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uu、ito
翻译:Naztar、烟雨、洛缘(暂定)
校对:Naztar
润色:Naztar
我并不是想死死盯着不放。
仙台同学没有解开第二颗扣子——我只是在不自觉间看起了她这副模样,没有别的意思。
一如往常的放学后,一如往常的房间里。
只有仙台同学异于往常。
在学校时,她只会解开衬衫的最上面那个扣子,但一进我的房门后,就会再解开一颗扣子,简直就像有种规则在运作似的。然而现在的她却扣着第二颗扣子。
我静不下心来。
要是我思考她不多解开一颗扣子的理由,我就会想到是因为我们过了一个「异于往常的暑假」。
放假的日子不见面。
制定这条规则的仙台同学自己改变了它,以「家教老师」的身份在暑假时来到我的家里。
这条受到改变的规则,让我过了一个每周会见到仙台同学三次的暑假,也让我们做出偏离念书这个目的以外的事情。
我去了仙台同学的家里,和她玩了朋友游戏,还下达了非常过火的命令。
我们俩应该专心在念书上的,我却和她做了几样平常不会做的事情。
「今天的命令呢?」
从这张足以让我们并肩而坐的桌子对面,传来了她的声音,让我又开始盯着她看。
前阵子仙台同学来我房间的时候,她就和今天一样没有解开第二颗扣子,但在暑假结束、进入九月后的第一次见面时,她是有解开的。
仙台同学有时候会解开第二颗扣子,有时候又不会,因此我会在意这点也是无可奈何。上次我没多说什么就放了她一马,但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好像又会想起暑假时的事情,这样不管经过多久,我都无法坐到她的身旁。
自新学期开学以来,现在已经是我们第三次像这样见面,因此差不多也该让仙台同学回到往常了。
「把扣子解开。」
为了让异于往常的仙台同学回到往常,我下了命令。
「扣子?」
「衬衫的扣子。」
「宫城大色狼。」
仙台同学回以出我意料的答覆,看来我说的话没有正确地传达出去。她多半是误会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开口纠正仙台同学的误解。
「那个意思是?」
「我是说,你不需要全部解开。我一说解开,你就以为是全部都要,我看你才色吧?」
「我可没有说我以为你是要命令我全部解开。」
「你的确没说,但你肯定是这样想的。」
我追击似地说完后,仙台同学便承认「这倒是。」接着继续说了下去:
「那么,如果你不是要我全部解开,那我该解开几颗?」
「一颗。把第二颗扣子解开。」
「⋯⋯有什么我一定要解开的理由吗?」
「仙台同学,每次你来这里的时候,你都会解开第二颗扣子吧。」
「如果你希望我照做,就别一直盯着我看啊。」
「我没看。」
「我上次来的时候你就看了。」
「我没看。」
我改正了仙台同学并非正确的言论。
我并不是想死死盯着不放。
上次我应该也没有一直看她。
「算了,看你讲到这份上,我就当你没看吧。所以我只要解开一颗就好了吗?」
仙台同学确认似地问道,随后和我四目相对。
明明要是我叫她解开两颗,她也不会照做。
由上往下数的第三颗扣子没有固定规律,有时她会容许我命令她将其解开,有时却不会。我不知道今天她是哪一边,但我并不是想要她解开,也不觉得她会乖乖听我的。
「我不知道你想解开几颗,但你只要解开一颗就够了。」
「那样是没问题。」
与轻松的语气相反,仙台同学没有要解开扣子的意思。
「这是命令,快点解开。」
我这么说道后,始终系着的扣子终于解开了。
「这样就可以了吧?」
「可以了。」
与在学校时不同,现在的仙台同学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而这样的她终于是我平常在房间里看到的她了。不过那种不协调的感觉依然存在,她看起来还是和暑假前有些不同。我明白我不能一直盯着她看,但我就是无法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我聚精会神地看着她,就像在玩大家来找碴似的。
「怎么了?」
我听到了讶异的声音。
这种时候,她的反应就和往常一样。
掌握不到不和谐感的源头,让我心情有点糟。
「你还要我帮你弄头发吗?」
她对沉默的我说出的这句话,让我如鲠在喉。
九月第一次把仙台同学叫来的那天,她编了我的头发。
可这并非不和谐感的真面目。
我看着仙台同学的头发。
她和制服成套的发型,是像今天这样的公主头,因此现在的她就是「平常的她」。但暑假时我更常看到她把头发放下来,记忆因而有些错乱。我想这应该就是那股不协调感的原因。
「别管我的头发了,仙台同学你把头发解开。」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命令,而且只是要你解开头发而已,不难吧?」
仙台同学说着「这倒是」,同时把公主头解开。或许是因为绑了一整天,不同于我的茶色头发并没有笔直的形状。尽管她的长发有一些波浪状,和暑假的时候不一样,但在我的脑中,现在的她和暑假时的她正好重合在了一起。
「之后就和往常一样吧。」
我已经没有想要下达的命令,于是我把剩下来的时间全部交给仙台同学。
「和往常一样是哪样?」
「随便说点什么。」
「随便是指什么都好吗?」
「什么都好。」
「这样啊。」
仙台同学低吟了一声。
在她陷入沉思的期间,我的意识又飘向了暑假的时候。
八月三十一日。
在暑假的最后一天,我们做了与平常不同的事。
我不记得我有把日期注记在脑中的日历上,让我不会忘记当时发生的事情,即使如此,暑假的最后一天仍然留在我的记忆里。不是她推倒我,也不是我自己倒下,我的背却贴在地板上,视野中全都是她。她的嘴唇触碰到了我的身体,手也是。简单来说,我们即将打破「不做爱」的规则。
「那,我有个问题。」
仙台同学开朗的声音把我从暑假的记忆拉回现实。
「宫城,你大学要考哪一间?都到这种时候了,你不会还没决定好吧?」
虽然我说什么都好,但这并不是一个好问题。
听到这个我不怎么想触及的话题,我不由得皱起眉头。
仙台同学多半知道我不想聊这个,却还是问了。
「是宫城你要我找话题的,回答吧。」
我只是无意间决定好了要报考的大学,不知为何很难把这件事说出口罢了,升学规划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算我不说,她也早晚会知道。
我一边后悔刚才没限制话题,同时说出了一间本地大学的名字。
「仙台同学呢?」
虽然我不想问,但不问我又觉得尴尬。
「外县市的大学。」
仙台同学冷淡地说道,附上了一所大学的名字。
「你是认真的吗?」
她说的那间学校,只要不是稍微聪明一点就一定考不上。就我所知,我们高中至今都没有人考上那间大学,仙台同学想必也考不上。
「骗你的。我是把它当目标,但绝对考不上的吧。」
仙台同学莞尔一笑,接着这么说道。
「你把它当目标啊。」
「绝对考不上就是了。」
我原本还以为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但从她没有否定我的话来看,她似乎是认真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想考那种学校,不过她都那么认真去补习了,或许她现在还是想去报名。
「宫城,这件事我只告诉你,可别说出去了。」
「我不会说的。而且规则就讲了,不能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也是啦。」
这样真的让我很困扰。
我们之间的秘密已经够多,不需要再多下去了。一旦秘密越多,我就越觉得沉重,也越难以行动。我感觉只要在她面前,我就哪里都去不了。
「你想考的实际上是哪间?」
我想要冲淡刚刚不小心听到的秘密,便姑且这么问道,接着她又说出了一所外县市的大学。这次她所说的是她似乎能考上的学校,这让我明白她说的是真话。
即使如此。
尽管我觉得,以她的成绩考那间学校很正常,但听到本人亲口说出要去念外县市的学校,还是让我心情好不太起来。
和仙台同学分享新的秘密已经让我很在意了,现在又知道她实际上要报考的大学,这些事情将我的脑袋全部占满,感觉连内心的某个部分都一起被沙沙削掉,让我有点混乱。
「唉,宫城,和我考同一间大学吧。」
仙台同学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塞了一个无理的要求给我。从我的成绩来看,那所大学不是我轻轻松松就能考上的。
「不要说这种随随便便的话,我不可能考得上的吧。」
「才不会呢。」
「我不想特地参加肯定落榜的考试。」
「不考考看,怎么知道会不会落榜?而且你再报名保底的学校不就好了?看你最近那么认真念书,再加油一下或许也能考上。」
「上同一间大学也没意义吧。」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要是能上更好的大学,去试试看不是更好吗?」
「绝对考不上的。」
我不想为了考大学而拼命念书。
而且我和仙台同学相处的时间只到毕业典礼为止。
因此就算考上同一间大学也没用。
仙台同学应该是明白的。
不管她有没有要去外县市,我都无所谓。
没错,我完全、一点都不在乎。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要换下个命令了。」
我没有想下的命令,但我不想再继续拖拖拉拉地聊升学规划这种无聊的话题,因此我必须马上想出一个她办得到的命令。
「你还要下命令啊。」
「对,你仔细听好了。」
「都随你。」
仙台同学说道,脸上毫不掩饰没讲够的表情。
于是我开始思考。
命令,命令,不会太过火的命令。
我拼命思索有什么可以消磨时间的命令,但没有想到。虽说如此,我也不能一直沉默下去。要是我不赶快说点什么,仙台同学又要开始讲那些没必要说的话题了。
我阖上教科书,把目光从眼前的仙台同学身上移开,环视了房间一圈。我的视线经过了床铺、衣柜、橱柜,停留在书架上时,我决定好要下什么命令了。
「朗读给我听。」
「可以是可以,你要我念哪本?」
「你选一本看起来很无聊的。」
「不选有意思的?」
「无聊的书比较容易让我想睡觉。」
「这样啊。」
发现自己的声音被当成摇篮曲的仙台同学站起身来,接着走到书架前,毫不犹豫地拿起一本书,走回床的旁边坐下。
「这本可以吧?」
仙台同学拿来的是一本小说。我会买是因为有部漫画里的主角说他喜欢看,但那本书实在很无聊,我记得我根本就没有看完。
「那就读这本吧。」
我坐在床上,对仙台同学命令到。
「我知道了。」
她纤细的手指翻开那本沉眠在书架上的小说。
可以看到她正随意坐在枕头那侧的地上。
翻页的声响,还有朗读着无聊故事的嗓音都传进我耳里。
过去我也下达过好多次这样的命令,仙台同学一如往常流畅地朗读着小说。她不会过大也不会太小的声音,在这房间里刚刚好。她柔和的声音,比起在学校听到的时候还要优美动听。
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朗读着书本的仙台同学,和暑假前的她一模一样。
因为我不知道她念给我听的小说到底哪里有趣,换作平常,我已经想躺下来睡觉了,但今天我没有像之前那样充满困意,我甚至没想过要躺下。
这不是仙台同学的错。
问题多半在我身上。
在她为我编头发的那天,我告诉她,我在这个房间和她度过的时间只到毕业典礼那天为止。
所以毕业之后,我就不会再听到这个声音了。
虽然是我自己划出只到毕业为止的时限,但在我清楚明白仙台同学要去外县市读大学,而且毕业后就会搬到很远的地方后,我却突然开始在意起一些不起眼的细节。就算我知道我们无法在街上偶遇,我还是无法理解。
「你不是要睡觉吗?」
无聊的故事忽然中断,话题转到一直坐在床上、没有躺下来的我身上。
「我会睡的,继续吧。」
我就这样在完全感觉不到睡意的状态中躺了下来,随后仙台同学就把手伸向我。
她的手毫不犹豫地摸起了我的头发,我立刻把她的手拨开。
「继续念下去。」
她没有回答,又念起了刚刚念到一半的故事。
她清晰的声音十分悦耳。
因为我没有睡意,我遍睁着眼睛看向仙台同学。
她的头发披在端正的面容上,让我觉得它有点碍事。
或许我刚才不该要她把头发解开。
我的身体一往坐在地上的仙台同学靠近一些,她的声音也稍微接近了一点。
我的视线固定在解开的扣子上。
尽管现在只能稍微看到锁骨,但我曾经看过更里面的地方。
天气比现在还酷热的暑假时。
我命令仙台同学脱掉后,她就真的乖乖脱了。
这个命令是仙台同学要我下的,后来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我也没再看过她的身体了。
其实这样也没关系。
不管我们是不是读同一间大学,或者我有没有看过她的身体,都和我没有关系。
大学这种东西,好像比她正在念诵的故事还无聊。
我向仙台同学伸出手,拉了拉她的头发。
「你在看哪呢?」
我以为她会喊痛,结果她对我说出了截然不同的话。
「只是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才看着你罢了。」
我粗略交代了事实后,就听到「嗯——?」这样表示怀疑的声音,但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她把书放在床上,转向我的方向,微微叹了一口气,接着扯了一下我的前发。
「把眼睛闭上吧。你不是要睡觉吗?」
仙台同学用手遮住我的眼睛。明亮的房间顿时消失,什么都看不见了,于是我抓住她盖着我双眼的手,将其从我脸上扯开。
我视线的前方是仙台同学。
我不是刻意要看她的,但我还是和她四目相对了。
——好近。
我与仙台同学的距离比刚才缩减了不少。
我慌忙拿开抓着她手腕的手,却不小心碰到了放在一旁的小说。书「唰」的一声掉在地上,但她没有要捡起来的意思。
「仙台同学,离我远点。」
「是宫城你先靠过来的吧。」
最先靠过去的确实是我。
这点我不否认。
但我不记得我有靠那么近。仙台同学不知为何正盯着我看。
「就算是这样,仙台同学你自己也靠过来了不是吗?」
「是这样?」
「对。而且你要朗诵,也不用靠这么近吧?」
我这么说道,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仙台同学却充耳不闻。
她摸着我的耳垂。
先是温柔地抚摸,捏住后再往旁边轻轻一拉。
她的指尖爬过我耳后,害我痒得不得了。
仙台同学的手不断缓慢触摸,就像是要让我想起暑假似的,我不由得往她的手腕拍了几下。
「抱歉。」
仙台眨眼间露出吓到的表情,但又立刻道歉,一屁股坐在地上。
「捡起来。」
我抬起身子,手指掉在地上的书本后,仙台同学便乖乖把它拿了起来。她哗啦哗啦地翻着书页,在应该是刚才中断位置的部分停了下来。
「我继续念下去了。」
仙台同学语气平板地说道。
「不用再念了。」
「你不是要睡吗?」
「不睡了。」
正确来说是我「睡不着」,但我没有必要告诉她正确的事实。我从仙台同学的手中拿走书本,放到枕头上。虽然作业还没完成就被扔在一旁,但我还是没有下床。无事可做的仙台同学也没有转回桌子的方向。
因为命令只到一半就结束,房间里无比寂静。这样的沉默不是件好事,我有点坐立难安。我不想闲下来,便用指尖敲着书本。
我只听得到「咚咚」的微小声响。
仙台同学背靠在床边。
我从床上可以看见她平常看不见的发旋。当我想着伸手去摸的时候,她忽然说了一句「对了」,接着说道:
「宫城,你们班决定好文化节要办什么了吗?」
她口中突然冒出学校预定在下个月举办的活动,于是我立刻把握住这个话题。
「还没。仙台同学你们班呢?」
「我们班都没什么干劲,应该就是办个展览糊弄过去吧。」
「真好啊。」
突然开始对话总比沉默不语好得多,所以我想尽办法把话题持续下去。
要是我们能聊得如此安稳,真希望可以早点做到。比起聊麻烦的考试,聊这种话题远远更好。尽管我们的态度依然有点僵硬,但还是很接近以往的模样了。
「宫城你们班不是这样?」
「大家都说这是高中最后一次的文化节了,想要努力做点什么,留下难忘的回忆。」
我觉得好麻烦。
说是大家,其实情绪高涨、讨论要办什么的同学也就一半左右。虽然剩下的一半人似乎觉得随便办些什么就好,但因为班上最醒目的小团体是推动这个话题的核心人物,所以其他人都不敢有意见。
「宫城你也想努力做点什么吗?」
「没有很想,我觉得随便弄弄就可以了。」
「这样也比较轻松呢。」
仙台同学转过头来对我笑道。
要是我和她同班就好了。
她挂着笑脸这么说完后,便紧抿嘴唇。
「差不多该继续写作业了吧?」
仙台同学把视线移到桌子上。
「不想写。」
「那我继续朗读?」
「⋯⋯还是写作业好了。」
「那来这儿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过去。」
我下了床,犹豫片刻后便坐到仙台同学的对面。
◇◇◇
要上大学。
在暑假前仙台同学就开始这样说了,就算我不问,我也觉得她会去外县市读大学。
她不过就是把我料到的结果说出来而已。
只是这样罢了。
但我还是有点震惊。
正确来说,令我感到震惊的其实是我自己,因为我只是听到一件预料中的事,脑中却一直都在想它。
根据暑假我去仙台同学家时见到的景象,我可以推测出她想去外地升学的理由。
她想离开家。
理由应该就是这个。
如果这个理由正确,那我就无法改变仙台同学的升学规划。
不对。
不是这样。
我不打算改变仙台同学的志愿学校,就算改变了也没有意义。在我们从高中毕业的那刻,我们的关系就会结束。而且她的未来应该由她自己决定,不是我可以干涉的。
昂
我明明很清楚,可仙台同学回去后,我却一直坐在她稍早坐过的位子上动也不动。
因为我们没有一起吃晚饭,所以我还没吃东西。
但我肚子不饿。
我慢吞吞地站起身,拿着换洗衣物向浴室走去。要是慢吞吞地泡澡,我恐怕又会一直想那些有的没的,所以我只是冲了个澡就往床上一躺。
这样下去我也能考上当地的志愿学校,虽然我的成绩不足以让我考上仙台同学要去的那所大学,但我的目标毕竟不是考上一间好学校,所以也没什么问题。
根本就是她管我管太多。
明明不知道我的实际成绩,却说出随随便便的话,要我和她上同一所大学。如果我说想去外县市升学,我爸爸大概会同意,但以我现在的成绩,我不可能和仙台同学上同一间学校。就算把暑假时我们一起努力的份也算进去,想必也是凶多吉少。要是她看到我下个月期中考的成绩,应该也会说我不可能考上了。
报考理论上不会上榜的大学只是白费工夫。
「⋯⋯我为什么要想得这么认真啊。」
我骨碌地翻了个身,将电灯关掉。
爸爸今天也没有回家。
一想到不只这个房间,整个家里全都没有灯光,我就觉得有些不安。
「没事的。」
我才不害怕。
我在心中喃喃道,接着阖上双眼。
或许是因为上床的时间比平常早,我完全没有睡意。即使如此我还是紧紧闭着眼睛。
一只羊,两只羊。
虽然我试了数羊这种经典的入睡法,睡魔却依旧没有到来。结果我就只能在半睡半醒、没有睡得很深的状态下迎来早晨,我没有办法,只好出门上学。
走进教室后,我的头还是因为睡不饱而昏昏沉沉的。
就算上了一两个小时的课,我的脑袋还是像笼罩着一层雾一样模糊不清,老师说了什么也完全没有印象。等我回过神时,已经是第三节课的下课时间,和亚美一起来找我的舞香正在对我说话:
「志绪理,要走啰。」
「咦?」
「下节课在试听教室。」
舞香这么说完后,亚美就接着催我:「快点快点。」
「啊,好。」
我匆忙拿出课本和笔记本并站起身来。舞香不待我确认有没有东西忘记带,便说着「来吧,赶快走了。」同时抓住我的胳膊。接着我就和她们俩走出教室,在走廊上慢吞吞地前进。
虽然我不是早睡早起的人,但我也不太会因为失眠而睡眠不足、早上就昏昏沉沉到差点睡着的程度。
我之所以提不起精神,无疑是仙台同学的错。
因为她说出那种帮人决定未来的话,害我想睡觉,也没办法认真上课。
真的有够火大。
我就像是在发泄似地跺步前进,走廊上响起咚咚咚的声音。响声让我昏昏欲睡的脑袋清楚了一些,我又继续在走廊上用力踏地,随后就听到了舞香的声音。
「志绪理,前面、前面。」
「前面?」
「来这边!」
舞香拉了我的手臂。
我的身体有些倾斜,注意力也从脚底移往前方。
我和仙台同学对上眼。
——咦,仙台同学?
为什么?
不,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毕竟是在学校里,仙台同学出现在走廊也不用大惊小怪,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回过神来就发现她离我很近过。当我正为理所当然与非理所当然的事件同时发生感到惊讶时,我就撞上仙台同学的肩膀了。
「哇!」
我们不是擦肩而过,而是肩膀与肩膀撞在一起,我因而感觉到一阵疼痛。我一个人无法支撑被舞香拉过去而倾斜的身体,导致我发出了差点摔倒的叫声。
「志绪理,你没事吧?」
舞香支着脚步踉跄的我一边说道,我转头看她。
「没事。」
我站稳身子后答道。
我的视线从舞香回到仙台同学的方向,茨木同学和她的朋友们的身影也一起映入眼帘。
「叶月,没事吧?」
「嗯,我没事。」
我的目光无法从茨木同学身上移开;她正和仙台同学进行我和舞香刚才的对话。
——仙台同学的身旁是我的位置。
当我正想把脑里浮现的这句话抹去时,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嗓音说着「抱歉喔。」
「你没受伤吧?」
仙台同学露出在我家时鲜少展露的和蔼态度,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我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她。
我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我没事。是我走路没看路,我才要跟你说抱歉。」
要说我和仙台同学谁错,那肯定是我。
虽然我面向前方,但我根本没在看路。
舞香有提醒过我快撞到人了,我却没听进去。
若要根本溯源,原因绝对在于仙台同学,但我不可能在这里说出这件事。
「你没事吧?」
我不知为何叫不出「仙台同学」,只能再次问出已经在这里重复过几次的问题。
「没事,我来捡吧。」
仙台同学这么说着,捡起掉在地上的课本。我见状才终于发现,我自己的课本和笔记本也不在手中。
「抱歉,我自己捡。」
我蹲了下来,捡起笔记本,接着就在我把手伸向铅笔盒的时候,仙台同学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来捡。」
仙台以平静的口气说道。
她没有放开我的手腕。
握的力道强到生疼。
「我自己捡就好。」
如果这里是我的房间,我只要强硬地告诉她「给我放开」就行,但这里是学校,因此我只能选择温和的用词,让她放开我的手。
「啊,抱歉。」
她放开了用力抓着我手腕的手。
「这样就是全部了吗?」
仙台同学把捡起来的课本交给我,同时这么问道。
「嗯,全部了,谢谢你。」
「不用客气。」
仙台同学对我露出好似人偶的嫣然笑容,随即迈开步伐。她立刻走过我的前方,走廊上只听得到茨木同学的声音了。
我拍了拍课本和笔记本,又拍了拍铅笔盒,接着对舞香和亚美说了句「走吧」。
「——你跟仙台同学发生过什么事吗?」
舞香露出讶异的表情看着我。
「发生过什么?」
「她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妙,而且她不是还抓住你的手腕?你们之间没发生过什么事吧?」
「是因为很痛吧?毕竟撞得还蛮用力的。」
我不觉得她有用那种眼神看我。
但被她抓住的手腕有点疼。
没有留下痕迹。
我不知道仙台同学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看着曾被握住的手腕。
和我与仙台同学相撞之前一模一样。
我居然在想,要是有留下一些不会消失的东西就好了,我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