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
玲依醒过来了。
「你醒了吗?」
她马上听到因幡的声音。
玲依环视周围,发现自己穿着平常那套制服,仰躺在旅馆的床上。因幡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玲依缓缓坐起上半身。
「因幡先生……我记得自己应该在露天浴场里泡汤……」
「因为发生了不少事情。」
玲依环视房间内部。房里的装潢跟自己在三楼的单人房一样,但摆在房里的东西并不相同。挂在墙上的时钟告诉她现在已经是半夜了。
玲依把双脚移到床边,脱掉还穿在脚上的皮鞋。
因幡从椅子上站起来,转开瓶装水的瓶盖,然后拿到玲依面前。
「给你。」
「谢谢。」
玲依一口气喝掉半瓶水,大大地吐了口气,然后锁紧瓶盖,转头询问把椅子拿到床边坐下的因幡。
「因幡先生,这里是你房间对吧?」
「没错。」
「那我开口说话……不会有问题吗?」
「我把整个房间都翻过一遍了,这里没有针孔摄影机,也没有窃听器。只要音量别太大,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我就直接问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该不会是我在露天浴场泡昏头了吧!」
「不,你被人杀了。」
「咦?」
「因为你过了晚上十一点都没有传讯息回报,我怀疑你在浴场泡昏头,于是跑去女浴场偷看了一下。」
「因幡先生……?」
「我说的『偷看』是『调查』的意思。毕竟当时情况紧急,我在进去之前也有先出声提醒。而且男浴场和女浴场都没有人,你大可放心。不过,只有你穿着泳衣的尸体在大雪和雾气笼罩下,低头浮在水面上。」
「咦咦!──原来我真的被杀了……想不到我竟然会变成悬疑剧场里的死者!」
「被杀了还只有这种感想的人,我以前还真的没见过。后来,为了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我仔细调查了现场的状况,然后就带着你的尸体在一瞬间回到原本的世界,又在这个时间回到这个世界。」
「原来如此……那案发现场到底是什么样子?你有找到什么证据吗?」
「笑着打听自己被杀掉的现场长什么样子的人,我以前好像也没见过。我真的可以说吗?」
「请说!拜托说得详细点!」
「因为案发地点是浴池,我想你的头部应该流了不少血吧。只能说那里真不愧是源泉挂流式浴场,因为水会不断换新,保持得很干净。不过,在接近水面的岩石表面还有那些岩石的隙缝,都紧紧黏着蛋白质凝固之后的胶状血块。那个浴场应该有一段时间无法使用了。此外,虽然原本不该这么说就是了,我没能在露天浴场找到针孔摄影机,实在很可惜。」
「嗯嗯嗯!谢谢解说!」
「想不到对方竟然会直接下手杀你,完全没料到。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啦!反正我又没有真的死掉,也不记得当时到底会不会痛,完全不在意。毕竟这是只有我能做的工作!──对了,结果那个人是谁?杀死我的犯人到底是谁?我只是悠闲地跑去泡汤,所以完全没注意当时的状况。」
「还不清楚。犯人可能是昨天在大厅被你激怒的胡狼忠司,也可能是那四个练习生,甚至是有某种动机的其他人……我猜凶手应该是从你背后拿大石头砸死你,而任何人都有可能办到这件事。凶手没留下任何证据,脚印也被积雪盖过了。」
「胡狼忠司跟那四个女孩有案发时间不在现场的证明吗?他们当时应该都待在练习室吧?」
「不直接使用『不在场证明』这个专业术语的人,我以前好像也没见过。我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不清楚练习室的情况,但我知道从练习室跑到露天浴场,来回只需要三分钟左右。就算加上动手杀人的时间,应该也只需要五分钟。就算凶手说是去上厕所,也完全说得过去。而且我不清楚你遇害的正确时间,也不可能去问每个人是否有行凶杀人。」
「原来如此……」
「更何况,以鹿野山为首的旅馆员工也可能是凶手。我顶多只能断言凶手还在这间屋子里。」
「我想也是!毕竟这里是『封闭空间』呢!」
「你只是喜欢封闭空间吧?──这个案件的犯人想得很周到,才会从背后用石头砸死你。」
「怎么说呢?」
「对方不是用刀子刺杀,也不是勒脖子。这样当你的尸体被发现时,不就能宣称你是『不小心滑倒,结果后脑杓撞到露天浴场的石头,最后意外溺死在水里』吗?」
「啊,原来如此……!有道理耶!反正雪下得这么大,警察不可能立刻赶到,犯人也能趁这段时间湮灭证据!犯人好聪明喔!」
「称赞杀死自己的犯人的人,我以前好像也没见过──今后对方很可能还会继续绞尽脑汁对付你。」
「我明白了。不过,就算我还要被杀死好几次,在这个过程中尝到一些苦头,我也要做好这份工作!这份工作值得我做到这种地步!」
「好,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可是,我明天以后该怎么做呢?」
「让我想想……」
因幡思考了几秒。
「既然不确定『对方』接下来会怎么做,我们也不能太过打草惊蛇。玲依,我要你明天若无其事地去餐厅吃早餐,不管别人问你什么,你都要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会趁机观察众人的反应。要是有人一直问你今晚的事情,你就说『我昨天晚上在露天浴场泡昏头了』,若犯人就在现场,应该会擅自认为自己失手了吧。」
「有道理!我明白了!」
「集训只剩下三天了,最后一天将会在早上结束。整天都能行动的日子只剩下两天。」
「对方要动手的话──应该就是在最后一晚吧?」
「或许吧。」
「既然这样……」
「你想做什么?」
「我……明天晚上也能去露天浴场泡汤对吧?」
隔天早上。
在集训当中,从早上七点到八点半都是早餐时间,只要是在这段时间,随时都能前往餐厅用餐。在餐厅找个位子坐下,就会有人把准备好的早餐端过来。餐厅会轮流提供日式与西式早餐,而今天提供的是日式早餐。
过了八点,玲依今天也穿着运动服出现了。
「大家早安~~!」
她发出语气悠哉的尖锐嗓音走进餐厅,而因幡跟在她的身后。
四名练习生坐在同一张长桌旁,一大早就面带倦色地看向玲依。
「小零,早安。」
一号暂时停下筷子,优雅地向她问早。
「早安……」
三号拿着装有纳豆的杯子,跟平常一样有气无力。
「早啊!我还以为你睡过头了呢!」
四号一手拿着装有柳橙汁的杯子,声音听起来很有精神。
「唔嗯嗯。」
七号一边吃着鲑鱼切片一边简短地问早。摄影小组的成员一直追着玲依与其他女孩,忙着拍纪录片。
胡狼忠司──不在餐厅里。这里只有四名练习生、在餐厅工作的几个员工,以及一直追着练习生跑的摄影小组成员。
玲依在几乎吃完早餐的其他四人身旁坐下。一名身上挂着写有「日野春」的名牌的中年女服务生端着放了早餐的餐盘走过来,摆在玲依面前,还帮她倒了杯热茶。
玲依向女服务生道谢之后,询问其他四人。
「奇怪~~?怎么没看到胡狼先生呢?」
「我们来餐厅吃饭的时候就没看到他了~~」
四号不经意地如此回答。
「小零,我们几个昨晚被抓去特训的时候,你跑去露天浴场泡汤了吧?我昨晚有看到你兴奋地走向浴场。你今天早上也有去泡汤吗?」
听到一号这么问,玲依故作平静地回答:
「咦?没有~~!我早上睡过头了~~!虽然我很想去就是了~~!」
「你睡过头是对的。因为露天浴场从今天早上就没开放了。」
四号这么说道。玲依没有演戏,惊讶地追问:
「是吗~~?」
「是鹿野山先生告诉我浴场无法使用的。听说有动物半夜溺死在浴池里,把水都弄脏了,必须全部换掉,然后重新清洁浴池才行。他还说应该要到晚上才能弄好。」
「原来是这样啊~~!真叫人惊讶!」
玲依说着侧眼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因幡。因幡轻轻耸起肩膀。
「为什么他要特地告诉你这件事?」
七号这么问道。
「当然是因为我跑去浴场了啊。你是傻子吗?」
「你说什么?」
看着四号与七号互瞪的模样,玲依故意用不正经的语气说出发自内心的感想。
「你们两个感情真好~~」
「有吗?」
她们两人异口同声地这么说。
「看吧!就是这种默契!如果你们可以一起唱歌跳舞,一定会很棒~~!啊!我可不是在挖苦你们喔~~」
「既然比我们还擅长唱歌跳舞的小零都这么说了,应该可以相信吧。」
七号眯起眼睛。
「先说好,我的实力可是跟小零不相上下。不过,我也同意她的看法。」
「我也这么认为。」
四号与一号接连带着温柔的表情看过来。
玲依拿着叉子摆弄炒蛋的手停了下来。
「总觉得……小零莫名地……耀眼呢……」
三号有些落寞地这么说,还笔直注视着玲依的眼睛。
「我觉得……小零绝对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偶像……」
「啊?咦?哎呀……你这样说我会害羞啦……!谢谢你!」
玲依真的害羞了。她赶紧把炒蛋放进嘴里,掩饰自己的难为情。
「那我们要先走了。其实胡狼先生有交代我说你今天早上也不需要参加练习。」
三号直截了当地说出这件事。
「咦?是吗?」
听到三号这么说,玲依惊讶地问道。
「是啊。他说反正只让你看我们练习,你应该也会觉得无聊。他还说你不需要勉强来参加下午的练习,因为我们要趁这段期间拼命练习,努力追上你的实力!」
三号抛开平常那种软弱的语气,坚定地这么说,让玲依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她。
「加油喔!」
然后笑着鼓励她。
「你说她若无其事地跑去吃早餐了?开什么玩笑!你是说你昨晚搞砸了吗!你是在耍我吧!你昨天晚上不是说自己彻底杀掉她了吗!」
当玲依面带笑容目送四位女孩离开餐厅时,胡狼忠司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大吼大叫。
他在床上摆出高姿态,看着跪坐在地毯上的鹿野山。
「她当时真的流了很多血……」
鹿野山有气无力地如此辩解。
「而且脸还浸在水里,浮在水面上……不管怎么看都不可能还活着……」
胡狼忠司气得额头上冒出青筋。
「结果你今天早上过去查看,却发现浴场只剩下血块吗?白痴啊!你被骗了啦!她当时只是装死,把脸泡在水里憋气不动──至于那些血,肯定是她事先准备好的道具!」
「那种事……」
「废物,想不到你竟然连一个小鬼头都杀不掉!外行人就是这么没用!别以为我会给你说好的报酬和女人。」
「我不想要那些东西了……我不想要钱,也不想要年轻女孩。我当时肯定是脑袋坏了……我再也不想做这种事了。幸好玲依小姐没死!我再也不会听你的──」
「再也不会听我的命令吗?喔,我没差啊。可是,我要开除你这个负责人!我只需要打通电话,你就会失去这个有钱有闲的工作了!就算你以后要另外找工作,我也会让背后的组织尽全力阻碍你!你的人生完蛋了。你只能跟那个身体不好还在住院的老婆一起流落街头,最后上吊自杀了吧。」
「拜托你!不要那么做──!算我求你……」
「啊啊,我也不想做那种事啊!毕竟我又不是魔鬼!你这次一定要彻底杀掉她!我会给你足够的报酬!我要你杀掉那个臭小鬼!顺便杀掉那个名叫因幡的诡异白发男!我透过各种管道请人调查,结果竟然完全查不出那家伙的底细。算了,反正只要杀掉就行了。你可以把他连人带车丢进山谷里放火烧掉!那只是一场意外!全都是意外!你可以在煞车油管上打个小洞!这样他就会自己在山路上翻车吧!」
「那个……关于因幡先生的车子……」
「嗯,有什么问题吗?」
「我是没有拿下车罩仔细查看……不过你也知道我曾经在中古车经销商工作,而我从来没看过那样的车子……可是,那辆车子上有知名国产汽车公司的标志……」
「什么意思?这不就代表……那是改装车吗?」
「看起来不像那样……那名男子真的很神秘……」
「别把那种小事放在心上!反正你绝对要杀掉他们就是了!明白了吧!既然你都明白了,就赶快给我滚出去!我要去训练那四个废物了!真想看到她们被开除时的表情呢!」
〈好无聊喔。〉
玲依传讯息给因幡。
她就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用棉被盖着双手操作平板电脑。房间里的时钟告诉她快要中午了,便当差不多要送过来了。
因幡似乎也无所事事,很快就回覆,速度让人怀疑他到底是怎么打字的。
〈既然对方没有动作,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
玲依看着窗外的暴风雪,用在这两天变快许多的速度打字回答。
〈你说得对~~要是我们无事可做却到处乱跑,对方应该也会起疑。〉
〈你要不要看书打发时间?尽管没办法下载新书,我在那台平板电脑安装了可以免费阅读电子书的应用程式。〉
〈都是过去的名作对吧?我全都看过。〉
〈真不愧是你。〉
〈因幡先生,我可以问一个关于你的问题吗?当然,如果你不想说,也可以不用回答。〉
〈说来听听。应该说传来看看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因幡先生,你拥有普通人没有的能力,而且自己也不晓得其中的理由。那你对自己有何想法呢?〉
〈你这个问题还真是尖锐。不过,我原本以为你会更早问我这个问题──老实说,我不认为自己是个「人类」。我应该是某种不同的生命体吧。因为我能在不明白原理的情况下,做出普通人类做不到的事。我甚至不晓得自己来自何处,就跟人类也记不得自己出生时的事一样。不管是前往其他世界,还是能感应到哪里有人需要帮助,都是我莫名其妙就具备的能力。〉
〈这个答案让我很惊讶,但也只能这么认为了。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你不继续问吗?〉
〈对,这样就够了,真的很感谢你。再来我要好好放松一下了。啊啊,我好想去露天浴场泡汤!〉
〈你那种对赏雪露天浴场的热情到底从何而来?难道你是在那种不会下雪的地方长大吗?〉
〈咦?没那种事,我出生长大的故乡经常下大雪喔。〉
〈那你的故乡在哪里?〉
玲依看到了因幡的问题。
「奇怪……是哪里来着……?」
当她停下手指,房间的门铃也响了。
「我送午餐过来了。」
女服务生日野春把推车推到门外。
「好豪华!」
推车上摆着双层豪华便当。
玲依迅速打开盖子,发现今天午餐的主菜是寿喜烧,里面塞满了霜降牛肉、满满的茼蒿、烤豆腐与烤葱,还摆了一颗生蛋,便当下层全是白饭。
这些菜色都是刚煮好的,还冒出热腾腾的蒸气。
「看起来好好吃喔。谢谢你。」
玲依在走廊上用平常的语气表达谢意,因幡便从隔壁房间探头出来,默默盯着她,一副想说「你忘记要演戏了喔」的表情。
日野春微微一笑。
「你要多吃点喔!我知道你不需要上课,下午无事可做,所以吃完要睡个午觉也行。便当盒直接摆在走廊上就可以了。」
「谢谢你,我会照做的!」
日野春把同样的便当交给因幡,玲依便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
然后回到自己房间。
「看起来好好吃!」
她先吃了一口还热热的寿喜烧。
「好吃!茼蒿的苦味!牛肉也很鲜甜!还会在嘴里融化!这是怎样,我从来没吃过这种牛肉耶!」
她毫不客气地大口吃饭,就这样把整个便当都吃完了。
「啊啊……太幸福了~~」
尽管日野春说直接放在外面就行,玲依还是先在流理台把变轻的便当盒洗干净,才摆到走廊上。
「吃好饱……好想睡觉……」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就这样倒在床上,连电灯都没关就睡着了。
玲依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唔啊……?」
因为她听到从远方传来猛力敲打某种东西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大声。
「谁啊~~?」
她依然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这么问,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种显然不是敲门声的激烈声响没有停止。
「唔咦?」
因为事有蹊跷,她睁开眼睛坐起身子,然后慢慢下床。
「呜哇?」
结果差点跌倒了。
玲依感到头晕目眩,脑袋晃个不停,只好暂时在床边蹲下。那种激烈的声响突然停止,然而于此同时,她发现同样的声音从稍远的地方传来。那也很快就停了。
「怎么回事~~?啊~~好困喔……」
玲依使劲摇摇头,结果这次换房里的电话发出巨响。
「咿!──发生什么事了~~?」
玲依在床边爬行,好不容易才拿起在枕边发出声响的电话听筒。
「您好~~这里是有栖川演艺经纪公司──」
『玲依!我中计了!』
「因幡先生~~……?」
『你果然也中招了吗!你现在是不是很困?』
「是啊~~」
『我们被下药了!』
「什么~~?」
『你快看时钟!』
「时钟~~?」
玲依努力让眼睛对焦,看向摆在枕边的小闹钟。
「十九点……五分……」
她看到上面显示的数字了。现在离她吃完午餐已经过了五个小时,窗帘外面的天空早就完全暗下来了。
「唔咦?我睡过头了?」
『是啊,我也才刚睡醒。我当时突然很困,结果就昏睡过去了……我猜午餐里应该被放了安眠药或某种药物吧。那种药完全没味道,而且效果强大。』
「唔咦?」
玲依的脑袋逐渐恢复清醒。
『房门完全打不开,应该是被人从外面用木板封死了。』
「咦?我可以去确认看看吗?」
『可以。』
玲依有些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向房门,转动门把一拉──
「真的耶……」
结果房门动也不动,简直像是跟墙壁完全合为一体。玲依还试着推推看,然而房门当然是完全推不动。
玲依回去拿起电话向因幡报告:
「我的房间也一样!门怎么会打不开呢?难道是被黏起来了吗?」
『我猜应该是被木板封死了。就是用来补修窗户的那种木板,而且木板上面还钉了钉子。刚才发出的声响,就是钉钉子的声音。』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现在清醒了吗?』
「其实我还有点想睡……我可以回去睡觉吗……?」
『不可以!那些家伙把我们关起来,肯定是准备要动手了!』
「唔──不会吧?」
『就是会。看样子对方不打算等到最后一天才动手。』
「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呢!」
『就是这么回事。我们先出去再说!』
「咦?」
『我是说阳台!动作快!』
玲依放下听筒,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外面一片黑暗,玻璃上映着房里的景象,外面依然下着猛烈的大雪。
玲依打开锁,把巨大的玻璃门往旁边拉开,穿着运动服走到大雪之中。
「唔哇!」
玲依直接穿着室内拖鞋踏进积雪高达二十公分的阳台,双脚陷入雪中。因幡从隔壁房间的阳台隔板后方探出头来。
「好,我们从这里跳下去,头下脚上摔死吧。」
「什么?」
「我们先死一遍回到原本的世界,然后立刻回到旅馆门口才是最快最轻松的做法。这样还能顺便让脑袋清醒过来。」
「喔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我会怕。」
即便阳台外面是下着大雪的夜晚,屋子里发出的灯光还是照亮了地面。这里是三楼,再加上玲依的身高,离地面大约有八公尺,让人非常害怕。
「你──到底是来这个世界做什么的?」
「我要跳了!」
玲依爬到阳台的栏杆上。
「毕竟这也是工作的一环!──嘿咻!」
然后就这样跳了下去。
「好,快起来。」
「唔哇!」
因幡轻轻拍了玲依的脸颊。当她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来到旅馆大门的门廊底下,站在大门前面了。她重新穿回那套白色制服,脚上也穿着皮鞋。
「我死掉多久了?」
「差不多十秒吧。」
在因幡如此回答的瞬间,大厅与各个房间里的灯都无声无息地灭了。
「啊!」
「我就知道。」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玲依与因幡同时开口。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要动手,也会关掉整栋房子的断路器,让屋里一片漆黑。」
「原来如此。」
「拿去,我准备好手电筒了。」
因幡把一支装着六颗2号电池的细长型手电筒拿到玲依面前。那是金属制手电筒,长度超过三十公分,拿起来相当沉重,几乎跟棍棒差不多。因幡按下按钮,手电筒前端发出耀眼的光芒。
「你拿着这手电筒去找人。要是找到那些家伙,就先试着劝对方住手。如果对方试图用武力反抗──」
因幡把手电筒塞到玲依手中,让她像是握住棍棒一样垂直拿着。
「就不需要跟对方客气,直接揍下去就对了。反正凭你的臂力,应该不至于出人命。」
「不会吧!你是要我打伤人家吗?」
「跟『让那些家伙动手杀人』比起来,你觉得哪边比较好?」
「好吧……因幡先生,那你呢?呀啊!」
玲依发出惨叫。因为因幡把入耳式监听耳机塞进她的左耳,耳机还用麦克风上的传输线连接着小型无线电对讲机,对讲机则是用夹子固定在玲依的裙子上。
『分头行动。你小声说,我也听得见。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就告诉我你人在哪里,还有现场的情况。』
因幡的声音清楚传到耳机。
「我明白了。」
『很好!快去吧!先去练习室看看情况!』
因幡在玲依背后拍了一下。玲依拿着手电筒迈步奔跑。
玲依在一片漆黑的旅馆里不断奔跑,手里的白光也晃来晃去。
她冲过一楼的长廊,急着赶往练习室,结果摔了一跤。
「咕啊!」
玲依重重扑倒在地。幸好地毯很厚,她才没有受伤。
「好痛……」
刚才不小心勾到东西的脚踝传来剧痛,玲依用差点脱手的手电筒照过去一看,发现比地面略高的地方有一条拉直的塑胶绳。不小心绊到绳子的脚踝都擦伤发红了。
「嘿!」
玲依强忍着痛楚站了起来,安静地拔腿奔跑,在练习室那扇沉重的门前面停下脚步。当她伸出左手准备推开门时,门从里面被人使劲打开了。
她举起手电筒,想把练习室里面照亮,结果照亮了站在眼前的人物。
那个人是头上沾着鲜血,脸庞、头发与运动服都湿掉,脖子上还挂着小型手电筒的一号。
「妈呀!」
玲依大声尖叫。
「呀啊!」
一号也发出惨叫,同时推开玲依,拔腿就跑。
「好痛……」
玲依重重地跌坐在地,挣扎着想要起身。
「呀啊啊!」
她听到从练习室里传来的惨叫声,只好放弃追赶已经爬上楼梯完全看不到人影的一号。
「因幡先生,小一从楼梯跑上去了。她浑身是血。」
她简短回报情况,同时拿着手电筒照向宽广的练习室。光线被镜子反射,照亮了意想不到的地方。
「唔咿!」
玲依抖了一下。
「啊!」
她在这片宽广的黑暗之中,找到这两天一直把镜头对准她们,负责摄影的两男一女。
两名男子仰躺在地,女子则神情恍惚地坐在旁边。他们赖以为生的摄影机掉在地上。玲依让光线扫过整间练习室,确认里面还有没有其他人。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玲依快步走过去,同时观察他们的情况,发现那两名男子都流了不少血。仔细一看,他们的膝盖与大腿都受到刀伤,裤管底下都被鲜血弄湿,而且脚踝也被塑胶绳绑住。
「呜呜……」
「好痛……」
两名男子痛苦地呻吟,让玲依知道他们还活着。
玲依在女子面前坐下,开始问她问题,顺便让因幡知道这里的状况。
「这两名摄影师的脚都被刀伤得满严重的,下手的人是小一对吧?」
「咿、咿、咿……」
女子发出不成话语的声音,连续点了好几次头。
「她还把他们的脚绑起来了是吗?」
女子点点头。玲依仔细检查,发现不光是脚踝,这两名男子的大腿根部也被塑胶绳紧紧绑住。
「他们大腿上的绳子也是小一绑的吗?」
女子不断点头。
『那应该是止血处置吧。虽然不能长时间放着不管,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事。』
听到因幡这么说,玲依直接转告女子。
「虽然可能会痛,但他们的伤口已经止血了,应该暂时不会有事。」
玲依准备起身离开。
「拜托别丢下我……!」
女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紧抓着她不肯放手。
「我不能留在这里!不然胡狼忠司先生就要被杀了!」
玲依毫不客气地甩开那名女子,就这样跑出练习室。
「因幡先生,胡狼先生不在练习室里!我也要去楼上找人了!」
『了解。我去看过断路器,整个配电箱都被斧头劈坏,不可能修好。』
「看来她们真的豁出去了呢!」
『是啊,也不管别人有多么担心。』
玲依听着因幡小声抱怨,用手电筒照亮自己脚边,一边确认路上没有其他陷阱一边在走廊上奔跑,转弯跑向楼梯。
在旅馆的左右两侧各有一座外墙是玻璃的楼梯。在一片黑暗之中,玲依靠着手电筒的灯光冲上楼梯。她在楼梯间折返,然后来到二楼。这层楼是厨房与工作人员的宿舍,所以她没有在此停留。
「他是在五楼吗?」
『我不知道,但我也准备过去看看。』
玲依又继续冲过三楼,在楼梯间折返,准备冲向四楼,却发现眼前有一道墙壁。
铁制防火门被关了起来,变成一堵灰色的墙挡住了她的去路。
防火门下方有一个让人逃生的小门,也就是「便门」,涂着夜光漆的门把微微发光。玲依伸手握住门把,轻轻推开小门,但仍发出了相当大的声响。
小门打开了。
「冲啊!」
玲依迅速冲了进去。
某种东西划破空气,砸向她刚才冲过的地方。
「嘿!」
玲依转过身,用手电筒照了过去。
「唔……!」
耀眼的闪光让七号叫了出来。她穿着平常那套运动服,手里拿着一只袜子。不过,袜子里塞满某种又硬又重的东西。
「小七!快住──」
玲依还来不及把话说完,七号就把手横向一挥。强光让她暂时看不见东西,但这随便乱挥的一击碰巧击中手电筒,让手电筒从玲依手里飞了出去。手电筒一边旋转一边滚到走廊尽头,依然在地上发出光芒。
「别恨我!」
七号在黑暗之中高举袜子。就在她准备朝玲依的头挥下袜子时,一道黑影从旁边冲撞她的身体。
「嘎……?」
七号就这样被撞倒在地上。
黑影迅速压住她。
「唔咕!唔嘎!」
黑影把一块布塞进七号嘴里,在她脑袋后面紧紧绑住,然后又迅速用束线带把她被抓住的双手绑起来。七号趴倒在地,脚踝也同样被绑起来。整个过程只有几秒钟。
「唔唔唔唔!」
七号现在只能发出呻吟,黑影从她身上冲了过来问道:
『你还动得了吗?』
声音直接在玲依的右耳与左耳中响起。
「因幡先生,你应该问我有没有受伤才对吧?」
『我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快点把手电筒捡起来。』
玲依缓缓起身,捡起手电筒。
『别把手电筒对准我喔。』
玲依听从因幡的指示,让灯光停在他前面的墙壁。
她能隐约看到因幡的身体与脸孔。因幡合起黑色西装前襟,整个人溶入黑夜之中,头上戴着看起来很坚固的头盔,用一种装在头盔上的机械遮住双眼。
那种机械外型就像望远镜,却有着由左到右的四个镜头,让他看起来宛如有四个眼睛的妖怪。
「那是什么东西啊?」
『这是夜视镜──可以让人在黑暗中视物的装置。我们刚才回去的时候,我顺便去弄来了这个东西。』
「好方便!这个市面上买得到吗?」
『不,买不到。这是我跑去其他平行世界,从美军手中偷过来的东西。』
「你好坏!──话说,你还有偷到什么好用的东西吗?」
『有喔。玲依,你拿着手电筒上楼,我会跟在你后面。』
「了解!」
「唔唔唔!唔唔唔唔!」
七号发出呻吟。玲依在她身旁蹲下,瞪着怒目看过来的她。
「我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你们的计画!」
她大声叫了出来。
「因为我就是为此来到这个世界!」
「那群废物到底在搞什么飞机……至少也该立刻拿个提灯过来吧。」
胡狼忠司在他住的五楼房间里抱怨。
因为屋子里停电了,旅馆设置在房间中央的小型紧急照明灯亮了起来,但灯光相当微弱,远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
桌上摆着还没喝完的威士忌酒瓶,还有写到一半的五线谱。
胡狼忠司拿起电话听筒放在耳边,但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于是他立刻把听筒丢到旁边。
他穿着鞋子躺在床上。
「唉~~糟透了。我真不该接下这种无聊的工作……」
然后小声埋怨。
「竟然说什么『想拍一部少女追求梦想与遇到挫折的真实纪录片』,还好意思要我『让她们撑到最后一天,尽量让节目制作组多拍一些画面』。不用想也知道,那种废物根本不可能出道当偶像吧?真想赶快拿了好处就走人……我原本还以为只有玲依像样点,想不到她竟然是个疯子。唉~~我现在只想赶快回到东京……」
某人轻轻敲了房门。
「喔?」
「胡狼先生……请问你在里面吗……?」
他隐约听到三号的声音。
「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胡狼忠司先高高抬起双脚,然后往下一挥,顺势挺起身体。他拿着手电筒在宽广的房间里走动,没有直接开门,而是隔着房门问:
「三号,你有什么事吗?」
「我该不会……打扰到你休息了……?对不起……」
「别在意,我没有在睡觉。停电好久了呢。」
「是啊……鹿野山先生拜托我……叫你过去……因为我……刚好……在他身边……」
「嗯,我知道了。看来我非去不可啊。停电真叫人伤脑筋,希望可以赶快修好。」
胡狼忠司打开房门,看到三号拿着手电筒站在他面前。
「那我们要过去了吗?」
「在过去之前……可以先给我一点时间吗……?」
三号走进房里,胡狼忠司退到旁边。
把门关上后,三号从正面抱住胡狼忠司。
「喔?」
「胡狼先生!我想出道当偶像……!可是,我知道自己现在……还不够格……!因为其他人都很耀眼……!」
胡狼忠司在昏暗的房间里露出淫笑。他感受着三号的体温,小声问了:
「那你想怎么做?」
「胡狼先生……我听说了……!听说你会帮自己的女朋友出道!」
「女朋友啊……没错,我毕竟也是个人,如果是跟自己比较亲近的人,我确实会帮对方多出点力。」
「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愿意去做……!请你帮助我出道……!我不要跟别人一起出道!我今后会……更加努力练习……请你让我……单独出道!我不要跟那些人一起出道!我愿意成为你的女朋友!拜托你了!」
「真伤脑筋呢……不过,我现在单身,直接拒绝你就不像个男人了。不如我们这么做吧。集训明天就结束了,等我们回到东京之后,你愿意独自来找我吗?我会告诉你旅馆的房号。」
「好的……!这样就好!胡狼先生,原来你真的是能接受这种事的人呢……!太好了!幸好我有鼓起勇气开口……!」
「面对诚实的女孩,我当然要诚实回应。不过,你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这件事喔。」
「我当然……不会说出去!因为……我不想让你被别人抢走……」
「很好,你真可爱。那我们就说定了。差不多该去楼下看看了吧?」
胡狼忠司缓缓放开抱住三号的双手,还趁机轻抚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然后沿着背往下抚摸,彻底享受过屁股的感触之后才终于愿意把手拿开。
「讨厌……你这样……太心急了喔。」
「哎呀,我真是的──不过,我觉得我们会很合得来喔。」
「是啊。」
三号打开房门。
「你先请。」
她让胡狼忠司先行通过。
「你好温柔。」
胡狼忠司说出这句话,从她面前走过去。
「不,这可难说喔。」
三号冷淡地说了,从运动服口袋里拿出一把蝴蝶刀,在手里快速转了几圈,细长刀刃出现的瞬间,想也不想就把刀子刺进眼前这名男子的大腿。
「呀啊!」
胡狼忠司痛得跳起来,使得小刀从他的右腿被拔了出来。
鲜血让裤管多了小小的红点,胡狼忠司摇摇晃晃地走了两三步,然后整个人倒在地毯上。
「好烫!现在是怎样!可恶!痛死人了!」
胡狼忠司大声喊痛。三号用手电筒照向他的脸。
「挨刀子当然会痛吧。」
然后冷冷地这么说道。
「咦?」
胡狼忠司脸上冒出冷汗与问号,完全没发现自己身旁还站着另一个人。
「看招!」
那个人穿着运动鞋直接一脚踩在胡狼忠司脸上。
「咕哇!」
胡狼忠司流了许多鼻血,躺在地毯上不断抽搐。
「踢得好!」
三号露出笑容,称赞站在她眼前的四号。
「我也要再补一刀。」
三号迅速蹲下,随意地把小刀刺进胡狼忠司完好无缺的左腿。
「呀啊!」
她还先把刀子转了几下才拔出来。
这一刀让胡狼忠司喷出更多鲜血,裤管也逐渐变湿。
「怎么办?现在就要杀掉他吗?」
四号这么问道。
「如果可以……我想等『大姊』来再动手……」
三号用原本那种吞吞吐吐的语气这么说,但很快就找回了狠劲。
「不过,要是不小心让他逃掉就麻烦了,还是现在动手比较好。」
「你说得对。那我负责压住他,你就趁机割断他的喉咙吧!」
「嗯,我会一刀给他个痛快!」
四号直接骑到胡狼忠司身上,用双脚压住他的双手。
「呜啊……别杀我……」
「我拒绝。」
三号拿着被鲜血染红的蝴蝶刀,慢慢把刀刃移向他的喉咙。
「不可以──!」
从玲依手中射出的光芒照亮了覆在男子身上的两名少女。
「不能杀他!」
「嗯?」
「咦?」
两位少女同时转头看向玲依。
玲依冲上楼梯,但离她们至少还有二十公尺。
「好刺眼──小零,别阻止我们。」
「没错,因为这件事与你无关。」
四号与三号平静地这么回答。刀刃只差大概二十公分就要割到喉咙了。
『你快闭上眼睛,把耳朵捂起来。』
因幡的声音传进左耳。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玲依还是照着指示做了──
下一瞬间,她原本拿着的手电筒掉到地上,巨响与闪光同时盖过一切。
「呜~~」
玲依抱着头蹲在走廊上。
『你没事吧?』
因幡轻轻拍了她的肩膀。
「因幡先生~~……刚才的巨响跟闪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种特殊手榴弹,可以让敌人失去行动能力,也是我从美军那边借来的东西。』
「我的耳朵~~还在嗡嗡叫~~……」
『是吗?那你最好别急着站起来。』
「啊!其他三个人呢!」
玲依抬头一看。
因幡拿着手电筒照向前方,让她看到另外三个人倒在地上。
胡狼忠司仰躺在地,鼻孔流出血,嘴巴也吐出白沫,但还有一口气在。
三号倒在他前面,四号倒在他后面,两个人都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他们没死。因为我是把闪光弹丢到他们脚边,他们被轰个正着,应该暂时动不了吧。视力也还要一段时间才会恢复,说不定连鼓膜都破了。』
「是喔……哎……这样算是好事吗……?」
『至于胡狼忠司的伤势,就算放着不管应该也不会马上死掉。虽然应该很痛就是了。』
「那就好──」
玲依没能把话说完。
因幡手里拿着他跟玲依的手电筒,同时照向走廊的尽头,而一号就站在那里。
她全身是血,气势汹汹地站在四十公尺远的地方瞪着这里。她脸上都是快干掉的血,只有双眼闪烁着白光。
她用右手拿着刀长将近二十公分的求生刀。砍伤摄影师时沾到的鲜血似乎已经擦掉,只见刀刃绽放着银光。
玲依缓缓起身,从因幡手中接过能当成棍棒使用的手电筒。
「嗨~~小一,你刚才吓到我了呢~~」
一号缓缓迈出脚步。她离倒在地上的胡狼忠司还有二十公尺。
玲依也跟着迈出脚步,速度跟一号差不多。她离胡狼忠司还有十八公尺。
「小一,是你帮摄影师的脚止血的吧?你好温柔。」
还有十六公尺。
「你只想杀掉胡狼忠司先生吗?」
还有十二公尺。
「其实我不是不能体会你的心情。」
还有八公尺。
一号停下脚步。玲依也停下脚步。
「我现在就要杀掉那个畜牲。小零,别阻止我。」
一号的双眼发出寒光,说出这样的宣言,于是玲依回答:
「我要阻止你!因为我就是为此而来!」
「我这是为了复仇……」
「我知道!你是为了帮被胡狼忠司欺骗,为了成为偶像对他百依百顺,最后却惨遭抛弃,梦想也跟着幻灭……最后企图自杀的妹妹报仇对吧……」
「咦?──我懂了……应该是她们两个,不然就是七号告诉你的吧?她们还真是多嘴。」
「不是喔。她们三个完全没说过那种事。」
「那你怎么……」
一号露出发自内心感到纳闷的表情,眼里也少了那股狠劲。
「我们还知道小三的好朋友,还有小四的表姊跟小七的朋友,都被胡狼忠司欺骗利用了。因为你们都告诉了你那陷入昏迷的妹妹!就是她告诉我们这些事情的!」
「你不要乱说!那孩子一直昏迷不醒!她想自杀却没死成,后来就一直昏迷不醒了!」
玲依回过头去。因幡感受到她的目光,在离她十二公尺远的后方大声问:
「一号,不对──饭高志穗小姐。」
听到自己的本名,一号就像被电到一样身体瞬间抖了一下。
「什么?」
「如果我说『我能跟昏迷不醒的人沟通』,你相信吗?」
一号想也不想就回答:
「当然不可能相信吧!」
她的音量比因幡大上两倍,声音当中的魄力与怒气让玲依缩起脖子。
「我想也是,毕竟我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有这种能力。不过,我没有骗你。你妹妹佳穗小姐拜托我阻止你们的计画。你们不是曾经在她枕边说出你们的想法和计画吗?她听到之后就拼命拜托我,要我别让你们变成罪犯。」
「你给我适可而止──」
「哎,你不相信就算了。不过,我已经接下这个工作,报酬就是你妹妹的存款。为了当上偶像,她从小就把零用钱与压岁钱存起来,准备当成上专业课程的经费。她把钱放在书桌底下的小型保险箱,里面还放了笔记本,上面画着她以后要穿的服装设计图,而那些东西现在都还好好地保存在里面。」
「你怎么……?」
「你想问我怎么会知道吗?我不是说了?是你妹妹亲口告诉我的。」
「…………」
一号完全停住不动了,看起来甚至连呼吸都停了。玲依对她说道:
「我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可是,因幡先生不是普通人,而且我们来参加集训是为了工作。我们表面上接下胡狼忠司先生委托的工作,由我凭唱歌与跳舞的实力让其他练习生感到绝望,也给他一个在最后放弃组成偶像团体的借口。然而我们来到这里,其实是为了避免你们变成杀人犯。老实说,我也觉得胡狼忠司先生是个人渣败类,就算被做成标本也怨不得人。可是就算他真的很烂,要是你们杀了他,就会变成杀人犯。这样你妹妹会伤心!」
「你们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因幡继续说下去。
「你们知道这场征选是个『骗局』,目的就只是拍纪录片,不是真心要让获选的练习生出道。这让你们觉得自己也有机会获选,得到接近胡狼忠司的机会,就跑去挑战,也真的获选了。然后,你们一直在找寻杀死胡狼忠司的机会。因为你们不想牵连不知道真相,真心想成为偶像的其他三人──二号、五号与六号,才故意霸凌她们,把她们赶走。你们原本也想赶走玲依,才会打破她房间窗户的玻璃。」
「你们都是温柔的好人!我不能让你们变成杀人犯!」
一号脸上依然沾满鲜血,露出了微笑。
「让开。关于我妹妹的事,我还无法相信你们──不过,反正我们已经犯下伤害罪,就算变成杀人犯也没差太多了。」
「那是玲依干的好事。」
「啊?」
「啊?」
一号与玲依都叫了出来,但玲依很快就想通了。
「没错!刺伤摄影师的人是我!让胡狼忠司先生变成那样的人也是我!全都是本人──雪野玲依干的好事!知道厉害了吧!」
* * *
「欢迎回来~~!玲依,辛苦你了~~!」
总经理跟往常一样热情地迎接她。
「我回来了!」
玲依回到经纪公司了。她看向房间里的时钟与日历。即便她在另一个世界待了好几天,这个世界也只过了不到两小时。
「因幡呢──啊,他应该是去确认结果对吧?我明白了。」
「对,他前往更后面的时间点去确认后续发展了。」
「那在他回来之前,我就先听你报告吧。我去泡咖啡。」
「啊,让我来吧。」
「不用了,你坐着就好。」
三十分钟后──
「事情就是这样。我跟因幡先生跑去威胁那部纪录片的制作团队──也就是胡狼忠司先生与摄影小组的工作人员,要他们对外宣称我们两个是犯人,如果他们没照做,我们就会把他们的恶劣计画公诸于世。不过,其实这些事都是因幡先生独自完成的。」
玲依完全没碰摆在面前的咖啡,说了这些话。总经理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这么说:
「那家伙最擅长做这种事了。」
「我后来听说才知道原来日野春女士也是她们的同伴。据说她女儿也被欺负了……于是,日野春女士辞掉原本的药师工作,开始在那间旅馆上班。」
「原来如此,难怪她会拥有关于安眠药的知识。」
「听说那个『试图杀死我』的犯人是鹿野山先生,而他当然是因为被胡狼忠司先生威胁才会做出那种事,而且证据确凿。这就是所谓的教唆杀人。不过,关于这件事,我们已经告诉他们我当时有瞬间反应过来躲开石头,所以毫发无伤,还说我是游泳选手,很擅长潜水。」
「嗯嗯。」
「包括我用发箍与胸针录下来的影片,这些证据全都整理起来交给小一她们了。尽管我们两个也在同时变成伤害罪的犯人,但我们不是那个世界的居民,这点不成问题。」
「原来如此,那四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关于她们几个,我还来不及问,因幡先生就说我在那边的任务已经结束,把我送了回来。我只希望他能顺便调查她们的事……」
在玲依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电梯门与经纪公司大门接连打开了。
「我回来了。」
「因幡!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快点坐下来报告!」
「玲依说完了吗?」
「我才刚说完喔!」
「那就换我说了──」
因幡在玲依身旁坐下。玲依凝视着他的侧脸,因幡发现之后略显尴尬地别过头去。
「关于那四个女孩的后续发展──」
「到底怎么样了?」
「嗯,我直接让你们看看这个应该比较快。这是半年后拍的影片。」
因幡从包包里拿出平板电脑摆在矮桌上。总经理与玲依从左右两边探头看向萤幕。
因幡开始播放影片,电视台的音乐节目在她们面前上演。
『歌唱十杰!超级演唱会!』
在四比三的低画质画面中,先是这行文字出现在左上角,然后那四个女孩──一号、三号、四号与七号穿着光彩耀眼的服装出现在闪闪发亮的舞台上。
歌曲前奏开始之后,相关资讯就出现在画面下方。
〈小心被我做成标本喔〉
作词:一号、三号、四号、七号
作曲:胡狼忠司
开始播出流行乐曲。
服装与化妆让她们闪耀动人,带着灿烂的笑容跳起舞来。
「喔喔!」
她们的表演跟玲依在练习室里看到的样子截然不同。每个人都进步许多,让她差点就要认不出来。
三号开始唱歌。
她用美妙的歌声还有沉稳的台风唱着──「好想把抛弃我的坏男人做成标本摆在家里」这样的歌词。
一号、四号与七号也跟着唱歌跳舞。
「大家──」
玲依感动得红了眼眶,看着她们完美地唱完这首描写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认输的坚强女孩,旋律与歌词都欢乐到了极点的歌曲。
「先看到这里就够了吧。」
因幡停止播放影片。泪眼汪汪的玲依忙着拍手,总经理便代她问了:
「因幡,这是你的主意吗?」
「一半是。另一半则是一号的妹妹──也就是饭高佳穗小姐的愿望。」
「不错呢。只要让她们出道当偶像,就能让胡狼忠司不敢乱来。他也不想失去现有的财富与名声,所以应该会乖乖听话吧。」
总经理说出这样的感想。
「原来如此!」
玲依非常认同,点头如捣蒜。
「顺便告诉你们,中途退出的另外三个女孩也预计在之后加入这个团体,目前正在接受训练。胡狼忠司透过这个团体赚到的钱也会拿去赔偿那些曾经被他欺负的人。至于佳穗小姐那边,为了让她尽量恢复得更好,也正在积极为她治疗。」
「真是好主意呢!太棒了!这样我当时拼命去死也算是值得了!」
玲依擦去眼角的泪水,脸上绽放出笑容。
「这些女孩的团名是什么?」
总经理问了这个问题。
「团名是她们自己取的──」
因幡把手伸向平板电脑的萤幕,拉动影片的进度条,从她们在节目里登场的画面切换到走下舞台的画面。
四位女孩笑着挥手,一排显眼的字也出现在她们前方。
『BetRAYers』。
「Bet……Rayers?」
玲依纳闷地歪着头。总经理主动解释给她听。
「是『BetRAYers』才对。这个英文词汇是『叛徒』的意思,要翻译成『背信者』也行。」
「啊,这个团名真不错!很适合她们!」
「因幡,她是不是没发现啊?」
总经理侧眼瞥过去。
「是啊。」
因幡点了头。玲依也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唔唔?」
「我没有直接告诉你团名,而是让你用眼睛确认,就是想让你看到团名中间那几个大写字母。」
「嗯嗯?」
玲依仔细盯着萤幕上显示的「BetRAYers」。
「啊!她们竟然……!」
然后她再次湿了眼眶。
「没错,她们好像无论如何都想让你当C位。」
完
(插图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