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如负重远行。
这是我铭记在心的重要话语。
人生会面临各种各样的苦难。有时会被重压压垮,有时会想半途而废。有时也会迷失方向。但是,即使眼前是一片荒地,即使是险要的坡道,只要坚定的走下去,就一定能开辟出全新的道路。只有靠自己的意志开辟的道路,才有走下去的价值。如果能和可以信赖的伙伴一起走下去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你是不是对这有些死板的文章感到厌烦了呢?如果是的话那真是失礼了。不过我认为这是最适合用来作为让你了解我的方式。
接下来请你给我一些时间,听听发生在我身上的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件事可能让你感到难以置信。那么请让我按顺序从一开始进行说明。
很抱歉耽误了你的时间。我的名字是青木丽华。
今年二十四岁。恕我冒昧,我现在在七色丘中学担任二年级一班的班主任。
我负责的科目是国语。同时我还兼任弓道社和书法社的顾问。然而,无论是作为一名教师还是一名成年人,我都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所以在学习方面,我与学生们共同努力;在社团活动中,我们一起磨练心灵,并协助每个学生找到自己应该走的路。
“重要的事情要自己思考,自己决定”——这是我们班的座右铭。
我自己也是这个学校的毕业生。大约十年前,我在这里学习,并开辟了一条属于我自己的道路,最终立志成为一名教师。看着现在的学生们学习、培养友情的样子,我不禁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不知不觉间热泪盈眶。
回到我的母校,在同一个地方再次积累我的回忆。我想再没有什么工作能比这更鼓舞人心了。
因为家人的影响,我对“道”这个词格外重视。
我的祖父青木曾太郎是书法大家。我也受祖父的影响,从小就开始学习书法。在祖父严格的指导下,我不仅学习了书法技术,还学习了“道”的重要性。
我的名字“丽华”,汉字写作“丽华”。它包含了祖父的想法,即“希望我能成为像花一样拥有美丽心灵的孩子”。真正的美不在外表,而在内心。我是这么认为的。
祖父总是以毅然的态度看待事物,是一个有着高尚人格的人。他仿佛看透了家人的一切,也看透了这个世界的一切道理。对我来说,他是我心灵的导师。
因此,当祖父突然倒下的时候,我无法掩饰我的不安。
“——青木老师?”
正在给考试打分的我,被那个声音拉回了现实。不知什么时候,我开始盯着考卷发呆。
我现在在七色丘中学的教师办公室。已经是晚上了,许多学生都结束了社团活动回到了家中。老师们也大部分都回家了,办公室里包括我在内只剩下几个人。
“怎么了?一直在发呆……”
与我对话的是二年级的年级主任佐佐木奈美惠老师。
佐佐木老师是我初中二年级时的班主任。在结婚并休了产假和育儿假之后,又回到了学校,现在作为年级主任大展身手。对于初出茅庐的我来说,无论是作为教师还是作为成年人,她都是我的前辈。
“没什么事,我在想些事……”
我微笑着说到,佐佐木老师倒了茶并端到我的办公桌上。
“不要太勉强自己。青木老师从初中开始就什么都太努力了。”
“好的,谢谢您的关心。”
被一个曾经称我为“青木桑”的老师称为“青木老师”,感觉很奇妙。
“其实……”
佐佐木老师在发现我的表情阴沉下来后笑容从她的脸上消失了。
“我祖父的身体状况不太好。”
“什么,你祖父怎么了?”
“他几天前就住院了,我很担心他的病情……”
祖父他前几天在家里晕倒,被紧急送往医院。母亲现在每天都在医院陪着他,如果祖父有什么事,母亲她马上就会联系我。即便如此,我的内心还是无法平静。
“真让人担心。你去探病了吗?”
“不,还没有……”
“你明天去看望他吧。学校的事我来帮你处理。”
“谢谢。但是不用了,我没问题的。”
“是吗……。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好的,您辛苦了。”
佐佐木老师离开了办公室。
我低下头,重新开始评分。但是,一动笔我就想起祖父,动笔的手又停了下来。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要再次着手批改的时候。
“……青木老师。”
应该已经回去了的佐佐木老师重新回到了办公室。从她急切的表情可以看出事情非同寻常。难道是祖父……
“你能过来一下吗?校长找你有事。”
我和佐佐木老师一起走进校长办公室,年长的校长正心神不宁地在办公桌周围走来走去,等待着我们。当他意识到我们已经到达时,脸色铁青地转过头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以为是祖父的病情突然发生了变化,但似乎并没是。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校长把放在桌上的信封递给了我。
“我在学校的邮箱里发现了这个。”
校长似乎故作平静,但从他的声音中可以感觉到他的动摇。佐佐木老师好像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直在我身后注视着我。
我看向那个白色信封的里面。里面只有一张白纸。那张纸就好像电视剧和电影里经常出现的犯罪预告一样,上面的文章是用报纸和传单上的文字剪贴而成的。
“二年级一班的青木丽华老师完全不懂学生的内心,如果她不辞掉班主任的工作,我就退学。”
我说不出话来。
这里的“青木丽华老师”指的是我……?当然,我也想不出还有谁叫青木丽华了。但我不能接受眼前的文字是现实。
我不懂学生的内心?如果我不辞掉班主任的工作,就退学?这到底是谁干的……
回过神来,我被佐佐木老师扶着坐在了校长室的沙发上。佐佐木老师察觉到我的动摇,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我把信封和纸翻来覆去的看,但上面什么都没有,更不用说寄件人了。
我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嘶哑的声音。
“寄信人是……?”
“不知道,好像是直接放进信箱里的,完全没有线索……”
说完这些,校长他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拿出手帕,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
旁边的佐佐木老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后,开口说到。
“我知道青木老师你不愿意考虑这个问题,但你知道交出这个的学生是谁吗?”
“我不知道,我不认为二年级一班的学生会做出这种事……”
这是我心中的真实想法。
我所在的二年级一班的学生个个面带微笑,活泼可爱,精力充沛。当然,其中有学习好的学生、学习不好的学生、爱凑热闹的学生、老实的学生……等等性格各异的学生。男女共三十人。他们都是对我很重要的学生。我不相信他们中会有人做这样的事情……
校长还在擦汗。
“确实……青木老师,你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老师,热心地和学生们交流,也很受学生们信赖。“重要的事情要自己思考,自己决定。”……你为你的学生设定了如此美妙的目标,让他们不仅能轻松地学习,还能在放学后积极地抽出时间参加社团活动,真让人佩服。无论是学生们也好,家长也好,至今为止我这个校长都没有收到过他们对你的投诉……我真没想到偏偏是你,引起学生这样的反感……”
“但是,现在确实收到了这样的信。”
“不不不,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二年级一班的学生干的。也有可能是其他班的学生干的。也有可能只是一时的恶作剧。不,也许根本就不是本校的学生干的……”
校长开始语无伦次。
“考虑到本校的保安,不太可能会有外人特意闯入吧……”
“嗯,确实……”
校长说着说着沉默了。
“校长,怎么办?这可是非常敏感的问题。我作为年级主任,有必要和青木老师一起解决……”
“抱歉。”
我打断了佐佐木老师的话。
“能不能让我全权负责处理?”
校长和佐佐木老师都惊讶地看着我。
“青木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班的问题。所有的责任都应该由我这个班主任负责。我不想麻烦其他老师,我想自己解决。”
“可是……”
“也许这就是我作为教师应该克服的考验,拜托了。”
那时,我其实并没有什么解决问题的好想法。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需要我自己解决的问题,我不应该依靠任何人。
虽然我不太愿意相信,但这封信应该是二年级一班的某个学生写的。也许是一封写给我求救信。如果是的话那么我必须要站出来。必须要回应学生的心声。这是我作为教师的使命。我下定了决心。
校长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我明白了。那么,这件事就交给青木老师了。不过,一有情况请立即向我和佐佐木老师报告。”
佐佐木老师接着说到。
“如果你有解决不了事就找我商量,可以吗?”
“好的,谢谢。”
我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
怀疑别人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如果他是你信任的人的话就更是如此……
但这一切皆因我而起,也该由我而终。
从第二天开始,我开始比以前更加关注学生们。在班会课上,在课间休息时,在课堂上,在打扫卫生时……我向学生打招呼,倾听他们的谈话,观察他们的面部表情,并不经意间加入到他们的闲聊中……
每当这时,我的脑海就会闪过那封信。但是,我并没有在这三十名学生身上看到任何变化。和往常一样,如果我笑着打招呼,他们就会很有精神地回应我;如果我跟他们交谈,他们就会坦率地回答我的问题。教室里洋溢着和往常一样的笑容。
但这笑容是虚假的,其中隐藏着某人不为人知的真实本性。那个人心中隐藏着对我的憎恨。当我想到这一点时,我的内心就无法平静。
即使是现在,那位学生仍然在用笑容掩盖他那痛恨的目光。这让我感到沮丧。有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
考虑再三,我决定在班会上分发纸张给学生们。
看着什么都没写的纸,学生们一头雾水。我说。
“请在那张纸上写下你想写的东西,什么都可以。平时烦恼的事情、不好直接对老师说的事情、想借此机会提问的事情等等……无论什么都可以。”
学生们都露出困惑的表情。
“这也太突然了……”
“如果有什么想对老师你说的话我会直接说的……?”
“好了好了!我有个问题!老师,你没有男朋友吗?你喜欢什么样的男性?”
“请问—这对成绩和升学有影响吗?”
我制止了吵闹的学生,继续说道。
“这和成绩和升学没有关系。也许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真正理解你们。考虑到这一点,我才创造了这个机会。不记名也可以,但请写下你内心真实的想法。”
或许是我太浅薄了,我并不认为这样做就可以直面学生的内心。
放学后,我开始在办公室一张张地观看回收的纸张。但是,写的都是些无关的东西。有的学生提出了关于授课内容的问题。有的学生是恋爱咨询。有的学生谈到自己喜欢的漫画……。没有一个与线索的有关的内容。
我一边叹气一边继续观看。但是我并不认为会轻易透露自己内心想法的学生会发出那样的信息。我反省了我的做法后决定改变。但是,我并没有什么妙计。
突然,我惊住了。我看到最后一张纸上写着这样一段话。
“二年级一班的青木丽华老师完全不懂学生的内心,如果她不辞掉班主任的工作,我就退学。”
我感觉我的脸失去了血色。这和我在学校收到的信息是一样的。
没错。虽然不愿相信,但毫无疑问,寄出那封威胁信的学生,果然就在我班上。写了和那个信息一模一样的文章,那个学生是在挑衅我吗?
我凝神注视着上面的文字。以我学习多年书法的经验,只要看到学生们的笔迹,就不难看出是谁写的。笔迹能体现一个人的内心。有30个学生,就会有30种笔迹,从笔迹中可以看出学生的性格和内心。
文字写得很仔细,很容易读懂。乍一看,不并像是问题学生写的字。但是,我确实对它有印象。这个笔迹,应该是……
“青木老师。”
突然有人在背后叫我,我屏住呼吸转过头去。
担任二年级一班班长的入江君正笑着看着我的脸。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有什么事吗?”
我慌忙把桌上的纸翻过来。
“我带来了班级日志。”
“辛苦了,谢谢你。”
我接过班级日志,回以微笑。
十年前我在这所学校读二年级的时候,入江君的哥哥是学生会会长。和他哥哥一样,他的成绩也很好。他在学生中非常受欢迎,目前担任学生会的副会长。在社团活动方面他参加的是由我担任顾问的弓道社,他作为部长,负责组织社团成员。
“对了对了,入江君,前几天你写的那篇关于“道”的作文真的太棒了。你的文章具有一种打动人心的神奇魅力。”
“多亏了老师的指导。”
前几天,在国语课上,我布置了一项以《道》为题目创作一篇文章的作业。
虽然以“道”为主题,但由于存在各种不同的“道”,因此对学生的创造力要求很高,他们需要决定以什么样的登场人物为中心来描绘什么样的“道”。二年级一班共有30名学生编织了30种不同的“道”的故事,并在课堂上进行了演讲。其中以入江君的作品表现最为出色。
“我想让你的作品代表学校参加全国比赛,你觉得怎么样?”
“那是我的荣幸,谢谢您。”
入江君十分高兴,并向我深深的鞠了一躬。
“那明天见。”
我转向桌子。然而,入江君仍站在我身后,似乎是有什么事要做。
“那个……老师,不好意思我有件事想问您……”
“什么事?”
入江君环视了一下办公室,把嘴凑到我耳边,小声问道。
“老师,您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我吓了一跳,为了不让他察觉我的不安,我故意展现出冷静的态度。
“啊?老师并没有什么烦恼……”
入江君看了一眼桌子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文件。
“请不要糊弄我。刚才在班会上发的那张纸……突然说‘请随便写’什么的,一点也不像平时的青木老师。你是不是在为我们学生的事情烦恼呢?老师,而且您最近好像很疲惫……”
不愧是被大家仰慕的学生会副会长。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我内心的变化。但我还是微笑着回答了他。
“老师并没有什么问题,谢谢你为我担心。”
“那就好……我听我哥哥说,青木老师从初中开始就很努力,是喜欢什么事都独自承担的人。请不要太勉强自己。”
“谢谢你,替我向你哥哥问好。”
“好的,那我先告辞了。”
入江君低下头,离开了教职员办公室。
我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翻开入江带来的班级日志。然后,我发现了一件令我难以置信的事情。
怎么可能。入江君的日记本上的漂亮字迹……与那张纸上的字很像。
难道是入江君……。怎么会……。
我还找到了他写的关于《道》的作文,再次对比了笔迹。果然很像。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那可是作为学生会副会长、班长、弓道部部长,备受学生和老师爱戴的入江君……
我再次慎重地对比了笔迹。可是,越看越相似。
我突然想起来了。
佐佐木老师曾经跟我说过。最近中学生的思想复杂且难以理解。虽然过去典型的问题儿童减少了。但是,那些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问题的学生、成绩优秀的学生、聪明伶俐人见人爱的学生、被老师喜欢的好孩子,反而内心深处隐藏着深深的黑暗。
入江君深受学生和老师的喜爱,但即使是这样的学生,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世界。事实上,他的内心深处可能隐藏着比任何人都要深的黑暗。也许在他那温和的笑容背后,是对我的讥笑。
一想到这里,我就不得不甩掉了这个念头。这是多么残酷的事情啊。我的心似乎陷入了忧郁之中。为什么偏偏是关心我的入江是那封信的寄信人……。
笔迹相似或许是我的错觉。一定是这样的。不要再追究下去了。我下定了决心。
很久之后我才回过神来。
我在昏暗的二年级一班教室里趴在讲台上睡着了。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吗?我看到窗外的天空闪烁着星星。当然,教室里现在并没有学生。
我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睡着呢?我必须要回家了……。现在到底几点了?一想到这里,我看了看手表,顿时惊呆了。
时钟的指针正在高速旋转。我抬头看了看挂在教室墙上的时钟,发现时钟也在以同样的方式旋转着。
我注意到了。黑板上用优美的笔迹写着那段话。
“二年级一班的青木丽华老师完全不懂学生的内心,如果她不辞掉班主任的工作,我就退学。”
字迹很大,几乎要超出黑板了。
当时,我感到一阵恐惧。
本以为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坐在学生桌前正看着我的人。但因为教室里很暗,我看不清那张脸。
那个人正坐在位于教室中央的座位。那个座位,应该是……。
“——入江君?”
我战战兢兢地问。
人影发出诡异的“唧唧唧唧……”的笑声,然后缓慢地站了起来。
不。他不是入江。
“嗨~,你好呀!好久不见呐……”
那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在从窗户射进来的月光照射下,那个身影浮现了出来。尖得吓人的脚尖,舔着舌头的嘴角,就像扑克牌里的Joker一样……。
“你是……”
突然,我的记忆苏醒了。初中时,一位同学给我看了她创作的绘本《最棒的微笑》。讲述的是五名传说中的战士光之美少女对抗想要把世界变成坏结局的坏人的故事。绘本中登场的悲剧王国的干部领袖,名字是……。
“Joker……”
“哎呀~你还记得我呀,我感到很荣幸。青木丽华……不,Cure Beauty。”
“什么……!?”
Joker突然从他手里放出无数的扑克牌攻击我。我立刻滚到地板上,躲开了对方的攻击。
Cure Beauty,是绘本中登场的光之美少女之一。虽然她是以我为原型创作出来的角色,但实际上她只是绘本中的空想人物。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说的就是你!”
我……Cure Beauty!?怎么可能……
面对不知所措的我,Joker毫不留情地扔出扑克牌。我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只能继续往教室外逃。扑克牌的冲击力不仅摧毁了课桌椅,还使地板和墙壁裂开了。
我冲向推拉门,可是无论怎么用力门都打不开。
Joker露出诡异的笑容靠近我。
“我不会让你逃跑的,因为这里可是我的空间。”
我背对着门,和迫近的Joker对峙。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我这么做都是因为你那些可爱的学生们想法而已。”
“学生们的想法?”
“嗯,二年级一班的学生们知道你的本性后一定会生气的。”
Joker放出的扑克牌掠过我的身体,使我疼痛难忍。
“表面上为学生着想,受大家爱戴的青木丽华老师,真是一位杰出的教育典范……不过,没想到你背地里竟然是如此卑劣的人,真是令人吃惊呀。”
“我哪里卑鄙了?”
小丑的嘴角咧开了,露出一丝笑容。
“你明明知道的……”
扑克牌的攻击终于击中了我,我被重重地摔在教室的黑板上。
“你怀疑那些可爱的学生了。你认为在这个班级里,一定有发出那封恐吓信的犯人。学生们温柔的笑容一定是假的。你这么断定。华丽的心灵?真让人发笑。我没想到你是一个如此残酷的人。”
“不是的……我只是想倾听学生们的心声……”
“如果你真的相信学生,就不应该怀疑他们,不是吗?怀疑就是不相信学生。你对学生们的感情,说到底也不过如此。”
我无法反驳,只能继续默默承受攻击。
“而且,你偏偏最怀疑的人是关心你、心地善良的入江君,作为老师……不,作为一个人,这可真的是太差劲了。”
Joker抓住垂头丧气的我的脖子,狠狠地砸向黑板。我痛苦得动弹不得。
Joker舔了舔舌头,并在我耳边低语。
“所以,你还是辞职吧。教师这种工作不适合你。”
我在那之后醒了过来。
我环顾四周,确认这里是教师办公室。我之前好像是在办公桌边打盹边做梦。我看了看表,距离入江君离开办公室才过了几分钟。
我用手帕擦了擦黏在皮肤上的汗。真是一场活生生的噩梦……。Joker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和叹息,似乎还残留在我耳边。
这是因为我心力交瘁的缘故吗。是怀疑入江君的罪恶感,让我做了这样的梦。不过,我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最棒的微笑》的内容,真是令人费解。
我试着回想起画那本绘本的中学同学的脸和名字。她是喜欢绘本和童话,相信只要一直保持笑容就会有非常快乐的事在等着自己的女孩……。但是,究竟是为什么呢。我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了。就好像内心被黑暗覆盖了一样。
我放弃了回忆。
然后我想。今天早点结束工作吧。早点回家,然后在家里好好冷静一下吧。
但是,从第二天起,我就开始担心入江君,内心始终无法平静。
上课时,即使我站在讲台上,入江君的事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么,现在请打开教科书的第四十九页。今天的课是庄子的《蝴蝶之梦》。庄子是中国战国时代著名的思想家。有谁愿意读吗……”
我刚从教科书上抬起头来,就和入江君四目相对。
“……入江君,你愿意读吗?”
“那个,老师。这篇课文昨天的课上讲了。”
“……啊,对不起。我一时疏忽了。谢谢你……”
不仅仅是在课堂上。课间休息时间、课外班和社团活动时间,我的视线都在追随着入江君。上课时他是积极发言的优等生。课间休息时他是学生们聊天的焦点人物。班会上他是收集大家意见的班长。在社团活动中他是站在社员们的最前面带动大家的优秀部长……。无论在哪都只有我熟悉的入江君的身影。我无法相信他会写下那样的信息。
果然是我想多了吧。是的,一定是这样。不要再怀疑他了……
我担任顾问的弓道社活动结束后,社员们都回家去了,我看着空无一人的道场。然后换上了久违的弓道服,来到了道场。
我在中学时代也加入过弓道部。练习弓道是最好集中精神的方式。这一定能让我心中的阴霾烟消云散。
但是,箭偏离了靶心。我试了几次,都没能射中靶心。不可能是这样的……。我握紧弓的手,再次集中精神。但是,进展并不顺利。
“看来还是有烦恼啊。”
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吃惊地转过头去。
入江君站在那里。脸上浮现出和往常一样爽朗的笑容。
“入江君……你还没回去吗?”
入江君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盯着我。
“看上去心神不宁的样子,这可不像老师。”
“你在说什么……?”
我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但入江君似乎已经看穿了一切。
“要不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入江君透彻的眼神让我无法释怀。
“如果您不打算告诉我的话,我就来猜猜看吧。你收到了一封写给学校的信,上面写到:“二年级一班的青木丽华老师完全不懂学生的内心,如果她不辞掉班主任的工作,我就退学。”……”
我不理解入江君为什么知道这件事。不,我根本不想理解。我想打断他,但他还是继续淡淡地说到。
“而且在检查调查问卷的时候,还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模一样的内容,所以老师怀疑我是凶手是吧。”
“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
我努力不让自己变得狼狈,但我的声音还是微微颤抖。
“为什么要隐藏起来?如果老师的书法水平高的话,看到学生的笔迹就应该很容易看出是谁写的,您肯定能意思到写的人是我。老师肯定独自为这件事烦恼吧?”
一切都没错,但我坚决否认了。
“不,你不可能做那种事……”
“您为什么可以这么断言呢?”
“为什么……你是学生会副会长,又是班长,还是弓道部的部长,深受学生和老师的爱戴,前几天的语文作文也写得很好。你写的关于“道”的故事,比班上的任何人都精彩,我也被打动了。所以……”
“所以……?”
不知何时,入江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面无表情地等着我的下一句话。
“所以……入江君,我相信你。”
“相信吗?”
突然,入江君像决堤一样开始不停的说话。
“您怎么能坦然地说这种话吗?老师您对我了解多少?难道您能看穿我的内心吗?是,我是学生会副会长,又是班长,还是射箭部部长,深受学生和老师的爱戴,能写出优秀的作文,可是我就没有烦恼吗?”
一瞬间,入江君的身影和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Joker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我感觉自己在做噩梦,我拼命努力保持清醒。
“入江君,不要在继续下去了……你明明不是这样的学生的……”
——所以,拜托了……。
我勉强发出声音,入江用锐利的目光瞪着我。
“老师果然什么都没看到,我的心什么都没有……”
然后,他很干脆地坦白了。
“是我写的。”
从平时从未见过的入江憔悴的表情中,可以清楚地看出这句话是真的。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希望老师能注意到我的心在求救……”
——入江的心在求救……?
“我一直在求救,您却完全没有发现。”
——一直在寻求帮助……?怎么回事……?
“我对老师很失望。”
入江君的声音颤抖着,随后他离开了,
我只能站在那里。入江君的话像诅咒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在我心里回响。
当一个人的信仰破灭时,他就会失去希望。这也意味着他们迷失了方向。
入江君的话——我拼命思考着这其中的意思。“一直寻求帮助”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诉说了什么呢?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只是,入江憔悴的表情……当时那种对一切都绝望的表情,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我拼命地追溯着记忆。总是面带笑容的他,只有那一次……
这时,我想起来了。
前几天,我让全班同学展示他们的写的关于 “道”的作文的语文作业。
应该是那个时候……
回到办公室后,我拿起了那篇作文。然后,我重新读了入江君写的关于“道”的故事。那是一个为考试而烦恼的少年摸索自己道路的故事。
主人公少年烦恼的时候,有这样一段独白。
“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路。不同的路通向不同的方向。但是,我的眼前没有路。没有路,就意味着没有希望,没有希望,就意味着没有未来。没有未来,就意味着只有绝望,无论我怎样呼喊,大人们都无法理解我的心。”
主人公最终看到了希望,并开辟了自己想要走的道路。
但是……
是的。入江君真正想要创作的绝对不是这个故事。
第二天,祖父的病情突然恶化。
我上午上完了课,就急匆匆地去了祖父住的医院。幸运的是,祖父的病情略有好转,但据医生预测,今晚至明日可能还会恶化。
我姗姗来迟,在病房门外问道。
“祖父,我是丽华。我可以进来吗?”
“嗯……进来吧。”
声音很微弱,几乎马上就会消失。
祖父在床上微微坐起上半身,微微睁开眼睛,从窗户望向窗外的景色。
窗外七色丘的美丽风景尽收眼底。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和外公一起看着窗外的风景。在我的人生中,祖父多次帮助了我。有许多这样的回忆浮现在我的眼中。
“丽华。”
祖父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祖父的视线没有从窗外的风景上移开,并说道。
“你好像迷失了自己的道。”
即使在这样的时候,祖父似乎也完全看穿了我的心思。
“……是的。”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入江君的身影。
“我本以为我在关心我的学生,和他们一起学习,一起前进。但这似乎只是我的自以为是。”
我紧握在膝盖上的拳头在颤抖。
“我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当老师的。我没能发现学生的心声,我不配当老师。”
当时的我认为自己已经没有教师的资格了,只能辞去教师的工作。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我曾多次迷失方向,迷失方向。但是,这次除了离开教师这条路之外,我想不出任何其他的选择。因为我的心太软弱了,我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面对入江君的能力。但是,祖父说的话让我很意外。
“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
我的道……。
我盯着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的脸。
“丽华,你的心在哪里?只要知道了这点,路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这句话永远铭刻在我的脑海中。
初二的时候,我曾为前进的道路而烦恼。这是我在十几岁时面临的最大的选择。
有一天,学校给我一个去英国留学的推荐名额。也就是说,我将一个月后代表日本去英国留学。
我非常苦恼。因为留学是我一年级的时候主动申请的。我想在海外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这个梦想就要实现了。但是,当时我有四个非常重要的朋友,我无论如何都想和他们在一起。如果我去留学的话,就会和他们分开。
我和朋友之间的关系比留学更重要的原因是什么。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我的记忆已经不那么清晰了。每当我试图回忆起那四个人,却不知为何记忆一片空白。
我和这四个人有很多快乐的回忆。无论何时,我们都是一起欢笑,一起克服苦难的重要的伙伴。
我向祖父报告了留学的事,祖父写了各种各样的“道”字,并说道。
“断道,岔道、绕道……道是各种各样的。丽华,你所描绘的道是什么样的呢?”
经过一番苦思冥想后,我放弃了留学之路,选择了和朋友在一起。对于我的任性,朋友、老师和家人都非常惊讶。但是,诚实地遵从自己内心的我并没有后悔。
心是肉眼看不见的。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比想象的要困难得多。然而,只要审视自己的内心,鼓起勇气做出决断,人就能勇往直前。
重要的事情自己思考,自己决定。我认识到了这一点的重要性。
那天晚上很晚之后,祖父在睡梦中去世了。
祖父无论何时都以毅然的态度支持着家人。每当我烦恼、迷茫时,祖父总是为我指引前进的方向……
望着祖父安详的脸,我在心里发誓。我的道路由我自己来开辟。无论眼前是一片荒地,还是险要的坡道,只要相信自己,坚定的走下去,道路就在眼前。
——你的心在哪里?只要知道了这点,路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回想起祖父的遗言,我再次前往学校。
我的教师之道,才刚刚开始。
放学后,二年级一班的学生陆续离开教室。聊天的学生也一个接一个的减少,最后只剩下一个了。
正巧,入江君一个人坐在中央的座位上,注视着站在讲台上的我。只有两个人的教室,简直就像那个噩梦中出现的Joker的空间。但是,我不能气馁。我对自己说到。
“老师,您有什么事吗?”
我事先告诉入江君,让他放学后留下来。
“入江君,我想为你上一堂补习课。”
入江君苦笑道。
“别开玩笑了。您知道我的成绩吧。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级前10名的我,哪里还需要接受什么样的补习呢?”
“听我说。”
“弓道社的人都在等着我呢。而且今天我还得去学生会看看……”
“坐下!这比社团活动和学生会更重要!”
到现在为止他像这样被老师大喝一声的情况可能一次都没有过吧。正准备站起来的入江君,呆坐在椅子上。
我也是第一次这样呵斥入江君。轻轻深呼吸后我开始讲述。
“入江君……你的话让我意识到了我确实没有了解你的内心。我本以为你是个完美的学生,每天都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你是学生会副会长、是班长、是弓道部部长,还深受学生和老师的爱戴。像你这样的优等生,不应该有什么烦恼……但事实并非如此。”
入江君默默地听着。
我朗诵了入江君的作品《道》。
““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路。不同的路通向不同的方向。但是,我的眼前没有路。没有路,就意味着没有希望,没有希望,就意味着没有未来。没有未来,就意味着只有绝望,无论我怎样呼喊,大人们都无法理解我的心。”……入江君,这是你自己内心的呼喊吧?”
入江君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盯着我。
“我想过你为什么会迷失道路。了解你的心情……然后,我想起来了。我中学时的事,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忘记的……我曾也和你一样……”
“老师和我一样……?”
入江君一脸讶异地问。
“我是学生会副主席,班长,深受学生和老师的信赖。但是,这样的我也有烦恼,比谁都烦恼,迷茫,摸索着前进的道路……”
我讲述了当时的回忆。
因为我努力学习,所以我的考试成绩很好,有一天,我的一个朋友问我。
“丽华,你为什么那么用功?”
那个时候,我没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努力学习。
不仅仅是学习。在那之前,我没有一件事是自己决定的,都是在别人的邀请下开始的。被哥哥邀请去晨跑,被妈妈拜托帮忙做便当,被班上同学推荐当上学生会副会长,当上班长……
为什么要学习?我真正想做的是什么?我找不到自己的道。
我和祖父商量过这件事,他给了我这样的建议。
“那你只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就行了。有些事只有放下之后才能明白。”
这句意外的话让我感到困惑。
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我想都没想过。
但是,我听从了祖父的话,决定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晨跑、做便当、学生会、班长……
朋友们也都支持我的这个决定。
“先休息一会儿,好好想想自己想做什么。”
被这么说后,我仔细的思考一阵,发现重要的不仅仅是学习。我想看到、听到、知道更多的事情。为了找到真正想做的事情,我今后也会继续学习很多东西。这就是我的道……。
当时,多亏了我重要的朋友们,我才意识到这一点。我们无论做什么事都在一起,是同甘共苦的朋友。多亏了他们,才有了现在的我。
长大成人后,我找到了我真正想做的事情——那就是教师这一职业。我想把学到的东西托付给肩负未来的学生们。我也想和学生们一起学习更多更多的东西。
这就是我的道。
入江君认真地听着,我继续说。
“入江君……你是不是也和那时的我一样?学生会副会长、班长、弓道部部长……没有一件事是自己决定的吧?你看起来和他们推荐的一样。但其实你是很痛苦的吧?每一件事都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不知道什么是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也看不到应该走的路,正因为如此,你的内心才会发出悲鸣吧?”
入江君默默地听着。可是,过了一会儿,他的表情扭曲了,深深地叹了口气。
“老师您真的幸运,能在中途全部放弃……”
“…怎么回事?”
“我是不可能半途而废的。学校的成绩、学生会的活动、社团活动的成绩……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须要和中学时代优秀的哥哥相比。我不是哥哥的复制品。我是我!但是,周围的人却不允许我这样做。父母、老师、同学都认为我是那么优秀的入江的弟弟,所以我的一切都应该完美无瑕。我不能辜负大家的期待。在大家面前,我只能笑着扮演优等生。这种痛苦老师能理解吗?我已经……对保持笑容感到疲惫了。”
我回想起之前入江君的笑容。
在课外活动、课间休息、学生会和社团活动中,始终面带笑容的入江君,内心却有着如此巨大的痛苦。我为没有注意到这件事的自己感到羞耻。
“我希望青木老师能注意到我内心的呼唤。不,我想您一定会注意到我的,所以才试探您。我为自己做了这样愚蠢的事而感到后悔。”
入江君虚弱地笑着,脸上露出仿佛从多年的重担中解放出来似的表情。
“谢谢你,终于让我看到了你真实的内心……”
我真挚地看着入江君说道。
“我啊,想放弃了,作为教师的道路……我被不安压垮了,我为自己没有意识到学生的求救而自责。但是,多亏了你,我认识到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入江君惊讶地看着我,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在学生面前泄气。
“入江君,虽然你现在看不到路,也不能放弃,眼前只能看到绝望。但总有一天你会找到自己的路。因为,你写的《道》的主人公是最终发现了希望,开辟了道路……你一样能做到。重要的事情要自己思考,自己决定。”
我不知道我的想法有多少传达给了他。
也许,他今后还会继续扮演笑容可掬的入江君,继续挣扎。毕竟他想要找到自己的路,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但是——当我们向对方展示了我们的真实面目之后,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无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近。我们的心瞬间超越了老师和学生的界限连接在了一起。
那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
地点是二年级一班的教室。桌子和椅子像被暴风雨袭击过一样散落一地,地板和墙壁上还留有被破坏的痕迹。我被Joker逼到墙角,抵在黑板上。
是的。是那个噩梦的延续。
为了防止我逃跑,Joker手上出现了扑克牌。
“你怎么还不死心呀。为什么不辞掉教师的工作呢? 你已经被打上了不合格教师的标签,不是吗?"
Joker持续不断的询问我,我回应道。
“嗯,也许我没有当老师的资格。因为我没有注意到入江君内心的悲鸣。”
“哦,那你要将错就错吗?”
“我想成为一名完美的教师,倾听所有学生的心声,完美地完成每堂课,为大家指明前进的道路,成为一名理想的教师……但是我发现,没有完美的教师。不,没有必要变得完美……老师也有迷失道路的时候,也有没有注意到学生内心的呼声的时候,认识到自己的弱点后,我产生了重新成为教师的想法。”
Joker哑然地看着一口气滔滔不绝的我。他不敢相信我竟然能意识到这一点。
“我在成为教师之前,是一个人独行。今后我将与我的学生同行,一起经历烦恼和失败。这就是我的道!”
顿时,我感到一股力量从身体深处涌出。我的身体发出蓝色而神圣的光,产生的冲击波将Joker击飞了。
“什么……!?”
Joker呆呆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想起了一切。初中的时候,我作为Cure Beauty时的战斗。与我朝夕相处、一起克服困难的重要朋友们,美幸小姐、茜小姐、弥生小姐、还有直……。我之所以纠结是否出国留学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是Precure。那时,Joker也是这样无情地攻击着我的心。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我全部都忘记了。但是,在我斩断迷惘的那一瞬间,我失去的十年前的记忆全部复苏了。
Joker咂了咂嘴,不耐烦地嘟囔道。
“又要……”
于是我醒了。
地点是教职员办公室。已经是晚上了,大部分老师都回家了,教职员办公室很冷清。我好像又在办公桌上打盹了。
我深呼吸,拼命回想着十年前的事情。
我是继美幸小姐、茜小姐、弥生小姐、直之后,第五个成为光之美少女的。和来自童话王国的Candy和Pop。与悲剧王国的干部狼人沃夫伦, 赤鬼,魔女莉娜以及他们接连制造的小丑怪对抗。从被Joker复活的皮耶罗手中拯救了这个世界。无论何时,我们五人始终一起克服困难,微笑着开拓未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十年前,是真实存在的。美幸小姐所画的绘本《最棒的微笑》并不是想象出来的,而是我们实际经历过的事情。这是一本浓缩了我们五个人珍贵回忆的绘本。但是,为什么到现在为止我一直认为是这是空想的事情呢?
从那以后十年的岁月过去了,我已经长大成人了。难道光之美少女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遗忘吗?
不。和朋友一起度过的日子、作为光之美少女经历的各种考验、与Candy和Pop的回忆,对我来说都是无可替代的宝物。不可能这么轻易消失的。
那么,为什么……
我想起了从梦中醒来之前,Joker喃喃自语的最后一句话。
“又要……”
那是什么意思呢?如果说只是梦的话,那也就罢了。但是,我觉得那个梦存在着某种意义。我感觉Joker好像真的在攻击我的心。
这么说来……美幸小姐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呢?和大家见面的话,也许会明白些什么。
这时,我又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中学毕业后的十年里,我再没有见过美幸小姐、茜小姐、弥生小姐、直她们任何人。关系那么好的我们,为什么在那之后从来没有再见过呢。说起来,我连四个人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打开了手帐。我想,即使记忆消失了,只要回溯过去的计划,或许就能找到什么线索。
于是,就在上个星期天,记录了这样的安排。
“去见直。”
——直?顿时,我消失的记忆又苏醒了。
上周日,我确实去见了直。我救下了差点被卡车撞倒的直,和她一起回家,询问直的近况,讲述十年前的往事,还和她一起吃了晚饭……
可是,我为什么会忘记上周发生的事情呢。
我一边翻看手帐,一边试图梳理记忆之线。于是,被我遗忘的记忆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复苏。
不仅仅是直。我还去见过美幸小姐、茜小姐和弥生小姐。大家都在朝着各自的梦想前进,在挫折中挣扎。美幸小姐是书店店员,茜小姐在自家的御好烧店工作,弥生小姐是漫画家,直是足球教练。然而,大家在再次见面之前完全忘记了彼此。就连和我青梅竹马的直也……。
我很惊讶。我们五个人不仅不记得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也不记得彼此的存在。即使偶然间重逢,也会马上忘记……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真的可能会发生吗?
简直就像被什么人诅咒了一样。长大成人后忘记重要的朋友和光之美少女这一切的诅咒……
这并非绝对不可能。因为悲剧王国的干部狼人沃夫伦, 赤鬼,魔女莉娜,原本是童话乐园的妖精,但他们的心确被Joker污染成黑色,失去了妖精时期的记忆。并与我们Precure战斗。
如果我们五个人现在现在也被改写了记忆后生活呢?重要的朋友也好,光之美少女也好,这些都被认为不存在,各自饱受着挫折的话……?
十年前,发生过这样一件事。由于Joker的力量,我们被困在了“怠情球”之中。在“怠情球”中,不存在任何痛苦和烦恼,是一个无比轻松的世界,我们迷失在这个世界中。但是,美幸小姐和Candy呼唤唤醒了我们,使我们摆脱了怠情,变身成光之美少女,觉醒了全新的力量并成功逃脱。Joker真的是非常可怕的敌人,他能找到我们的心灵漏洞并将其利用。
难道……我突然意识到一种可能性,整个人不禁战栗起来。
我们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真的是是真正的世界吗?我们五个人真的在那之后度过了十年的岁月吗?我们会不会被困在“怠情球”一样的世界里,自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吗?
突然,我想起了国语教科书上的《蝴蝶之梦》。庄子梦见自己变成蝴蝶快乐地飞来飞去。但是当他醒来时,他突然想到究竟是自己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自己变成了蝴蝶在做梦。他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现在这样生活的我到底是不是真实的我?我如何能确定这不是一场梦。
以前,我从哥哥的书架上借来读过有关虚拟现实的专业书籍。据这本书上说所述,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可能是由某个人构筑的虚拟现实。宇宙可能是一个由精密程序模拟而成的监狱,我们或许就是生活在其中的囚犯。至少,我们没有可以否定事实并非如此的根据。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全是虚构的,不可能……。但是,七色丘的街道、学校、聚集在这里的学生和老师、这张桌子、班级日志、签字笔、笔芯、橡皮……这一切也有可能都是为了欺骗我的眼睛而伪造的。
我想稍微冷静一下,站起身来,凝视着映在玻璃窗上的自己的脸。在那里映出的毫无疑问是24岁的我的姿态。
是吗……我叫青木丽华,二十四岁。是七色丘中学二年级一班的班主任……
说起来,十年前Joker就被消灭了,皮耶罗也被打倒了。还有谁能做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呢。
但是,我注意到了。我在玻璃窗上的身影。在我背后,Joker正盯着我,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哦,我一定还很累。我一定是还没有从刚才的噩梦中完全清醒过来。我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揉了揉眼睛。但是,玻璃窗上映出的Joker的身影并没有消失。
我下定决心转过身去。然后,发出了绝望的声音。
“怎么会……”
Joker站在教职员室的一角,瞪着我。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Joker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
“啊~,又见面了,Cure Beauty。”
其他老师都已经离开了办公室,现在室内就只有我和Joker。
“Joker,你应该在十年前就消失了……”
Joker没有理会我,在教职员办公室里大步前行。
“不愧是Precure的大脑Cure Beauty。恐怕你已经意识到这个世界是虚构的。作为奖励,给你九十九分吧。”
由于冲击太大,我感到有些头晕。
虚构……?我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
Joker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们真是令人困扰啊。为了不被你们发现,我只好在梦中与你们接触。我真希望你们在长大成人后,一直处于绝望中……”
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美幸小姐她们呢!?”
“你说的是那四个人吗?他们已经逃离了这个世界了。”
突然,Joker瞬移到我身后,在我耳边低语。
“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到九十九分为止都是不错的,但我不能给你剩下的一分。因为你无法逃离这个世界,你的故事注定是悲剧。”
Joker手上出现扑克牌,试图攻击我。
我条件反射般地跑出了教职员办公室。从无人的走廊逃走。但是Joker瞬间移动到我的身后,兴高采烈地追了上来。灯和玻璃窗被Joker放出的扑克牌击得粉碎。灯、窗户、地板、天花板,这一切难道都是虚构的吗。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这种时候,如果能变身成光之美少女的话……。但是,想要变身成Cure Beauty,微笑化妆盒是必要的。现在我并没有那个。
Joker挡在我前面,嘲笑我。
“很遗憾,在这个世界里你是无法变身成光之美少女的。虽然我很想看看你长大后变身的样子。哈哈哈哈哈……”
Joker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我不会让你去到你同伴身边的。你们力量的源泉,是彼此互相思念,一起克服苦难的那种强大心灵……所以当你们五个人在一起时,对我来说非常棘手。”
Joker用捕捉猎物的眼神盯着我。
“微笑光之美少女的《绝望的故事》,第五章到此结束了。”
我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第五章……?”
“是的,你们是这个故事中的主角。”
Joker的笑声在走廊里回响。
我拼命地思考。逃离这个世界的方法……到底是什么。我一定要逃出去,和美幸她们团聚。既然她们四个人都能做到,我不可能做不到。
这时,我清楚地听到了一个声音。
“……丽华~ !……”
是Candy的声音。她在向我求助。
“Candy!?”
我仔细聆听这个声音的来源。传来声音方向的是……是图书室!
我想起了书之门的存在。以前的我们,可以通过书之门瞬间移动到任何地方。我们的秘密基地,就是不可思议图书馆。
Joker也注意到了candy的声音,咂了咂嘴。
“真是个令人讨厌的精灵。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地方……”
趁Joker移开视线的间隙,我跑了出去。我跑过走廊,跑上楼梯,奔向图书室。
我想起了美幸小姐说过的话。美幸小姐第一次去不可思议图书馆的时候,也是在中学图书室的书架那通过的。
“……丽华,帮帮我库鲁~!……”
candy的声音越来越近。
图书室的拉门就在眼前。走过二年级一班的教室就到了……
下一个瞬间,图书室里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我被冲击波炸飞。
一瞬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发现自己躺在走廊的地板上,我一边咳嗽一边试图站起身来。
图书室的门被破坏了,室内弥漫着浓烟。Joker从烟雾中悠然地出现了。
当烟雾在Joker身后散去时,我看到了被严重破坏的图书室。书架倒了,地板上散落着无数的书。
“太遗憾了,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使用书的扉页吗?”
在得意扬扬的Joker面前,我双手撑在地板上,愕然地盯着图书室。
“你可不能去同伴的身边,你要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绝望地迎接悲剧结局哦!”
Joker冷冷地笑着,仿佛在宣判我的死刑一样。
但是我抬起头,瞪着Joker。
“不,我不是一个人,也不会绝望。”
“哦,还在逞强吗……?”
“这个世界也许是虚构的,也许并不真实。但是,我确确实实地活在了这个世界上。和我那些无可替代的重要的学生们……”
说着,我抬头看了看“二年级一班”的牌子。是我担任班主任的班级。那个教室就在我的左边。
Joker明白了我的意图,表情一下子变了。但是,我先他一步行动了。
我站起来,踢开走廊的地板,冲进二年级一班的教室。我从书桌前走过,跑到窗边的书架前。
那个书架上摆满了我要推荐给学生们的书。不仅如此。我还放了好几本汇集了学生们在语文课上写的作文的文集。那书架上似乎透出神秘的光,它在引导着我。
“……丽华~!……”
教室的书架后面传来candy的声音。没有错。Candy就在那里。
我一到书架前,就迅速滑动书籍和文集。门的打开方式我记得很清楚。每移动一本书,我就有一种开锁的感觉。
最后,我移动了全班同学关于 “道”的作文集。 以 “道”为钥匙,将为我走出这个世界铺平道路。这正是命运齿轮啮合的时刻。
我感觉Joker瞬移到我身后。他的叹息仿佛贴在我的耳边……
“我不会让你跑的!”
就在Joker的手打开我的肩膀的瞬间——书之门打开了,我被吸进了光里。
我从神秘的光的空间落下。在这光的前方,candy在寻求帮助。美幸小姐、茜小姐、弥生小姐、直在等着我。我必须快点和大家会合……
我为摆脱Joker而松了一口气,即将与大家重逢的喜悦让我雀跃不已,同时我也怀着一种莫名的不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然后,我想起来了。
发生在我们五个人身上的这件不可思议的事。joker说过的微笑光之美少女的《绝望的故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我们即将举行初中毕业典礼的那一天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