笑……也不像,于是秋晴将最有可能的答案问出口:
「难道你知道有谁会给你真心巧克力吗?否则你怎么会这么high啊?」
「怎么可能啊!瞧不起我吗!」
……你是在恼羞什么啊。吼人就算了,脸上还是笑得龇牙咧嘴,完全是迎接校外教学之类的大型活动时特有的兴奋表情……嗯,还有什么比这还欠揍。
老实说,我真得很想离开这里,可是大地和三家都还在吃,我没那个脸一个人逃走。
所以,只好再陪他多扯一阵子了。
「……上育科的大小姐们连义理巧克力都不会给你吧?那么,只能期望从育科同学了。不过她们只有饼干那些,不是巧克力喔?」
「那有什么关系!能在情人节从女生手中收到礼物就素胜利组了喔?义理巧克力朋友巧克力那些全素人家虚构出来的,一般男学生怎么可能从家人以外的地方收到那种东西啊!」
「…………呃……」
「…………这个嘛……」
「……是这样子的吗?」
轰说得响亮又肯定,然而其他三人却是那样的反应。
大地从小在山里长大,所以那只是单纯地对不太清楚的事物提问吧,但我可不是那回事;从语气听来,三家应该跟我一样——除了尴尬外什么也没有。
于是,秋晴对轰送出了同情的视线。
幸好他不是真的那么白痴,立刻感觉到眼神中的涵义,高扬的嘴角略为僵硬起来。
「你们这素什么反应啊!阿晴跟三毛明明都没拿过除了家人给的以外的巧克力,态度还敢这么冷——」
「我有拿过义理巧克力啊。不是家入或亲感,同班同学给我的。」
秋晴打断轰的话后,三家也轻轻颔首。
「那个,我也有。啊,当然是义理的,也没拿过多少个就是了。」
三家虽想表示「没什么大不了的」来安抚轰,不过那只会造成反效果。毕竟连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都没体验过,是很悲惨的。
秋晴猜得没错,轰的脸色愈来愈惨,嘴唇也开始打颤。
「骗、骗谁呀?阿晴,你国中不是男校吗……」
「是小学的时候啊。上国中之后,我就只拿过同年堂姊妹的了。」
「我是在国中……怎么说呢,因为班上女生想弄得盛大一点,所以不只是我,班上将近一半的男生都拿到了。」
「…………这就表示…………我素属于剩下那一半罗……」
轰顿时肩垮头垂,自嘲地干笑起来。
这次和平常欠揍的装可怜不一样,是真的大受打击。说起来,三家从一开始就天真烂漫地挖着他的伤口,而且从表情看来,他完全没那个意思,反而更恐怖。
正想着该不该安慰他的秋晴,看见轰背后的餐厅门打开,便将目光转向那里。
浅浅开启的门扉间,露出一点银色的头发——是谁已经很明显了,银发双马尾,整个白丽陵就只有一个,只是对她的出现有些意外就是了。
该说是不出所料吗,那果然是国中部的琵娜,她很快就找出秋晴,小跑步过来。反正她来这里找的也不会是别人,所以秋晴不觉得奇怪。
只是她双手藏在背后,姿势不太自然。
秋晴蹙眉看着琵娜靠近,最后她笔直站定、挺起胸膛,但还是背着手。
「秋晴和其他的各位,大家早安!」
对于琵娜很有小朋友风格的活泼问候,秋晴只回了一声「喔」。
秋晴平常不会回得这么随便……不过她的笑容实在开朗得太可疑,彷佛有所企图,自然起了戒心。
而平常的琵娜见到秋晴这样的表情,也早就发脾气了,但她仍不以为意地笑着,还摇起身子。
「秋晴呀,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咦?什么意思……」
「哼哼,太迟钝了吧。连这种事都不知道,看来你跟这方面没什么缘分呢。」
琵娜说得像在夸耀胜利,然而秋晴当然不会不知道答案,单纯是没想到会从她嘴里听见这问题。
意外的不只是秋晴,轰摆出一副「不会吧」的表情,三家则是眼神中带点赞赏,至于大地……不知在不满什么,嘴巴抿成一线。
……话说回来,我还是很难相信这是真的。原以为琵娜对这种节日不感兴趣,她却赶了个大早从宿舍跑来,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送我巧克力。
那那那该不会不是义理巧克力,而是合有其他心意吧……这样的期待不禁浮现。毕竟自己没有和她不只是普通朋友……或者说让她喜欢的自信。
或许那有点自大,不过都有了被人告白的经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走桃花运吗?
这个状况让秋晴突然心跳加速,静不下来。
即使人不多,但在整间餐厅的从育科生注视下,小不点公主还是稍稍红了脸颊——
「话说今天呀,是情人节喔!本公主就大发慈悲,赐你巧克力尝尝!还不快谢恩!」
「呃,喔……谢谢……………………给我等一下。」
「唔,怎么啦?不收下就算了,还敢摆脸色给本公主看?」
琵娜脸上冒出好几个问号,不过真正有问题的是秋晴。
秋晴站起身,盯着她递来眼前的物体说:
「……我问你,这是什么?」
「一看就知道了吧?」
「你回答我就对了。」
「巧克力呀。这可是无人不知的『魔法蒂芭一击必杀天诛巧克力』呢!」
琵娜提起的半透明塑胶袋里,的确装着她所说的巧克力。包装比学生手册略小,印有曾看过几次、挥舞长柄槌的动画人物图案。
不过问题不在这里。
「为什么这么多?」
「唔……那是因为,这东西不怎么高级,所以用量弥补——」
「……那又为什么,它们都拆封了呢?」
事实如秋晴所言,一大袋好几十个,看得见的全都被撕开一角,有的还露出其中的威化巧克力。
很快地,秋晴想到了发生这种事的原因。
于是以审问嫌犯的眼神,瞪着笑容开始变僵的学妹。
「琵娜,你……是为了里面的卡片才买的吧?」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啊!」
「凭我眼前这一袋。」
秋晴一把抢过塑胶袋,无视「啊,你干什么!」的抗议,取出一包魔法蒂芭周边产品。
并在印上图案的的正面找到不出所料的一行字后,将视线转回琵娜。
「……这里有写『内含魔法蒂芭集换式卡片一张!』……所以里面不只是巧克力吧?」
「唔……大、大概是他们印刷错误吧?」
「印刷错误?这么多都有印耶?要不要投诉一下呀?」
「那、那可不行!他们是枫在资助的厂商啊!」
……我是听过那个理事长有在资助动画公司,想不到连这类糖果都没放过。一定是琵娜觊觎那些卡片,请枫用赞助者预试样本的权利讨来的。
那虽使人痛感「枫真的是个遗憾的大人」,不过其候补者就在眼前,得在太迟之前设法挽救。
秋晴轻轻叹息,注视问题儿童。
被他一瞪,琵娜像是开始有点罪恶感似的稍微退后,眼角一垂——
「那个,不要乱想。本公主刚拿到时,它们都还好好的……只是我对里面的卡片很好奇,一不小心就……」
「琵娜……不能拿拆封过的东西送人,知不知道?」
「可是秋晴,本公主一个人实在吃不完这么多;要是放太久,威化饼的部分又会受潮软掉……」
「你知道这种行为等于拿剩饭给人吃吗?」
秋晴无奈地对令人遗憾的琵娜叹口气。
「再说,如果你自己吃不完,还可以找其他学姊或理事长帮忙呀,她们不是都很爱吃甜食吗?」
「可是吃那么多会胖,还有可能长痘痘耶!那可是很难救的!」
「难救的是你的脑袋吧?」
被秋晴毫不留情地这么说,琵娜枯萎似的垂下头。平常像只活泼小猫的孩子现在却沮丧不已,怎么会这么惹人怜啊?
真伤脑筋。秋晴无心再训话下去,将手上装巧克力的塑胶袋摆上桌。
「要是下次再这样,我不只没收卡片,而且不管会胖还是起粉刺,我都要逼你吃光光。知道吗?」
「呜呜……知道了啦……」
「好,那这袋我收下了。不过我也吃不完,就拿去分给从育科同学罗?」
一人一个可以吧?从育科男女合计有二十人以上,所以人人有份,剩下的自己再想办法吞完就好。
尽管结果悲惨,不过她也是想在情人节送出自己喜欢的巧克力,就让事情在这里告一段落吧。
秋晴放松严肃表情摸摸琵娜的头,她水亮的眼跟着向上望来,看来心情不算太糟。如此女性化的动作更加润色的她的美貌,令人胸中一阵悸动。
琵挪就这么抬着眼,牵动小嘴踌躇地说:
「那个,秋晴……有件事,本公主怕你嫌厚脸皮,有点难以启齿……」
「嗯?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就说说看嘛。」
「……白色情人节那天,本公主想要一张『魔法蒂芭抽奖激斗感谢庆』的门票。」
「你做了这种傻事还想要我回报啊!脸皮也太厚了吧!」
「呼喵!」
秋晴不禁全力吐槽,琵娜就像只受惊的猫一溜烟逃出餐厅。尽管餐厅不是能奔跑的地方,但秋晴没机会纠正,只能目送她离去。
「好个野公主,真受不了……」
「日野,差不多该回房准备了。」
秋晴决定下次再教训她时,室友的声音随后传来。
转头一看,大地已将用完的餐具放上托盘、双手捧着,眼神似乎有点冰冷。自己又没做错事,应该是错觉吧。
秋晴对墙上的钟瞄了一眼,的确快到了出发时间。然而,时程是设定在就算散步上学,也能在早班会前五分钟到教室的时间,没什么好催的吧。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老样子大厅见啊。等不到人我就先走了。」
秋晴对三家这么说,并看着早餐还剩一半的轰急忙将饭菜扒进嘴里。
「嗯,我知道。我们尽量。」
几乎已经吃完的三家似乎不介意等待那笨蛋,脸上没有任何不悦。
三家的EQ虽令人佩服,可是换个角度想,若没有那么成熟的精神,恐怕当不了轰的室友。不是打架到其中一个住院,就是受不了精神折磨而退学。
秋晴一面祈祷晋级时分房不会再像分班那样洗牌,一面收拾自己的餐具,和大地一起离开餐厅。
有点想睡。不是因为刚吃饱,而是这阵子都没睡好,身体也有种说不上来的怪。
秋晴憋住冲到嘴边的呵欠,同时身边传来有些犹豫的问声。
「……日野,你还好吧?如果不舒服就先量量体温看看有没有发烧,否则就到保健室躺一下吧。」
较矮的大地担忧地抬着头说。不过他的表情其实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只有自己和极少数人看得出他的眼神变化吧。
一般人对假的第一印象,多半是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其实他是个关心朋友的人。像这样的小关怀,总是让人心中一阵暖意。
暗自感动的秋晴腼腆地微微笑,说:
「不用,我没事。只是被琵娜那样一闹,现在有点没力而已。」
我知道自己不善撒谎,但还是希望他别多操心。要是真的受不了,我一定会乖乖去保健室报到。
他会相信我的话吗——
「……你就这么想要巧克力吗?」
相信是很好,可是方向有点歪。
话说回来,否定他只会让谎言愈滚愈大,干脆承认了吧。有点羞人就是了。
「呃……算是吧。」
还想说如果他敢笑就处以戳戳之刑,可惜没见到预想中的反应……或者应该说,他根本没反应。
这让秋晴好奇地打量起在身边走着的大地的脸。
结果大地突然以极为严肃的表情瞄瞄秋晴,嘴唇欲言又止似的蠢动几下——
「…………那个………………如果你这么想要……」
「啊?怎样?」
「……………………我…………可以送你巧克力喔。」
…………不知大地脑筋到底是怎么转弯的,他的体贴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语气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不过他完全没有勉强自己的必要。
「呃,这个嘛…………怎么说呢……我也不是想吃巧克力,男人互送也有点……」
那毕竟是出于善意,所以「男人互送巧克力很恶」这种话,秋晴说不出口,只敢委婉地点到为止。
……可是现在这种哀怨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大地的情绪真是愈来愈难懂了。
抱着遗憾的心情,秋晴继续与大地并肩往房间前进。
即将进入宿舍大厅时——
「啊!日野同学,等一下!」
秋晴往声音来处望去,坐在大厅沙发的四季镜和冈一同站起;两人都换上了从育科女仆装,冈替四季镜拿着书包。
那不是什么稀奇的画面,她们感情不错,时常一起上学,会在这里等待彼此也不奇怪。
不过——今天的日期和沙织昨天说的话拉住了秋晴。
冈领着四季镜小跑步过来,以晴空般的开朗笑容说:
「哈罗,抱歉打扰一下!马上就好了,可以给点时间吗?」
「好哇,没关系……」
她们摆明只找秋晴一个,使他答碍有点顾忌,不知该不该让大地乾等。这时——
「……我先回去帮你拿书包外套。」
大地先奉上解答,秋晴自己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好感谢地从命。
「谢啦,不好意思。」
「如果你们拖太久,我就自己走罗。」
他语气冰冷……也像是生着闷气;不过他都主动想帮忙了,现在又没发生什么值得让人生气的事,所以大概是错觉吧。
于是秋晴简单答声「喔」,大地就立刻掉头,往房间走去。
「嗯~是不是惹大地同学生气啦?」
「他不会计较帮我拿东西这种小事,应该没怎样吧。」
秋晴回过头,看见的是冈「你真的很迟钝」的表情。
为了赶快了了这件事以免迟到,秋晴放弃反驳,转向四季镜。虽然她们什么也没说,不过有事的多半是她。
秋晴的猜想果然不错,冈从四季镜背后推了一把。
「快点啦,早苗,否则大地同学就要回来了。快点快点。」
「好、好的!……那个,日野同学……」
四季镜紧张地向前一步,在伸直手也似乎构不着的位置低头抬眼,两手藏在背后。
氛围与平时明显不同,让秋晴也紧张起来。
秋晴搔搔脖子消解尴尬,做好心理准备,四季镜也在这时大口深呼吸,然后害羞地扭着腰说:
「那个,你可能已经听姊姊说过了……你这一年来这么照顾我们,为了表示谢意跟歉意……还有很多很多……」
「呃……所以?」
「所以那个……不嫌弃的话,请你收下这个!」
说完,四季镜将背后的手用力向前一挥——
「这是我跟姊姊的心……哇!」
不知是力道过猛还是紧张得手滑,经过包装的小盒子就这么跳出她的手。
只见四季镜一脸焦急地出手去接,让也想抢救的秋晴感到危险而定在原地。
最后她从那轻飘飘地坠落的小盒子底下一捞——却完全挥空。
不仅如此,这一捞似乎也没顾及力道,手臂当场空转——
「咦?啊、呀呜!」
转了几圈后,四季镜失去平衡,一屁股跌在地上。
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的秋晴,和同样目睹奇迹发生的冈面面相觑。她一副无法置信的样子,自己也是那个表情吧。
……一步也没动就能摔倒,我作梦也想不到会有这种事。到底要多脱线才能练就这种功夫呀?
「呜呜,我又失败了……」
四季镜摇摇晃晃地站起,看来没有外伤,顶多只有三半规管会为这突如其来的跌跤而心理受创吧。
……不过,那只是四季镜本人的部分。
「我怎么会跌倒呢……啊,奇怪?巧克力呢……?」
四季镜四处张望起来。然而秋晴心里明白,那并不存在于她的能见范围。
因为那盒子从飞起到落地都被秋晴看在眼里,除非它会瞬间移动,否则哪儿也不会去。
即使很残酷,秋晴还是指出了盒子的位置。
「……四季镜,我想你找错地方了……」
「咦?在哪里——」
四季镜顺着秋晴的指尖低下头来。
他指的是四季镜刚跌坐的位置,经过包装的盒子就在那里。
……只是原来平整的表面已被压得皱褶密布,包装纸也破烂不堪,样子十分凄惨。
「啊啊!为、为什么……!」
「那个……它落地的时候,你刚好摔下去,就……」
正如怯怯地说明的冈所言,四季镜的时机就是抓得这么神准。盒子摔一下本来不会怎样,竟然还补了记泰山压顶,真是太神奇了。
可是这种奇迹并不讨人喜欢,四季镜震惊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秋晴代她拾起破烂的盒子,小心地拆开包装,不让可悲的包装纸多受一点痛苦。
然后将扁皱难开的箱子从横挤压,调整形状,战战兢兢地打开……
「…………哇……」
「哎呀……好惨……」
从旁探过头来的冈短短几个字说明了一切,所以秋晴就不多嘴了。
原本应是完整一块的巧克力现已四分五裂,看不出原来的造型;拾起时又有过晃动,恐怕很难拼回去。
秋晴不知该说什么,无奈看看四季镜……但立刻就后悔了。
「…………亏人家……做得那么努力……」
哭是没哭,只是意志消沉,原来的开朗被满头乌云盖得一点不剩……老实说,真的很让人不忍。
做巧克力对四季镜而言,绝不是能一举成功的事。融化巧克力板再塑型的过程,本来就容易出意外而失败;光是想像各类大小错误比人多上数十倍的脱线妹,需要重复挑战多少次才能做出一块满意的巧克力,秋晴就心酸到不行。
而且她自己的脱线,又是造成这悲剧的主因。
就算是四季镜,也很难再保持笑容吧。
「……那个……那是我自己做的巧克力……另外还有跟大家一起做的巧克力颗粒饼干,我再拿那个给你……」
——然而,她依然强行挤出微笑收场。这教人怎能随口附和两句,就当作没发生过呢。
于是秋晴从盒中挑了一块较大的碎片……
扔进嘴里。
「啊……」
「嗯,很好吃啊。谢谢,我拿走罗。」
对目瞪口呆的四季镜这么说之后,秋晴又吃了一片巧克力。或许有点太刻意,但应该无伤大雅……或者说,只有这么做才能回报她的心意。
秋晴羞得背部痒了起来,所幸辛苦没有白费;只见四季镜收起了硬挤的笑容,感动地注视秋晴。
这虽也是难以反应的表情,不过现在不是两人独处,就让第三者代为处理吧。
想着,秋晴对在四季镜身边笑咪咪的冈问:
「冈,那你呢?也是要送我巧克力吗?」
「没有啦,我只是怕早苗太没胆送不出去,所以来陪她的……看来根本不需要我呢。」
的确。在不可能防止四季镜脱线行为的情况下,也许陪不陪都一样。
只是秋晴还有个问题没弄懂,就直接问了。
「只是不小心压坏了,你就不要太放在心上吧。而且不用特地这么早来,放学后再和大家一起给我就好了嘛……」
根据昨天听到的消息,从育科的女生们会在晚餐前后同时发送情人节饼干,所以秋晴认为自己的话极其顺当,然而……
……不知为何,冈却一副没抽到稍微有点希望的奖一样,脸上有着若有似无的失落。
连才刚浮出绝望之海的四季镜,也再度沉了下去。自己又没说错什么,怎么会这样啊?
「……果然不行呢,早苗。我就说不是直接说清楚,就是要准备长期抗战嘛。」
「……可是,直接说清楚的已经稀巴烂了……」
「……这次还遭到物理性的失败,好惨喔……」
即使她们当着秋晴的面咬耳朵,他还是完全没听懂。
秋晴不知冈为何安慰起四季镜,只能默默看着,并在她们同时看来时浑身一僵。
「日野同学,你知道早苗为什么给你巧克力吧?」
「…………唔……」
面对话中有话的冈和投以不安眼神的四季镜,秋晴感到冷汗直流,拚命激荡每一个脑细胞思考。
冷静点,她们应该提示过了,一定想得出来。
从四季镜和冈方才的对话,以及之前各类铺陈推论……答案想必是——
「——就是,她连姊姊的份也一起努力了吧?」
对,沙织昨天说想送义理巧克力却没送成,所以这个一定是姊妹俩合送的。这么一来,就能解释她发现巧克力碎掉时为何那么难过了。
真是近乎完美的推理……然而,她俩都深深叹息。
接着冈还轻拍四季镜的肩膀,一起转过身去——
「你看到了吧?下次要再简单扼要一点……」
「果然要听姊姊的话,用巧克力写下自己的话吗……」
「……你说那个『请吃我』?要是照她的话做,就算你再怎么强壮也会烫伤啦。胸部烫伤很严重,不准你乱来。」
并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走向宿舍大门。
独自留在走廊上的秋晴一声也吭不了,就这么默默看着她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她们消失不见,才喃喃吐出几个字。
「…………咦?我答错了吗?」
尽管没遭到明确否定,不过她们的反应一点也不像是正解。还以为是近乎完美的推理呢,打击好大。
原想直接提问,但见到冈在那一刻露出「就算本来就不看好,可是你也太烂了」的冰冷眼神,喉咙就锁住了。
「……所以是怎样?又不可能是真心巧克力……」
因为不可能有那么好的事,秋晴立刻舍弃了如此无聊的念头,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最后,杵在原地穷搔头的秋睛想到大地都回来了,也依然一无所获,只好带着雾蒙蒙的心情上学去也。
◆ ◇
虽然没提早离开宿舍,却比平时早了五分钟到教室。大概是轰和三家迟迟没出现,大地又不知在气些什么,一路说不上几句话,没拖到时间的缘故。
教室里同学寥寥可数,但某个非常显限的人物立刻吸引了秋晴的目光。
同样顶着一大把卷发的瑟妮亚不在椅子上,站在窗边盯着门口,两人的眼自然对上。
「……你来啦。」
瑟妮亚瞪尖双眼,向刚放下书包的秋晴走来。之前明明躲成那样,今天是吹什么风呀?
还没讶异完,电钻小姐已走到秋晴身边,盛气凌人地瞪来。
「真是有够会拖,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拖?我已经比平常早来了耶?」
「是男人就不要找藉口!」
……怎么一早就发疯啊?教室人少归少,还是有两成左右,说这种蠢话也不先想想吗?
见瑟妮亚丝毫没有坐下慢聊的意思,秋晴突然紧张起来,面对面看着她。
盛气逼人的贵族千金左手叉着腰,右手上——
「哼,你知道我已经等得很烦了吗?要不是我不喜欢浪费,早就把它扔了。没办法,就给你吧。」
说着,瑟妮亚刺出右手。
秋晴反射性地接下那按上胸膛、经过包装的小盒——
「呃……这……谢谢?」
「你、你是怎样?什么莫名其妙的反应啊!」
看来秋晴糊里糊涂的支吾回答惹恼了瑟妮亚,让她一把抢回刚交出的小盒,吊起柳眉尖声怒骂。
秋晴自知有错,不敢回嘴,举双手表示投降,仍被瑟妮亚逼得上身向后仰。
在前有瑟妮亚、后有课桌的三明治状态下,秋晴感到教室中所有学生的视线全聚了过来,再加上那过分贴近的美貌,真是羞得无地自容。
「你那种反应是什么意思!是明知这是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才故意气我的吗!」
「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啊……!」
秋晴被雷霆大发的电钻小姐吓得以眼神四处求救,却只见到纷纷走避的同学和决心无视的人地,情况十分绝望——
「——啊!」
此时,他和刚进教室的人物对上了眼,使他不知要为情况更惨而哭,还是为得救而笑。
因为,那个人就是前一秒还以为是同伴,下一秒就会暗地捅你一刀的双面人朋美。
在制服上披着黑色貂皮大衣的青梅竹马似乎很快就拿握状况,笔直走来。
瑟妮亚跟着转向朋美,摆明很嫌恶般地在眉间揪出深纹,然后退后一步。
在那几乎顶在身上的胸部退去后,差点窒息的秋晴总算松了口气,摸摸脖子。
朋美没放下书包,冷静地停在秋晴身旁,露出依然完美的模范生笑容。
「早安呀,瑟妮亚同学、秋晴同学。什么事让两位一大早就聊得这么开心呀?」
「早呀朋美同学。不过恕我冒昧,请问你是睡迷糊了吗?这哪里像是开心的样子呢?」
「哎呀?我想无论是谁,都会那么认为呢。」
朋美表情平然,瑟妮亚略歪唇角,关系还是一样地糟。真希望她们能去自己不在场的其他地方吵。
为避免火上加油,秋晴不断提醒自己保持旁观者立场。虽想躲得愈远愈好,可惜被朋美和瑟妮亚夹在中间,想逃也没得逃。
当秋晴认真想着是否能消除自己的存在感时,看见朋美的视线移向瑟妮亚手边。
「——哎呀?那该不会是情人节巧克力吧,给秋晴同学的吗?」
「跟、跟你无关吧!」
果然敏锐……也还好。就算不是朋美,在这天见到包装成那样的东西,都会往那里想。不装作没看见,反而刻意点出,看来对瑟妮亚颇具攻击效果。
朋美仍保持着的模范生笑容,在秋晴眼中显得极为恐怖。
她多半不安什么好心。直觉和经验告诉秋晴,很快就要有大事发生了。
……不过令人在意的…………是她脸上那抹红晕。彷佛是初上舞台的演员,感觉有点紧张。知道朋美真面目的秋晴看得出来,那不是平常的她会有的表情。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朋美的视线转了过来。眼神和平时没两样……她大概是想这么表现吧,然而眼中仍有着藏不住的气焰。
「不好意思,秋晴同学,方便说句话吗?」
「呃……没关系,你说。」
秋晴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覆,见瑟妮亚无意插嘴才点头。
让瑟妮亚就这么拿着疑似巧克力的礼物盒……好像不太好,希望能赶快结束这场闹剧。毕竟到校的同学愈来愈多,再拖下去恐怕会引来围观。
话说回来,她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秋晴怯怯地窥视儿时玩伴的表情。
朋美逼得和瑟妮亚之前一般近,略为抬眼看来,爽朗的笑脸上添了几分严肃。
「昨天真的很感谢你。之后我想了很多,将你的建议以我个人的方式做点改变后告诉她,她很快就定出结论了呢。」
「这样啊,太好了。」
「所以我也想趁情人节送点东西来答谢你。但由于是昨天才起的意,没时间出门挑……」
「啊……不用——」
在秋晴说出「不用那么客气」前,两个手腕被朋美冷不防一抓,吓得说不下去。
「于是,我为你准备了一个特别的礼物。」
「……咦?」
秋晴的眼睛已跟着看向手腕——因此来不及反应。
当他抬起头时,朋美那熟悉的脸已迅速逼上眼前——
柔软的触感随着小小的「啾」声点上他的唇。
……秋晴眼看着儿时玩伴的脸立刻退开,没有任何反应。
接触时间之短暂,让秋晴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那已造成无比巨大的震撼,将秋晴脑袋轰得一片空白。
不只是秋晴,他背后的瑟妮亚也一脸愕然。
「朋……朋美同学……你、你怎么……!」
瑟妮亚嘴巴一张一阖话也说不全,但秋晴仍听得十分明白。毕竟自己也是同样的表情。
在惊吓过度而脑袋当机的秋晴眼前,朋美笑容依旧,只有脸染得通红。
「这就是我要送你的情人节礼物……最后,我还有一句话想说。」
「什、什什什……什么……?」
秋晴的反应就像被鬼故事或试胆大会吓到般滑稽,教室中却没有一丝笑声。可见包含秋晴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所震慑,无从反应。
唯一仍然自在的朋美双手按上胸口,轻轻深呼吸。沉默片刻后,这位儿时玩伴宛如众光灯下的舞台剧女主角,在众人视线中保持微笑,表情诚挚地——
「可以请你——和我交往吗?」
说出连刚才的突袭之吻都相形失色的惊人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