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六月,今年月爱的生日也快到了。
「太好了——!摘草莓——!」
看到温室中围绕在田间小道中并排而立成群结队的草莓,月爱发出欢呼声。
六月下旬的星期天。虽然天色有些阴暗,天气预报却说不会下雨,上午十一点。我们从位于东武伊势崎线最近的车站搭出租车,前往越谷市摘草莓。
「今年摘草莓的活动,今天就是最终日了诶」
「咦,好险!差一点」
「是啊,幸好赶上了。今年还有草莓,所以才能让我们过去,但如果是往年的话,今天已经结束了」
契机是之前在电视台带小朋友出去约会时的对话。
——下次我想摘草莓,还没试过这种休闲娱乐呢。
自打那天以来,今日是久违的假日约会。今年月爱的生日是在工作日,所以我打算提前约会,过生日时,就想起了这句话,所以预约了摘草莓的行程。摘草莓的主要季节是春天,农家大多是五月左右就结束了,光是要找到目前还在做的地方,就已经很辛苦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个地方,在电话里也被问到「草莓已经少了很多,没问题吗?」。可能是因为季节结束的关系,即使到了开始时间前一刻,还是没看到其他客人的身影。
我在塑料屋旁的小帐篷柜台付了钱,接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塑料盒装饰品。那是一个有圆形沟槽和四角形沟槽,类似培养点心制作容器的东西note。
注:知育菓子是一种特殊类型的食品,旨在通过食用来促进儿童的智力发展和学习能力。这些食品通常具有教育性质,例如形状、颜色、字母或数字等方面的特殊设计。它们可以是糖果、饼干、巧克力或其他小吃的形式。知育菓子在日本非常受欢迎,许多家长会给孩子购买或制作这些食品,以帮助他们在玩耍和享受美食的同时,提高他们的认知能力和学习技能。这些食品不仅可以激发孩子的兴趣,还可以通过与家长或其他孩子一起玩耍,促进社交交流和团队合作。例如,一种常见的知育菓子是形状拼图糖果,它们的形状和颜色可以组合成不同的图案或形象。孩子们可以通过拼装这些糖果来锻炼他们的空间认知能力和手眼协调能力
「不要放太多,这边放炼乳」
柜台男子如此说明。我看向收银台,发现里面有卖炼乳的管子。
「最近的草莓很甜,客人几乎都不用的喔——买的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人呢」我觉得他是个没有盈利心、诚实的农家。
为我们带路前往塑料屋的人,也是那个人。他是一名瘦弱的中年男性,明明才六月,晒黑的肌肤却很有农家的风格。
「虽然规定的时间是三十分钟,但今天就结束了,所以你们可以尽情地吃喔。不过今天客人只有你们。要是有一个小时,应该会很饱吧」
「诶~真的吗!太棒啦~!」
出乎意料的亲切,让月爱天真地感到高兴。看来除了我们以外,果然没有其他客人了。
「要把肚子填满~!」
「要逛个遍!仔细找找!」
听到农家的话,我们一边低头致意,一边出发去狩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草莓。
「哇,好热!」
一进入屋内,一股闷热的热气便一口气涌到衣服内侧。梅雨季节盛行,不下雨的日子有三十度的闷热日子持续着,这股热气让我忍受不了。别说一个小时,说不定连三十分钟都撑不住。
「果然没多少草莓呢……」
「是啊……」
屋内乍看之下绿意盎然,就算有草莓,看起来也还是很小,感觉不怎么好吃。
「啊,找到了!」
就在这时,月爱出声喊道。
屋内每一种草莓的品种,都整齐排列着好几列的田地。一列的田地上有两层,上面的阶梯有成人视线那样高,下面的阶梯则是位于膝盖下方的位置。
月爱蹲在地上,把手伸向下面的草莓。
「你看你看!」
「噢噢!」
那是整体呈现红色大小,看起来就像是卖品的草莓。
「很厉害嘛」
「这一带感觉挺不错的」
的确,在那附近可以看到好几个大大的红色草莓。
月爱抓起其中最气派的草莓,笑咪咪地看着我。
「来,啊~♡」
「诶?要给我吗?」
「嗯,龙斗你也喜欢草莓吧?吃甜点之类的时候,不是都会挑放草莓的吗?」「啊……嗯」
不愧是月爱。她似乎已经对我了如指掌了。
「可是,月爱也喜欢草莓呀,这样好吗?」
「怎么不好,这颗看起来很好吃,我想给龙斗第一个品尝♡」
明明就是来摘草莓吃的,一个草莓互相推让什么呢?在这段对话之后,我弯下身子,从蹲着的月爱那边吃起草莓。
「好吃吗?」
「嗯……」
「我也吃吧!」
月爱拿起放在附近的第二大又红色的草莓,送进自己的嘴里。
「嗯,很好吃♡」
月爱大口吃着草莓,露出满足的微笑。
「……我啊」
月爱忽然蹲着微笑,抬头看向站着的我。
i-161
「我总是想把最美好的东西留给你。我要第二个也没关系。只要能让龙斗开心,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啦」
「月爱……」
面对胸口发烫的我,月爱垂下视线微笑道:
「能让我产生这种心情的人,龙斗是第一个……一定也是最后一个」
接着,她抬起眼睛注视着我。
「所以,你要活久一点喔」
「……诶?」
我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寿命的话题,不禁吃惊地笑了。
「你在说什么?」
「因为,如果你先走了,剩下的人生我一个人不就很寂寞了嘛?」
「要这么说的话……」
我反驳鼓起腮帮子的月爱。
「……月爱你也一样,必须活久一点才行喔?」
我平常不太会讲这种话,所以很难为情。
看到我这样,月爱开心地笑了。
「呵呵,说得也是」
说完,她倏地站了起来。
「那么,我们就吃很多草莓变健康吧!维他命,维他命♡」
于是我们在田间移动,四处寻找能吃的草莓。
温室里,有一块从田地上挂着写有品种的牌子。
「啊,这边说是『香野』note」
注:这个我随便起的我找不到
月爱看了一眼新踏入田地的牌子,这么说道。
「跟刚才的『栃乙女』有什么不同呢?」(栃木少女草莓。产于栃木县的草莓,颗粒较大,呈鲜红色,酸味较少,带有甜味,易于储存)
说到这里,我突然露出得意的表情。
「『香野』是『栃乙女』的小孩」
久违的一日约会,而且今天还是庆祝生日的日子,我为了今天鼓起干劲,花了好几天调查草莓。现在就是我展示这些知识的时候。
「正确来说,香野这种品种是女峰或浆果,或者该说是宝交早生、章姬、红美人,栃乙女,红光子等草莓note为祖辈养出来的。果肉虽然偏硬,但果汁很多,口感很浓郁,特色是清爽的甜味,酸味较为节制。而且不管怎么说,正如其名,『香气』很好。这是因为含有丰富的芳樟醇,才能借此与甜味相乘,品尝到更加草莓的清爽果肉风味。啊,虽然我刚刚说『果肉』,但严格说来草莓并不是果实,我们吃的是被称为『假果』的部分,真正的果实则是草莓表面的小块部分。至于我们吃的地方是怎么来的呢?则是由草莓雌蕊的基地,在接受粉末之后,包裹着种子长大……啊!」
注:宝交早生是日本中早熟品种,植株长势旺而开张,繁殖力强,叶片椭圆呈匙形。果实圆锥至楔形,平均单果重10~12克,果面鲜红色,有光泽,果肉浅橙色和白色,质细软,风味甜,香味浓,汁多,红美人是我找不到意译了,还有一个あかしゃのみつこ我也是草莓种类真不懂呀
发现月爱一脸茫然,我才回过神来停顿了一下。
「对、对不起……因为我本来想着如果你问到我,我得回答得上来才行,所以就做足了准备,不小心讲太多了……」
明明只要稍微讲一点就好了,不是为此而努力了吗,可一旦开启开关,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啊哈哈」
月爱看似觉得很有趣地笑了。
「我想起珍珠奶茶约会的时候,那也是生日约会呢」
「的确……」
这么说来,的确是这样。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很怀念。而且,即使经过四年,我还是会做一样的事情,这样的自己让我有些难为情。
「……呐,龙斗?」
忽然间,有人以沉稳的声音向我搭话,让我大感意外地看向月爱。
月爱红着脸,脸上浮现微笑,注视着我。
「我们还有几次生日约会呢?」
「……咦?」
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如果我活到男人平均寿命的八十岁左右……大概还有六十次左右吧?」
我一边计算一边回答,不知道哪里奇怪,月爱笑了出来。
「哼哼」
接着,她将双手交迭在背后,抬头仰望塑料屋的天花板。
「只有六十次啊……人生好短暂喔」
「是、是这样吗?」
我觉得再过六十年,已经是现在的我无法想象的宽广时光了。
「……龙斗~」
「嗯?」
听到月爱撒娇般的声音,我看向她的脸。
月爱有些难受地眯起眼睛。
「我们两个人活到一百岁喔?」
「咦?」
「这样的话,还会再增加二十次」
月爱的表情依旧严肃。
「然后,下辈子也要一起喔?」
「下……下辈子!?」
听到她突如其来的发言,我一瞬间吓了一跳。
我也想要一辈子都在一起。
「……嗯、嗯……当然」
「绝对喔?约好了喔?」
月爱说完,用小指指向我。
我猜到她应该是想拉勾勾,于是我也伸出小指。
「嗯……」
虽然我已经不晓得是约定什么了。
无论是活到一百岁,还是下辈子都能结为连理,都超出我的想法了。实际上,我跟月爱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即使如此——
我还是深爱着月爱,这种的想法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
我想永远陪伴在她身边,仅有一次的人生我无法感到满足。这份感情,要我对任何人发誓都没关系。
「……对了,你知道草莓的花语吗?」
我回想起在调查草莓时得到的小知识,这么说道。
「不知道。什么?」
月爱依然在小指上待命,兴致勃勃地看着我。
「……听说是『幸福的家庭』跟『尊重与爱情』」
「这样啊……」
月爱轻轻地露出微笑。
「真是美好的花语呢」
「嗯……」
那跟我想跟月爱建立的东西,还有抱持的想法一样。
我没办法说出这么多,因为我永远都是个笨拙的男人。
即使如此,月爱还是愿意跟这样的我在一起。
在闷热的温室里,她一只手拿着装满炼乳的杯子。
在草莓的注视下,我和月爱悄悄地勾指起誓。
◇
「我实在是吃饱了~」
在摘完草莓后的回程路上,月爱仰天大喊。
「一开始我还在想,草莓不管多少都吃得下吧?可是我已经完全吃不下了~什么都吃不下了」
「不过,水果几乎都是水,应该很快就会饿了」
虽然去程是从车站搭出租车,但回程还有一段时间,所以我们漫无目的地走着。
在微暗的阳光不强烈的环境下,走在河畔平缓的堤防道路上,感觉还挺舒服的。这条河没有荒川那么大,堤防也很低,感觉就像是一片原野。
「不过,还没到午饭时间呢~」
「是啊,该怎么办……」
我们摘完草莓后,打算找个地方稍微吃个午餐,在购物中心或其他地方消磨时间,然后在新宿吃晚餐。
「…………」
明天,月爱一大早就要上班,我也要上大学。
我想起以前跟久慈林说过的借口。
——然后,等我考上大学后,这次轮到月爱的双胞胎妹妹出生、然后成为社会人士之后,又变得非常忙碌,偶尔见面时也会被家里人或职场叫回去,就这样再也没有机会营造出那种气氛……直到现在。
虽然这是事实,但真正的理由不仅如此。
因为从现在到晚餐的预约时间为止,我们的预定行程等同于不存在。我们可以先到新宿,前往据说位于歌舞伎町附近的爱情宾馆群note,在晚餐时间前「休息」吧。
注:就一开始说开玩笑说钟点房那个
如果两个人有这个意思,即使是现在,只要有两、三个小时,就能随时都能办到的事情。
——也就是「过于漫长的春天」吗?
到头来,事情就是这样。
交往初期的冲劲早就被我们给抛到脑后,而且我们至今已经过了好几年,所以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在什么时间怎么做才能发展成这样的发展。
就算没有得到月爱的父亲的同意,我们两个也已经到了不会被淫行条例牵扯进来的年纪,我则是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接种过HPV疫苗。顺带一提,我的母亲在那之后,在异形形成阶段成功接受手术,至今仍过着充满活力的生活。
现在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挠我们。
可是,这两年来,月爱也没有催促我进展关系。
正因如此,她提议夏天的冲绳旅行,让我很高兴。
现在不需要着急。
我会在冲绳跟月爱结合。
「……好期待冲绳喔~」
就在这个时候,月爱低声说道:
「是啊」
说不定她也跟我有一样的想法。
「去冲绳之前,再请妮可帮我涂下美甲好了♡那是充满度假感的地方呀!泳装也要情侣装好了~!」
据说月爱自从山名成为职业以后,每个月都会去她工作的A车站上沙隆,请她帮忙美甲。
「啊,对了。最近妮可的沙隆也开始男式美甲了哦,可是网上的样本照片不够,所以她希望龙斗也能来一趟!她说如果你愿意让我拍美甲的展示图,就可以用折扣价半价了诶!」
「咦咦,美、美甲?我吗?」
看到月爱长长尖尖带有箔片的美甲,我不可能被她这么对待……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月爱咯咯笑了起来。
「她说保养一下就好啦。只要去掉角质层,用锉刀磨平指甲表面,就能让男生的指尖感觉干净!」
「保养……?角质……?」
虽然我不是很懂,但看来我不会被拿去带这种闪闪的美甲。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看看」
「嗯!那我会跟妮可说的!啊~冲绳美甲要怎么办呢~♡」
月爱再次雀跃地想象起冲绳。
「啊,对了!我今天带了冲绳的导览手册过来!晚点再看喔♡」
「咦,真的吗?我也带来了喔」
月爱这么说,于是我从自己手上的信箱里拿出导览手册给她看。
接着,月爱发出「咦」的一声。
「你怎么模仿我!超好笑的!」
月爱也从自己的标记手册里拿出了封面相同的导览手册。
「你看!」
「真的耶」
「咦~好好笑!导览手册明明卖得很多耶!」
「我找了个大小能放在包包里且信息量比较多的,结果就是这个」
「我也是这种感觉!」
出乎意料的偶然让我情绪激动,月爱跟我边走边互看彼此的脸,然后笑了出来。
「一人一本!」
「好像课本喔」
「就是说啊~!」
月爱笑了笑,双臂环抱住我的手臂。
「我们两个很有默契呢♡」
「说、说得也是」
我害羞得有些吞吞吐吐,月爱也红着脸对我微笑。
「那我们找间咖啡厅,安排好行程吧」
「……嗯」
于是我们搭上电车前往新宿。
我们在进入的咖啡厅里,一边看着成对的导览手册,一边聊着冲绳旅行的话题聊到傍晚。
◇
「哇~好棒的景色!」
我们进入晚餐预约的餐厅后,月爱看向窗外大喊。
从新宿西口走了十分钟左右,位于高楼大厦二十几层的店内,十九点还很明亮的都心景色映照在整面墙上的窗户玻璃上。
「这里是什么地方!?龙斗,你是从哪里知道的!?你来过吗!?」
我们坐上窗边的座位后,月爱兴奋地问我:
「不,在网络上……」
老实说,黑濑跟佐藤提到的那间店,在那之后一直存在于我的脑海一隅,虽然不是我的作风,但我试着搜寻了一下「能看见夜景的餐厅」。
这里的阶级很高,但是价格并没有多高。而且餐厅里的灯光也很模糊,多亏了入口脱掉鞋子走到掘炉桌的形式,以和风的风格进行装饰和布置等这些让我没有那么做作的感觉。即使是我,也能勉强鼓起勇气预约这间店。
「怎么了这是?难不成要求婚了吗?」
月爱笑着调侃我。
「没有啦,只是觉得偶尔这样也不错」
我害羞地回答。
开始用餐后,外面的景色逐渐沉入黑暗之中,都心的夜景就像宝石箱一样开始闪耀。
「好漂亮喔~……」
月爱陶醉地注视着夜景。看着她的侧脸,我心情有些复杂地想着「或许要感谢佐藤」。
就在我们用餐时,最后吃着甜点冰淇淋的时候——
「啊,好棒喔,好棒的生日蛋糕」
月爱突然看向楼层,惊呼一声。
女店员拿着蛋糕端上桌。蜡烛竖起,点着火。
「今天有人生日吗?跟我很近呢!」
或许是因为不认识的陌生人抱着亲近感,月爱的眼睛闪闪发亮。
「应该吧?因为上面写着生日特典……」
我心想「该不会」,同时以不像样的态度响应。
「哦~原来有这种服务啊,真棒……」
就在这时,拿着生日蛋糕的店员走向我们,停下脚步。
「生日快乐,露娜小姐」
听到店员大姐姐笑容可掬的话语,月爱瞪大了眼睛。
「咦,我吗!?」
她似乎真的完全没想过自己会受到祝贺,露出打从心底感到惊讶的表情。
「哇啊,谢谢您!」
月爱双手合十,感激不尽。
「龙斗,你怎么啦!?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吧?」
店员离开后,月爱对我发出惊愕的声音。
「……我也是有进化喔」
我害羞地笑着回答。
其实我本来想在网络上预约,却发现附有特典的选项,所以选择了这样的店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多人会在纪念日使用,所以这店家氛围比较好。
「虽然有点早,不过生日快乐,月爱」
听到我这么说,月爱有些难为情地笑了。
「呵呵,谢谢你」
接着,天空的颜色变得更加浓厚,我的视线投向更加耀眼的夜景。
「……唉,又要变成姐姐比龙斗大好一阵子了呢」
「嗯,是啊」
一想到她每年都会在意这种事,就觉得她好可爱。
「不过你想嘛,男人的平均寿命很短」
我打算帮她缓颊,于是这么说道。
「月爱是姐姐的话?我觉得这样比较好喔。因为这样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才会比较长」或许是想起刚才在摘草莓时的对话,月爱「呵呵」地笑了出来。
「不过,我们要是活到一百岁,还会差九个月左右就是了♡」
「这、这样啊」
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月爱已经恢复精神,所以我觉得这番话是有意义的。
「我们来吃蛋糕吧!」
「嗯」
在月爱的催促下,店员先放下蛋糕,开始吃起切成两块的蛋糕。
蛋糕的尺寸刚好可以两个人一起吃完,是个白色的短型蛋糕。上面装饰着草莓。
「……摘草莓那时候的草莓也很好吃就是了」
月爱将上面的草莓送进嘴里后说道。
「果然,这种类似商品的东西或许还比较好吃呢」
「是啊」
我也露出苦笑表示同意。其中虽然也有好吃的,但要找实在是费了一番工夫。
「如果是在当季摘的话,说不定可以吃到更多更好吃的东西呢」
「就是啊~!明年春天我们一起去吧!」
月爱语气雀跃,接着看向自己正在吃的蛋糕盘子。
「话说回来,糕点师真的很会做呢~靠近一看就像魔法一样,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
「不过,月爱做的蛋糕也一直很棒哦」
我想起二十岁生日那时,她做给我吃的那种放有糖霜曲奇的蛋糕。感觉在店里很少看到,让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真的吗?谢谢你!」
月爱开心地笑了。
「那么,我再努力做吧~!」
她毅然决然地用双手握拳,大大地挥了挥。
「下次要做什么样好呢~感觉还做了蛮多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的?在高二龙斗的生日做的……啊!」
月爱扳着手指数了数,突然停下手边的动作。
「高三圣诞节的时候,是我很有自信的作品喔?那时候我还在田园之花工作,还分给我好多不用的原料」
「……这样啊。的确有做的很好呢」
「咦~龙斗,你真的记得吗?」
「记、记得啊。毕竟我也拍了照片……」
我寻找自己的智能型手机文件夹,将出现的蛋糕照片拿给月爱看。
「你看」
「啊,真的耶~!」
但老实说,我几乎不记得这个蛋糕的味道。
鲜明地烙印在记忆中的,是鲜红色的草莓有些苦涩。
「好吃吗?」
「……嗯」
「太好了~!」
月爱安心似地笑了笑,将叉子送进嘴里。
「这个蛋糕也很好吃呢!」
「……嗯,很好吃」
我用叉子插起眼前蛋糕上的草莓送进嘴里,咀嚼的同时喃喃自语。
这酸酸甜甜的草莓,我在人生中曾经痛苦地咀嚼过一次。
♣
高三圣诞夜糟透了。
那一天,补习班发放了模拟考的结果。
法应大学这次也是E的判定。
明明是考试前的最后一场模拟考。虽然停止滑动的立习院比之前高一些,是C的判定,但因为不是A,所以说停止滑动显得有些自不量力。
我的学力就是这种程度。
我感觉到成绩正一点一点地提升,可是时间压倒性地不足。
我的心中也浮现出「复读生」这个选项。
然而同一时间,过去关家的话也闪过脑海。
——因为就算是复读生,也不会有任何好事发生。
——高二真的很好啊。你还有办法成为任何目标嘛。如果有人愿意告诉当时的我……
我明明有关家这样的人,偶尔给我提出的忠告或建议。
然而我却没能赶上,说到底我自己的疏忽罢了。
我想把时间倒转回来。
如果从三年级的春天开始,不对,从更早以前开始,就像现在这样拼命念书的话,或许……可是,现在思考这种事情也无济于事。
没错,就连对过去感到懊悔的这段时间,对现在的我来说都太浪费了。
考试还没结束,要后悔的话等下次再说。
我这么想着,只能面对眼前该做的事情。
一天一日既长又短。世界史的厚重用语集,还有英文单词的记事本,我不知道要背下这些还需要几天。只要过了一段时间,我就会忘记自己曾经背过的东西。
我的心情一直很焦躁。可是,我能做的事情,到头来还是一个一个地努力不懈。
解开这一个问题,记住这一个单词。
我压抑着焦虑的心情,专注于眼前的一件事。光是为了挤出这份专注力,就让我的神经逐渐消耗殆尽。
在这条昏暗隧道的正中央迎接圣诞夜的我面前,出现了月爱的身影。
「咦……」
回到自家公寓后,月爱出现在入口。
「月爱……?」
「龙斗!」
我们并没有约好要见面。只是用LINE传来「圣诞节!」的对话罢了。
月爱从入口大厅的访客用椅子上站起来,手上拿着蛋糕盒。
「怎、怎么了?」
似乎有事联络了我不知道,我看了看手机,但什么都没有。
「惊喜~!我想把圣诞蛋糕交给你。这是我亲手做的喔♡」
「咦?谢……谢谢」
由于我连与人见面的心理准备都没做,脑袋一片混乱,所有发言都变得模糊不清。
「这么大的蛋糕,真是辛苦呢……」
虽然没看到蛋糕内容物,但从盒子的尺寸看来,应该不是杯装蛋糕,而是超大版的蛋糕吧。
「不会,我很闲。毕竟我能做的事,也只有这些了……」
「…………」
我满脑子都是对模拟考的结果感到焦虑,完全无法响应。事后回想起来,早知道应该说「没那回事啦。因为有月爱在,我才能努力」才对。
「…………」
一名身穿大衣的男子从入口走了进来,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快步走向电梯。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大家似乎都在自己家里举办圣诞派对,公寓共享部的人气并不多。
「……龙斗」
我害得沉默的时间流逝,月爱像是忍受不了尴尬般开口:
「接下来……你回家后,又要念书……对吧……?」
我与月爱仰望着我的眼睛对上了。
月爱穿着小毛茸茸的迷你洋装,在羽绒外套底下。我觉得去年的圣诞节好像也穿着类似的衣服。
i-161
如果能跟男朋友做一件很像圣诞节的事情就好了。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就是这样的心情。
可是,这时的我,完全没有心思去想自己的成绩以外的事情。
「……嗯……」
我只能一脸阴郁地这么回答。
「……说得也是……」
月爱低下头,脸上浮现微笑。虽然因为浏海的关系,看不清楚眼角的表情,但她的嘴角肯定在微笑。
「加油喔!」
月爱抬起头这么说时,表情已经跟平常一样开朗。
「……嗯,谢谢你……」
然而,这时的我,只是用毫无霸气的声音这么回答。
「……啊,我送你回车站……」
「不用担心啦!你跟我不顺路,车站也很近,也没有可怕的路线。而且从A车站还会搭出租车」
「诶……啊啊……真的可以吗?」
的确,跟从A车站回月爱家的路相比,从这里到K车站大约只需要一半的时间就能抵达,而且我也很清楚这条大马路只有行人较多。
「龙斗你快点回去,继续学习吧!光是能看到你的脸,就够了!」
月爱精神奕奕地说完后,对我挥了挥手,离开了入口。
「谢谢……再见……」
「嗯!回去之后我会传LINE给你!」
月爱挥了挥手,穿过入口的自动门,我则无力地挥手目送她离去。
回到家后,我脱下大衣、洗手等各式各样的动作。
走进自己房间后,我把手伸向放在桌上的蛋糕盒。
盒子里放着草莓,是一个用白色鲜奶油包裹住的大厅蛋糕。蛋糕上点缀着树莓跟圣诞老人等圣诞装饰,上头写着「Merry Xmas」的巧克力板。
我觉得这样很可惜,于是在房间的荧光灯底下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再用手捏起一个装饰
的草莓。
「…………」
我想起了月爱刚才的模样。
我知道自己是在勉强她。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就连现在这样的我,内心也一直焦虑不安。心中的某个角落,一直有种彷佛在响起特务汽车的鼓声般的焦躁感持续着。
我觉得很难受。
明明蛋糕上沾满了剥落的鲜奶油,还吃着应该会很甜的草莓。
就在这时,桌上传来「噗噗」的声音。刚才放在桌上的智能型手机在震动。
我看向画面,发现月爱传了讯息过来。
如果是龙斗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我相信你,加油!
「月爱……」
我不由得紧握手机,喃喃自语。
我感觉胸口深处发烫,感觉鼻子深处好像都快要发麻了。
今天的我,或许真的有点不对劲。
即使如此,她还是会像这样毫无怨言地鼓励我,这份关怀让我感激不尽。
我深爱着月爱。
我一辈子都会珍惜这样的她。
不这么做的话,我就会遭天谴。
我这么想着。
我眨了眨眼睛,点亮桌子的灯坐到椅子上,从充满使用感的黑色手提包里拿出文章。
♣
那时候我想吃的草莓口味,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忘记。
伴随着人生中最深奥时刻的记忆,以及对月爱的感谢。
「……这是礼物」
吃完蛋糕的时候,我把一个小袋子递给了月爱。里面装着一个小小的盒子,大概放在她一只手上。
「咦,谢谢!」
月爱拿出那个长方形的盒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后,将手伸向挂在十字上的缎带。
「这是什么啊~是饰品吗?项链?」
我闪过月爱试探般的视线,露出了掩饰的笑容。
「……啊,自动,笔……?」
「嗯」
月爱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身体和黄金边缘的自动笔。
「上面有我的名字!好可爱——!」
身体旁边有个跟金属部同样金色写字体的名字刻印。因为在网络上可以很轻松的订名字,所以我请他们替我刻下社群网站等用的「Luna」这个名字。
以五千圆的价格来说,自动铅笔而言算是相当昂贵,月爱手中的那个东西,就像饰品一样闪闪发亮。
「我本来还觉得拿原子笔来当礼物……不过我还是觉得,念书的时候应该要用这个才对」「诶?」
「我希望你在秋天开始的学校好好努力」
我一边想着是不是应该像平常一样装饰品比较好,一边说出自己的想法。
「就像月爱替我的考试加油一样……这次换我来支持月爱的梦想了」
我一边回想在游乐场听到她对梦想的真挚意志而感动不已。
这次轮到我来支持月爱了。
「龙斗……」
月爱拿着自动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
窗外的夜景看起来越来越美丽,闪闪发光。
「……而且,我不知道月爱是否还记得」
这是我第一次向月爱坦白这件事。
「因为这也是我……喜欢上月爱的契机」
「咦?自动笔吗?」
她惊讶地问道,我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高二初始,月爱忘记在监护人会的讲义上写名字,对坐在最前面的我说『借我下自动铅笔』」
「然后呢?」
「我借了之后,就笑着向我道谢,说『谢谢』……」
「嗯嗯」
月爱催促似地附和,于是我露出苦笑。
「……嗯什么啦,这样就结束了」
「诶!?」
月爱惊讶地叫了一声。
「刚才那番话哪里有喜欢我的要素!?」
「真的耶」
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是,我一直觉得『好可爱』」
一想起当时的情感,就觉得有些怀念。
无法触及憧憬着的「白河同学」。对当时的我来说,她是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与我并肩用餐的存在。
「我这么阴沉的角色,没想到你会来找我说话……我很高兴」
回想起当时的心情,我自顾自地露出微笑。
「我太珍惜借给月爱的自动笔了,一时之间没办法使用它……其实,我现在也保存着」「不会吧!?」
事到如今,我并没有想过「白河同学的指纹……」这种恶心的想法,但总觉得那是两人的纪念品。我不希望弄坏或弄丢,所以在自己房间的书桌立笔,变成了像奖章那样的装饰。
「虽然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妙」
我自嘲地说完后,月爱「不会」地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龙斗就是这么珍惜与我的邂逅吧」
月爱将白色自动铅笔抱在胸前,微笑道:
「就像龙斗珍惜你借我的自动笔一样……我也会珍惜这孩子的」
「……谢谢你,月爱」
我满怀感激地道谢,月爱对我微微一笑。
「彼此彼此」
接着,她有些好笑地笑了。
「……哼哼。如果没跟龙斗借笔,现在的我们就是陌生人了吗?」
「……会吗?」
那时候,伊地命令我「向喜欢的女生告白」,我到底会怎么做呢?就算我再怎么憧憬,也从来没跟「白河同学」说过话,我想或许并没有勇气告白。
「啊!」
月爱突然叫了出来。她看向窗外,眯起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
「……等一下,我好像还记得当时的事情」
她用低沉的声音这么说。
「班里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同学……可是坐在后面回去拿又很麻烦,所以我想跟附近的同学借吧……才刚这么想,就跟讲桌前的男生对上目光,所以我就脱口『借我』了」月爱像是在回顾每个行动,凝视着一点说道:
「然后,他就慌慌张张地立刻递出自动铅笔……我觉得他真是个温柔的孩子」接着,她看向我。
「这样啊,原来那就是龙斗啊!」
「…………」
我很感动。
因为我一直以为月爱不会记得当时的事。
对于月爱来说,当时的我只是个路人,我很感谢她从记忆之海探索出来的我。
「人的缘分真是不可思议呢」
忽然间,月爱感慨万千地说道。
「没想到在小小的葛森堆栈之后……竟然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奇迹。明明现在已经无法想象没有遇见龙斗时的我了」
月爱说完后,露齿一笑,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忘记在讲义上写名字的高一的我,干得漂亮!」
她天真无邪的表情,跟高中时期完全没有改变。
「好~!这下子我会努力用功的~!」
「嗯,加油」
我发自内心为充满干劲的她加油。
「谢谢你,龙斗」
月爱接受了我的话,对我投以充满诚意的眼神。
「就算满二十一岁,我还是很喜欢你喔」
说完后,她露出了微笑。二十岁的月爱。
耀眼得让人想要随着背景的夜景一起收进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