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就读私立白丽陵学院高中部从育科时,我从未想过等着我的会是这样的日子。
和小学时就转走、与自己有点因缘的儿时玩伴重逢。
有事没事就和第一天上学时遇上的金发电钻大小姐缠在一起。
和娇小的万能同年级室友一点一点地愈混愈熟。
其他还有,为身材超群但零生活能力的美女脱线姊妹东忙西忙、与怎么看都是小学生的天才画家和异国御宅族公主相识并参与她们的创作活动、从中东主仆搭档手中守护自己的未来和生命、接受修长但内向的中华姑娘的帮助、跟没用但讨厌不起来的理事长和超冷酷女仆教师打交道……全是些普通高中根本不会遇上的人。
在她们的围绕下,我过着浓密得一刻也不得闲的每一天,被卷进各式各样的风波里。
才短短一年不到,就制造了抱也抱不完的回忆,到毕业那天一定会增加到一个大行李箱也装不下吧。
不过——那还早得很。
现在的我,有个非了结不可的问题。
否则,我无法踏上下一个舞台。
◆ ◇
大事就快发生了——我心中明确有着这样的预感,但我感到的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只是因为昨天几次都看到理事长笑垮了脸,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因此,秋晴在挤满从育科生的教室中,不慌不忙地听着讲桌后的深闲和叉着手践得莫名其妙的枫宣布道:
「这个礼拜六,要举行本年度最役一场从育科测验喔~!大家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什么心理准备啊,我随时随地都素最佳状况呢……最后?现在还素二月底耶?」
对于这轻浮的问题,同样轻浮的轰傻傻地反问。
一如往常地,回答的不是枫,是她身旁的蓝色女仆深闲。
「一如理事长所言,本周末将举行一年级最后的测验,因此三月将不会有测验。需要解释原因吗?」
在深闲扫视所有人的眼前,秋晴点了点头。虽不知会是怎样的原因,但听了也不会少块肉吧。
其他学生也像是有着同样想法,在轰身旁的三家跟着颔首,女生们也几乎都是类似的反应。只有大地面无表情,动也不动。
……从病倒请假那天吵架以来,自己就和大地冷战到现在。所以他不在隔壁位置,而是散发着「不准靠近我」的气势独自坐在最前排。
测验固然重要,可是这问题也得赶快解决啊……这时,认真思考的秋晴再度听见深闲沉静的声音。
「白丽陵将在三月上旬举办毕业典礼,几天后还有结业式,时间上较为紧迫——这是第一个原因。」
「还有第二个原因吗?」
四季镜怯怯地举手发问,深闲跟着轻轻点头——
「第二个原因,就是『最后的测验等于晋级测验』——换言之,若结算成绩不及格,将视为无法晋级;没有补考的机会,也不能留级,会遭到校方勒令退学。」
……轻快地说出非常严重的事情。
教室里突然鸦雀无声。我敢断言,大家都是过于惊愕而一时失措,因为我就是这样。
深闲继续事务性地对哑口无言的从育科生们说:
「本次测验不会配发搭档卡,所有人都能参加,但仍可能需要上育科生的协助。除晋级测验结果外,还会参考至今的课业及测验成绩,来决定各位是否达到晋级标准。」
「……不能补考,就表示这次测验可能一次定生死吧?如果遇到必须请病假或丧假之类不能参加怎么办?」
这些情况应该都在考量之内了吧?秋晴这么想着提问。
「若因不可抗力而不克出席,将以最低分计算,病假等情况会另外扣分。过去成绩不理想者,可能因此遭到退学。」
「温柔善良的理事长在这里给大家一个小提示~到现在每一场测验都有参加的人,就算晋级测验缺席,也不用担心成绩不够晋级喔~」
「……理事长,请不要多事。会影响到同学们的斗志。」
「让他们太害怕被退学,就算生病或受伤了还勉强自己考试也不好嘛! 」
深闲似乎不打算反驳难得说句人话的枫,没有大反应。
但是对秋晴而言,那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对自己的成绩并无自信,就算受伤或是生病了,只要捱得住也一定会出席。
如果稍微泄个题,至少能多少想点对策嘛。在秋晴抱着这么没出息的想法时——
「——那么为公平起见,我在此向各位透露,各位之中确实有人可能无法晋级。希望各位在不要太勉强自己的情况下做好万全准备,顺利参加测验。」
……听了如此可怕的重要资讯,秋晴的脑袋瞬时一片空白。
错愕的不只是秋晴,教室里到处都有人紧张地交头接耳。例外的只有大地和四季镜吧,不过四季镜多半只是在发呆而已。
先不管那个脱线傻姑娘——这实在有点不妙啊。
不只成绩堪虑的秋晴,所有人都会为这场晋级或退学的测验全力以赴,甚至拿出全力以上的表现。
教室里的气氛愈来愈紧绷……但很快地,一句爽朗的话打破了现况。
「怎么啦怎么啦,紧张什么啊?测验要考的都素我们平常在做的事,不会那么容易就退学的啦!」
轰说了如此带来希望的话,还刻意向后拨弄他的油头,夸张地咧嘴而笑。
激励大家总比造成无谓的不安要好得多了,确实值得赞许。
然而,大家这时想的恐怕都是同一件事。
「轰同学,有自信是件好事,不过……」
「喔,怎么啦,深闲老师?如果不小心爱上了我,想带我跨过禁忌的围栏,我素随时都能——」
「就您而言,若晋级测验表现没有特别优秀就会遭到退学。劝您拿出比他人多努力一倍的决心准备测验。」
残酷的现实硬生生钉住了轰的舌头。
他不敢置信地眨了好几次眼,零度眼镜还滑了下来,可悲得令人不忍卒睹。
「…………………… Why?」
「总合您至今的从育科测验参加率、动机不纯的行动和平日女学生的投诉……我想那是当然的结果。」
「…………啧?咦?真的吗?你确定不素在说阿晴?」
「等等,不要拿我跟你比好不好?」
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被人跟这个超常笨蛋混为一谈。我再怎么样都比他好吧?
但在秋晴为自己抱不平时——
「秋晴同学,其实你自己也很危险喔~?你的测验参加率是很高没错,不过要是太大意,还是有翻船的可能喔~」
理事长爆出了无法装作没听见的冲击性发言。
「……………………咦?你开玩笑的吧?」
「理事长并没有说错。日野同学在服务活动的实际评分上受过部分同学的投诉,造成扣分;倘若晋级测验成绩不够理想,很可能达不到标准。」
深闲冷冷的一段话,让秋晴哑然无语。
……不会吧,虽然我也没把握说自己一定能晋级……可是有这么严重吗?我知道我的成绩应该算不上好,不过这跟我的想像有点差距耶。
秋晴摆出和轰同样的死人脸时,不长眼的理事长又笑嘻嘻地说了:
「好了好了就是这样~记得不要在礼拜六跑出去玩喔~?这可是毕业前的一大盛事,全校同学都会来观战呢。」
嗯,她语气是很轻松,内容却超级沉重。竟然要人不慌不忙地在全校学生面前全力受测,执事和女仆什么时候变成供大众观赏的职业啦?
心情因无法接受的事实而乱成一团的秋晴重重叹息……然后对晋级测验重新思考。
这周末……也就是二月最后一个礼拜六,就要面临升上二年级或告别白丽陵的测验。测验内容不明,只知道因为会有观众,所以应该在校地内举行,也不会持续太久。
内容方面,多半是以深闲挑战人类极限的设定为基础,再加上理事长心血来潮的鬼点子……一定既困难又变化多端。
为应付任何可能,就算事前无法多做准备,至少健康不能出差错,否则极可能招致最坏的结果,也就是退学。
可是——光是这样就够不简单的了,问题还不只这一个。
虽没有期限……但我已经拖了很久,心情也很容易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彩京朋美,以及伊织·瑟妮亚·弗雷姆哈特——是时候对这两位同班同学的告白做个答覆了。
◆ ◇
宣布晋级测验的隔天放学后,秋晴独自努力地进行着服务活动。
这次不是在平常熟悉的餐厅或咖啡厅当服务生,而是在跑马场附近打扫人迹罕至的教堂。已经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差不多快结束了。
尽管都是些扫扫铺木地板、擦擦布道台之类的简单工作,由于面积不小,一个人做起来还是挺花时间。
刚上完绕后山一圈的吃重体育课,又在这么安静的地方打扫了这么久,让秋晴感到有点疲累。不过,这工作相当单纯,且没有人打扰,心情能轻易沉淀下来,倒也是乐事一件。
在几天后虎视眈眈的晋级测验,使整个从育科有种说不出的凝重,而且自己的问题也还没了结,这样的身体劳动很有助于转换心情。
像这种时候,如果能和成绩优秀、几乎确定晋级的室友大地聊上几句,或许就不会想那么多了……不过很可惜,现在整个从育科生中,秋晴最不敢说话的就是大地,在房里见面时也很尴尬。
自从请病假那天惹他生气以来,两人就几乎没说过话。隔天,他的气是消了一点,但仍刻意错开用餐和上下学时间;明明住在同一间房,却只有上课和睡觉时会见到面。
虽不想这样下去,然而要是大地真心想躲,自己完全没本事逮到他。他有时简直就像个隐形人,前一秒才在想他怎么还不回来,下一秒竟发现他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在自己还不知道他气的到底是什么的情况下,要留纸条道歉也有困难。感觉无论写什么都只是做表面功夫,反而会让他更生气。
于是,自己就这么和大地尴尬到现在,昨天深闲的宣告又让其他同学也变得怪怪的,弄得自己像个与家人冷战中的上班族,只有独自工作时能够放松。
「总觉得……好像都是我自作自受呢。」
秋晴一面在水桶清洗乾擦用的抹布,一面喃喃自语。真不愧是教堂,稍微发出一点声音就很响。
这时——
「哎呀,说这么没志气的话,你是怎么啦?」
「嗯……?」
以为不会有人打扰的秋晴抬头向声音来源鉴去,在为通风而敞开的大门口看见了穿上大衣和上育科制服的女性剪影。尽管逆光中看不清她的脸,仍能从声音认出她就是青梅竹马兼问题之一的彩京朋美。
她的出现,让秋晴眯着眼睛站了起来。
「你怎么跑来这里,你平常不会经过这种地方吧?」
「说什么儍话,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呀。」
朋美喀喀踏响刚清扫过的地板来到秋晴身边,说着很有想像空间的话。正常而言,听见前不久才对自己告白的人说这种话,一定是小鹿乱撞……但秋晴却皱起了眉。
若是红着脸害羞地别开视线就算了,她却十足黑心小姐的架势,脸上挂着看戏似的笑容。或许她真的是为我而来,但应该是来笑我的才对。
所以秋晴没好气地问:
「……你是听说晋级测验才来的吧?」
「没错,就是那样。难得你会一次就猜对呢。」
「每天在教室见面却不理我的朋美大小姐会特地在这种时候跑来找我,用膝盖想也知道会是那样。」
「真不可爱。和对你告白的人独处还用那种态度说话,难道你的心是一片沙漠吗?」
害我的心沙漠化的明明就是你。被这种会在人真的吃不下时故意端出一大杯水要人喝的女人损,感觉更是差劲。
然而说这种话也无济于事,秋晴便提起装了抹布和污水的水桶说:
「我还在工作,有话可以等我做完再说吗?」
「可以呀,但是你只要再收拾一下就好了吧?」
「呃……对了,我还要回去向深闲报告。」
「那你就边收边听我说吧,我会长话短说的。」
同时,朋美让路似的退开。
听她这么说,秋晴稍微想了想,最后点头妥协。都到善后阶段了,边收边听应该还好,不算没人监视就打混摸鱼吧。
秋晴提着水桶走出大门转到教堂右侧,在一处有花圃和水龙头的地方倒掉污水清理扫具,朋美跟着开口问道:
「听说下一场测验关系到你们能不能晋级,有自信吗?」
「自信啊……在不知道考什么的情况下,你要我哪来的自信啊?」
「你就不会说点『没问题』之类的哄我一下吗?考不过就要被退学耶?你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吗?」
「当然知道。我要是被扫地出门就等于是半个游民,所以会拚命去考。」
「那就好,你一定要加油喔?要是告白对象遭到退学就此消失,简直是一出天大的悲剧。」
尽管这鼓励有点刺耳,但还是能依稀感到她的担忧,秋晴便默默地继续洗他的抹布。「想气也气不起来」指的大概就是这种时候吧。
秋晴将好不容易冼干净了的抹布用力拧乾,扔进空水桶里。只要再收进扫具柜里就大功告成了。
「……你就只说测验的事啊,我快收完了喔?」
然而在这么补问时,朋美脸上的笑使他后悔不已。
她的反应就像看见不小心说出禁语的笨蛋一样,几乎还能听见她的心正「你怎么会中这么明显的陷阱啊?明显到不行耶」地耻笑着。
「哎呀,你以为我还有别的话想说吗?」
「………………对啦,怎么样,我就是以为有嘛!后来我们几乎没说过话,当然会觉得你不会这样就走了啊!」
恼羞的秋晴毫不遮掩地一瞪,朋美的眼却眯若月弯,并吃吃笑道:
「也对,一般都会这么想吧。怎么会有人告白完就算了,什么行动都没有呢?」
「……………………就是说啊。」
某个金发电钻就做过那种「怎么会」的事,让秋晴说得有点心虚,但这里非得同意不可。要是引来她的疑心,事情就麻烦了。
尽管因为主导权又被朋美占尽而发闷,秋晴仍强忍叹息,正视朋美的脸。
并说出想问却迟迟不敢开口的关键问题。
「你情人节那天要我和你交往……是认真的吗?」
「怎么,怀疑啊?」
「也、也不是怀疑啦……只是觉得像作梦一样。朋美竟然会…………就、就是……喜欢我。」
挤出全身勇气问出这羞死人的问题后,秋晴整张脸爆热起来,背也开始发痒,难过得他赶紧提起水桶,往教堂后的扫具柜走去。
而窃笑声也跟了上来——
「凭你那副尊容,实在看不出来你这么单纯呢。不过我并不讨厌这样的你喔。」
「呃……这样啊。所以是怎样?我不觉得你会为了开玩笑而做到那种地步,只是那真的很不像你。」
秋晴半自弃地问,背后的声音突然消失,像是在想些什么。
「这个嘛,说不定那真的很不像我,不过换个角度想,其实也是很像我的行为喔。」
「…………咦,你是在出题给我猜吗?」
「哎哟,不是啦。告白这件事可能的确很不像我,可是要做就豁出去这部分就很像我了吧?」
「呃…………好像真的是那样……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台端啊?」
秋晴抱着无奈和佩服交杂的心情边走边回头,朋美背着两手笑咪咪地说:
「我原本做什么都会好好想过,得出我能接受的结论以后才会下手;今天会变成这样,只是因为我不想想那么多了。撤掉理性这层限制还真是危险呢。」
用那种表情说这种话不太好吧?这种反差,大概跟平常很文静、到了演唱会就High到不知道会做什么事的女生差不多吧。
在秋晴以微妙的方式为自己解释时,朋美忽然低头看向花圃里的番红花,戏谑的微笑跟着软化。
「我很高兴自己真的那么做了。虽然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但我并不后悔。当然,你不一定也会高兴就是了。」
「……告白是无所谓,可是我希望你能再挑一下地点。」
「不懂得看场合还真是抱歉喔。」
对朋美大言不惭地这么说,秋晴不仅无意反驳,反而感觉到她纯真的一面。
大概是因为她真的一点都不后悔,才能表现得那么从容吧。
否则,假如她……也没什么假如啦,已经发生过了。否则她应该没办法和自己在众人面前告白的对象这么自然地交谈,至少我办不到,一定会想找地方躲。其实我也有很多问题,只是没胆说。
双方高下立判的感觉,让秋晴用力搔了搔头,将水桶收进扫具柜里,并将抹布晾上一旁的小吊架,用洗衣夹夹好以防被风吹跑。
工作到此结束,再来只剩回去报告而已。
与朋美的对话也会就此结束……
「所以你到底是来说什么的啊?」
总觉得要是不确定一下,心里一定会留下疙瘩。
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自信认为她还没说到重点,大概是因为知道现在戴着这副精致模范生面具的她小时候是怎样的人,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只见朋美露出发现学生答对陷阱题般的笑容,彷佛印证了秋晴的想法——
「关于我的告白,你可以不用急着回答我,慢慢考虑。」
「你这……怎么又来啦?」
催赶就算了,想不到是完全相反,让秋晴竖眉反问。
「我都烦恼了那么久才行动,你让你也好好想一下不太公平嘛。」
「…………那是什么理由啊?」
「好啦,一半是我开玩笑的。至于另一半嘛……大概是因为这问题很重要,不希望你有所后悔吧。所以你不要急,慢慢想就好了。」
朋美独揽主导权似的说话方式,还足跟平时一样。
不可思议的是,这时的她看起来特别成熟,使得秋晴心里有些惊讶。明明只是几天没说话,还是能天天见面……怎么突然就成长那么多啊?
然而,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
请病假那天——瑟妮亚来宿舍探病时,也隐约有过类似的感觉。
只是……有种被远远甩在后头的感觉,让人不太甘心。
但秋晴之所以没有点头同意,并不是出于赌气心理。
「谢谢你给我时间考虑,不过,我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
「是吗?为什么?」
「怎么说呢……我也一直在想这问题,可是很容易愈想愈乱,所以…………对了……」
秋晴正好想起最近有个大事。
那也是促使朋美跑这一趟、关系从育科生未来进退的大事。
「——这个礼拜六的晋级测验结束以后,我就会给你答覆,可以为我空出时间吗?」
「嗯……还真快呢,真的可以吗?」
「真的。其实我就快找到答案了,而且测验完没多久就要期末考了吧,之后又有春假,再拖下去就要变成二年级了说。」
「的确,假如你能升得上去的话。」
「……………………」
这个儿时玩伴真的是打击人的天才。为什么能这么轻松就妙传得分啊?
「受不了,你真的是…………嗯?」
被忽然浮现的不安打颓肩膀的秋晴,往出现在视线里的人影看去。
表情疑惑的朋美背后,有个人从教堂后走了出来,一头金发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秋晴一眼就看出那是谁,对方也似乎看见了他——却突然目露凶光。
「你旁边那位……是朋美同学吗?」
「咦……哎呀,瑟妮亚同学?你怎么会来这里呀?」
朋美见瑟妮亚气冲冲地走来,佯装讶异问道。
那反应似乎更激怒了瑟妮亚,使她原本就尖得吓人的眼加倍凶狠,冲到朋美面前,只差没一把揪住她的衣领。
「什么怎么会来这里!你竟敢破坏自己定下的约定偷跑——」
「才没有呢。我只是有事通知秋晴才来的。」
「…………是吗……那就好!」
瑟妮亚的表情还是有点怀疑,但秋晴不敢帮腔。虽知道应该避免这两个人又吵起来,在不知她们所谓何事的情况下,随便出手恐怕只会引火上身.最好保持安全距离。
这时,朋美轻巧转过身来,微微笑说:
「话就到这里,我先失陪了。秋晴,要小心别让人以为你在打混喔?」
先来打扰人家工作的明明就是你。秋晴暗自吐槽时,朋美已毫不恋栈地快步走向宿舍。
留下秋晴和不掩怒气的瑟妮亚。
然而,秋晴的疑惑大过被迫独自面对沉重气氛的无奈,使他不禁喃喃地说:
「奇怪,朋美怎么在瑟妮亚面前还是那个样子啊。」
「……哼,她只是懒得装模作样吧?不要她做什么都去想为什么好不好?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喔?」
意料外的反应让秋晴轻声惊叹。
自己所知的瑟妮亚,应该不知道朋美的真面目;可是从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还一副让她溜走而找不到人发泄的反应来看……她多半是在这几天知道了朋美的本性。
没什么,瑟妮亚原本就是白丽陵学生中,最常接触到那位金面具黑心小姐真本性的人,说不定是自己发现的。不过说起来,那比较可能是朋美自己向她坦白过,动机不明就是了。
秋晴打量了瑟妮亚的表情一会儿,问:
「你们感情变得还真好。」
「谁跟谁感情好!说那种话是想让我吐啊!」
瑟妮亚虽然全力否定,但看起来就是那样。这并不是想安抚将不悦全写在脸上的她才说的话。
感觉上,她们的关系真的天天都有点变化呢……当秋晴再度体会这点时,绷着脸的金发大小姐叉起手臂说声「不管那个了」,接着——
「朋美同学跟你说了些什么?要是你的答案不能让我满意……就赶快联络几个人帮你守灵吧。」
「不要把杀人预告说得那么轻松好不好,很恐怖耶。只是单纯聊聊——跟类似报告的事务性通知。」
「……根本听不懂。如果你只是想随便敷衍,小心我一定给你好看。」
「才没有,朋美只是来跟我说,不用急着回答她,然后我告诉她,这礼拜六会回答她而已。」
若换作是别人,自己或许真的会随便敷衍,但瑟妮亚不一样,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利,自己也打算找时间告知她。
于是秋晴对惊讶得睁大了眼的瑟妮亚说:
「有件事我要先跟你说。到时候——就是从育科晋级测验结束以后,我就会回答你们。你有空吗?」
「有、有啊……我那天没事……」
「那就记得不要乱排行程啊。等测验结束……大概会过中午吧,应该三点以前就结束了。总之就算再晚,我也会在晚餐前回答你们,这段时间就麻烦你留在白丽陵里。要是时间配合不上,改成礼拜日也行。」
也不是一定得在那天不可,有必要的话延后一、两天也无妨。会这么决定,是因为自己跟朋美也是约在那一天,且接受测验的冲劲或许能帮自己说出平常不敢说的话。
听了秋晴的话,瑟妮亚咬咬下唇,轻点了头。
「…………我知道了。测验结束以后没错吧?」
「对,麻烦你了。」
「我听说一旦落榜就要退学呢。要是你真的不及格,我一定会找一群人到校门口取笑你,你就好好等着吧!」
「…………」
秋晴在瑟妮亚笑容满面的话里察觉到一个事实,令他很想苦笑。
这个电钻头和朋美一样,都是听说了测验的事而来为自己打气的。
她们的感情真的很好。不过这种话若是说出来,瑟妮亚不仅不会承认,还可能恼羞成怒,偷偷放在心里感慨就够了。
……虽然她的反应大概会很有趣,可是在测验前不该惹是生非,只好先忍忍。有点遗憾就是了。
劝退自己后,秋晴对一脸得意的瑟妮亚举起一手说:
「好啦,我要去向深闲报告事情做完了。别忘了把礼拜六空下来喔?」
说完该说的话,秋晴立即转身而去。再拖下去就真的可能要捱深闲的骂了。
走没两步——
「你以为我的头跟万圣节的南瓜一样空啊!真是的,说什么别忘了……想忘掉还比较难呢……!」
她就在背后大发雷霆,但没有跟来。大概是已经决定在礼拜六前要像之前那样,尽量避免接触吧。
秋晴就这么抱着些许了了一桩心事的感觉独自走向特别校舍,并折下右手拇指和食指。
很幸运地,朋美和瑟妮亚的问题都要收尾了,而且是在从育科生最重要的晋级测验当天一并处理。
如此一来,问题只剩下一个,只是目前毫无进展。
该怎么下手呢?在前往深闲所在的理事长室路上,秋晴不断地想、不断地想……
「——大地,要不要跟我比赛?」
「…………比赛?」
大地对秋晴唐突的问题投以怀疑的眼光。
刚在厕所换上平时当睡衣用的作务衣和棉袄出来就被人劈头这么问,也难怪他是这种反应。
大地是回来换下制服,准备到餐厅吃晚餐的。尽管大地还是避着他,但秋晴也不是傻子,知道要逮人就得守在教室或这个房间里。
于是秋晴想用较为为强硬的手段,趁对方脱逃之前正面对决。
今天放学后,秋晴对如何修补自己与大地的感情想了很久,但最后得出的方法其实相当简单。
「也许你自己也想过很多,不过,能先请你把那些暂时忘记,和我在晋级测验里比一场吗?」
「……为什么?」
「最近,我们的关系一直很糟,可是我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你生气……所以干脆趁这个机会,用比赛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用比赛就解决得了吗?」
事实确如大地所言,那根本治不了本,秋晴也明白这点。
然而,等到自己找出原因道歉,恐怕就太迟了。
所以就换个角度——用逆向思考全垒打的感觉做了这个决定。
秋晴坐在床上,正色看着略为皱眉的大地,说出拟过稿的话。
「总之我们就拿测验比个赛,赢家能要求输家做一件事——这条件不错吧?」
「……!」
听了这个提议,大地难得露出意外的表情,也盯着秋晴看。
「你说……做一件事?做什么都行吗?」
「这个嘛……嗯,就是那样,正常做得到的都算,像从屋顶不带绳子高空弹跳或是到街上裸奔之类太乱来的就不行了。」
「……也就是说,只要在合理范围之内就好?」
「对啊。只是还不知道要考什么,输赢可能不会像球赛那样明显;从理事长也有份看来,最后可能是看排名之类的吧。所以,就用那个结果决定吧。」
「……………………做一件事……什么都行……」
大地像是没在听,将这几个字喃喃地一再咀嚼.
这种事在比赛中应该很常见吧,他的反应还真大。乡下长大的他可能很缺乏这方面的经验,说不定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所以……呃,我也不是这样就想解释他的反应啦,但现在只能这么想。
有点吓到的秋晴重整旗鼓,继续说出他真正的用意。
「如果我赢了就不好意思啦,希望你能不要再计较这次我惹你生气的事。老实说,一直这么尴尬下去我也很难过。也许我这样有点任性,不过可以的话,希望下学年我跟你还能像以前一样。」
说到这里,秋晴更觉得自己很一厢情愿。就算不知道他为何生气,还是得要诚心诚意好好道个歉啊。这样的想法不断在秋晴脑中戳刺着。
但是对秋晴而言,这方式还是比迷迷糊糊道歉好,至少自己能够接受。至于大地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啊……尽管如此,秋晴心里还是有点害怕,而大地的反应是——
「…………日野要听我的话做一件事……什么都行……」
他依然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彷佛什么都听不进去……到底想到什么才会变成这样?该不会他已经恨我入骨,准备尽一切所能恶整我吧?
在席卷而来的悔意中,秋晴勉强吊起嘴角,试问大地的意思。
「所以…………这个条件可以吗?」
「……可以。啊,不准赖皮喔!」
「啊,嗯……知道了。」
看见室友静静燃烧、背后彷佛随时会冒出青白火焰,秋晴深觉自己这步棋下得实在太早……
另一方面,也因为这件事至少算是告一段落而放心地摸摸胸口。
接下来,只要在测验上全力以赴就行了。
无论是回覆朋美的告白还是向瑟妮亚表明自己对她的想法,一旦遭到退学就全无意义。
因此现在该做的,就是通过测验、成功晋级——
立出近程目标后,脑袋顿时清醒多了,事情果然还是愈单纯愈好。复杂的事很容易让人一味地想着「该怎么办才好」,迟迟无法动手。
终于重获自由的感觉,让秋晴收紧嘴角说:
「好,我们就在礼拜六决一胜负吧。可不要受伤或生病罗?」
「那当然。别以为我会放水喔。」
「我当然不会那么想。」
虽然这样的彼此激励有黠太青春了一点,看在好不容易能和大地正常说话的份上,就别想那么多了。
好久没感到如此振奋的秋晴和大地相视而笑,心里开始对理应难关重重的晋级测验有着些许期待。
◆ ◇
礼拜六之前没有任何特殊事件或活动,时间就这么在一年级生的微妙气氛中平淡地流逝——
很快地,测验的日子终于到来。
『各位同学,大家望穿秋水的从育科晋级测验终于到了哟~有没有很开心啊~!』
扩音器送出理事长热情的开场白,和今天的好天气十分契合,甚至有点刺耳。
拿麦克风出来,是为了让观众席上的上育科生都听得见吧;测验地点设在田径专用赛场上,弄得像运动会一样。若允许监护人观战,曾发简讯说想来的堂姊枣应该已经在那群纯由学生构成的观众之中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或许在理事长眼中,只要人聚起来就该热闹一下,但是对秋晴等人而言,这还是重要的测验,希望她玩笑别开太大。再说自己现在的状况根本笑不出来。
秋晴和其他从育科生列队坐在两百公尺一圈的跑道内圈,一面剥除制服裤上的乾泥巴,一面望着指挥中心里意气风发的理事长。
她右手握着麦克风、左手拿双筒望远镜往帐蓬对面的观众席里瞧,并满意地放下望远镜,笑嘻嘻地大口一张——
『事不宜迟,万众瞩目的白丽陵高中部一年级从育科晋级测验,「第二项目」现在正式开始~请大家鼓掌~!』
然而,所有上育科生对这响彻赛场的呐喊声不仅没拍手,就连欢呼也没有。
秋晴起初也觉得纳闷,但很快就想通了。不觉得她说的话不对劲才奇怪呢。
不过发言者本身似乎没有发现——
『奇怪!反应怎么这么薄弱啊~?大家早餐都没吃饱吗~?』
『……理事长,上育科同学们只是对一开始就是「第二项目」感到不解而已。请您先解释原因吧。』
『啊,原来是这样啊。深闲好机灵喔~』
理事长这才恍然大悟,大声惊叹,可是只要有点脑的人都会发现那种事吧。
话说在那之前,上育科生中几个眼尖的已经起疑了。看到平时一身整齐执事装或女仆装的人头发散乱,身上又有点脏,不难想像之前发生过一些事。
『其实啊~晋级测验第一项目是六点就开始了~我们坐了半小时巴士到山里举行了一个小小的越野定向比赛,结果全部过关,就整个带回来这里继续第二项目了~』
理事长说得悠哉,可是那才不是「小小的」越野定向比赛。如果在大地游戏玩这种必须在三个小时以内在陌生的山里,靠步道地图找到半数以上的检查点再回来的玩意儿,肯定会被投诉到爆。
一早集合时,人人蓄势待发,气氛紧张得大家都不怎么说话,连平时爽朗的人也绷起了脸……然而第一项目一结束,每个人就虚脱得随地就倒,连快没电的遥控车都不如,还有好几个都差点站不起来。
不过,那也是当然的事。在二月天的山里东奔西跑,有的地方还有积雪,检查点又没水喝,得自己找山泉解决……老实说,全部过关已经算是奇迹了。
特别是最后几分钟才回来的四季镜。她衣服上之所以到处都是污泥和破洞,是因为她真的一路从山上滚回终点,换作普通人大概已经骨折送医,没想到她竟然只有几个小瘀青真是太神奇了。
因此,已有半数以上的从育科生濒临极限,靠意志力苦撑。
秋晴也是如此,根本保留不了体力。能够继续动作,或许是拜白丽陵的严苛训练所赐,养成了能奔走到最后一刻才倒下的骨气和毅力。大家都是这样的吧。
所以,下一场竞赛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顾不了颜面的悲惨混战。
例外的只有大地,他以一个小时出头的惊人成绩轻松地突破了第一项目,且神色自若,身上一点污损也没有。
既然下了战书,就非得赢他不可……可是,到底要怎样才能赢过这个怪物啊?恐怕需要那种随便买张彩券就中头奖的运气吧。
我是不是太自不量力啦……当这样的阴郁在秋晴心里急速增殖时,扩音器又传来枫开朗的声音。
『大家都听懂了吧,那么第二项目真的要开始罗~?这一关会需要各位上育科的同学帮点小忙,麻烦多多配合喔~?』
『入场时填写过问卷的同学,都可能需要在这项目中提供协助。烦请各位几块戴上缴回问卷时领取的背带。』
听了深闲的补述,秋晴跟着看向观众席,发现不步人都背上了红背带。由总人数看来,国中部和高中部来了八成,且半数以上都参加了这个项目。
在知道要做什么之前,实在看不出这样的人数究竟是好是坏。
一大早就消耗了那么多体力,接下来会是什么呢?秋晴揪着眉望向坐镇指挥中心的枫。
在第一项目的巴士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她,以精神饱满得令人火大的笑脸说:
『晋级测验第二项目叫做「你想要什么赛跑」喔~!大家请先看看我的右手边~』
秋晴又跟着转头,在跑道上发现几位设置长桌的女仆。她们是平常不太露面的职业女仆,秋晴曾看过几次。
她们排好几张会议室用的长桌,将形似信封的物体摆在上头……运动会时好像也看过类似的画面。
当时用的是更高级的古董桌,这次只是普通的摺叠式铁桌。
另一个不同是……虽然坐着看不太清楚,信封好像多了好几倍。
而事实证明,秋晴的预感果然不假——
『现在说明规则,各位从育科同学需由起点以顺时钟方向跑到那些长桌领取一只信封;信封装有上育科同学们之前写下「想要的东西」纸条,找到写该张纸条的上育科同学并请她在纸条上签名就算过关。』
扩音器中深闲冰冷的声音稍作停顿,但没有就此结束。
『纸条上只有写「想要的东西」,没有记名。请各位以平日与上育科同学交流时累积的经验,判别纸条的主人。』
「……这也太乱来了吧……」
秋晴不禁嘟哝起来,其他同学也多是这么想的吧。
再次看看观众席……参予协助的同学少说有百人以上,说不定有一百五十个。
要从那么多人找出能和无记名的「想要的东西」正确配对的人选……想到就没劲。虽不至于是大海捞针,但难度大概在失误十次以内翻出所有扑克牌对子差不多。
当秋晴为这项目的难度而干笑时——
『重要的来罗~要是找错人,就要罚跑一圈喔~?如果觉得自己选错信封,也可以直接罚跑一圈再重选~』
……如此悠哉的一段话更将人推入绝望之中。臭无能事务员,累的不是自己就说得那么轻松……
秋晴忍不住向枫一瞪,不过她根本没感觉,拿出一叠纸边拍边说:
『另外,我们会在终点检查纸条上有没有乱签名,所以不可以作弊喔~?虽然抓到不会取消资格,可以重新挑战,可是要先罚跑十圈喔~?』
「……想得还真周到。」
换言之,好心代签只会招来恶果,是为使比赛公平而设的规则.但没提到遇到恶意顶替该怎么办……大概不是相信上育科生的人格,就是当作被陷害的人活该吧。
在第一项目时就觉得,这些竞赛说不定都是理事长随口提出,再由深闲雕琢而成的。从难度来看……的确很有深闲的味道,然而事到如今,再抱怨也没用了。
无论如何,这无疑是场硬仗。
「唉……都快累死了还搞这种东西。」
说话的是秋晴隔壁的三家,表情和他的话一样疲惫。
感觉自己也不遑多让的秋晴小声地说:
「就是说啊……不过,又不是失败一次就取消资格,一个一个抽总有机会——」
话还没说完,扩音器再度作响——
『啊,对了对了,这场第二项目是比到有十个人过关为止~手脚太慢小心出局喔~?』
彷佛不将同学们的疲劳当一回事的话,让秋晴张圆了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限时间,但要抢固定名额……
也就是没时间土法炼钢——且一定会有半数人在这里拉开差距。
三家也像是发现了其中的严重性,和秋晴对看的脸明显地扭曲。恐怕不只是三家,所有从育科生都在这一刻拉起警报。
秋晴也不例外,在二月的寒风中冷汗直流,心跳飙高。
他担心地望向观众席,想找找自己有可能猜到的人物,却只能找到朋美、瑟妮亚、爱榭、赫蒂耶这几个明显目标,其他的乍看之下都差不多。
「为什么要这么难……我非得通过这次测验不可啊……!」
秋晴忍不住抱怨,可惜焦虑不会就此消失。
而且还来不及使自己镇静下来——
『好了好了,马上要开始从育科晋级测验第二项目了,请各位从育科的同学到起跑线这边来~』
听见理事长乐呵呵地赶起人来,秋晴便跟随其他人起身移动,并拚命想着该怎么办,但好方法不是能信手拈来的东西。
秋晴挑了个跑道外侧的位置蹲下,继续苦思有效战法——
『好,我们就开始吧~!』
「啊!太快了吧!」
秋晴脱口而出的抗议被鸣枪声无情盖过。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深闲手上的手枪冒着青烟……才想起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其他人也像是被枪声吓到,但很快就回神起跑,秋晴也赶紧动身。然而别说是想赢在起跑点了,就连跟上都有问题。
因第一项目而疲软的腿完全加不了速,让秋晴更是焦急,在心里不断「冷静!冷静!」地喊。
这不是普通的赛跑,也不是借物赛跑。
尽管抽到熟人写的纸条就能占到极大优势,运气成分很重,但不是光靠运气。平日是否常和上育科生交流、了解她们多少,也是一大重点。
……不过说来惭愧,对自己抱有好感的上育科生并不多。虽然起初那种一看见就逃跑昏倒的情况已经几乎没有了,绝大部分还是能避就避,或者躲得远远地偷偷观察。
问题应该不只是出在外表,可见自己有待加强,是该深加反省。
——可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反省等晋级后再说……
「…………好……!」
秋晴咬紧牙关,晚了其他同学几步来到长桌边。第一个抵达的大地已经手拿信封跑向观众席,也有几个人往那里张望。
压下再度高涨的焦虑后,秋晴一面祈祷一面找个信封撕开,抽出里头的纸条。
纸条上写的是——
「……摩纳哥的滨海别墅……」
这种圣诞节礼物级的夸张要求最好是女高中生会想要的东西啦。白丽陵的学生还真的不能以常理而论,连中彩券头奖兼中前后号码的人都不会想要这种东西吧。
无论如何,抽到怪签的秋晴只想了几秒就跨开步伐。
目标——不是观众席。
『嗯!大家都好像陷入苦战了呢……喔,不会吧,秋晴同学要直接pass吗~?』
枫并没看错,秋晴连找都不找,已为了抽下一张而开始罚跑。
自己认识的上育科生不多,幸好认识的交情都算深;所以要专攻一看便知的纸条,不要浪费时间瞎找,多抽一张是一张。
老实说,这样实在很冒险,可是在想不到任何方法能帮自己抢到名额的现在,也只能这瞪干。
无论有多么紧张,都得尽量无视、用力无视,既然想不出妙招就不该胡思乱想,先跑就对了。
能倚靠的只有运气和体力——
秋晴如此激励白己,罚跑完后抽选第二只信封撕开,看了纸条又冲回跑道。最好会知道写「自己专用的加长型礼车」是哪位天才啦。
再来再来。连哀怨白跑的时间都没有的秋晴突然听见一阵欢呼和鼓掌,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但秋晴没多做反应。
不出所料,扩音器跟着传出理事长的声音。
『喔喔,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人过关了呢~深闲,这是不是很厉害呀?』
『没错。原以为最快也要五分钟,这成绩实在非常优异。』
『原来如此……喔,话还没说完第二名就诞生了!大家要向他们看齐,努力加油喔~』
听了指挥中心的对话,秋晴咂个嘴加快速度。
不敢奢望抽到好签的他还想为准备长期抗战分配体力,可是再拖下去,体力都还没耗完比赛就要结束了,再痛苦都得加紧脚步才行。
「真是的,我的同学这么优秀啊……!」
见到苦乐与共的伙伴们高水准的表现,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秋晴跑过长桌并顺手抓起信封紧急煞车同时撕开……然后又继续狂奔。还是没中,根本想不到「只属于两个人的时间」会是谁写的。
眼看放弃的纸条愈来愈多,同样一再失败重跑的从育科同学们的名字却接连出现在过关通知里,秋晴心里愈来愈慌、脚步愈跑愈急。
信封的数目还剩一百以上,就算知道非尽快抽中不可,现实可没那么好过。
「奥地利一带的城堡」——要这么大的东西是很好,不知道是谁的就没用。
「樱泽同学的画」——说不定直接跟她讨就行了呢,但不知道是谁的,一样没用。
「大一点的胸围、小一点的腰围」——谁管你的理想啊。没用。
怎么抽怎么不中,使得改变方针的想法逐渐在他心中扎根,挥之不去。
然而就算那样,也不能保证能够过关。
秋晴强忍不安和身体渴望休息的哭诉,气喘吁吁地撕开不知第几只的信封…………然后愣住了。
他一再地重复读过纸条上的字,确认没看错后——换了个人似的全力冲向观众席。
这次应该是中了。会想要这种东西的人并不多,而且自己就认识这种人,一定得试他一试。
秋晴赶紧抓住可能唯一的机会,直往目标人物奔去。他在罚跑时观察过观众席好几次,已经把握住熟面孔的位置。
目的地是面对指挥中心的右手边侧,连接地面那座楼梯往上,最高一排的座位。
装备大把螺旋金发的同学像是己经察觉秋晴正往这里奔来,瞪大眼睛看着他三阶一步冲上观众席。
附近有如破卵而出的小蜘蛛般哄然而散的学生中,秋晴喘着气走近错愕的瑟妮亚,递出纸条大声问道:
「这、这个是你写的吧!」
然而他问的不是瑟妮亚,而是她隔壁的人物。
「啊……那个……?」
凤水兰眨眨眼镜后的眼睛,彷佛完全没想到会是她,交互看着纸条和秋晴。
那反应是很可爱,可是秋晴无心欣赏,双手将纸条呈到凤的眼前。
「就是这个啦!想要『蛇矛』的人是你吧?」
「啊,是我写的没错。」
「好,那就赶快签名吧!请快一点!」
秋晴急忙将胸前口袋中的钢笔和纸条一并交到凤手上。尽管秋晴慌忙迫切的样子让凤有点迟疑,但她还是明白现在自己该做些什么,神情严肃地迅速签下姓名。
「签好了!这样——」
「好耶,得救了!我改天再谢你!」
粗鲁地收回纸笔后,秋晴立即转身循原路跑回。
「秋晴你好大胆子!竟敢对我视而不见——」
「我没空啦,以后再说!」
现在分秒必争,没时间和电钻头瞎搅和。秋晴背着瑟妮亚惯例似的吼声,紧抓好不容易获得签名的纸条冲下楼梯回到田径场,绕着跑道奔向同为起点的终点,将纸条交给在该处待命的职业女仆检查。
先秋晴一步的冈也在那里等着,两手拄在膝上痛苦地喘息。虽想和她打声招呼,紧绷的气氛却让秋晴出不了声,只能默默地调整呼吸。
在这种状况下,光是等待也是种煎熬。当秋晴难受地想数数已有几个过关来打发时间时,职业女仆将夹在衣领的小型麦克风拉到嘴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
『注意~由于已经有十个人过关,第二项目就此结束~大家辛苦了~』
……理事长的话就像一把榔头,狠狠槌在秋晴的心上。
刚才的广播是代表冈是第十个吗?
还是说——
『那个,第十个挤进来的人是……啊,是秋晴同学啊~看他好像整场都在罚跑的样子,该做的还是有做嘛~』
「………………过了……!」
秋晴开心得忍不住摆出胜利姿势。真是千钧一发,总算是过了。
曾经的绝望感使喜悦加倍爆发,弄不好还会从泪腺喷出来呢。
当秋晴咀嚼着醉神的喜悦时,有个人从背役拍拍他的肩膀。
回头一看,是笑得很疲惫的三家。
「辛苦啦。我也好不容易才找到人,但还是晚了一点点。」
「啊……抱歉。」
「哪儿的话,是我自己实力不够。如果还能上二年级,我一定要想办法加强体力。」
即使在事关生死的晋级测验中落败,三家也一句怨言也没有,使秋晴的歉意立刻转为尊敬。对落榜应也多少有点担心的他,对赢了自己的对手竟然能表现得如此大方、积极,真不是普通的君子。
他心地善良,工作时态度认真、表现也好,从育科测验的参加率又很高,应该会晋级吧……希望如此。
既然没办法为他做点什么,只好厚着脸皮说一句——
「我会连你的份一起努力的。啊,其他人怎么样了?」
「这个嘛……其实我也很惊讶……」
见到三家苦笑着含糊其词,秋晴皱起了眉。那是什么意思啊?
但还没问出口,另一道声音从旁插来。
「真素好险啊,阿晴。三家只差一点点的样子,太可惜了。」
轰从指挥中心旁走来,原本欠揍的轻浮口气变得有点低沉,表示他也认真起来了吧。
但问题不在那里,而是他从容的表情。
放眼望去,指挥中心旁的全都是过关的同学……所以,这个白痴比自己还早解决了这么一个难题?
「嗯,的确很遗憾。想不到慎吾你这么厉害耶。」
「还好啦,不怎么难。我只素拿出平常细心观察的成果而已。」
「是喔……我刚才看你是第一名耶,竟然比大地同学还快,真的超强的。」
「咦?你比大地还早过关?」
三家的惊人发言使秋晴不禁加入对话,但轰的样子不怎么骄傲,只是淡淡说了声「对呀」——
「其实也没厉害到哪里去,只素在大地猜错罚跑时,让零失误的我先驰得点而已。」
「你说你一次就过了?咦,你抽到的人跟你很熟吗?」
「也不算熟啦,只素那个学姊的胸部很暴力,所以记得比较沟楚。想要什么之类的,只要张大耳朵全力搜集情报的话,要知道其实也不难。」
「…………」
这白痴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竟然如此大言不惭地说出会被人当跟踪狂或变态的话。
与东京的一般高中相比,白丽陵的人数是少了点,可是要记住几乎没机会接触的学长姊的长相甚至是曾经说过的话,可不是普通的变态能办到的境界。
虽然早就知道了,请容我再说一次,这家伙真是特级的变态。就各方面而言都是令人震惊的生物。
就算以可怕速度完成第二项目,但第一项目后他也同样累得像条狗,现在却抹着他一丝不乱的油头从容笑着说:
「好啦,这次就让我稍微开放认真模式让你们瞧瞧吧?休想要我离开这个乌托邦。」
「……等一下,那只是完全照着愿望和欲望在行动而已吧?」
「当然啊,那才素男人拚命的原动力嘛!」
见到轰抛下一切顾忌忠于自我的模样,秋晴十分地钦佩。人类一旦突破了束缚,就能到达这种境界吗?尽管自己一点也不向往,那还是很厉害。
钦佩归钦佩,现在问题来了。加上这位认真模式的轰和大地,一共有九位强敌。
也许有点晚,但轰的表现让秋晴确实体会到,要力压群雄夺得第一,是多么难的一件事……然后不禁扬起了嘴角。
「说这种话可能不太好,可是……这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啊。」
沉睡已久的好胜之血重新奔流,累得举不起的手脚也重新满涨力气。就算很可能会败得体无完肤,也比龟缩等死要好得多了。
——在秋晴如此面露好战的笑容时,某人乐天过头的声音冷水似的泼来。
『听好听好~我知道第二项目刚结束,大家都想休息,可是风吹太久会感冒,我们就赶快继续罗~?通过第二项目的从育科生,请和刚刚一样,到指挥中心前的起跑线集合~』
「啊,下一个项目好像要开始了耶?你们要加油喔。」
「喔!我们会连壮志未酬的你的份一起努力的!」
「好,我们走罗。」
在三家的声援推送下,秋睛和矗并肩走向起跑线。
刚时,秋晴扫视残存的从育科成员——除了已知的大地和冈之外,想不到四季镜也身列其中。虽然她脱线又经常失手,却拥有傲人的体力,与上育科生的交流也无人可比,能够站在这里也是应该的吧。
其他面孔平常表现也都不错,大意不得。不过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那种余裕就是了。
「那现在……要比什么?」
秋晴在起跑线后轻扭手腕确认身体状况。跑道上的长桌已被收回,没有准备新玩意儿的样子。
所以该不会是普通的田径比赛吧……那又不像理事长会做的事。于是秋晴皱着眉望向指挥中心。
枫悠哉地喝了口柳橙汁,然后核对行程似的低头看看手边,右手拿麦克风到嘴边说:
『那么在第三项目~要先请各位从育科同学依过关名次,从观众中选一位上育科同学,作为这个项目的搭档喔~』
『……补充说明。上育科同学有拒绝的权利,但拒绝的同时,也会失去和其他同学搭档的权利,请各位三思。』
听了身兼秘书的深闲为理事长细心补迤,秋晴往观众席看去。
惊险挤进第二项目最后一个名额的自己,理所当然是最后一个挑。首先是轰,然后是大地……要是运气不好,平常熟悉的对象都被挑走就惨了。
然而,敢邀爱榭的勇者大概不存在,也不会有人想在这时候依靠怕生名人美美奈,应该不至于没得选……问题就是比赛的内容了。
假如是需要跑跳的运动项目,爱榭和美美奈并不合适,选了她们可能下场凄惨;若是需要头脑的项目,选了琵娜恐怕会很辛苦。
在秋晴举棋不定时,第一名的轰已经选完搭档回来了……一看见他的选择,秋晴就不禁半开着嘴喃喃地说:
「……那个白痴色魔…………竟然选了大吉……?」
自称「灯一朗」的风祭家大吉少爷的出现就够惊人了,轰没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挑女性作搭档,更是令人有如目击外星人般错愕。
大吉还是穿着一身白的开襟衬衫、喇叭裤和亮面皮鞋,还披上一件不知是御寒还是单纯穿来吸睛的白色毛皮大衣,在轰身旁摆出自以为帅的姿势。
这两个笨蛋虽同为白丽陵之耻,运动能力却都相当高,所以轰才会收起色心选择他吧。
真糟糕。秋晴担心地僵着脸注视他们,但视线很快就被另一组人马拉走。
第二个选完搭档回来的大地,身旁的是——朋美。
……他们在以前的从育科测验中曾经合作过,所以并不奇怪;不过,能力优秀的大地就已经够棘手了,现在还加上拥有全方他火力的黑心模范生……简直就是恶梦。
「大家果然都裉认真……这下惨了……」
在其他人一个个挑选搭档时,最后才能挑的秋晴所能做的,就只有在剩余人选中拚命思考谁才能帮自己得胜——
「……你脸皮也太厚了吧?刚才把我冷落在一旁,现在还好意思回来找我?」
秋晴早知道会被刺婿转世似的瑟妮亚用力挖苦一句,所以不打算回嘴,只是觉得实在很多余。
「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吧?直接答应我好不好?」
「你知道我有多想拒绝吗!真是的……要不是朋美同学也参加了……」
看来臭着脸的瑟妮亚会答应当秋晴的搭档,是出于对宿敌朋美的竞争意识。这对秋晴是很值得感激,但不怎么高兴就是了。
尽管自己是评估了综合战力才挑瑟妮亚的……人已在起跑线的朋美却狠狠瞪了过来。那对其他人而言或许只是普通的注视,在秋晴眼里却藏有猛烈的杀气。
……不要这样嘛,是大地先选走你的,怪不得我吧?还是说我千选万选就是不该选这电钻头呢?
大家应该都是不带私心,以赢得胜利为条件挑选适合的搭档,秋晴也是如此……可是怎么不只是朋美,连大地都在瞪,让他有种真的做错事的感觉。
而且最重要的搭档本人也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这下子要赢恐怕相当困难。
虽然话不能说得太早,还是得看比赛内容,不过理事长还在和深闲交谈,不知何时才会说明。
在这段沐浴着刺眼视线中的等待时间里,秋晴在心里连声求饶,并问:
「……喂,你有没有听说会比什么啊?」
「……哼,怎么会有。反正没有本小姐办不到的事,我才不管那么多呢。」
「……嗯,我想也是……」
那就是自己选她当搭档的原因,只是这支电钻很容易过热故障,必须严加看管。只要是对上朋美,她就更是可能把自己逼到极限,然后失去控制。
秋晴一面低声说话,一面担心自己无法控稳瑟妮亚,而指挥中心也似乎在这时讨论结束了。
见到枫拿起麦克风,秋晴准备提振集中力和被瞪软的情绪,可是……
『听好听好~第三项目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各位被选作搭档的上育科同学到指挥中心前集合一下~啊,不用排队没关系喔~爱站哪里就站哪里~」
听了令人无力的随便广播,秋晴皱眉看向瑟妮亚。
也罢。虽然具体内容还没说明,但大概不需要拖着上育科生到处跑吧。只是不能事先讨论,实在定不下心。
瑟妮亚则是大不相同,貌似丝毫不在意,瞄了秋晴一眼就走了……态度这么冷淡,那个电钻真的不是告白好玩的吗?
上育科生到指挥中心集合后,起跑线上又只剩从育科生。这时,最早动身的朋美投来所为不明的视线,让所有人也跟着看向这里,实在很难过。
要杀要剐都随便啦,快点开始好不好?愈来愈坐立难安的秋晴,总算是盼到了深闲的声音。
『那么,现在开始进行第三项目的规则说明。理事长,请说。』
『这个嘛~第三项目啊,是要请各位从育科生的同学为自己的伙伴拿衣服过来~啊,所谓的衣服不只是现在穿的西服,和服也可以喔~?』
『……具体而言,要请各位从育科同学到体育馆去,从六千件多种款式、尺寸的衣物中,为自己的搭档挑选一套合适的回到这里。』
『这个项目的重点,在于对搭档的喜好和尺寸了解多少喔~还有就是,各位上育科同学有权和拒绝不想穿的衣服,尺寸不合时也最好说出来喔~?因为分数是看各位最后的服装完整度来打的~』
听了测验内容,秋晴终于有些松了口气。
太好了,自己看过不少次瑟妮亚穿便服的样子,知道她喜欢的类型。尺寸方面,她只比自己稍微矮一点,参考自己就可以了吧。
所以问题只剩下能多快过关了——
在秋晴整理现况时,枫像是说明还没结束,喝口果汁润润喉又继续说:
『对了,限制时间只有二十分钟,更衣的时间也在计算之中,要是不快一点就会出局喔~各位从育科同学要把衣服交给在更衣室前准备的搭档,等换好衣服出来就算完成了~』
『完成之后,就会开始进行尺寸检查以及以普世观点为准的美感审查;完成顺位越高者,会有相应的加分。由于对时间掌握稍有不慎就可能无法及时完成,奉劝各位不要太在乎他人,尽自己所能即可。』
「………………呜喔……」
听到「二十分钟」这么短的时间,秋晴不禁怪叫。
从这里往返体育馆,就算全速冲刺也要将近十分钟;再加上更衣,根本没多少时间能挑,恐怕连浏览所有款式的时间都没有。
看情况,只能当机立断了,可是顺不顺利又是另一个问题。最糟的情况,可能看到尺寸接近的衣服就得直接抢回去。
虽想对又是那么困难的竞赛抱怨两句——
『好~那就开始罗~!』
——但现实相当残酷,枫连个预警也不给就宣布开始了。
「呃,太突然了吧……!」
秋晴碎念着起跑,跟上最早反应的大地和紧追在后的矗。
要争取挑选时间,就必须尽可能缩短移动的消耗。因此一分一秒都很宝贵,再突然也不能愣着。
若能成功晋级,一定要把大家都叫来,给那个马虎的没用理事长一点教训。
秋晴在心里如此发誓,并靠着意志力来驱使软趴趴的身体,唯恐落于人后地全力奔向体育馆。
◆ ◇
「…………这场测验的安排还真怪。」
留在田径场里的瑟妮亚,在前往室内更衣室的路上叹息参半地低语。
无缘参加第三项目的并没有就此无分可拿,在跑道上开始了疑似用来打发时间的两百公尺赛跑。观战的学生们也像是乐在其中,背后不时传来轻小的欢呼声。
被选为搭档的上育科生走成一列,瑟妮亚位在最后。突然间,前一位同学停了下来,像是在等她。都直接往这里看来了,应该不会错吧。
对方是瑟妮亚熟知的人物,所以知道在这时候刻意停下来是别有用心,眉头不禁皱起。
「找我有事吗,朋美同学?测验还没结束,能请你稍后再说吗?」
「他们再快也要几分钟后才会回来吧?我只是想闲谈几句,用不了那么久的。」
听她这么说,瑟妮亚一时语塞。在这里刻意不理人,会显得自己很没风度。
或许那稍嫌多虑,但瑟妮亚就是会顾忌这方面的人。尤其对方又是彩京朋美,会更在意并不奇怪。
瑟妮亚咬了咬唇,稍微放慢速度。朋美将那当作愿意奉陪的表徵,等瑟妮亚与她并肩后继续前进。
刚才对秋晴的气还没消,这位宿敌又事不关己地前来搭话,让瑟妮亚心头火又烧了起来。就算这里这么多双眼睛,她也无意克制。
于是为了宣泄满腔的复杂情绪,瑟妮亚斜眼看着朋美的侧脸说:
「话说,我还真想不到你会答应当大地同学的搭档呢。怎么不对自己的告白对象忠贞一点,断然婉拒呢?」
「哎呀,有需要那样吗?我只是为了避免失去下一次机会而接受的呢。」
「……机会?」
「没错。理事长只说『第三项目』,没说是最后一场,所以很可能还有后续。保留当下一场搭档的机会,当然比拒绝来得好吧?」
朋美解释得无懈可击,让瑟妮亚一个毛病也挑不了。可恶,这个女人……如果她被邀请时就能想到那么多,所谓的计算很快或是用心很深,可能还不足以形容她的头脑。
难怪她能从进入国中部时就适时选择最佳的言行,成为众人瞩目、无可挑剔的模范生。几年下来,瑟妮亚当然也察觉到她心里有那么一点儿坏心眼,而且不是演出来的。
只不过,从她的说话方式来看,在不知她本性的第三者面前,她总会戴上那副模范生面具。
尽管她的面具和以前似乎略有不同,但是本质上应该没变。她还是那个无法一概而论的宿敌。
因此瑟妮亚告诉自己,就算心里有很多疑惑也完全不需要害怕,然后以平时一贯的强势态度说:
「说得真好听,还不知道秋晴过得了过不了这关呢。再说,你不怕被自己的搭档怀疑是间谍吗?」
「关于这部分,我已经知会过大地同学了。而且现在是测验,我是绝对不会徇私的。别看我喜欢背地里算计,我可是很守规矩的呢。」
「……!」
瑟妮亚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她的个性。她虽不会光明正大地正面交锋,却很看重公平竞争;一旦输给她,反而会觉得是自己实力不足,让人很不是滋味。
这就是自己将近四年来一直放在心上、想超越的对手。
这时,彩京朋美在瑟妮亚身旁微笑着说:
「别只说我了,你不是很生气吗,为什么愿意和秋晴搭档呢?」
「……哼,事到如今,我哪需要跟他认真啊,那个蠢庶民都不知道气了我多少次了。」
「……那个,你是不是有点答非所问啊?」
「我是说——正因为我知道他是那种人,又狠不下心抛弃他,所以就不跟他计较了。」
瑟妮亚愈说愈生气,狠瞪着脑中浮现的秋晴。
不知道是中了什么诅咒,自己竟然会喜欢上那个全身都是缺点又很难相处的庶民。
所以视而不见的罪就饶了他吧。气是当然会气,自己还有容忍他的度量。
没错,他是很让人生气,但还是能视情况来容忍他。当然,一旦太超过就会给予无情的制裁。
这是瑟妮亚花了几个礼拜整理出来的结论,不会轻易动摇。基本上就是这样。
若想改变,就得看秋晴自己怎么做了……换言之,自己只能压抑不安和期待枯等着.
不过,朋美应该也一样。于是瑟妮亚压低声音不让其他人听见,对走在身旁的朋美说:
「而且,现在不是稍微生点气就拒绝他的时候吧?那关系到秋晴的晋级……也就是会不会被退学耶。」
「没错。所以如果是我,就会趁机敲他竹杠,应该说什么他都会点头吧?」
「…………」
这句话一棒敲醒了瑟妮亚。也许那种行为不太好,可是「原来还有这一招」的感觉更为强烈。一想到自己原来有机会随意许愿,心里就后悔得不得了。
瑟妮亚不禁咬起牙……但很快就发现话题偏了而否定自己。那的确是很可惜,非常非常可惜,然而重点不在那里。
为了不让老是打乱自己步调的宿敌牵着走,瑟妮亚重整心态——
「——你是说如果换成你,会要他跟你交往吗?」
扔颗直球探探朋美的反应。
只要还有点紧张的样子,或许还算得上可爱,但朋美却吃吃笑着说:
「怎么可能,那种状况不适合开玩笑吧?」
「……你才可能那么要求吧?」
像这样分不清是认真还是玩笑的话,不知已听过多少遍了。吃过亏的瑟妮亚可没那么容易相信。
朋美像是看出了她的疑心,微微缓颊而笑……然后停下脚步。
更衣室明明还有几步路,这意外的举动让瑟妮亚也皱着眉跟着停下、转身。
在还来不及问,对方就先开口了。
「……我是真的不敢问。因为,我怕他拒绝我。」
「…………咦……?」
瑟妮亚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那实在不像彩京朋美。
朋美自呓般的话语没有就此结束,继续当着瑟妮亚的面说:
「不是吗?想到秋晴要是认真了……然后拒绝,我就怕得不敢问了。」
「这……还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哎呀,我不是说过我很胆小吗?可以的话,我连他的答覆都不想听呢……我就是这么胆小。」
她那自嘲似的微笑,实在不像胆小鬼会有的表情。
但瑟妮亚认为,那的确是真心话。
毕竟——自己也有类似的心境。
「就算测验结束以后他就要回答我们,他也得先确定晋级才行,要是落榜就一切都完了……变成这样就太差劲了,我才不要这种结果。」
「……就这句话,我可以同意你。」
虽然不只是那句话,同感的部分还挺多的,不过瑟妮亚不打算提起。
弱点不能随便暴露出来,尤其是在朋美面前。
换做朋美,或许会在秋晴或自己面前大方展现出来吧……即使不愿意,自己对那样的朋美感到些许的好感,恨不得能将心声一吐为快。
想到这里,瑟妮亚撇开了头,不让宿敌看到自己发烫的脸,然后对停在更衣室门前好奇地看来的上育科生们瞥了一眼。
「——该把心放在测验上了吧。要是耽搁了自己的搭档,害他们不能过关就糟了。」
「说得没错。那么瑟妮亚同学,我们一起加油吧?」
「真正要加油的不是我们就是了。」
面对朋美打官腔似的鼓励,瑟妮亚轻轻酸了回去。
接着再度朝更衣室迈开步伐,在心里对远在他处的秋晴低语。
——要是让两个可爱少女为你吃醋还敢升不上二年级,小心我要你后悔一辈子!
◆ ◇
『注意注意~大家好像都换好衣服了,那么第三项目的审查要开始罗~』
「…………啊……终于……」
在田径场跑道上躺成大字的秋晴有气无力地起身。
将衣服交给待命在更衣室前的职业女仆后,结果发表前无事可做的秋晴被带到跑道边,躺着看未能进入第三项目的同学们挥洒汗水。呼吸迟迟慢不下来、手脚发软,真想直接闭眼就睡……这样的想法不知在秋晴脑里转了几回,但他还是无法忽视理事长的广播,鼓起力气起身。
『待会儿这个萤幕上,会依序秀出换装完毕的上育科同学~各位观众如果觉得好看,就请按下手上的按钮喔~?各位的给分加上评审对服装打的分数,就是第三项目的总分了~』
秋晴一面听着枫散漫地说明,一面慢慢走向指挥中心。
衣服确实是交出去了,但不知瑟妮亚是否能在时间结束前顺利换完,说不定自己早就被淘汰了……不过自己挑的并不难穿,应该没事吧。
问题就是评审怎么给分了——
『另外,能通过第三项目的只有分数最高的前三名,可是有几个人很可惜,因为超过时间而被刷掉了~深闲深闲,换衣服也要算时间是不是真的太难了一点啊?』
『那的确会拉高过关门槛,但对于服装的品味和判断力,仍是种不错的考验。若无法把握主人更衣的时间,就不算是个称职的侍者。』
深闲的说明是很有道理,不过什么时候会需要用跑百米的速度找衣服啊,在日常生活中不会这样吧?
无论如何,现在的重点是有几个人、是谁遭到了淘汰——
瑟妮亚应该有赶上吧。秋晴紧张地望向指挥中心上的大萤幕,看见的是观众席底下直达赛场的通道口。
熟悉的画面让秋晴向右看去,很快就找到同样的通道口,还有两台摄影机架设在远处,应该就是那里没错。
这就表示,换装完毕的上育科生会从那里出来吧。
「结果会是怎样呢……」
「怎么啦,阿晴?紧张啊?」
不知何时来到秋晴身旁的轰,回覆了原以为不会有人听见的自呓。
轰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第一个回来的他笑得游刃有余。大地回来得比想像中晚了不少,似乎在挑衣服上有所耽搁,最后回来的四季镜更只剩两分钟不到。
看来大家都打了一场硬仗,只有这个浓缩的猪哥笨蛋三、两下就解决了。
虽知道他的能力本来就不差,但这也太夸张了点。
当秋晴皱眉心想「他该不会是用了什么魔法吧?」时,轰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贼笑着说:
「都靠我平日积德,为以防万一而选大吉当搭档真素选对了。要素换成女生,我说不定就会带一堆性感撩人的衣服回来了呢。」
「呃……可是大吉的衣服不是都很那个吗,应该很难选吧?」
「错罗,男装就那一些,好选得很,再加上我独到的眼光……你自己看吧。」
秋晴顺着轰指的方向看去,上育科生正陆续走出通道。
带头的就是刚才聊的风祭灯一朗(大吉),上半身穿着纯白的开襟衬衫和金色夹克,下面是闪到不行的亮片裤,简直像个秀场魔术师。
就第一眼的感想嘛——
「……你的品味真是烂透了。」
「啊?说什么傻话!你以为大吉会穿普通的衣服吗!那个自恋狂看到我带来的衣服就急着想穿,已经证明我的眼光的确没错啦!」
「…………嗯,大概真的是那样吧。」
看到那种东西,实在很难诏同他的眼光,不过看大吉本人那么自豪的样子,应该是正确选择吧。
他现在还对着观众席袒露胸膛——
「哼……即使闪亮的服装容易盖过当事人的光彩,穿在我风祭灯一朗身上也只不是种陪衬罢了……比盛开的玫瑰更美还真是罪过啊!」
……他在念什么诗啊。他本人的确是不比衣服差,但用那新装开幕似的扮相得意成那副德性,感觉就是不太对。
在秋晴专注在大吉上时,其他上育科生开始在通道前排成一列。看见瑟妮亚也在其中,秋晴松了口气。她整齐穿上秋晴挑的红色单肩礼服和貂皮披肩,感觉相当匀称。
只是……不知怎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瑟妮亚的表情也有点紧绷,可见不是错觉。
秋晴歪头漫想的这段时间里,剩下的上育科生接连出场,可是全都穿着制服。表示她们都没能在限制时间内完成,所以换回去了吧。
如此一来,大吉和瑟妮亚都有机会,其他换完装的……只有两个。
倒数第二个的朋美是其中之一,她穿着针织拼接上衣、针织外套和长裙。和大地所花的时间相比,换得倒是挺快的。
只不过第一印象嘛……
「她穿得还真朴素……」
「嗯?你说彩京公主啊……还真的咧,超朴素的,感觉好像要去参加丧礼一样。」
外套蓝色,上衣跟长裙都是黑色。长裙上有些深褐色线条,很不明显。
问题一定是出在大地的品味。他的便服都是较灰暗的自然色系,一起出外购衣时,他对亮色裤子从来没多看过一眼。
话说回来,其实朋美也挺适合这类装扮的,整体感觉并不差……不过和其他人比起来一点也不亮眼,很好奇评审会如何给分。
——但真正令人好奇的,是朋美之后那个人。
那是穿着褐色连身长洋装的四季镜沙织。不用说,她当然是其妹四季镜早苗的搭档。
问题是,沙织所穿的衣服……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啊?看起来有点硬,还会反光,感觉很怪。
可能是穿的不多看起来很冷吧,虽然颜色和朋美一样黯淡,却显得相当显眼。为了找出是哪里奇怪,秋晴往沙织走去。
出了通道后,上育科生们依序到指挥中心前排成一列。动作优雅秀气的沙织走在最后是很正常啦……可是,还真的有点怪怪的。步伐很小,手也几乎没摆动……?
——最后,沙织在深皱着眉的秋晴面前约两公尺处悄然停下。
「呼……实在育点累人,可能需要休息一下呢。」
什么话啊,不是才走几步路而已吗?真是欠人吐槽。
彷佛会就地坐下的发言让秋晴眼中的疑惑愈来愈重……但在下一刻全变成了惊愕。
沙织的手慢慢挪到胸前——然后「啪」地一声,掰下一片衣服。
而且毫不犹豫地扔进嘴里,嚼了起来。
「…………那个,沙织学姊?你刚才……?」
「什么事?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的是你吧!但秋晴忍住没那么说,拚命冷却混乱的脑袋。该不会是这一连串的测验超出了自己的负荷,大脑开始产生幻觉了吧,否则怎么会有那种事?
这时,穿女仆装的四季镜慌慌张张跑来——
「姊、姊姊不可以啦!就算用糖果做的,也不可以吃衣服啊!」
「可是早苗,这么难动的衣服穿起来很累人,而且我有点想睡,又还没吃早餐呢。」
「就说不能吃了嘛!」
如此没有比赛气息的姊妹对话,让秋晴头疼地指着沙织的衣服说:
「四季镜……你说糖果是指那个?」
「咦?啊,是的,就是那个。那以前在义大利的时装秀展出过,是用不易融化又有韧性的特制巧克力做的……」
听了这些话,秋晴才恍然大悟。原来奇怪的是衣摆完全没摇动,也没随动作产生皱褶。
难怪啊……不过那并不是好消息,秋晴还是紧张地对四季镜说:
「喂!你怎么拿这种东西过来啊!你又不是不了解自己的姊姊,一定会出事吧!」
「可、可是,我想说姊姊应该会喜欢穿现在流行的衣服嘛……」
「哪里流行啦!时装秀的东西虽然不一定会受大众喜爱,但至少都像概念车那样,是为了展示技术力而做的啊!」
「哎呀,是这样的吗?还以为那是能穿又能填饱肚子的划时代新产品呢……」
「花那么多时间穿上去结果一下就吃掉了不是很没意义吗!」
「可是日野同学,巧克力就是拿来吃的哟?」
「就跟你说,当衣服穿的时候就不要吃,特别是有人——沙织学姊,不要边说边吃好不好!」
不行了。尽管早就知道会这样,但这对姊妹花凑在一起时真的怎么也吐槽不完。而且她还是先从胸口或肩膀开始吃。
裙子就算了,如果先吃那里——才刚为沙织担心,她左肩的巧克力就断了。
「……咦?」
完好的右肩部分也似乎因为支撑不了重量而开始断裂——
「喂…………喔?」
为避免公开裸露的惨剧,秋晴赶紧脱下晨礼服想为沙织遮挡,结果右手才刚抽出袖子就停住了。不不不,我绝不是因为想保养眼睛才停的,别误会。
以为会整件掉下来的巧克力衣竟然只往下溜了一点。
原因一看便知,就是被沙织的巨乳卡住了。
「什么……你到底是怎么穿上去的啊……」
「就是从头顶整个套下来……啊嗯……其实这还有点韧性,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穿坏罗?」
「不要边解释边吃啦!」
都差点要发生大事了,沙织仍不改其色地继续吃她的衣服,神经简直粗得有点恐怖。她怎么看都像是没穿内衣,为什么还能这么无所谓啊?该不会她其实很想露吧?
在秋晴不知该如何处理这太过奔放的学姊时,意外的援手出现了,而且是来自扩音器。
『那个,由于四季镜同学的姊姊把尚未评分的衣服吃掉了,所以被判出局~我知道很可惜,不过这是评审的决定,请节哀顺变~』
「啊呜呜……」
四季镜虽难过得垂头丧气,但这次我要帮理事长说话。毕竟沙织那样子大概没办法继续下去,观众也不会认为那衣服适合她吧。
所以这样的判决并无不妥……这时,秋晴注意到另一个疑点。
于是他立刻转向指挥中心——
「喂,那种衣服是谁找来的啊!怎么想都不对吧!」
对坐在那里的两位主持人大声问道,答覆很快就来了。
『我并没有准备那样的东西。理事长,能请您解释一下吗?』
『啊,是我想说可能会很好玩就自己找人送过来的啦~哎呀,想不到真的有人会选,我也吓了一大跳呢~』
『……我晚点会再跟您谈谈,请您取消所有午后的自由行程。』
『啊?这、这样太狠了吧,深闲……』
听着理事长的惯例求饶在赛场中回荡,秋晴无奈地搔着头重重叹息。
可以不要浪费时间,快点评分好吗……
『——大会报告,由于四季镜沙织同学失去资格,在限制时间内完成换装的仅余三名,请静待评审评分决定排名。』
……这惊人的消息让秋晴立刻收手望向指挥中心。
先别管消沉的枫,依旧面无表情的深闲不像是在开玩笑。那个冷冻橘子也不会开玩笑就是了。
仔细想想,换完装的只有四人,沙织又失去资格,所以剩下三人所搭档的从育科生就等于自动过关。
换言之——
「我通过第三项目了喔………怎么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啊……」
明明是与晋级直接相关的大事,却演变得这么没劲。
反过来想,只有三个人过关,代表这项目真的挺难的……不行,真的开心不起来。都已经这么累了,却连情绪都振作不了,实在烂透了。
秋晴忍不住就地坐下一个人发闷,背后突然有脚步声接近,便无力地转头。
只见从育科的冈疲惫的笑着挥挥手说:
「嗨,辛苦啦。恭喜你平安过关。」
「呃……你的搭档好像没换好,真可惜。」
「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啦。我花太多时间找合尺寸的衣服,结果时间留得不够……应该说,我没考虑到对方是标准的大小姐吧。」
「嗯?什么意思?」
「就是呢,即使眼看着要迟到了也不会全力冲刺,有急事一早出门也不会咬着面包边走边吃……心里大概还是会着急,但就是不会手忙脚乱换衣服,弄得尘土飞扬吧。」
「呃…………这样子啊。」
冈的说明使秋晴不禁感叹。
最后四人的换装速度,看起来确实比较快。朋美手脚勤快,又是平民出身;瑟妮亚能看场合放下身段;被判出局的沙织很会脱,穿起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吧;然后大吉……那个自恋狂更衣的速度本来就很快。
这么一来,自己选瑟妮亚还真是对极了……不过,自己认识的上育科生和其他大小姐都不一样,不管选谁都可能成功。
「无论如何,既然你进到下一关了,就连我们的份一起加油吧?只是没想到最后三个都是男生,有点不甘心就是了。」
听冈苦笑地这么说,秋晴轻轻摇头。
「我只是运气好而已。如果能事先知道测验内容,大家选的搭档一定都比我更好吧。」
「是吗?在我看来,你的表现和懂得选择弗雷姆哈特同学……都是你的实力,或者说努力的成果喔。虽然我们的运氯也是有点差啦。」
「成果啊……希望是这样。」
「既然都胜出了,你就乐观一点嘛……好了,我去安慰一下早苗,你加油喔。」
冈最后如此开朗地说完就脚步轻快地走了。应该也很累的她还可以这么照顾人,将来或许能成为一个好主管。
不只是冈,其他遭到淘汰的女生都有许多自己不及的优点。自己挤掉那么多优秀人才来到这里,若不能继续好好表现就太对不起她们了。
受了冈的激励,秋晴重振精神倏然站起。不能再这么萎靡下去。
接着,他和走向这里的瑟妮亚对上眼睛,提起一手道谢。
「辛苦啦,谢谢你及时赶上。」
「……就是说啊,差一点就失败了呢。」
「咦?有那么花时间吗?」
留给她的时间虽不足五分钟,但那种礼服看起来只要两、三分钟就能穿好,让秋晴有些意外。
听了秋晴的反问,瑟妮亚眉梢猛然一跳,不耐地咧开嘴角说:
「我说的不是时间,是衣服啦!」
「尺寸不合吗?还以为你一定穿得下说……」
相较于瑟妮亚的身高,她的腰围相当地细,不至于套不进去才对。
然而瑟妮亚更气红了脸,龇牙咧嘴地抗议。
「是胸部很难过啦!胸部!我好不容易才硬塞进去的耶!」
「…………………喔喔。」
的确,她的胸前出现了很有杀伤力的深谷。还以为服装本身设计就是那么大胆,看样子只是意外。
不过瑟妮亚对这令男性暗爽的结果一点也不开心——
「你知道这种压迫让我呼吸有多困难吗!受不了,怎么这么笨呀……」
「不要这样说嘛,你的身材跟别人不太一样,而且我又不知道你的三围啊。再说,如果选大一号的,反而会让你的腰看起来粗吧?」
「你要不要自己试试看这有多难受啊!要不是布料跟车工都很好……否则早就撑破了啦……!」
其实问题是出在你发育过度的胸部吧?虽想这么说,但不想捱巴掌或狠踹的秋晴只能默默以表情表示同情。
话说回来,这样就又解开一个疑问了。原来瑟妮亚脸上的不满和奇怪的感觉,都是胸部太紧造成的。
「真是……我的礼服都是订制的,想不到现成的会紧成这样,真想早点解脱。」
「评完分就能脱掉了吧?还没好吗?」
「评是评完了,可是那边还在结算,为了以防万一——」
瑟妮亚突然阖上了嘴。
原因是附近扩音器传出的些微杂音,秋晴也跟着看向指挥中心。
理事长似乎已经脱离落入训话地狱的阴霾,看着手边笑开嘴说:
『大家久等罗~分数已经结算完毕,现在开始公布名次~来,深闲请说~!』
『……第三项目第一名,日野秋晴同学;第二名大地薰同学;第三名,轰慎吾同学。报告完毕。』
『真是教人意外的结果呢~接下来的最终项目有可能上演精采的逆转秀吗,敬请期待~!』
观众席随指挥中心的广播传来稀落掌声。一、三名都那么让人跌破眼镜,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奇怪。
尽管如此,这样的结果仍使秋晴乐得握拳做个胜利姿势。
虽不知拿下第一对测验成绩有多大帮助,至少对精神是一大振奋。刚才广播明确提到下一场就是最终项目,再来只要全力以赴就好。
问题只剩,她们会在最后出什么招了。秋晴屏息仔细聆听扩音器中理事长的声音。
『好,最终项目马上就要开始了!最后就是要来点最后的感觉,现在请三位自我表现一下!』
秋晴听得眉头一皱。什么叫自我表现,太笼统了吧,现在是要面试吗?
秋晴百思不解而交抱双手时,看见了面无表情的深闲无奈叹息。
『……理事长,自我表现是不算错,但正确而言是致词才对。请向各位详细说明。』
『这个嘛……就是从第三名开始依序自我……不对,依序上台致词,这就是我们最终项目的审查内~限制时间一分钟,内容嘛……表现自己的决心?』
『要请各位说的,是自己在白丽陵学到了什么,以及假设自己能顺利晋级、毕业的情况下对未来的愿景。致词内容请各位自由发挥,要完全为自己拉票也可以。』
『对对对。请各位观众用刚刚的按钮,将票投给觉得说得最好的同学~票数多寡将决定这三位最后的名次~』
两人的声音在安静的田径场中回荡,让秋晴摸着右耳安全别针思考。
「也就是……类似人气投票那样?」
「整体而言,厅该说是选举。最重要的,是这几个项目下来表现如何、是否能以简短的致词抓住观众的心。」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最危险的敌人就是……」
秋晴喃喃地转向室友,却被理事长下一句话定住了脖子。
因为她说的是——
『那么,从育科晋级测验最终项目现在开始!请首棒打者轰同学到赛场中央的麦克风前就位~』
「……这行程也排得太紧凑了吧,连更衣的时间都没有呢。」
瑟妮亚叹息掺半地说,但秋晴没有心情听。
愣了一瞬的他立刻发觉情况有多危急,狂搔着后脑勺说:
「这么快!我还不知道要说什么耶!」
「真是难看。明明最后一个才轮到你,紧张什么?」
「可是…………对,你说得没错,我已经比轰好太多了。」
秋晴及时克制了情绪,没有直接叫出来。
难得瑟妮亚这么冷静。现在不该胡思乱想,应有效利用最后致词的时间才对。
然而时间还是很紧迫。秋晴对自己在这一分钟该说什么毫无头绪,急得直跳脚。
瑟妮亚也像是感染了秋晴的焦虑,轻哼一声提手抱胸……却中途改成叉腰。大概是胸部被挤得更难受了吧。
「那么我先回去了。你就用那颗有洞的脑袋慢慢挣扎,想办法吐点象牙出来吧。」
「……嗯,我会加油的。」
字面上虽像是挑衅或嘲讽,但看在那个电钻头其实是想鼓励人的份上,秋晴安分地提手应声。
之后,瑟妮亚以较一般女生快的脚步摇着大把直卷发回到指挥中心前,轰的致词也在这时开始了。
秋晴尽量忽视扩音器传来的噪音,拚命地想。只剩两、三分钟就要轮到自己了,得赶快整理整理思绪才行。
……到底要说什么好呢。就算说些能顺利晋级、毕业以后想做什么之类的事,一分钟也来不及说完……就算只挑重点说,现在没时间拟稿,能多精简也很难说……
「——日野,有空吗?」
在秋晴深感最后一关也不简单时,身旁有人向他说话了,
即使之前完全没发现那个人的存在,但一下就认出了他的声音,于是秋晴不慌不忙转过头去——
「不怎么有空耶。下一个就输到你了,还好吧?」
「我没问题。只要轰一结束,我马上就能上去。」
「……那你找我做啥?」
就情况而言,用一句「现在很忙,先不要吵我」赏大地吃闭门羹也无可厚非。
而秋晴仍这样和他应对,是因为明白大地不是不懂看场合的人,还有他严肃的眼神。那种斗志在眼底燃烧的表情,实在难以视而不见。
会让他在这时谈的事,恐怕就只有那个吧。自己和他同室这一年来可不是白混的。
「你还记得我们打的赌吗?」
该说是不出所料吗,果然是这件事没错。
秋晴立刻回答「记得」,大地跟着轻轻颔首。
「那就好。可惜不是直接对决,但我还是会全力以赴的。」
「比这种东西,要你留情也不知从何留起吧,就悉听尊便吧。」
「……你最好是会要我留情啦。」
说完,大地嘴角微微上扬。面对敌人时,露出笑容通常是代表自信,但他的笑容却让人觉得「可爱」、「纯真」,使秋晴胸口冷不防怦然一震,陷入混乱。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就算他长得很像女生也还是男人啊!对了,一定是我累到脑子里去了。要是这次又比跑来跑去的竞赛,说不定真的会昏倒,所以还算运气好吧?
在秋晴往奇怪的方向感慨时,大地收起了笑容——
「——轰讲完了。」
「喔?哇,真的耶。」
秋晴这才发现耳边的杂音已经消失,看来一分钟就这么过了。
接着,附近的扩音器验证他们的想法似的,送出了理事长的声音。
『很好很好~以上就是首棒打者轰同学的致词,接下来请大地同学上来~』
但理事长那副吹散紧张的语气没让大地改变表情。
「……我上了。」
他毫不畏惧似的简短说完,就往赛场中央的麦克风架迈开脚步。
相对地,轰直线往这走来,脸上浮着的笑。
「怎样?我的演说素不素很令人感动,可以拍电影了吧!阿晴,素不素很有压力呀?」
对轰得意得像是要人夸奖的德性,秋晴迟疑了一下子,最后决定老实回应。
「抱歉,我完全没在听。」
「什么!这、这可素最终测验,素踏过同伴尸体的我们的最终决战耶!这么不关心的态度素怎样!」
「没有啦,我只是专心在想要怎么说而已。所以你说了什么?」
虽想多挪点时间为自己思考,不过今天的轰不太一样,或许能做为参考。
见秋晴开口求教,轰满意地竖起右手拇指——
「就素我要在不久的将来完成的后宫计划!听到我那么伟大的梦想,大家都不禁入迷了呢!」
「……真是白问了。」
秋晴直率地这么说并大大叹气。完了,笨蛋就是笨蛋。发痴到这种地步,就算蜘蛛丝等级的慈悲也救不了他了。
而轰似乎很意外会遭到秋晴「你作梦」似的完全否定,像个吃了黄牌而对裁判抗议的足球选手夸张地跺脚说:
「你素怎样啊!你自己不也素很想在一堆女生的围绕下过着性福美满的人生吗!」
「才没有。不要一副『其实我都知道』的样子好不好,小心我揍你。」
「少装了啦!那个闷骚的大地一定也会赞同我的啦!你看,他要开始说了,你就好好参考一下吧。」
轰不知哪来赢定了的自信。为什么这家伙能丝毫不怀疑自己啊,太神奇了。
话说回来,重点敌人大地要说的话确实令人好奇。
于是秋晴望向站在麦克风前的大地,大地也在这时开口,声音从扩音器传来。
『未来两年,我希望能在白丽陵砥砺自己,往我的目标前进——完毕。』
话一说完,大地就地转身离开麦克风。
这画面让秋晴看开了嘴——
「……什么完毕,才五秒就没了耶。」
他还真的只是表达了自己的决心,极端到观众都不知道要拍手,大概都和自己一样错愕吧。连轰都说不出话了。
就算大地本来就不是出口成章的人,但这也太夸张了。他是想把所有心意浓缩在一句话里面吧,可是致词没有人在一击必杀的啊。
虽然那比起又臭又长的演说来得好,也很有大地的风格。
问题是——
『已经结束了吗~?那么,请最后一棒日野秋晴同学好好加油吧~』
……这样我不就没时间想了吗?
原本还以为至少能想个三、四十秒,现在全都完了。在指挥中心等着看重头戏的枫以及比人造人还冰冷的深闲注视下,秋晴明白自己必须认命。
「上啊阿晴,表现的时刻到啦!能让观众大爆笑就帅呆罗!」
「……吵死了……我走啦。」
就这样,什么也没准备的秋晴留下摆明在乌鸦嘴的轰走向前去。
大地退到一旁没有走来,想趁错身时说句话都不行。也罢,他已经尽自己所能努力了,这种想法只是我的私心而已。假如说这么短是他的计谋,那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秋晴一面走近立于田径场中央的麦克风,一面拚命地想自己要说些什么……但就是没有灵感,人都在麦克风前了也没有奇迹发生。
不仅是思绪混乱的焦虑使秋晴冷汗直流,来自观众席的视线更是可怕。轰和大地还真厉害,竟然能站在这种地方说得那么顺,总觉得自己螺丝吃定了。
在毫无心理准备的状态下,就算想深呼吸安定心神也差点呛到。
尽管如此——
『好,比赛终于来到最后的最后了~秋晴同学,请开始吧~』
理事长还是无情地宣告开始,秋晴跟着紧咬下唇。
完全无法思考,脑袋一片空白指的就是这样吧。在寂静的田径场正中央、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焦虑随着平自流逝的时间逐渐扩大,使秋晴紧张得左右张望——
「…………啊。」
和大地对上视线。
见到即使下了场也绷着一张脸的室友,秋晴抽了口气。
然后几近下意识地转向背后,看向列席在指挥中心前的两人。
朋美和瑟妮亚跟其他在第三项目时作为搭档的上育科生一样,都注视着秋晴。不知她们的心情有过怎样的变化,表情极为相似。
原以为她们会因为秋晴迟迟没开口而担心害怕,但完全猜错了。
……明明关系那么恶劣的两个人,竟然都像出征前的士兵,目光如炬地望向这里。她们只是注视、凝视着,眼神中感觉不到任何「加油!」、「振作!」的情绪。
然而——却能感到无止境的「信赖」。
秋晴不禁苦笑、转回前方。
……她们这么相信我,我怎么能辜负她们的期望呢?那样太可耻了。
如果不拿出足以回报的表现,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我来到白丽陵以后认识了很多人,也学会了很多事。』
声音经过麦克风送出扩音器,传回自己耳里。
混乱的思绪已在不觉间拉成一条直线,让字句不需多想就能自然地流出口中。
感觉很像所谓的心无杂念……又有点不太一样。
脑袋中浮现的不是现在需要的词语或构想,而是一张张的脸。
『有很多就读普通学校所绝对不会有的体验,对上流人士难以想像的生活惊讶万分,被吃重得吓死人的从育科课业压得喘不过气……让我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每天都过得十分紧凑、充实。』
——此时浮现脑海的,有入学第一天重逢的黑心青梅竹马的脸、不由分说就把人当罪犯却又不时纠缠的金发电钻。
有举世闻名但怕羞内向的画家学姊、以及跟学姊一样不甚习惯白丽陵这个大号微缩模型的小公主。
有脱线到不行但深爱姊姊的同学、几乎什么都不会但深爱妹妹的绝美学姊。
有温柔纯真的中东大小姐加誓以生命守护她的毒舌侍女、身材姣好的修长中华姑娘。
寡言的万能室友总是能令人深感佩服,而唯一的男性上育科生能力虽然优秀,但是个自恋过头的变态,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本性横流的假关西腔万能笨蛋,和他成天收烂摊却几乎不抱怨的室友,都是我身边的学习对象。
其他的从育科同学和平常不易接触的上育科大小姐们,在各种场合给予我帮助或指点,告诉了我人际关系的重要。
游手好闲的懒散理事长和被她耍得团团转也能完美完成自己职务的女仆教师等师长,也给了我不少照顾。
每天都过得手忙脚乱,下午的课程更是累人,常有服务活动不顺而丧气的时候。在以上种种的围绕中,我过着充实的每一天。
因此——我有种深刻的感触。
『可是,我做不好的事还是很多……甚至有时觉得自己很没用,要帮上别人的忙还差得远之类的。』
拿自己和从育科同学比较时就会有这种感觉,与实际服务他人当中的职业前辈相比,那更是惭愧。
自己连深闲和赫蒂耶的一根脚指头部比不上。不仅是技术面不行,也成不了他人的精神支枉。
正因为曾如此痛感,才不愿半途落败。
『所以此后两年,我要成为一个更有用的人——这就是我现在最大的目标。请给我一个机会,谢谢。』
说到这里,秋晴轻吁口气。
……虽然没有「终于说完了」的成就感,但我确实是把自己心里的话毫不矫饰地说出来了。
在顿感疲劳而脑袋发晕时,秋晴听见了理事长的声音。
『嗯,好像在时间内说完了呢~那么秋晴同学,谢谢你的致词~』
『现在,要请观众席和指挥中心前的各位上育科同学进行投票。一人只有一票,请小心不要按错。』
秋晴听着深闲时机神准的补违回到原位,没得到掌声让他有着些许的失落。
指挥中心前,朋美背着双手、瑟妮亚手叉着腰,看来都没有鼓掌的意思。真奇怪,还以为她们会有点特别表现的说。
不过嘛,她们也不是测验结束就会拍手的人就是了。
也许得等到结果发表或夺得冠军的时候吧。
『来来来,这边开始要照顺序唱名了~请各位把票投给觉得讲得最好的人喔~?要开始罗~?』
由各处扩音器传来的声音,使秋晴停下脚步,往指挥中心看去。
『那么那么,觉得一号轰慎吾同学讲得最好的请按钮~!』
可能左右秋晴等人未来的最终审查就此开始——
◆ ◇
「……喂,真的没关系吗?」
相对于胆小鬼秋晴的再三确认,眼前的两人不当一回事地大方说道:
「嗯,没关系。我已经和瑟妮亚同学谈过了。」
「没错,就是那样,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既然朋美和瑟妮亚都这么说,看来真的没有自己操心的份。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秋晴试着轻吐口气放松心情。都冲过澡换上制服了,还是紧张得只差没飙汗。
明明在她们换回制服后分别约了不同时间地点,来到上育科宿合附近的花园时……却惊见她们一起出现,恨不得当场转身就走。在答覆告白时让第三者——呃,其实也不是第三者,可是这么让人胃痛的场面还是很难受。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多少?」
「也不多啦,我只知道瑟妮亚同学对你告白过,然后你今天要回答她而已。」
「我也差不多。」
「…………你们的感情真的不好吗?」
为什么吃饭走路补妆都不会相约的两个人,会在答覆告白这么敏感的时候搭上线啊?跟一般女生感情好的方向完全不一样。
这时,瑟妮亚抱起胸,以微妙的高姿态对压力三级跳而揉起太阳穴的秋晴说:
「对了,我好像忘了说声『恭喜』呢,现在补给你。」
「啊?恭喜什么……」
叉开话题的唐突发言让秋晴听皱了眉,但很快就发现那是什么意思而闭嘴。毕竟值得让她道贺的事也只有一个。
而秋晴开口前,在瑟妮亚身边微笑着的朋美先轻启唇瓣——
「哎呀,秋晴该不会是累傻了吧?还是想耍帅,要说那不值一提呢?」
「才没有咧……只是觉得有点怪,不会高兴到想举双手欢呼之类的。」
「会不会是你要求太高啦?至少我认为,这结果很令人满意呢。」
接着,朋美柔柔一笑——
「能够平安晋级,是很值得骄傲的事喔?」
……我就是怕她露出这种模范生笑容,准没好事。听起来是很像真心话,不过过去种种经验实在难以让人欣然接受。
话说回来,那确实是件喜事。全数从育科同学都通过测验平安晋级,不高兴的人才奇怪呢。
据理事长说溜嘴的话,几乎全数学生都在通过第一项目时就达到晋级标准了,只有自己和轰要通过第二项目才行……其实还挺危险的。
同时,秋晴也明白了第三项目会那么乱来的原因——因为那是只是加分题。所以深闲才没有封杀理事长的玩心吧。决定前三名虽是必要,但最重要的项目已经结束了,稍微玩一下也无妨。
而秋晴之断以不能举双手欢呼,完全是自己的问题。
「……可是我还是输了。」
「没拿第一名让你很不甘心吗?」
「呃…………也不是那样,应该吧。」
秋晴手搔着头这么说,心里却认同了瑟妮亚的话。
测验结果,大地第一、秋晴第二。虽不是不能接受,多少还是有点不甘心,觉得有所遗憾……总之就是不满意吧。
确认自己的心情后,秋晴有种安下最后一片拼图的感觉,稍微舒服了点。
所以——或许也不算是「所以」,无论如何,思绪终于全都理顺了,时机刚好。
想到这里,秋晴摸摸右耳安全别针说:
「我要回答你们了……可以吗?」
秋晴没想到要当着另一个人的面说这些话,好不容易积蓄的勇气差点全泄光,但总算是说出来了。
听了他的预告,朋美轻轻点头应声「好的」,瑟妮亚则是愠愠地收起下巴。
紧张顿时在花园中漫开,压得秋晴喘不过气,很想拔腿就跑。
然而话已出口,不能回头了。这么告诉自己后,秋晴看向他约见的对象。
光是这一眼,瑟妮亚就明白秋晴要从她说起,眼睛晃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敬「放马过来啊!」似的眼神。
「……你要先回答我吗?」
「对呀,照顺序是这样没错……或者说,我本来就是约你在这里见面,是你自己带朋美来的吧?」
「吵、吵死了啦!还不赶快说结论!」
从她语气不如平时尖锐来看,其实她也挺紧张的吧。抱胸的手还紧抓在外套上呢。
她就是这点可爱呢——秋晴不禁这么想。
于是秋晴将这份心情掺进话里,要吐出梗在喉咙的紧张似的说:
「——我想,我其实是喜欢你的。」
「…………真、真的吗?」
「嗯。跟你在一起很快乐,你告白之后我冷静了一下,也还是很开心。至少,我对你的喜欢比普通朋友还要多吧。」
无论多么羞人,现在都得忍住。脸好烫,瑟妮亚也像颗苹果,连旁听的朋美面颊上都有着红晕。
这一定是上天给我的考验。秋晴不断对自己这么说,并在说下一句语前——转向朋美。
他无视朋美像在说「咦?换我了?」的讶异表情,说:
「当你要我和你交往时,我真的吓了一大跳,以为你想陷害我,可是我还是很高兴。」
「……听起来好像有点伤人呢。」
「有什么办法?就我这个对你有七成认识的人来说,你的个性真的问题不小啊,可怕到根本不敢想像和你交往是什么样子耶,真的。」
事到如今,有话就直说了吧。趁这么害羞的气氛,把以前不敢说的话全说出来。
相较于出了一小口怨气的秋晴,朋美则是以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笑容说:
「…………哇啊……就算要拒绝我,也应该说得婉转一点呀……」
「谁教你平常坏事做太多。今天输给大地以后,我才知道人望有多重要。」
「可、可是你还是能换个说辞啊!都那么伤心了还拿把刀在背后追杀我,会不会太过分啊?」
「老是看到别人的伤口就笑着抹盐的人还敢说……还有,我想补充一下。」
「……怎样啦?伤我伤得不够吗?」
朋美像是完全抛下了平时的精湛演技,忿恨不平地瞪来;眼中的泪光有种难以言喻的可爱。
即使那让人有点罪恶感,但为了消解误会,有句话非说不可。
「为什么你会以为我在拒绝你啊?」
「咦?可是你……你都已经说喜欢瑟妮亚同学了,所以不就是那样吗?难道你……想搞劈腿?」
「说得那么极端是想吓死人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见到儿时玩伴突然想瞪死人的眼神,秋晴连忙摇手否认。
「我是喜欢瑟妮亚,可是也喜欢你啊。如果这里不是白丽陵而是普通的学校,又只认识你们其中一个……我大概不会犹豫直接点头,或是我自己先告白了吧。」
「……是喔,所以还是想劈腿嘛?」
「好一个劈腿宣言……你以为自己是万人迷吗?」
……奇怪了,她们现在怎么没有一点爱意,只有满满的杀意啊?这种你死我亡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哪里做错啦?冷汗直流的秋晴在胸前摊开双手要她们冷静,并尽可能正色说道:
「就说不是那样嘛,我是很喜欢你们两个——」
秋晴暂停片刻,吸口气鼓起勇气——
「……可是很抱歉,我现在还不打算跟任何人交往。」
虽不想这么回答,但自己真的非这么说不可,便以在澳门旅游塔挑战世界最高的高空弹跳般的决心将它说了出口。
由于逼不得已,再不想这么说也得说。就算可能破坏至今建立的友情,要拒绝「进一步的关系」,这点觉悟是必要的。
为使情况不至于恶化到那种地步,秋晴眼都不敢眨一下。
「…………那是……什么意思?」
表情微愠的瑟妮亚松手叉腰,在默默看来的朋美身旁这么问。
这也是难免的事,于是秋晴摸着右耳边想边说:
「今天的测验,让我深深觉得自己实在缺乏锻链,能当上第二名只是运气好而已,在平时……能保持平均水准就不错了。我可不是谦虚喔。」
「……………………然后呢?」
秋晴尽可能无视似乎更为火大而揪紧眉间的瑟妮亚,老实回答。
「我决定来自丽陵念书时,也给自己订了绝不自行放弃、能念多久算多久的原则。不过光要升二年级就是个问题,假如没这场败部复活似的测验,我和轰可能都已经说再见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没时间和女生交往吗?」
朋美的语气是很尖锐,但事实确实如她所言,秋晴便点点头说:
「要是我晋级测验结果是冠军……怎么说呢,可能会觉得自己做得不错,或许能交个女朋友……可是现实完全不是那样,就算只差一名,成绩也完全比不上。」
理事长所发表的得票数是—大地破百、自己不到十票,轰则是奇迹性的一票。和第三名是没差多少,可是跟第一名相比,就像是破旧公寓比高级套房了。
刚听见时,也先是感到「果然啊」才觉得遗憾……对这种结果,自己实在不太能接受。
反正自己现在本来就差劲,尽了全力还那么差劲也是当然的——若用这种说法安慰自己,肯定会招来下一次失败。不仅赢不了大地或轰,也得不到多数上育科生的认同。
因此——
「……所以我暂时不想和任何人交往。至少在得到深闲认同、成为一个有用的帮手之前,我不会有那个意思。」
「可是,又不是交了女朋发就没办法好好上进。」
朋美说得没错,沉稳的语气也很有说服力。
然而秋晴搔了搔不摇也不点的头说:
「其他人或许可以吧,但我不行。我不是能够一心两用还能面面俱到的人——」
「——够了,不要再说了。」
瑟妮亚打断了秋晴,话中带有明显的怒气。
这也是当然的。被这么自私的理由拒绝,不生气才怪呢,尤其是对那么情绪化的瑟妮亚而言。
于是秋晴想着「果然还是得挨打」准备吃耳光……然后发现情况不太对劲。
瑟妮亚的确是既生气又不耐,无庸置疑。
……不过,为什么她瞪的是朋美而不是我啊?
而且朋美不知是开心还是得意,脸上挂着不应出现在这种时候的笑容。
当满腹疑惑的秋晴想质问瑟妮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那电钻头的凶恶视线突然撇来,说:
「喂,秋晴!你就没有别的话能说吗!」
「唔,咦?那个…………现在是……?」
「真是气死我了,竟然全都被朋美同学说中了。结果一样就算了,怎么可能连说的话都几乎一样啊!」
「等等,『说中了』是什么意思……?」
陷入混乱的秋晴转向朋美寻求解释,她却再也憋不住似的噗嗤一笑,让秋晴立刻猜中原因。
但在想像化为言语之前,朋美先歪唇一笑——
「——我问瑟妮亚同学要不要一起听你回答的时候啊,还顺便邀她猜猜你在知道测验结果之后,会对我们说些什么呢。」
「等等,先等一下………………所以我……?」
「也不到一字不差,可是大致上都差不多。对不对呀,瑟妮亚同学?」
「就是那样。她猜得真是准到让人怀疑你们是不是串通起来骗我呢!」
瑟妮亚说得又急又凶,但秋晴现在没心管那么多。惊人的事实使他头晕目眩,真想当场昏倒。
……全都被她算中了。我那些肺腑之雷竟然全被她算中了……!也就是说,她那些不太像她又不断变化的表情,全都是事先算计好的吗?
「…………………………你这个…………妖女……」
「哎呀,怎么对可爱的青梅竹马说这种话呀?人家的心也跳得很快的说。」
「……哇……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假的话。」
「哼,你以为责任在谁身上啊?还不都要怪你这颗贫瘠又不认识几个字的脑袋!」
秋晴无力地垂着头,任凭瑟妮亚恣意辱骂。怎檬都好,可以让我哭一哭赶快回去吗?
然而,不能说走就走的秋晴只能长叹一声,揉着眉心说:
「……就算被你猜中了,我也不会改变我的结论。抱歉。」
「道什么歉啊?难道那只是要用来摆脱我和瑟妮亚同学的藉口?还是拖延战术?」
「怎么可能啊!我再怎么说也是——」
「知道啦,所以叫你不要道歉呀。要你和我交往是我的想法,现在不行是你的想法,也是你的答案吧?这样就好了。」
朋美一派轻松地说,瑟妮亚也跟着点头。
「虽然不太甘心,但朋美同学说得没错。而且……我只是要你说说对我的感觉,所以这样就够了。」
「……是这样的吗?」
「要说我能接受你的理由也是可以。若你真的以尽不了自己的职责为耻,会这么决定也是当然的罗。」
听了这句话,秋晴再度深感瑟妮亚不只是普通的电钻头,还是个贵族家的大小姐。那么高姿态地说这种话却并不觉得她傲慢,只是在说她该说的话,实在令人肃然起敬。
先行预测到自己会说这些话的朋美也很可怕……总觉得这两个人的爱投注在自己身上真是种浪费。至少对现在的自己而言确是如此。
因此——自己必须尽快努力成为能独当一面的执事才行。
「你就多加把劲,等你觉得自己已经成熟,我再来问你的意思也不迟。况且——」
在秋晴重振决心时,朋美突然笑了笑,说:
「——我也可以想办法让你爱我爱到改变现在的决定,这样就不用等那么久啦。嗯,那样快多了吧?」
「什么……朋美同学!你在说什么啊!」
「哎呀,我可不觉得自己说错什么喔?人的心是很容易随时间产生变化的嘛。」
「话是没错,可是你现在说这种话不太对吧!」
「是吗?已经比什么都不说偷偷下手来得公平了吧?」
朋美吃吃窃笑的样子让瑟妮亚的怒气值耦到了极限,龇牙咧嘴地威吓起来。果然还是该分开解释,就算没有这三角关系般的局面,她们的关系还是很糟。
沉默算不算是火上加油,要不要劝个架啊?这时,不知如何是好的秋晴看见有个人走进花园。
为了不让人看见这吵架似的场面,秋晴赶紧移动位置想遮住她们。这虽拖不了多少时间,但机伶的朋美一定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同时,秋晴还打算打声招呼,让她们知道有人接近……却认出了那个人是谁。
「咦,大地?你怎么会来这里……」
今天的服务活动全部暂停,还以为大地会想好好休息,消除测验的疲劳,或是在从育科宿舍帮轰他们准备今晚为测验顺利结束而办的纪念派对。
看来大地不是碰巧来花园散步,一看到秋晴就直线小跑步接近。他已换上T恤,但头发还是湿的,这么急到底是有什么事呢。
大地很快就停在秋晴面前,担心地瞥向他背后的朋美和瑟妮亚。
「日野,我有事找你……你在忙吗?」
「呃……嗯,算是在忙吧。」
「………………………该不会……你现在是,那个……要、要决定跟谁交往吧……!」
秋晴全然没想到大地口中会迸出这种问题,吓了一跳。
不过呢,朋美告白当时他就在现场,有这种疑问也是当然的。不知道他为何把瑟妮亚也算进去就是了。
总之,差劲的敷衍反而可能产生对她们不太好的谣言,秋晴决定老实说明,苦笑着说:
「都输你输得那么惨,我哪有心情交女朋友啊。要做那种事,等我成为从育科第一或得到深闲的认同以后再说。」
「…………所以……你现在还没跟任何人交往?」
「简单来说,就是那样。」
不知为何,大地听了安心地放松表情,还好像有点高兴。该不会是怕我比他先交女朋友吧?
然而秋晴还来不及问,背后的朋美先说话了。
「大地同学,你找秋晴同学有什么事吗?」
「对、对啊,可是——」
「不用在意我们,我们的事已经说完了。」
连瑟妮亚都这么说了,秋晴便识相地选择闭嘴。这样一来能避免大地深究,二来事情也不会因大地的出现而变得更复杂。
不过她们各后退一步,使秋晴不得不定在原地,大地的表情也更紧张了。
秋晴一时想不到有什么事需要大地用这种表情说话,疑惑地皱眉,接着——
「…………那个……关于我们的赌注……」
听大地这么支吾地说,秋晴才发现自己忘了这么重要的约定。明明在最终项目才确认过一次,赛后却被满脑子答覆告白的事冲得一干二净。
「啊,对喔,好啊。既然你赢了,要我做什么就说吧。」
「……真、真的吗?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是啊,我不是这样说的吗?不过,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喔。」
大地都特地来找人了,当然得挺起胸膛要他放马过来。
以他的个性,应该不会做什么无理要求吧……只是他好像很兴奋,脸色显得比平时还要红润。
这么一来,他会要求什么就很难说了,有点恐怖。
秋晴吞吞口水,看着大地两手按在胸口,深呼吸了几次。
「我,那个……希望你……」
但那些似乎止不了他的紧张,眼睛有点发红,还用力咬了嘴唇几次……
「——希望你以后可以用名字称呼我。」
最后在人生大事般的告白氛围中说出完全想不到的要求。
还以为精神或荷包铁定会重伤的秋晴错愕地眨了好次眼。
「名字……这样就好了吗?你可以要求其他——」
「就这样,我这样就好。」
大地心意不变,真挚地注视秋晴的眼睛。
秋晴在彷佛要被他射穿的目光下轻抠左眉的伤疤……然后放松地笑了笑。
「OK,那我以后就叫你薰罗?」
「……好、好的。」
「既然这样,大……不对,薰,干脆你也叫我秋晴吧。这跟打赌没关系,不喜欢就算了。」
「不、不会!那我也,叫你…………………秋……秋晴罗?」
大地说得忸忸怩怩,垂下涨红的脸。看来他还需要一段时间习惯这个改变。
「我们还要一直同室到毕业,早点习惯啊。」
「啊…………嗯……」
就算可能有人乱想,但害羞成这样的大地实在可爱得让人头晕,生为男生太可惜了。这种可爱和长得更像女生的三家完全不一样,到底是为什么啊?难道是那种倾向开始萌芽了吗,春假期间就把自己关在山上修身养性一下好了。
在秋晴和心里奇怪的躁动交战时,忽然感到背后有种诡异的气流扑压而来。
转头一看,朋美像是站在极为难以评论的现代艺术品前,表情非常微妙。
「…………最危险的果然是大地同学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在嫉妒男生吧?」
「………………我怎么会嫉妒男生昵?」
朋美以呆滞的眼神回答瑟妮亚的嘲笑。
这段时间,大地一直都得了热病似的神情恍惚……
感觉被扔进台风眼的秋晴深深叹息,不知如何是好地搔起头来。
原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也成功修复了与大地——不对,修复了与薰的关系。
测验也平安通过,能够升上二年级,也为该做的事打下了一个起点。
「……现在,就看未来的表现了。」
没错,问题现在才开始。
三年级生只剩不到一周就要毕业,接着再过一个月,我就是二年级生了。
距离刚进入白丽陵时所期望「不只能独力生活,还要支撑他人」的愿景,还有一大段的路要走。
一定要更为努力,成为谁都能认同的从育科生。
届时……大概会更有检视周遭的余暇,回握向我伸来的手吧。
即使这条路必然艰辛,也要尽可能地快步前进。
否则将对不起愿意关爱我的人们,也会辜负她们的期望。
至少,我还有一点点身为男性的自尊,为了不让自己变成一个笑话,反得更加——
「秋晴同学,我还是决定收回前言,请你现在就跟我交往吧?我可以给你很多特别服务喔?」
「你、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啊!要偷跑也该有个限度吧!」
「因为情况很危险嘛!就算只是做做样子,要是不趁现在开始行动,说不定很快就会后悔喔!」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莫名其妙!既然你要玩这种的,那我也——」
「…………直呼名字…………………秋、晴…………呵呵……」
……这种和静静燃烧斗志的我完全不搭轧的吵闹场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朋美不知道在急什么,突然展开攻势,和她对抗的瑟妮亚也是随时会扑上来的样子,刚才那么和平的气氛都到哪里去啦?
另一方面,薰的意识不知道上哪儿去旅行了,到现在都还没回魂。看他好像很幸福的样子,放着不管也无所谓吧。
在满耳不适合出现在花园的喧嚣中,秋晴无奈地耸耸肩……并轻笑起来。
我想,不管到了明天,还是二年级以后——
每天都会是有时开心、有时烦恼、有时难过得想哭、有时兴奋得想大叫的日子。
——唯一缺少的,就只有无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