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华的力量觉醒,已经好几年了。
时光飞逝,升上高三的华,已经满十八岁了。
华彻底隐瞒住觉醒后的力量,连双胞胎叶月也没发现。
嗯,话说回来,也很少有机会和叶月碰面,说理所当然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连只要有空就会来看她状况的纱江等佣人们也没发现,华确实隐瞒得相当巧妙。
在一濑家工作的佣人,或多或少都具有术者的能力。
有术者能力但无法运用在实战上的人,大多会为了辅佐术者家族,而在术者的家里工作。
柱石相关事项属于不能外传的重大机密,为了保护秘密,不能雇用普通人也是理由之一。
所以,即使是佣人也对力量很敏感。
但就连这些佣人,现在也仍然以为华是劣等生。
偶尔与父母碰面,听见他们嘲讽华之时,纱江会露出交杂愤怒的悲伤表情,这令华感到愧疚,但她无法说出实情。
因为事情可能会不知从何处流传出去。
但不管真相如何,华都不会在意双亲说的话。
托纱江的福,华很早以前已经看开了。
所以说,双亲每次见面的带刺话语,对华来说只是耳边风。
但华会装出值得赞许的态度听话,父母说完想说的话,也会立刻心满意足。
华感觉自己这几年的演技越来越精湛了。
甚至半开玩笑地和梓羽说着:「将来去当女演员好了。」这是她和梓羽间的秘密。
华就读的高中,是培育术者的黑曜学校。
其实去念普通高中也无所谓,但一濑家的人全都得进这间黑曜学校就读,几乎可说强制性的。
就算众人认为华是劣等生,但她既然有创造出式神的能力,便不被允许有其他选择。
黑曜学校依学生的术者能力强弱分班。
能力优秀者就读A班,普通者就读B班,术者能力弱小的人就读C班。
假扮劣等生的华,当然从一年级起就是C班。
入学典礼上,在沮丧自己被分发到C班的学生中,只有华一人在心中摆出胜利姿势。
如果没有外人,华应该会大声呐喊「胜利!」吧。
双亲看完华的分班后,立刻转身离去。
大概表示他们只有失望,连小指尖大小的期待也没有。
不对,他们起码还来确认,或许仍有些许期待。
只是因为一直是与叶月相比,才觉得华弱小,他们或许也期待社会的评价有所不同。
当明确得知与叶月之外的人相比,华仍是劣等生之后,双亲仅存的兴趣也消失无踪。
这对华来说可是热烈欢迎之事,她拼命隐瞒能力参加考试,就是为了不想引起父母的兴趣,发展全如她的计算。
事到如今,突然翻脸讨好,也只是让她感到恶心。
身为父母,即使无法同等对待她和叶月,只要从一开始就能好好关心华,华也会愿意立刻告知自己的力量已觉醒,并且为家族尽心力。
华现在对父母的感情,甚至比外人还淡薄。
双亲现在仍未发现,自己因为傲慢而放走了大鱼。
华衷心希望他们往后也不会发现。
就这样,华拼命躲在底层,度过高中生活,大多过得十分惬意。
优秀者就读的A班,一年级起就有实战课程。
那是要实际前往现场,封印或消灭想攻击柱石的妖魔。
一开始当然只是在旁辅佐现职术者,但升上二、三年级之后,就会转变成正式参战。
升上三年级后,连B班学生也会被带往现场。
另一方面,华就读的C班,没有人拥有能上场实战的力量,可以悠哉待在安全的学校里上课。
无须前往危险场所,即使去了,也是待在后方支援。
虽说如此,后方支援也是很重要的工作。
有能战斗者上场战斗,无能战斗者在后方辅佐或收拾善后。
后方的工作决不是能轻忽之事,但既然校内有分级制度,受到A班及B班同学的轻蔑也是在所难免。
而对有优秀姊姊的华来说,更加明显。
每当华走在校园中,绝对会听见嘲弄与闲言闲语。
虽然早已习惯,但也令人感到厌烦无比。
只要没了这问题,就是开心的校园生活了啊,太遗憾了。
算了,明明清楚与叶月相比后会遭受轻蔑,华仍选择隐瞒力量,所以也无从抱怨起。
「啊,是华华的姊姊耶。」
华的朋友三井铃如此惊呼。
浅棕色鲍伯头的铃,有着放松柔和氛围的温柔女孩。
她不会把华当作叶月的妹妹,而是把华当个体看待的珍贵人物。
松鼠式神待在她肩膀上,这也是被分类为弱小的式神,但华觉得这个式神非常适合和小动物一样可爱的她。
多数的人会以彷佛看着珍禽异兽、充满好奇的眼神,看着与叶月容貌相仿的华。
接着就会与叶月相比较,不是嘲笑华,就是以看待可怜虫的眼神看她。
但铃的态度十分自然。
知道华是叶月的妹妹后,也保持着「那又怎样?」的态度。
光认识铃,就让华觉得来念这间学校很有价值。
听铃一说,华从窗户往底下看,也看见被许多同学围绕的叶月。
「华华的姊姊还是这么受欢迎呢。」
铃钦佩地轻语。
叶月面露开朗、吸引他人喜爱的笑容,看在早已发现那是伪装的华眼中,情绪非常复杂。
「真的是呢……」
华至今自然地劝过叶月好多次:
「真的可以就这样任凭父母摆布吗?」
但每次都遭到叶月抗拒,叶月选择当个好孩子。
现在也饰演符合周遭期待的资优生。
不管做出怎样的选择,华都无法成为叶月那般,满足周遭期望的资优生。
所以每次看见叶月讨人喜爱的态度,她都会想:
「今天也真是辛苦你了。」
华轻声地说。
虽然劝说叶月,但也多亏有叶月,父母的关注才会全放在叶月身上。
对极力想隐瞒能力的华而言,着实帮了她大忙。
「对了,华华,前阵子发的发展意向调查,你写了什么啊?」
铃开口问道,彷佛已将叶月抛到脑后。
「那你写什么呢?」
「耶嘿嘿,我啊,我写想要成为后卫术者。」
出生于术者家族的人从黑曜学校毕业后,半数以上会登录于守护柱石的五大家族创立的术者协会中,以术者身分活下去。
虽说以术者身分工作,协会也和黑曜学校相同依能力分等,负责的工作也依等级不同。
分发到上位等级者,主要工作为和妖魔对战。
工作危险,薪资相对比较好。
铃想从事的后卫工作,工作内容以支援、辅助、善后处理为主,相较安全。
和华同为C班的铃,很清楚自己无法置身战场,所以才会做此选择。
姓氏中有「三」的铃是五大家族之一,三光楼的旁系分家,也是拥有式神的正统术者,她应该有办法如愿以偿。
与最醒目、以战斗为主的术者相比,后卫术者人手不足的问题十分严重,会更加欢迎铃加入。
「华华打算怎么办?」
「我希望可以进入一之宫集团的相关公司工作,过着与术者无关的生活。」
以一之宫为首的五大家族,在台面下守护日本的同时,在台面上的社会中也发挥出超凡的影响力。
以前被称为五大财阀,在「财阀」这名词消失的现在,仍掌握着日本经济命脉。
不仅如此,五大财阀的意志,也强烈反映在政治层面上。
当然,身处底端的华也不清楚真实性。
生于五大家族之一,一之宫旁系分家的华,第一志愿就是进入一之宫台面上经营的集团企业工作。
她完全不想以术者身分活下去。
即使生于术者家族,也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术者职业。
有人如纱江那样,虽然不是选择术者职业,仍选择与术者相关的工作,也有许多人选择以普通人身分活下去。
那些是欠缺术者能力的人,或从第一线退休的人等等,大家都有各自的理由,不仅一之宫,其他家族也都接受这些人进入自家集团工作。
华是一之宫分家的人,打算应征一之宫旗下的企业。
只要没有意外,几乎确定一毕业就有工作。
接着在就业的同时,离家。
或许会遭到反对。
或许父母会气愤地说:「生于术者家族却不当术者,是天大的耻辱,我绝不允许!」
但正如双亲对华毫无期待,华对双亲也早已没有任何期待。
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
即使会因此被断绝关系,华也没有丝毫踌躇。
但是,叶月肯定会选择术者的道路吧?
她的成绩在菁英汇集的A班,也是鹤立鸡群。
就算叶月自己不选,协会肯定也会主动找上叶月。
而华很确定叶月绝对会接受。她不会有任何疑问或不解,一定会走上双亲及周遭人希望她前进的道路。
身为双胞胎之一,华很想问叶月:「这样真的好吗?」但就算问了,叶月也不会想听华说话。
已经无法回到以前关系良好的那时候了。
对这件事情,华仍感到些许落寞。
她无比怀念昔日互相大吐苦水的那个时期。
❀ ❀ ❀
放学后,当华在图书室里挑选书籍时,听到一个声音。
「那不就是叶月同学的残渣吗?」
「她是来这里干嘛啊?」
「就算念书也没意义啊,吊车尾不管多努力都没用。」
窃窃私语的嘲笑声传进华耳中。
华贯彻不理会嘲讽的态度继续选书,但感觉到倏然出现的杀气,闪现「啊,糟糕了!」的念头,她慌慌张张移动到没人的地方去。
确认身边空无一人后,一男一女乍然现身。
看见男女突然现身,华没有惊讶,只是出现伤脑筋的表情。
二十岁上下的男女看起来相当不悦。
「葵、雅,我之前也说过,要你们不可以在学校现身对吧?又不是第一次听到那种挖苦人的话,你们别动不动就起反应啊!」
「非常抱歉。」
沮丧地立刻道歉的,是名为「雅」的美丽女性。雅绾起长发,身穿宛如天女的服装,更替她几乎可说神圣的梦幻、美丽氛围增色不少。
站在她身边的男性名为「葵」。
身材高大,体格魁梧,背上背着几乎与身高无异的大剑。
他的容貌不输雅,内在却有着不服输的淘气小男孩个性。
这两人,是华在力量觉醒之后创造出来的式神。
他们平常将力量压抑至极限,隐身陪在华身边,但刚刚听到有人说华的坏话,瞬间无法压抑力量,华察觉这股气息后才会慌慌张张地离开图书室。
葵大概无法接受华的叮嘱,现在仍一脸不开心。
「葵?」
「……我明白主子想说什么,但听到有人说主子坏话,我无法充耳不闻。」
他到底为什么如此顽固呢?
但他们两人和不在场的梓羽,都总是以华为最优先考量。
他们是华创造出来的式神,或许也可说理所当然,有绝对支持她的伙伴这个事实,带给华勇气。
「又不是今天才开始。」
因为有式神们在身边才能如此豁达,但很难让他们理解。
「就算是这样也不喜欢。」
只是顺从站在一旁的雅,也频频点头。
接着换成华无奈地叹气。
很开心他们以华为最优先,但因此对许多事情无法妥协,也是最大的难处。
「我没打算让身边的人知道你们的存在,如果你们没有办法好好压抑力量,那你们就和梓羽一起看家。」
华说完后,可以看出两人内心起了猛烈的纠葛。
但是华知道,想随时待在她身边的两人,最终仍旧会妥协。
「唔~~我知道了……」
虽然极度不满,葵仍点头答应,华摸摸他的头安抚。
葵身长高,他知道华的手碰不到他的头顶,连忙弯下身。
这一点好可爱。
就在华以为事情解决了之时,雅开口问:
「一点点也不可以吗?我们会小心不让人发现的啊?」
雅用极度悲伤的表情,垂眉如此恳求。
那容貌美得连同性的华也不禁晕眩,但可不能因此点头。
两人光现身已经朝四周施放出不少的力量了。
避免被人发现,华现在张设了结界,但若两人使用力量,结界可能无法完全阻挡。
术者众多的学校里有不少感觉敏锐的人,要是被发现了,必定会引起大骚动。
再怎么说,人型式神可是相当罕见啊。
现在黑曜学校中,只有叶月拥有人型式神。
要是知道华竟然能使役两个珍贵的人型式神,她只有术者的道路可以选择了。
只有这点,绝对要避免。
所以,华只能严正警告。
「不可以!」
雅感到非常遗憾地手贴脸颊。
「这样吗?我认为也不是无法做到耶……」
「我也这样想。」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我还想好好教训瞧不起主子大人的蠢蛋耶,太遗憾了……」
「要是主子愿意,我立刻就能去灭了他们……」
两人边不停碎碎念抱怨着,边隐藏身影。
「哎呀哎呀……」
华苦笑着,也对两人的心意感到开心。
❀ ❀ ❀
某天。
华放学后回到别屋的家中,一手拿着米菓,不怎么专心地看着电视。
听见电视中传来骇人听闻的新闻,华不禁绷起脸。
「说有人大量虐杀狗耶,我记得前几天也看到了狗被杀的新闻,竟然对那么可爱的生物下毒手,这世上还真的有这种没血没泪的人,最好下地狱去。」
「真的是如此,而且地点离这里不远。」
雅替华泡来绿茶,她将茶杯放上桌的同时,也听见新闻内容,表情跟着稍微严肃起来。
「主子,还请您要多注意点。」
这类怀恨而逝的灵魂,常常会转变为妖魔。
而且事发地点不远,表示附近可能诞生对人类有这种怨恨的妖魔。
因此出现可能撞见的机会,葵对此感到忧虑。
但对华来说,这担心也是多余的。
「你说要我多注意,但你在那之前,就会先替我解决掉吧。」
「当然!」
葵用「有什么问题吗?」的表情立刻回答。
「那是无所谓了,但你可别在有人看到的地方做。」
「我知道。」
「真的知道吗……」
不久前才在放学回家路上遭遇妖魔,华根本还来不及阻止,葵已经秒杀解决妖魔了。
在一之宫守护的柱石所处的这地区,自然会引来以柱石为目标的妖魔,碰到妖魔的机率也很高。
但那基本上是看不见的存在,它们不会攻击看不见的普通人,但妖魔吃掉术者之后,可以增加自身能力。
因此,有能力创造出式神的人,才需要进入黑曜学校这类的术者培育学校,学习应对妖魔的方法。
但老实说,力量强大到足以被妖魔盯上的术者并不多。
因为妖魔们都知道,以柱石为目标可以得到更强大的力量。
即使极力隐瞒,但妖魔们似乎能知道华拥有强大力量,华落单时常遇到妖魔纠缠。
多亏如此,华虽然不是A班学生,却有无谓丰富的实战经验。
之所以会创造出葵和雅,也是因为华不想应付这些妖魔。
到目前为止,葵和雅都按照华的期待工作。
甚至让华开始担心,不稍微出战一下可能会让自己的能力变迟钝。
但是,对想远离术者、过普通生活的华来说,这或许是不必要的经验。
懒散看了一会儿电视,感觉有人来到别屋。
葵和雅下一个瞬间消失身影。
会来这里的顶多只有纱江及佣人,但不管感情再好,华都没打算告诉其他人葵和雅的存在,所以命令他们只要有人来就要立刻隐身。
正如华所预测,来别屋的人正是纱江。
看时钟差不多要到晚餐时间了,所以华才如此认为。
但纱江手上没有平常会替她端来的料理,让她感觉很奇怪。
纱江露出有点伤脑筋的表情。
「华小姐,今晚要请您前往主屋用餐。」
「咦?去主屋?」
「是的,先生交代要您一起用晚餐。」
自从华搬到别屋住之后还是第一次这样,华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爸爸真的叫我去吗?」
「是的,先生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虽然心想到底是吹什么风,是发生什么必须特地把华叫去的事情吗?
华暗暗担心着不知发生什么麻烦事,朝母屋走去,连平常很少回家的哥哥柳都在。他从黑曜学校毕业后就以术者的身分工作,但华也不清楚详情,因为他们根本不交谈。
他们几乎不碰面,连华也想不起他们最后一次对话是哪时的事情了。
哥哥仍然沉默寡言,只是瞥了走进来的华一眼,立刻别过眼去。
她不在乎哥哥的态度,入座后叶月也走进来,与华相同,她也对柳的存在感到惊讶。
就连叶月,华也很久没和她如此靠近且身处同一个空间中了。
在没人说话的尴尬气氛中,双亲接着现身,餐点在他们就座的同时端上桌。
像这样一家团聚吃饭,已睽违几年了呢?
但是,没有一个人乐在其中。
华偷看父亲,一边想着「为什么不快点说是什么事啊?」,一边吃着饭。
在所有人都用完餐后,父亲才终于开口。
「柳应该已经知道,一之宫家的家主要换代了。」
连平常对家里事情漠不关心的华也吓一大跳。
旁边的叶月似乎也是现在才听说,露出和华相同的表情。
「下一代家主是长男一之宫朔先生。过几天,将在本家举办朔先生的继任发表会,你们也要出席。」
叶月和柳理所当然地点头应「好」,但华提出异议:
「爸爸口中的『你们』,也包含我在内吗?」
「没错。」
「叶月去参加也就算了,我不认为我有必要参加。」
华迂回表示着「不需要让劣等生出席吧」之意。
「不行,本家指示,这一次分家所有适婚年龄的女性全部都要参加。」
「为什么?」
「朔先生现在尚未有婚配,也没有交往对象,所以这次发表会也包含选新娘的意义在内。」
华在心中想着「果然是麻烦事啊!」,真是后悔听话来吃饭。
「嗯,和优秀的叶月不同,你让朔先生看上的机率连亿万分之一都不会有,但即使如此也绝对要出席,再怎么说,你还是一濑家的女儿。」
只有在有利用价值时,父亲才会说华是女儿。
华也看出父亲很不甘愿,这让她产生「我也很不愿意啊」的反抗心。
小恶魔在华耳边诱惑她「临时放鸽子」,但若那样做只会更麻烦而已,华只好放弃挣扎。
接着,到了家主继任发表会当天。
华在纱江帮忙下,换上淡粉红色的振袖。
纱江也替华盘起漂亮的发型,插上发饰后就完成了。
自卖自夸地:「我也挺可爱的嘛!」之后,华前往母屋,而身穿鲜艳深红振袖,用豪华发饰妆点头发的叶月,就在主屋里。
容貌相似的双胞胎看见彼此的模样后,顿时语塞。
和服和发饰都是双亲交付的物品。
因为要前往本家,华身上的和服也绝对不差。
但在叶月的和服面前,朴素得几乎失色。
不对,反过来说,是叶月的和服质地过于华丽了。
双亲不是现在才对两人差别待遇,但还是第一次如此露骨。
「准备好了吗?」
随着这句话现身的父亲,看见叶月后露出满足微笑,把华当作空气般对待。
跟着父亲后面现身的母亲,也毫不吝啬地夸奖叶月。
「哎呀,叶月,你真美。这件和服果然很适合你!」
「谢谢,但是,那个……和华的衣服差异有点大耶。」
叶月不停偷看华,向双亲确认。
不只华,叶月也感觉两人明显相差甚钜。
叶月露出很困惑的表情。
叶月的个性还没有扭曲到在此出现优越感,让华稍微放心了。
但双亲根本不理会叶月的困惑。
「前几天有说过了,这次发表会也是家主要找新娘。你是优秀的术者,看在父母眼中也是美丽的孩子,肯定会被朔先生看上,这套衣服就是为此准备的。」
「叶月肯定会被选上,加油,千万不能输给其他家的女人们。」
「……是的。」
站在外围看这一幕的华,心中充满不快。
对华来说,暗示「你这个劣等生当然不可能被家主看上」还无所谓,但双亲到现在还想对叶月施加重压。
棘手的是,他们对此根本没有自觉。
要是华就会毫不留情地拒绝,但叶月又想要回应父母的期待而点头。
这是什么闹剧?华冷淡地看着三人,但没人发现。
「爸、妈,时间差不多了。」
身穿深蓝色和服的柳来喊人。
「喔喔,这样啊,那我们走吧。」
「叶月,你可要好好让家主喜欢上你啊。如此一来,你就能得到一之宫家次于家主的权力了。」
「好。」
看见叶月确实点头后,双亲满意地率先迈出脚步。
双亲期待的只有叶月,那应该没事要找自己了吧,就在华认真想尝试临阵脱逃时,突然有东西碰上华的头发。
华反射性想转过头,「别动!」叶月斥责似的声音让华停下动作。
叶月稍微弄了华的头发一会儿,接着立刻放开。
「好了吗?」
「好了。」
慢慢转过头去,和表情有点不悦的叶月对上眼。
「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
叶月说完后,就先走一步。
华满头问号,梓羽翩翩飞到华身边。
『主子大人的发饰变多了。』
「什么?」
小心不弄乱发型、轻轻碰触,发饰的数量确实增加了。
相反的,从叶月的背后看见她头上的发饰变少了。
华不清楚叶月是哪来的心血来潮。
大概觉得华的造型太过朴素让人看不下去,所以把自己的发饰让给华。
华心中涌上难以言喻的感情。
叶月是不是其实不讨厌自己呢?
华还以为,叶月讨厌明明是劣等生,还老是对她啰啰嗦嗦的自己。
以为因为这样才不想和她说话……
难不成是误会?
华无法理解叶月的心思,也忘了道谢,就抱着无以名状的苦恼心情前往本家。
一之宫本家是纯和风的豪宅,华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华家里有别屋,腹地也算相当宽敞,要说是豪宅也不为过,但本家轻轻松松超越其上。
开车抵达本家之后,还要从大门往里头继续驶去,才能抵达屋子的前门。
真不愧是旧五大财阀之一的一之宫家,规格与众不同。
好不容易抵达屋子前,和一濑家相同的旁系分家与相关人士的车子,也停在屋前。
一行人在屋子前下车,司机立刻将车子开往停车场。
见到本家豪华的程度,华吓傻了。
「一濑家的诸位,欢迎光临,请随我来。」
在本家佣人带领下,大家走进屋内。
当华好奇地东张西望时,叶月用手肘轻轻撞她。
「很丢脸耶,你别这样东张西望。」
或许是看起来很像乡巴佬吧,叶月皱起脸来斥责华。
但华并没有反省,反而整个豁出去了。
「你不觉得很夸张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豪宅耶。」
「是这样没错啦……」
「可能也没机会再来,不多看点可是亏大了耶。」
「确实没错……」
就在差点要被华说服时,叶月突然回过神来。
「不对,果然还是不行啦。身为一濑家的人,我们得摆出坚定的态度才行。」
「那你摆出装模作样的表情不就得了,我会尽情享受。但是啊,爸爸、妈妈也就算了,连哥哥好像也不惊讶耶。」
「这是当然的啊,哥哥身为术师,平常就常出入本家。」
「是这样吗?」
「什么『是这样吗』,你不知道吗?不知道哥哥平常在哪、做些什么?」
「完全不知道。」
华没特别感兴趣,所以也不曾特地询问纱江。
听到这,叶月露出傻眼的表情。
「你为什么不知道,你可是妹妹耶!」
「因为我完全没机会和哥哥说话,就连和你……」
没错,像这样和叶月对话,也睽违好几年了。
即使如此,可以毫无隔阂、实实在在地对话,果然因为双胞胎特别的关系才能如此。
叶月也察觉华想说什么,露出尴尬神情。
为了掩饰尴尬,叶月迅速开口:
「哥哥可是创下术者晋升四色琉璃的最年轻纪录,也有很多人说他应该快要晋升五色漆黑了。」
术者协会所属的术者依能力分级。
由低至高分别为一色、二色、三色、四色、五色。
各级的代表颜色为白、金、红、琉璃、漆黑。
协会发给术者的证明书,也就是坠饰上分别为各自的颜色,从颜色就能判断术者的等级。
华当然知道柳是术者,但她很少见到柳,从没看过柳的坠饰,就连他现在的等级也不清楚。
「这样喔~」
听到叶月说明,虽然感觉「还真厉害耶」,但也仅此而已。
对华来说,就是如此事不关己。
一年和哥哥只见几次面,会有这种无关痛痒的反应,也是情有可原。
叶月大概无法原谅华的平淡反应,气得眼睛上吊:
「你那什么反应?哥哥很厉害的耶!」
「我也觉得他很厉害……」
「华总是这样,摆出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态度,一脸漠不关心!」
华确实和家人毫无往来,被说成「漠不关心」也不奇怪。
但并非华想要这样做,先对华漠不关心的是家人。
所以华只是仿效家人而已,她不认为自己需要承受叶月的责备。
就在华开口想要反驳时,父亲的声音冒出来。
「你们吵什么!在本家要维持礼仪端正!」
叶月瞪了华一眼之后,跟在父亲身后走去。
华也跟着走,但两人在那之后不再对话。
跟着佣人走进大宴客厅,许多关系人士早已就座。
随处可见与华年龄相仿的年轻女性,摆出干劲十足的样子坐着。
她们肯定也想要家主之妻的地位吧?
大家的装扮太过华丽,反而让朴素的华显得醒目。
一濑家一行人,被带往分家中属于地位低下者的下座位置,由此可看出一濑家在分家中的影响力之低落。
听说几代之前的地位还在前段班,但近几代没有诞生强大术者,因此失去了曾经拥有的发言权。
正因为如此,拥有与本家并驾齐驱能力的叶月,才会集众人期待于一身。
而双亲则企图利用叶月,夺回分家内的发言权。
华不在乎一濑家在分家内的地位。
她认为只要父亲舍弃无谓的自尊就好,但身为术者不能算优秀者的父亲,对与己不符的权力相当执着。
被卷进他欲望的子女们,只是蒙受不必要的麻烦。
华无论如何都想隐瞒自己能力,也是因为不想被父亲拿来当作无聊权力欲望的道具。
在空位逐渐被填满之后,与华母亲同年代的女性走进来。
和华年龄相仿的男孩子跟在她身后,原本嘈杂的宴客厅瞬间鸦雀无声。
接着,家主终于现身了。
「一之宫家家主,一之宫朔大人驾到。」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纸拉门往两侧拉开,一位男性步入宴客厅。
周遭的人立刻弯腰鞠躬,华也仿效大家,跟着鞠躬。
「诸位,抬起头来。」
低沉响亮的声音传进耳中。
众人听到家主的声音后抬起头。
华边偷看身边的人边抬起头,但位置在分家中也属于下座的华,根本看不清家主的脸。
但他的声音比预期的更年轻。
华心想,既然继承家主之位,应该有一定年龄了,但仔细想想,他要从年轻女性中寻找新娘。
所以年龄不会相差太多。
「我是继任一之宫家主的一之宫朔,接下来将以结界师身分,继承守护柱石的任务。诸位,今后还请多指教。」
「吾等将诚心诚意侍奉家主。」
家主说完后,有人回应了这句话,宴客厅里的所有人又对家主一鞠躬。
结界师,是仅允许张设结界守护柱石的五大家族家主自称的身分。
这个名称沉重,包含重大的责任。
但那是和华无关的遥远世界,华此时还如此认为。
❀ ❀ ❀
虽说是继任发表,但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家主在分家的人面前,宣布自己成为家主而已。
接下来是众人举办餐会。
餐点端到华面前。
默默进食的华,偷偷把视线移往上座。
餐会开始后,不知为何,无关乎分家的地位,所有年轻女性都被移往靠近上座的座位。
看来,同时要找新娘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多亏位置移到前方,华终于可以清楚看见一之宫朔这位人物了。
黑发,以及能感受强烈意志的漆黑眼瞳。
鼻梁坚挺、容貌端正,可以感觉旁边的女孩们都相当兴奋。
就算他不做这种集体相亲似的事情,应该也能马上找到对象;看来,不是他的理想太高,就是他本人有什么问题,华暗自在心里如此想着。
当其中一人鼓起勇气上前替家主斟酒后,其他女性也抱着「才不能输」的气势,纷纷上前包围家主。
「朔先生,请问您喜欢音乐吗?我的嗜好是弹奏古琴。」
「我很擅长跳舞,务必请您鉴赏。」
女性们的态度相当积极,凶猛得连肉食性动物也会吓白了脸。
担心起姊姊的华寻找叶月的身影,发现她的动作似乎慢了一步,在人潮外围焦急得不知所措。
至此,不管多少女性送秋波都贯彻沉默的家主,终于开口:
「我听说这之中有人拥有人型式神,是谁?」
在女性们面面相觑、深感困惑之中,叶月在家主面前正坐:
「是、是我。」
看得出来她有点紧张。
「你是?」
「一濑家的女儿,名叫叶月。」
叶月大概认为现在是进攻的大好机会。
她对家主露出澈底经过算计,会吸引人喜爱的笑容。
看见这绝对能轻易攻陷普通男人的笑容,家主脸色也毫无变化。
华在心中暗自佩服,但没有得到预期的反应,叶月显得有些焦急。
看来家主在意的并非叶月本身,而是式神。他命令叶月:「现在让我看看。」
「遵、遵命!柊。」
叶月呼喊自己的式神柊,少年式神无声无息地倏然现身。
他的外貌和叶月创造出他的当时没有改变。
最初和两人年龄相仿,现在看起来竟然如此像小孩子啊。睽违已久看见柊,让华感到些许惊讶。
「这就是我的式神,柊。」
家主眯起眼睛,从上而下仔细打量柊,接着简单说一句:
「这样啊,够了,退下。」
「咦?是、是的。」
叶月不明白家主有何用意,只能困惑地命令柊隐身。
华在旁看着两人的互动,想着「还真是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反正和自己无关,她不理会包围家主的女性们,尽情享用美食。
丝毫没有发现家主的视线正盯着自己。
❀ ❀ ❀
家主继任发表会后几天,妖魔变得活跃起来。
家主换代,也就意味着替柱石张设结界的人也跟着更改了。
在上一任家主将张设结界工作转交给下一任时,不管多么谨慎,都会让结界出现破绽。
如此一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想趁结界有破绽时袭击柱石的妖魔,会变得愈来愈多。
为了因应驱除这些妖魔的人手不足情况,连A班和B班的学生也丢下课业,紧急动员。
就在吊车尾的C班学生还悠哉想着跟自己无关时,也接到了出勤要求。
在被认为妖魔集聚的废墟腹地内,后方支援的C班学生等待着轮到自己上场。
协会的术者们也待在稍远处做准备,以应随时治疗伤者。
主要负责后方支援的他们,色级为白色或金色。
也就是术者中等级最低的一色或是二色。
「有够麻烦……」
看见华毫无干劲的样子,铃可爱地朝她发怒:
「真是的,华华,这是难得可以累积实战经验的机会耶,得认真点才行啊。」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只是后方支援,不会参战,而且前前后后也等三小时了耶,可以回家了吗?」
「不可以!」
铃紧紧抱住真心想回家的华的手臂。
「我肚子饿了啊……」
这也是当然。
比起白天,妖魔在日落后会变得更加活跃,所以他们在放学后来到这个废墟,一直被晾在一旁等待。
平常这时间,华早已吃完晚餐,理所当然已经肚子饿了。
华的肚子也很争气地在此咕噜咕噜叫。
「啊,如果是这样,我包包里有零食,你等我一下。」
铃放开华的手,往协会术者搭设的临时指挥所跑过去。
指挥所旁边有个简易帐篷,让学生摆放行李。
华看着铃朝帐篷跑去的背影,突然身体一颤。
几乎与此同时,宛如发饰般停在华头发上的梓羽提出警告:
『主子大人!』
华的身体比大脑更快行动。
她朝铃一直线跑过去,从后面冲撞上去抱住铃,两人一起趴倒在地。
「呀!」
铃大声尖叫。
接着起身转过头,看见是华之后,露出不解的表情。
「咦?咦?华华?干嘛,怎么了啦?」
但华根本没有余裕可以回答铃的问题。
因为铃刚刚所在的地方,地面出现一个大洞。
抬起头一看,有无数妖魔聚集在那边。
妖魔的样貌,有动物外貌的妖魔,也有黏呼呼不成形的妖魔,更有许多生物混杂在一起、跟异形没两样的妖魔。
它们的共同点,仅有基本上唯有术者能看见,以及从中感受到令人起鸡皮疙瘩的不祥感。
有这般恐怖样貌的妖魔大量现身,一旁的C班学生与术者们也一阵骚动。
但即便只是一色、二色,也是有许多实战经验的术者,回神速度很快。
「所有人,进入战斗状态!各自张设结界!快点联络进入屋内的战斗部队!」
C班学生陷入不知所措、慌张、混乱的状态中。
和A班、B班学生不同,C班学生实战经验少,会有这种表现也是无可奈何,但现在却会成为致命伤。
不能拿「经验太少」当借口。
虽然立刻有少数战斗部队的术者过来,但妖魔的数量太多了。
四处逃窜的学生也干扰着术者战斗。
身处C班,但平时常遭到妖魔攻击的华很冷静,在她身边的铃则是抓住她的手臂发抖。
「这该怎么办……」
华有自信,只要自己出手就能解决状况。
她平常可不是白白遭受妖魔攻击的呢!
讲白了,现在这些妖魔只是杂碎。
弱小的妖魔,只要葵出手就能秒杀。
但是,要是让葵现身战斗,就等于华将自己的强大力量昭告天下。
只有这点想要避免,很想要避免……
「哇啊啊啊!」
「往这边来了!」
「等等,大家冷静点。确实地张设结界、困住妖魔!」
「别逃跑,战斗啊!」
「不行,不行啦啊啊!」
看着尖叫哭喊的学生与怒吼的术者,华露出苦涩的表情。
「嗯~~还真是混乱……要是有A班学生在,起码还能勉强解决吧?」
但别说叶月所在的A班了,连B班学生也没有。
就在拖拖拉拉之时,妖魔也来到华两人跟前。
将来想成为术师的铃只是「呀啊!」大声尖叫,什么也做不到。
华没有理会这样的铃,冷静看着妖魔,接着……
「展开。」
这句话出口瞬间,伴随「锵」的细小高声,将妖魔封进结界中。
「灭。」
与这句话同时,妖魔发出痛苦呻吟,消失无踪。
解除结界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从头到尾看到所有过程的铃吓得不停眨眼。
「华华好厉害,你消灭妖魔了耶!」
「并没有,这点小事是学校教过、初级中的初级课程吧。妖魔也不强,根本不值得骄傲吧。」
「是、是这样没错啦……」
说是初级,什么也做不到的铃有点尴尬。
但华所说的也是事实,只要冷静下来,这些全是连C班学生也能打倒的妖魔。
但,大量的妖魔让学生们失去冷静。
这样一来,出现死者也不奇怪。
杀,或是被杀。
华刚刚十分抑制,所以应该没人注意到她的力量。
但要是把这大量的妖魔解决掉,就找不到其他借口了。
华可以感觉葵和雅正迫不及待等待她下令。
仍然不见支援前来。
「……没办法了。」
啊啊,再会了,我的宁静生活。
就在华内心痛哭流涕,打算呼喊葵和雅的名字之时。
「结!」
听到这声音的同时,此处所有的妖魔全被封进结界中。
四处逃窜的学生、拼命作战的术者,也全都停止动作。
接着,带着纯白少女步行其中的青年,受到所有人关注。
那是华也见过的人物。
「那是一之宫的……」
一之宫朔,前一阵子才在继任发表会上看过他,当然不可能遗忘。
跟在他身后的应该是他的式神。
一头白发绑成双马尾,不知为何,身穿荷叶边女仆装,头上还戴着狗耳般的三角耳朵。
虽然一身不正经的打扮,但可以感觉她拥有惊人的力量。
在人群中缓步前进的朔,带着绝对王者的威严,一步一步前进。
学生们一脸不认识朔是谁的表情,但术者们立刻松了一口气。
「灭了。」
他宣告的瞬间,封进结界中的妖魔转眼间全被消灭。
顺带一提,张设结界、消灭妖魔时的发动咒语,因人而异。
大家各自思考让自己容易发动力量的用语。
所以,其中也有笨蛋会设定出彷佛中二病发作的咒语。
咒语一旦设定好,往后就很难变更。
因为发动时的想像也会因此固定下来。
因此,有一定数量的蠢蛋会在事后后悔。
华当然没有犯中二病,她选择简单明瞭的寻常咒语。
看见朔一瞬间消灭所有妖魔,华相当佩服。
「哦,真不愧是一之宫家主。」
他的强大力量,让人理解了他能以如此年轻之姿当上家主的理由。
在一之宫家主登场,轻轻松松解决掉废墟里的妖魔之后,华终于可以步上归途。
隔天,学校四处热烈讨论前一晚发生的事情。
「昨天那个人,听说是一之宫家主呢!」
「他超级帅的耶!」
「一转眼就灭了那么多妖魔,超崇拜的啦~」
「但为什么五色的家主大人会来啊?」
「听说因为调查不足,A班对应时出现了高等妖魔,所以人在附近的家主才会赶来支援。幸好A班的人没受重伤。」
像这样,学校正掀起一阵一之宫风潮。
「嗳嗳,华华认识他吗?」
铃似乎也很感兴趣,跑来问一之宫分家的华。
但华几乎没什么能说的。
「说认识也算认识,在之前的继任发表上见过他。但也只有这样,没其他能说的。」
「这样啊,嗯,普通来说都是这样嘛。我也没见过三光楼的家主大人啊。」
「三光楼的家主大人是女性对吧?」
「嗯,我只有远远看过,她超级帅气的喔!」
「是喔。」
「说起帅气,让我换个话题……」
铃扬起嘴角,露出怎样都无法压抑喜悦的笑容。
「干嘛?怎么了?」
「天大消息!我终于也交男朋友了!」
「什么,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啊~」
铃看起来发自心底地喜悦,华整个人趴倒在桌上。
「咦?华华为什么这种反应啊?」
「大受打击,纯洁的铃竟然遭到男人毒手了……」
「华华你太夸张了啦,雄雄才不是那种人咧。」
「他叫雄雄啊?」
「对啊,他叫波川雄大,长这样。」
铃说完后,拿出手机画面给华看。
画面中出现的,是有一头明亮金发,耳朵戴着无数耳环,晒得跟冲浪手差不多黝黑,看起来十分轻浮的男人。
不得不说,是和清纯软呼呼的铃位于光谱两端的人种。
华无法阻止自己的脸颊不停抽搐。
「铃、铃小姐?这个人真的是你的男朋友?」
「嗯,对啊!」
玲爽朗笑着,华欲言又止地闭上嘴。
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找不到适合的话语。
玲没发现华的反应,一脸恋爱中少女的表情,谈论着男友。
「雄雄他啊,是我在街上碰到难缠推销时来拯救我的温柔男生,而且很帅气、很有男子气概,全部都好出色。」
华相当犹豫,此时是否该以朋友身分提醒她注意。
看见铃喜悦的表情,就让华迟疑。
但是,果然不能把铃交给这种男人啊……
不对,不可以单凭外表判断一个人。
他虽然这副打扮,但或许正如铃所说,是个很棒的人。
总之先观察状况吧,华维持僵硬的微笑,继续听铃晒恩爱。
那天放学后,华正打算要回家时,被导师抓去做杂事。
铃说她要去约会,抛弃了华,开开心心地迅速离开学校。
「叛徒~」华的这个呐喊,似乎没有传进恋爱脑的铃耳中。
华心不甘情不愿地帮老师处理文件,等到她可以回家时,外面天色已暗。
「可恶~为什么我会在那边被老师逮到啦!」
『大概是因为主子逃太慢了吧,其他学生七早八早就逃跑了。』
因为没有现形所以看不见身影,葵仗恃着旁边没有其他人,就毫不在意地直接说话。
「昨天已被强制参加歼灭妖魔的行动搞到很晚了耶,我还想着今天可以早点回家的。」
嗯,虽然因为昨天被留到很晚,今天的上学时间也延后了就是。
「肚子好饿喔~」
『回家后立刻吃晚餐吧。』
雅温柔的声音抚慰了华烦躁不堪的心情。
华想抄近路回家,便走进空无一人的昏暗公园里。
正当她经过溜滑梯旁边时,突然停下脚步。
葵和雅也在同时间现形。
「啊啊,晚餐时间又要往后拖了……今天也太不走运了吧?」
华筋疲力尽地重重叹一口气。
抬头看溜滑梯,妖魔就在那里。
为什么时机这么不凑巧啦?华眼神怨恨地看着妖魔。
「而且不觉得有点强吗?和昨天的杂碎也差太多了。这么强大的妖魔出现在离学校这么近的公园里,也太不妙了吧?」
在华看来,这妖魔强大得连A班的学生也难以应付。
「的确如此,这肯定也是受到家主换代的影响吧?」
嘴上说着「强大强大」,但华仍一派悠闲地和雅说话。
只有葵一个人表现警戒,拔出背上的剑,朝妖魔摆好架式。
「葵,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没问题。」
「那么,麻烦你了。」
决定全交给干劲满满的葵。
葵露出大无畏的笑容与妖魔对峙。
「你这个怪物下来,让本大爷亲自对付你。」
但妖魔的视线钉在华身上。
大概感受到华身上的强大力量。
葵移动身体,将华藏在自己身后,远离妖魔的视线。
「如果你想与吾主对战,就先打倒我再说。但我想,凭你应该是办不到的。」
「葵,你别废话了,快点打倒它,我肚子饿了。」
「主子~您偶尔也让我表现一下啊,我昨天完全没机会大显身手耶。」
「那不重要,我肚子饿了啦~」
也太过悠哉了吧。
一般来说,这妖魔强大到得由协会的高等级术者来对付,但华根本不放在眼里,只担心自己肚子饿了。
华对自己创造出来的葵的力量,就是如此有自信。
「好啦好啦,知道了啦。」
葵握着有他身高长的大剑轻盈一跳,朝溜滑梯上的妖魔一砍。
妖魔千钧一发闪开,但葵反手横向一砍砍中它。
但大概尚未造成致命伤,妖魔从溜滑梯上跳下来攻击华。
华表情不变地将妖魔封进结界中。
「展开。」
瞬间被关进结界中的妖魔试图挣脱结界而暴动,但现在没有旁人,不需要压抑自己的力量,华张设的强大结界根本不为所动。
葵举剑朝这个妖魔挥砍。
华的式神葵不会受到华的结界阻挡,大剑穿过结界砍中妖魔。
确认妖魔完全消失之后,华也撤除结界。
虽然顺利打倒妖魔,但葵看起来很不高兴。
「怎么了吗?」
「我想要打倒它的。」
「你不是打倒了吗。」
「那也是因为主子把它封进结界中了,这不算数。」
「好啦好啦,下次还有机会嘛。」
想要快点回家的华敷衍了事地回他。
接着在转过头时,这才发现一旁有人。
方才的始末该不会都被看光了吧?华相当慌张。
「糟糕。」
「主子大人,您没有在公园张设掩人耳目的结界吗?」
雅一问,华才发现自己失误。
「我忘记了!」
平常当葵两人现形与妖魔对战时,为了避免被谁看见,华肯定都会在周遭张设结界。
但她这次忘了。
发现「糟糕」也为时已晚。
而且仔细看来人的脸,这位人物竟然是一之宫家主,一之宫朔。
「刚刚那是你做的?」
「呃、那个……」
「那边那两个人,是你的式神吗?」
葵和雅也因为妖魔的关系,并没有压抑自己的力量。
能力高超如家主这样的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是人类还是式神。
被逼入绝境的华采取的行动是……
「不是我啊啊啊!」
彷佛狡兔般当场逃脱。
「主子!」
「主子大人!」
葵和雅也慌慌张张追上去。
华跑了一段距离之后,转过头。
看来似乎没有追上来,华这才松了一口气。
「主子大人,看来是完全被瞧见了,您打算该怎么办?」
雅也对这预料之外的事情相当担忧。
「希望……没事,那么暗应该也没看清楚我的脸,他可能在继任发表会上见过我,但也不可能记得众多女性中的一个啦……大概吧。」
没什么自信。
但是,只能赌在「希望如此」这个愿望上了。
「啊啊啊啊~我犯蠢了啦~」
到目前为止都慎重、慎重再慎重地隐瞒自己的能力耶。
今天果然很不走运。
华沮丧地步上归途。
❀ ❀ ❀
朔以守护柱石的五大家族之一,一之宫家的长男身分出生。
他自小便展现出天赋的优秀术者资质,很早就被当成下一代家主看待。
这也是因为朔的父亲虽然出生于一之宫家,却没有优秀的术者才华,光守护柱石的结界就已耗尽他全部心力。
因此,家族希望朔能尽早独当一面,继承守护柱石的结界工作。
朔持续回应大家的期待,以最年轻之姿得到了五色术者认证的漆黑证明。
稍嫌可惜的,就是他没有留下最年轻获得琉璃色的纪录。
这是因为,他没能突破分家一濑家之子所创下的纪录。
但也因此,他可说以史无前例的迅疾之速升上五色。
在那之后,他累积了几年的术者工作经验,接着在此时以结界师身分,继承了家主以及柱石结界的工作。
与其他家主相比,最年轻的家主在此诞生。
家主交接肃然进行……并没有如此顺利。
没想到,他的父亲竟然拒绝退位。
只要成为家主,就能将一族的权力全握在手上。
虽然父亲身为术者的能力薄弱,但他的权力欲望比谁都还要强烈。
但他在朔的母亲,也就是妻子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
朔也不太擅长面对强势的母亲,很能理解父亲的心情,但此时此刻母亲的存在真的帮了他大忙。
被妻子斥责之后,父亲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出家主地位,说要去旅行散心,没亲眼见证朔继承家主,就外出旅行了。
但对朔来说,碍事的人不在反而让他感到落得清静。
多亏如此,朔顺利地继承家主之位,开始负责张设守护柱石的结界。
在家主继任发表会上,多亏母亲领头奔波准备,朔只需要全心专注思考柱石结界的事情。
这真的帮大忙了。只有这点。
但在看见包围在自己身边的女性后,朔开始后悔,感觉把所有事情交给母亲似乎是错误决定。
朔也很清楚。
朔没有伴侣,当上家主之后就必须尽早决定伴侣。
虽然心里清楚,但看见眼前这些闪耀锐利眼神的女性们,就让他感到疲惫不堪。
而且,朔从以前就对女性没有太大的兴趣。
他也并非喜欢男性。
只是,从以前就近距离看着女性们争夺他伴侣地位的一面,想避而远之也是情有可原。
看见眼中只有金钱与权力的女性,他根本不想和这些人共度人生。
所以朔决定屏除私情,挑选值得成为伴侣的女性。
适合当家主之妻,且有资格诞育下一代家主,拥有优秀能力的术者。
唯有这点不能妥协。
在继任发表会上,他找来先前听到传闻的分家的女人。
虽然是分家之女,却是能创造出人型式神的优秀术者。
他命令自称一濑叶月的这个女人,让式神现形。
也确实出现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型式神。
但式神的力量,远远不及朔的及格线。
期待越大,失望也越大。
在这之中,当朔不经意移动视线时,看见围绕在他身边的年轻女性中,只有一位女子对自己毫无兴趣,只是默默用餐。
他对此感到好奇,看见女子与刚刚的叶月相似的面容,立刻明白她就是传闻中「双胞胎里的劣等生」。
但又是为什么呢?朔感觉她并没有传闻中的弱小。
虽是如此,双胞胎另外一人的存在,立刻被朔赶往记忆角落。
不久后,妖魔开始变得活跃。
这是家主换代时必然会出现、继任家主者首先必须通过的考验。
无可奈何,朔在重新张设柱石结界的同时,也得前往对付妖魔。
那天得到有许多妖魔聚集在废墟的消息,在朔出马抵达时,现场已陷入混乱状态。
朔边消灭光有数量没力量的妖魔,看着四处逃窜的学生,不禁担心起「因为这种程度的妖魔就如此逃窜,他们真的没问题吗?」
记得自己在学时期,学生的力量应该更加高强,但之后听说那些是C班学生,朔也理解了。
既然是C班,就情有可原了。
但他同时也对妖魔大量出没,连C班学生也不得不找上战场的状况产生了危机感。
必须尽早张设出完美无缺的结界才行。
但为了做到这点,力量强大的伴侣便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接着,朔遇见了。
废墟战事的隔天,朔从公园方向感受到昨夜妖魔无可比拟的强大气息,慌慌张张地前往公园。
但他在那里,看见轻而易举消灭妖魔的三人。
朔立刻看出其中两人是式神。
朔根本没听说有哪个人拥有两个人型式神。
要是有这等人物存在,应该会立刻传进身为家主的自己耳中。
朔走近想看清楚到底是谁,只见对方身穿黑曜学校的制服。
在惊讶对方年纪比他小之时,也感觉这张脸孔似曾相识,但想不起是谁。
想要详问时却让对方逃跑了。
「主人,要追吗?」
双马尾女仆打扮的少女倏然现身,她是朔的式神椿。
「不必,回家之后再派人去调查,她穿黑曜的制服,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主人,总觉得你一脸坏人脸……」
朔无所畏惧地扬起嘴角。
「马上回家。」
他回到本家,在回自己房间前,被母亲逮个正着。
朔大概可以想像母亲想说些什么。
「朔,你找到可以当妻子的女性了吗?」
这是最近母亲每天都会问朔的问题。
怎么可能昨天还没找到,今天就能找到啊?
但朔这天的回答不同。
「是的,有个女孩让我有点在意。」
母亲大概预期会得到一如往常的否定回答吧。
睁大眼,她露出意外的表情。
「哎呀,是什么时候……哪家的哪个女孩啊?」
「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我接下来才要去找出来。」
听到这句话,母亲失望地眯起眼睛。
「这不就与先前无异嘛,你要知道,想张设出完美无缺的结界,伴侣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如果你一直无法决定,就把一濑家的叶月列入考虑,拥有人型式神的她应该够资格。」
「这个嘛,一濑家啊,嗯……一濑家?」
一濑家的女孩,以及双胞胎另外一人的脸孔,如走跑马灯一般闪过脑海。
接着,朔「呵呵」轻笑。
看见朔突然笑出声,母亲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在笑什么?」
「没有,我不是在笑母亲,当局者迷,世界还真是比想像的还要小呢。」
朔转过头面对母亲。
「请您放心,我保证会在近期迎娶新娘。」
「我可以相信你吧?」
母亲很怀疑,但朔斩钉截铁地断言,母亲只能暂且接受他的说词后离去。
朔立刻展开行动:
「去调查一濑家双胞胎的妹妹。」
❀ ❀ ❀
碰到朔之后很快就过了一周。
一开始,华还战战兢兢地过着每一天。
不知道朔什么时候会出现在眼前,她上、下学途中不停四处张望,看在外人眼中,她应该相当可疑。
但不顾华的不安,朔完全没有现身,就在华以为只是杞人忧天、完全忘记此事的那天,改变她命运的暴风雨来袭。
放学路上,一台全黑高级轿车缓缓经过华的身边。
黑曜学校有不少家境富裕的小孩,这类车子并不罕见。
实际上华的家也很富裕,足以聘请佣人,叶月也有专车接送。
只是因为华对这类事情感到拘束而已。
这辆高级轿车在经过华身边后戛然停止。
华不在意地继续往前走,身穿西装的男性从驾驶座下车,挡住华的去路。
华讶异地抬头,男性露出和善笑容试图降低华的警戒,接着开口询问:
「请问您是一濑华小姐吗?」
被素昧平生的男性直呼姓名,不因此感到警戒才奇怪。
华做出随时都能逃跑的架式。
男性因此慌张起来。
「请、请您等等!我绝对不是可疑之人。」
「是的,我很明白,可疑之人都会说自己不可疑。」
「不是的,我真的不是!」
虽然男性拼命否定,仍无法解除华的警戒。
「我的主人表示务必想和华小姐亲谈,可以请您上车吗?」
「不要。」
华明确地拒绝。
就在她准备走过男性身边时,男性抓住她的手臂。
「呀,放手,变态!有变态!」
「不、不是,这是误会!拜托您,请您稍微听我说……」
「警察叔叔!这里有绑架犯,救命啊~」
华大叫后让男性惊惶失措,也更用力抓住华的手臂。
华因此叫喊得更大声,陷入无限回圈。
就在此时,有人从高级轿车的后座下来。
「真是的,你们在搞什么……」
这带着无奈的声音,感觉似乎在最近听过。
华也停住口,看向声音的主人──那是她在世上最不想见到的对象,一之宫朔。
「呃!」
华猛然表情扭曲,朔开口斥责:
「喂,『呃』是什么意思,你竟然对本家家主这种态度。」
「哎呀讨厌啦,我才没有那样咧,哦呵呵呵呵。」
华笑着打哈哈。
朔眼神锐利地直盯着她瞧,但没继续追究,让华松了一口气。
但他没有因此放过华。
「我有话要说,上车。」
「我有拒绝权吗?」
「要我把前几天公园发生的事情昭告天下也可以喔?」
扬起嘴角的那张表情,凶恶得距罪犯只一步之遥。
就算朔把公园那件事昭告天下,反正也不会有人相信,所以……
「咦~你是指哪件事啊?」
看见华装傻不认,朔眯起眼睛。
「我会告诉你的父母,你对着家主喊『变态』。」
「拜托你千万别这么做!」
要是这样,只会造成无比麻烦的状况。
「那你就别废话快上车,我可没那么多闲功夫。」
「又不是我求你来的,跩什么跩。」
当华嘟囔抱怨时。
「你说什么?」
「没有,什么也没说。」
对朔连轻声细语也不放过的顺风耳感到畏惧,华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上车。
司机没有上车,车上只有华和朔两人。
不知道朔到底有什么事情,就在华紧张之时,朔立刻开口:
「我不擅长啰哩啰嗦的,所以直接说,你嫁给我吧。」
「不要。」
「…………」
华连思考一秒也没有,这超乎预期的迅速回绝,令朔哑口无言。
华趁机把手搭上车门。
「那么,就是这样。如果您只有这件事要说,那就恕我先告辞了!」
「啊,你这家伙等一下,我还没说完……」
朔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华可不会真的乖乖等一下。
她以生平最快的速度下车,朝家的方向迈步奔跑。
『主子……』
隐身的葵散发出有话想说的气氛。
「我什么也没听到,没听到就是没听到!」
彷佛要对自己洗脑,华双手捂住自己的双耳。
感觉自己听错了一句内容离谱的话,那肯定是错觉。没错,肯定如此,拜托要是这样。
华只能不停祈祷。
❀ ❀ ❀
恶梦般的一天结束后的隔天早晨。
华要葵和雅待在家里看家。
正如华预期,两人大表不满。
「主子大人,这是为什么?」
「我绝对要跟着主子出门。」
「就说了不行。」
「所以说是为什么?」
葵大概不能接受,展现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华出门的气势。
「本家家主昨天来找我了,对吧?」
「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雅不解地歪过头。
「你们没发现吗?那个人的眼睛准确看着葵和雅隐身所在的地方。」
「!」
他们两人大概没发现,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有什么打算才来找我……」
「不是说要娶您吗?」
「嗯嗯,他的确那样说。」
雅说完后,葵也点点头。
「那怎么可能啦!如果是来找叶月也就算了,我才不可能认真对待那种玩笑话。」
华才没有笨到直接相信「嫁给我」这种莫名其妙的场面话。
肯定有其他理由。
「总之,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而来,但直到确定他不会再来为止,我不会带你们出门。要是被别人发现你们的存在,会大幅扰乱我的人生规划啊。」
「顺带一提,请问主子的人生规划是?」
葵开口问道。
「过着与术者无关的生活,到普通公司上班,努力赚钱赚到退休,然后用那笔钱享受老后的独居生活!」
「哎呀,您不打算结婚吗?」
华强而有力阐述自己的人生规划,雅对其中不包含婚姻一事感到疑问。
「要是结婚,就不知道该怎么说明你们的事情才好了啊。最糟的状况就是从配偶口中传进父母耳中,我可能会被带回家。我只要有你们就不寂寞,所以决定要单身一辈子。」
「事情会如此顺利吗?」
「我会做给你们看,我要有个悠闲自在的老后生活。」
华的意志相当坚决。
她没打算置身于战斗世界中。
她想要活得安全而且自由。
「就是这样,不好意思,你们就暂时待在家里吧。」
两人相当无奈,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但没带任何一个式神出门实在令人担心,最后决定让平常留在家里的梓羽跟着她。
小小的梓羽会乖乖停在华头发上,乍看之下只会觉得是发饰。
华带着梓羽一如往常地出门上学,放学后准备回家时,朔站在昨天那辆漆黑的高级轿车旁,双手环胸,岔开双脚站着等她。
朔移动视线,摆出正在寻找什么的模样。
「你今天没带那两个出门啊。」
华心脏漏跳一拍。
「你、你在说什么?」
由此可知,朔果然发现两人的存在了。
面对朔装傻或许根本没有意义,但华没打算自行坦白两人的存在。
「……算了,无所谓,先说说昨天的事情。」
「啊啊,你是指昨天我听错的事吗?我最近耳朵好像不太灵光,真是对不起。」
「不是你听错,嫁给我。」
「……」
华无言,只能逃跑。
「喂,你等等!」
和昨天不同,朔今天追上来了。
大概脚长比不过,华就快被朔追上,她只好命令梓羽。
「梓羽,幻惑。」
『是的,主子大人。』
梓羽从头发飞离,在周遭翩翩飞舞。
与此同时,周遭笼罩在浓雾之下,遮掩了华的身影。
「什么!」
虽然能听到朔惊讶的声音,但他的气息随着华跑远而逐渐远离。
华很开心自己能成功脱逃,接着是隔天。
再次远远就看见朔的身影。
华立刻转身,从不同方向回家。
又再隔天。
朔在另外一条路上堵华,开口第一句就是「我娶你为妻,所以听我说话」,华回应「No, thank you.」后,靠梓羽的力量脱逃。
接着又再隔一天,朔再次现身,重复相同一句「嫁给我」,华又如狡兔般脱逃。
华逃跑、朔追上来,反覆如此循环好几天后,就在华感到不耐烦之时,她终于下定决心。
朔盯上华到底有何目的?她想要问出他的真意。
这天,朔也出现在华面前,华并没有逃脱,而是好好面对他。
「捉迷藏游戏结束了吗?」
朔愉悦地扬起嘴角,华在他面前高举双手,表示投降。
「继续被你跟踪下去让我觉得很累,我会好好听你说话。」
「打一开始就这样做不就好了吗?」
朔傲慢地如此说完,轻声一哼。
「上车。」
朔努努下巴一指,华对他傲慢的态度不爽,但平心静气下来照他的指示上车。
车子开动,抵达一家高级料亭。
店员领他们走进包厢。
「要吃些什么吗?」
「不用,多谢好意。」
「这样啊,这边的蕨饼听说相当好吃,如果你不想吃,那我就独……」
「我还是吃一点好了。」
对甜点没有抵抗力的华,立刻改变想法。
不一会儿,蕨饼与煎茶端上桌,包厢内只剩下两人。
但华的视线全钉在蕨饼上面。
她拿出手机,对着蕨饼拍了好几张照片,看着她的举动,朔完全傻眼。
终于,华总算放下手机。
「满意了啊?」
「是的,那么,我要开动了。」
她用融化的表情尽情品味蕨饼。
「……我,……此。唉,喂!」
在华为蕨饼陶醉之时,突然一计手刀朝她头顶问候。
「很痛!你干嘛啦!」
「还不是因为你根本没听我说话!」
「所以说我反对暴力!我告你喔!」
「你试试,就算对一之宫家主提告也稳输不赢。」
「可恶!」
虽然不甘心,但朔所说的正确无误。
一之宫家主,拥有就算自己错误,也能转黑为白的强大权力。
「那么,这位伟大的家主大人,到底是何缘故要缠着我这样的小女孩不放呢?」
「不必用敬语,你从刚刚起一会儿有礼、一会儿无礼地交杂说话,普通点说话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唉,为什么啊?」
听朔这样一说,华也毫不迟疑地把礼貌丢到一旁。
「你还真是不客气……算了,无所谓。我再说一次,嫁给我,我希望你可以和我缔结契约婚姻。」
「契约婚姻?」
搞不懂他的意思。
「……我有太多事情想问,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才好。」
「我从头说明,你这次可要好好听。」
「好啦好啦。」
现在再怎么说都不是吃蕨饼的时候了,华放下点心叉。
「你当然知道我最近继承了家主之位,应该也明白在家主换代时,结界力量会因而减弱,导致妖魔变得活跃。」
「嗯。」
「我现在倾尽全力要让结界变得完整无缺,但这无法凭我一己之力办到。这是只有本家一部分的人才知道的秘密,需要与家主伴侣一同替结界注入力量才有办法完成。但我尚未娶妻,所以需要尽早得到拥有强大力量的伴侣。因此,我看上你了。」
「老师,我有问题!」
华说着举手发问。
「你问。」
「只要拥有强大的力量,就算不是伴侣应该也可以张设结界吧?」
「想要张设完美无缺的结界,就需要阴与阳,也就是男与女的力量。一般认为两人的力量要尽可能势均力敌,不相上下最好。如果我有姊妹,或许还能办到,但我只有弟弟且他和我的力量相差甚钜。而在血缘之外可以辅佐结界的例外,只有成为伴侣之人。」
「你妈不行吗?」
「我母亲的力量弱小,和我的力量相差太大,反而只会妨碍新结界形成。」
大致理解他想说些什么了。
也就是说,为了结界,他需要娶一个力量强大的妻子。
而且还要尽快。
所以才会在继任发表会上找新娘啊,华终于理解了。
「那么,又为什么会变成要娶我为妻啊?」
「我看见你消灭妖魔的那一幕,也看见你的式神,你那个也是式神吧。」
朔的视线移往华头上,华把指尖靠近头部,梓羽移到她指尖上。
「正如你所见,这孩子是等级最低的式神喔。」
「别把我和其他人相提并论,虽然她压抑着,但我知道她体内蕴含强大力量。」
该说「真不愧是一之宫家主」。
看来他也发现梓羽真正的力量了。
「你似乎也隐藏着相当强大的力量。」
「那是你的错觉。」
「为什么隐瞒?有那般强大的力量,也不会让人闲言闲语说你是『姊姊的残渣』了吧。」
华领悟到在他面前无从隐藏。
不管怎样打太极,他都以「华有强大力量」为前提说话。
华深深吸一口气后再用力吐出口。
「叶月不行吗?」
「不行,我见过她的式神,那点程度远远不及我所需要的力量。」
「你不觉得我也相同吗?」
「我不认为,我还没经验不足到会误判对方的力量。你比你姊姊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是让我想娶为伴侣的人才,最重要的是,你不想讨好我的态度非常有趣。」
他还真是有自信到教人感到神清气爽了呢。
听说家主是五色漆黑的持有者,他大概拥有无可动摇的绝对自信吧。
对此,华能说的只有一句话。
「请恕我拒绝。」
「理由?」
「我没打算让任何人看见我这股力量,等我从学校毕业后,我只想过与术者无关的生活,跟普通人一样就业,等退休后就去哪个乡下地方盖房子,悠闲度过老后生活。在这个人生计画中,没有嫁给你的规划。」
华斩钉截铁地拒绝。
定睛注视朔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可见她坚定的意志。
「我刚刚也说过了,这只是契约婚姻。等到契约期满,我会支付对等的酬劳。」
「不需要,就算不收下那种东西,我也可以靠自己努力。」
「怎么努力?」
朔扬起嘴角邪笑。
华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记得,你希望在毕业后进入一之宫集团旗下的公司工作吧?」
他为什么会知道?不对,问这问题太愚蠢了。
对想娶进一之宫家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澈底调查一番。
「是、是这样没错……」
「我可以事先下手,让你不管上哪都找不到工作喔?」
「什么!你这样太卑鄙了!」
华面露惊慌神色,忍不住敲打桌子把身体探上前。
「随你说,我只要想要,就会不择手段得到手。」
「这样我很困扰!」
「……等到契约期满,我会支付十亿元当谢礼。还可以在你喜欢的地点盖房子登记在你名下,如果你想到一之宫集团工作,我也可以替你准备你喜欢的工作,附赠让你退休后可以玩耍生活的薪水和退休金。」
「……」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原本冒出这种想法的华,立刻回过神摇摇头。
「不行不行,我不会被你骗了。要是帮你,不就代表我得以术者身分行动吗?」
「这和现在有哪里不同?而且话说回来,你平时早已常遭受妖魔攻击了吧?那天在公园里也是如此吧?」
「唔……」
一句反驳也说不出口,因为现况正是如此。
「只是身边会变得稍微啰嗦点而已。而且只要你成为家主之妻,就算你原生家庭说什么,我也会保护你。如何?你不想看看双亲得知他们以为是劣等生的你,要成为家主伴侣时会有什么表情吗?」
如果问华「想不想看」,她会回答超级想看。
朔选择的是他们漠不关心的华,不是备受宠爱的叶月,而是华。
对双亲来说,大概没有更甚于此的羞辱了吧。
「而且,你也别以为你能隐瞒一辈子。敏锐的可不只我一人,总有一天会被发现。若是到时有一之宫替你撑腰,你也能放心吧?」
「这是……」
华烦恼地抱着头。
她不是没有朔提到的烦忧。
因为朔发现了自己的力量,确实让她担心起可能也会有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力量。
「……到目前为止,我可是被大家大为讥笑,要是在我力量觉醒之后立刻变了个态度来利用我,我才不愿意。」
「是啊,我可以从这些人手中保护你。」
「我以后想要和式神们在乡下度过悠闲的老后生活。」
「等到契约期满后,你想怎么做都行,我会替你准备好钱和房子。」
朔逐一回应华的愿望。
没有比这更好的条件了。
华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唔,总觉得好不甘心喔~」
她理解接受朔的提议是最好的选择,但好像全照朔的剧本走,还是让她感到不开心。
「你不需要不甘心,你接下来将会得到许多东西。」
「但我感觉也会因此失去很多东西……」
「总之,我可以视为契约成立了吗?」
朔伸出右手。
华稍微迟疑后才握住他的手。
「你可要遵守约定喔?」
「我明白,今后还请多指教,华。」
朔用别无二意的笑容呼喊她的名字,让华心脏猛烈一跳。
但华没有表现出这一点,轻轻别开视线。
「我也要请你多多指教……一之宫先生。」
「重来!」
华无法理解朔为什么摆出相当不悦的表情。
「什么?」
「我们再来就要结婚了,怎么还喊一之宫先生,喊我朔。」
「我觉得怎么喊都无所谓吧……好啦,朔是吧?朔。」
接着不知为何,朔皱起眉头。
「直呼名讳啊,一般来说不会加个先生吗?我姑且比你年长。」
「在意这种小事小心秃头,又没关系,这样比较像是关系对等的契约对象吧?」
「嗯,这么说也是。」
就这样,不知是哪来的孽缘,华就这么成为一之宫家主,朔的契约新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