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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药瘾侦探

Ⅰ 一桩谋杀

1

隆隆的巨响从远处传来,车座随之左右摇晃。树叶沙沙作响,椋鸟啪嗒飞过。石头和土块从左手边的陡坡上滚落下来。

笃美厚赶紧踩下刹车,靠山路右侧停下。时间是下午四点三十分。地上的树影正剧烈晃动着。

笃美被吓到了。不是被突然间的地震吓到,而是被因摇晃而失神,慌忙踩下刹车的自己。地震。危险。地震。害怕。自己的脑海里还残留着这样正经的感情。决定出趟远门果然没错。

摇晃持续了三分钟。从车载广播得知,地震源在久山西南部。最大震度不到5级。久山周边从上个月开始就频繁发生超过5.0级的地震,气象厅也在呼吁大众警惕火山活动。

似乎被叫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方。‘这对笃美的康复很有好处’,泉田真理在的话估计会这样唠叨。笃美一边想着过去的同伴们,一边朝着白龙馆疾驰而去。

笃美对尸体感到厌烦了。

在歌舞伎町二丁目的出租大厦里开侦探事务所已经是9年前的事了。虽然想以尽量做满一年就好这种轻松的心情经营事务所,可谁能想到,原想把在开业第三天解决的小混混干部碾死事件作为契机,避免让自己卷入众多组织间的斗争中,结果却打响了自己的知名度。从小混混到风俗店员,皮条客,药物中介,放高利贷者,地下赌场,家出少女,非法滞留者,无家可归者,和其他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人,永无止境地来找笃美商量。

笃美的工作,不是解开谜题或找出犯人这种高尚的工作。黑社会本就是个虚荣且虚伪的世界。面子上被抹黑,哪怕只退缩过一次,弱点就会暴露,此后再也不能在道上混下去。若是选择报复,以暴制暴,只会让自己失去退路还蒙受巨大损失。但让小混混来当中间人代价又太大。这时,笃美会介入其中,提出让双方都体面的妥协方案。

工作的大部分内容都得和尸体打交道。从亲身经历来看,在歌舞伎町每天都会死三十几个人。其中一半是被杀。四肢都被切断的小混混的尸体。被取出心脏的小孩子的尸体。俊俏的脸庞被弄得稀巴烂的牛郎的尸体。被灌下过量药物而死亡的女性尸体。尸体。尸体。尸体。虽然靠这个为生,但看多了会让大脑迟钝,对活生生的人应有的喜怒哀乐也变得不再敏感。

不论自己状态是好是坏,每天晚上都会有委托找上门。笃美让自己看起来精神满满地工作着,但到今年大脑就开始出问题了。那天见到的尸体在梦里一定会毕恭毕敬地走过来和自己寒暄。不用说,做的梦全是噩梦。

这样下去的话,迟早会疯掉的。虽然不是休息日,但也有必要远离尸体让大脑休息一天。

正考虑这些时,收到了过去同事的信。

笃美曾师从侦探白川龙马,从他那里学习技术和经验。白川和警察合作解决了多起疑难事件,是犯罪搜查的专家。在二十年的从业生涯中将119名罪犯送进监狱,让22起未解决事件的真相重见天日。侦探这一行会变成拍摄出轨照片赚钱的狗仔或自认前途无望警察的跳槽目标,都是由他这独自一人的天才带来的变革。

不过白川可不是什么清廉洁白的男人。开设事务所之后的两年间,他胁迫,恐吓,入室盗窃,伪造文件,甚至诉诸暴力,伤害,一脸平静地进行着近乎犯罪的搜查。第三年和警察合作虽然变老实了,但那两年间招致的怨恨却一直威胁着白川。为了保护自己,白川继续和小混混们来往,晚年药物成瘾。这个小腿遍布伤痕,满身灰尘的男人,却有着足以让人忽视这些的杰出才能。

“死了就吸不了尼古丁了。要趁着自己还能,做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完”

他常常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同时还抽着大拇指粗的手卷香烟。

然而天妒英才。十年前的秋天,白川的脸被一名男性反复刺了十几刀,四十岁就死了。

刺死了天才的男人名叫丸山周。动机是对白川的怨恨。白川被杀害的两年前,丸山在沿着高层大厦的墙壁攀爬时被白川告发,丸山周被警方逮捕。丸山在药检中被发现使用冰毒,判了一年。丸山在审讯中放言“我出去后一定要把告发我的那个男人的脸弄得稀巴烂”,刑满释放一年后便把话付诸了行动。

白川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有过很多徒弟。寄信来的泷野秋央就是其中之一。借着白川的十周年忌日,我们久违地小聚一下如何,信的内容就是这样。

笃美并不想去。师兄弟们都各自独立,就算是做侦探也名声在外。虽然笃美的事务所也蒸蒸日上,但实际上就是个处理争端的中间人。没脸去见过去的伙伴们。

但他还是决定参加。笃美觉得,与过去的伙伴们见面能让大脑的机能回归。一回到乡下,便怀念起小时候的日子,就和偶然看见以前的女人那里就会变硬是一个道理。只要还在歌舞伎町尸体就会涌现出来,那自己将永远无法从噩梦中逃脱。这一点来看,只有侦探们会来的休假让人安心。因为,不会有会在这里杀人的蠢货吧。

因此,十月十日下午,笃美在事务所的门上贴上‘临时停业’,离开了歌舞伎町。

白龙馆全称是白川龙马纪念馆,在久山山里的别墅区,往仓户的西南方向走20公里的地方。在泷野的邀请下,我将在这里忘记杂事度过三天两夜。

仓户是散布在久山的别墅区之一,夏天因为创业者和艺人,还有运动员和俗不可耐的人们聚集于此而分外热闹。再加上绿林环绕,还有火山口和钟乳石洞等众多观光景点,似乎很有人气。

白川死后,白川的母亲,结,便改造了儿子的别墅,开设了纪念馆。七月到九月的避暑季开馆,展示与白川的活动相关的资料。但也只把一楼大厅改成了展示室,其他的地方还保留了别墅原来的样子。今天是十月十日,今年的展示上上周才结束。

去往白龙馆的路很远。从东名高速的久山IC下高速,到达山脚下要花一个半小时。原以为只有一条路能走,结果却是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的山路。在久山散落着许多别墅区,因此岔路也很密。在没有任何标记的山里一直选对路可谓难如登天。

下午四点五十分。从地震的晃动停下来算起,已经沿着山路开了20分钟了。忽然间两侧树木消失,眼前豁然开朗,在四周被洼地包围着的悬崖上,矗立着一幢二层的洋馆。大门的柱子上装着雕刻‘白川龙马纪念馆’几个字的黄铜板。

洋馆右手边的空地上停着一辆红色的双座小轿车。集合时间是下午五点三十分。还以为会是自己先到,但似乎已经有人到了。笃美也把车停下,离开驾驶座,走向洋馆正面。

经过玄关的门廊,按下门边的门铃。没有回应。

开小轿车来的人应该在里面才对,但为什么没反应呢。

笃美一直站在门前,这时从山路开来一辆轿车,在空地停下。驾驶室的门打开,是泷野秋央。

“啊,笃美。好久不见咯”

泷野的声音和体型和态度都很大。身高一米九,体重似乎超过一百千克。肩膀像牛一样宽,脑袋和猪一样大。用力扬起嘴角的微笑像是蛋白粉传单上的人。总的来说,这个男人的样子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不管是自认为还是别人认为,泷野都是白川的头号弟子。他彻底地观察人类,任何谎话和蒙混过关都不会放过。还会死死咬住一些细微的矛盾之处,有时甚至不惜使用近乎犯罪的手段来揪出犯人的尾巴。这个男人比任何人都忠实地继承了白川的搜查手段。但过于崇拜白川,就连动作和习惯也模仿叫人恶心。

笃美正要嘲讽他时,从山路开来一辆藏青色客货两用汽车,同样停在空地上。

“你们两个好早呀”

泉田真理打开驾驶室的门,跳过寒暄这么说到。她有着和年龄相称的深深皱纹,头发失去了光泽,肚子和屁股也有点蓬松。话是这么说,但与其说她上了年纪,说她更有压迫力会比较合适。眼神锐利,说话也精神饱满。

如果说泷野是头号弟子,那么泉田就是他之后的第二。作为东京大学医学博士,有着从物理,化学,生物学等自然科学,到哲学,语言,历史,心理,艺术等人文学科,还有其他不甚了解的领域丰富多彩的知识。把高智商的罪犯作为对手,追踪对方的思考,并以此确定犯人。这是泉田的搜查手段。她不止活跃在犯罪搜查界,还活跃在各种各样的学术领域。据说最近和国立天文台合作,致力于观测从宇宙收到的电波。不太能理解这些天才的想法。

虽然给人一种过度的完美主义者的印象,实际上却有个意外的弱点。不能见血。据说学生时代立志成为病理学的研究员,但无论如何都见不了血便放弃了那条道路。明知见到血的频率侦探也大差不差,但在助手的帮助下似乎进展顺利。

“我们也才刚到”

泷野简短地回答,转起了挂在食指上的车钥匙。

“好像已经有人先到了,但馆内好像没人”

笃美看着红色的双人轿车,耸了耸肩。

“还剩下冈下君和钏小姐吧。该不会是去散步了吧”

“不,在里面哦。休息室的灯是亮着的”

把额头贴近法式窗户,能看见在窗帘对面有橙色的灯光。

“好奇怪啊。明明只有我有钥匙”

泷野穿过玄关的门廊,把从结那里借来的钥匙从兜里掏出来。插进钥匙孔,嘎吱嘎吱地转动把手。

“打不开”

笃美也拧了拧钥匙,握住把手试了试,结果还是一样。明明能感觉到锁已经开了,门却打不开。

“门的合页不在外面,这扇门是往内开的吧。是不是刚刚的地震把鞋架弄倒,把玄关堵住了”

“里面要是有人在,为什么不扶起来呢”

“可能是受了伤动不了了”

最坏的可能性从脑海中闪过。我赶紧摇摇头打消那个念头。这里不是歌舞伎町。不会发生那种事情。

三个人分头调查了窗户和门,但都上了锁。

“没办法,把窗户打破吧。要是搞错了赔偿就好”

泷野打开车的后备箱,从工具箱里拿出扭矩扳手。

泷野对准玄关左边拉上了窗帘的法式窗户,把扳手举过头顶。里面就是休息室。泷野看了眼笃美和泉田后,用力砸向窗户。啪啦。沙粒大小的碎片四处飞溅,玻璃上出现了放射状的裂痕。第二次第三次,随着让人心情大好的啪啦声,玻璃滑落了。

从缝隙里伸手进去把锁打开。朝左右打开窗户,卷起窗帘。

休息室大概24平方米,中间有两张沙发,沙发之间夹着一张圆桌,和一个带轮子的柜子。沙发上放着平板电脑。深处的墙壁处放着智能音响和挂着画有女性侧脸的彩色海报。右手边则靠墙放着大电视,右下方是扫地机器人candy。candy稍微有点歪,瓶子和小物件也散落一地,是地震导致的吧。

跟在泷野后面,笃美和泉田也进了休息室。一股像是熏香的刺鼻的香臭味扑面而来。似乎直到刚才都还有人在。

“那里”

泷野叫到。过去一看在左手边,有人倒在连接休息室和厨房的通路上。

“啊—”

泉田把脸撇开。是血。

“不会吧”

泷野靠近脸朝下倒在地上的男性。笃美也从背后窥视。

看到侧脸吓了一跳。虽然和白川龙马很像,但不巧他在十年前被火葬了。死者是白川的侄子,百谷朝人。

“也叫了这家伙来吗?”

“怎么会。我不可能叫他来吧”

泷野的声音激烈了起来。一看泉田,不知道为什么拿起了沙发上的平板。

伸手摸百谷的手腕,再看了眼瞳孔,泷野微微的摇了摇头。

“已经死了”

尸体。尸体。尸体。特地从东京开了三小时车来到这里,今天晚上又要做噩梦了吗。还有——

“是被杀的”

百谷的背上插着西式菜刀。

2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百谷朝人自称小说家。

“这是使用了空前绝后的诡计,将在推理史上留名的杰作。不来一本吗?”

那天是白川侦探事务所的年终酒会。我打算醒醒酒站在阳台上吹风,这时和白川很像的年轻人用亲昵过头的语气朝我搭话。

还没开口问,百谷自顾自地解说起自己的小说来。题目是《醉酒侦探》。笔名好像是百谷暗吾。拿出来的书的书背上写着没听说过的出版社名字。最后的几页成了像色情杂志那样的连页装订,里面记载了事件的真相。笃美完全不感兴趣,但和百谷做了“不打开连页找出犯人的话一本书我付你10万日元”这一口头约定后买了两本。

几天后,我调整心情认真读完,发现《醉酒侦探》是无聊透顶的东西。

喝了酒之后能发挥出天才般推理能力的名侦探新十郎,为了庆祝某起疑难事件得到解决在庆功宴上大喝特喝,结果烂醉如泥地回到家里。第二天下午,新十郎醒来发现,床上躺着恋人梨江的尸体。犯人在名侦探的家里厚颜无耻地杀人。到底使用了怎样的手法呢——。

放弃抵抗打开连页一看,结果犯人是主人公新十郎。他亲手杀害了恋人,却因为喝太多忘记了。

“这什么啊这不是瞎搞吗。在叙述部分不是写了新十郎不是犯人吗”

一肚子气的笃美打电话给百谷投诉。

“这就是所谓的不可信的叙述者”

百谷得意地说。

“那不就是一切皆有可能吗。跳进鄂霍茨克海的结局也可能是梦啊”

“那里是真的。作者说的不会有错”

就算这么说,读者也无法判断什么是正确的。这样一来就没办法推理了。

不忍心把它们卖给旧书店,笃美把两本书全部扔进了可燃垃圾堆。

再次遇到百谷是在四年后的夏天,也就是白川被杀的一个月前。百谷没有预约就进了事务所,找伯父白川要钱。

这个时候的百谷28岁。虽然长相和白川越来越像,但大脑上的褶皱依旧不够多。百谷说在缅甸遇到了芥菜田投资的诈骗,从朋友和金融机构拼命借钱,结果赔个精光,被讨债人追得到处跑。就算是这种处境似乎也想办法联系了白川好几次,但白川不理他,百谷便孤身一人来到了事务所。

原以为白川会无情把它踢出去,结果他把百谷藏在了事务所里。大概是百谷的所作所为和过去的自己重合,所以不认为这与自己无关吧。

两天后,百谷试图把钱从事务所的账户转走,被白川赶了出去。百谷接连好几天造访事务所,反复说着“我被洗脑了”“那是我的其他人格干的”“我没有恶意”之类的话,但白川根本不听。或许他真的很心痛吧,在笃美他们面前也十分严肃。

在那之后过了一个月,秋天的某天夜里。百谷时隔几天再次造访事务所。职员和警备人员已经下班,只剩下白川一个人。

事务所的安保做得很好,不从内部解锁就无法进入大厅。百谷隔着对讲机说“我是来道歉的”,白川像是被逼着解除了安保。

百谷刚把门打开,不速之客靠近百谷,把他撞飞。两个小时后,百谷恢复意识,发现不速之客已经烂醉,白川脸上被捅了十几刀失血过多而死。不速之客的真面目正是之前预告过“会把他的脸弄得稀巴烂”的丸山周。

白川也并不是没有防备。从得知丸山刑满释放的那天起,他便强化了事务所的安保,随身带着防身用的折叠刀。如果意识到是丸山周的话,白川会用刀应战吧。可直到丸山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他都以为对方是自己的侄子。

白川再次出现在笃美他们面前,从白川的葬礼那天算起,已经过了十年了。

“叫警察来吧”

被泉田这么催着,泷野和笃美也拿出手机。可是三个人都不在服务区。

“这下难办了啊。明明在最靠近洋馆的地方都还有信号的”

泷野用拇指和中指捏着胡子。这个动作和白川一模一样。

“这里的座机呢?”

“没有座机。只能去有信号的地方了”

“先调查一下馆内吧。说不定犯人还藏在这里”

两人赞同泉田的提议,把馆内来回检查一遍。

洋馆是两层独栋。一楼除了展示室和休息室,还有厨房,游戏室,浴室,库房。从休息室的拉门可以上到二楼,二楼排列着六间客房。

大概是因为地震吧,馆内到处都是东西。玄关更是一团糟,鞋架和圆柱形的伞架,灭火器堆叠在一起。正如泉田推测的那样,堵住玄关的正是鞋架。

确定没有其他人后,三人再次回到休息室。

“那么,为什么这家伙会在?”

泉田远远地看着尸体冒出这么句话。语气比起惊讶,似乎更像是愤怒。

百谷面朝下地倒在休息室与厨房的通路上,脑袋朝着休息室。背上插着一把西式菜刀。左右脚没穿拖鞋,裤子口袋里的长钱包露了出来。

背上的菜刀是白川生前爱用的名牌货。是法国还是哪里来的舶来品。手柄部分刻着一串数字。犯人用厨房的菜刀袭击了百谷,刺向了试图逃跑的百谷的背。

“在纪念馆开放的七月到九月,百谷好像作为工作人员在这里工作。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

泷野冷静地回答。今天是十月十日。距离闭馆都过了十天了。

“比起那个,不觉得这房间很臭吗?”

泷野抬起头,像狗似的动了动鼻子。

笃美也注意到了香臭味。环视一下休息室,地板上掉落着茶色的瓶子和黑色的筒,还有一捆类似便签的纸。

“是大麻”

泉田拿起瓶子,从瓶口窥视内部。没有盖子。底部还残留着像是碎海绵般的绿色粉末。

带轮子的柜子顶上也沾有同样颜色的粉末。之前这里摆满了吸大麻的用具,因为地震掉到了地板上。

“我不觉得这孩子有胆子买非法药品。是白川先生的遗物吧”

泉田拿起黑色的筒。打开盖子,看到里面垂直摆着细细的刀片。是粉碎大麻用的研磨机。那捆类似便签的纸应该是卷大麻用的吧。

“白川喜欢的应该是可卡因和致幻剂。虽然也吸手卷烟,但没见过他吸大麻”

泷野一副并不释然的样子,举起了尸体的手腕。

“偷偷吸过了吧”

“只说大麻的话或许是的,看”

泷野卷起衬衫的袖子。死者手肘内侧发生了变色,已经角质化了。是注射过的痕迹。从皮肤的膨胀程度来看,最后一次注射应该是在一两天前。

“是冰毒。不会错的,是百谷自己买的”

白川虽然常常使用非法药物,但绝对不会使用冰毒。理由很单纯,他过敏。既然百谷是使用冰毒,那就不是白川那里来的而是自己带来的。

“百谷从开馆起就一直在白龙馆里。对百谷来说结女士年事已高,不能来看他倒是好事,他能在这里用大麻冰毒怡然自得地过着。这时什么人进来杀了百谷。”

泷野弯曲尸体的四肢窥视着腹部。

“还没有发生死后僵硬,也没有尸斑。大概死了三十分钟到两个小时。现在是下午五点三十分,百谷应该是三点三十分到五点之间被杀害的”

“似乎还能再精确点哦”

泉田拿着沙发上的平板,点了点屏幕。平板背面贴着胸大的女高中生插画。

“发现尸体时,我马上就把电源插上了。一按下按键就解锁了,没要我输入密码”

泉田把屏幕面向那两个人。打开控制面板。

“这台平板被设置成距离最后一次操作十五分钟后会息屏,二十五分钟后会进入睡眠状态。只是息屏的话按下电源键就能继续使用,要是进入睡眠状态就要输入密码了。发现尸体时,平板还没有进入睡眠状态。发现尸体是下午五点,在那二十五分钟前,也就是到四点三十五分为止百谷都一直在用平板”

“杀死百谷后,犯人也有可能操作平板吧”

“目的是?”

“删去数据啊,假扮百谷发邮件啊什么的”

泉田没有回复,点了几下屏幕。突然间从后面的音响中传来了女性的喘息声。

“那是什么?”

“成人影片哦”

泉田把屏幕面向那两个人。长相寒酸的大叔正在舔舐着女人的菊穴。文件名是kurumi_anal.mp4.似乎是通过蓝牙让声音从智能音响里传出来。

“文件里存的全是成人影片。也没有连接Wi-Fi。这个平板是百谷为了自慰带过来的。我不认为犯人有理由去操作它”

虽然也有杀了人后看成人影片的变态,但在现场没有感受到那种异样。正如泉田所说,可以认为最后操作平板的是百谷没错。

“那么死亡的推定时间是,下午四点三十五分到五点的这二十五分钟了吧”

无意间一个疑问涌上心头。

“地震是在四点三十五分发生的吧。那个时候的晃动把鞋架弄倒,堵住了玄关的门。如果百谷是在四点三十五分以后被杀的话,那时的白龙馆已经成了密室。犯人是怎么离开的呢?”

准确地说,犯人为了某种目的,也有自己弄倒鞋架的可能。但那种情况下犯人也没办法离开白龙馆。就和笃美他们无法进来一样,不打开门犯人就无法离开。

“笃美君说得对。我们的推理的某个地方错了。犯人似乎想要骗过我们”

泉田立即答道。她似乎知道笃美会这么说。

“犯人应该不知道我们会来这里吧”

“那倒未必”

“那是什么话。在这里会合不是只有我们五个人知道——”

话说到这里,终于知道泉田在想什么了。

“笃美君似乎在想这是不是入室盗窃或是别的什么罪行吧,但不是那样哦。第一,百谷的钱没有被偷。钱包还在口袋里。其他的房间也是,贵重物品都还在,保险柜也没有被强行打开的迹象。第二,百谷是在馆内被杀的。所有窗户都被锁上,犯人只能从结女士那里借来钥匙,或是让百谷打开门招呼自己进来。犯人是认识结女士或百谷,又或是认识他们两个的人。第三,百谷是在厨房被菜刀刺杀的。这说明犯人不是为了杀死百谷才来到白龙馆的。是因为别的理由来到这里,对百谷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用放那里菜刀刺死百谷。所以犯人是憎恨着百谷,而且有理由在今天来到这里的某个人”

笃美吞了口口水。

在能力出众的侦探们齐聚一堂的地方,不会有会在这里杀人的蠢货。直到刚才还坚信这一点。

“也就是说,犯人在我们之中吧”

犯人还偏偏是其中一名侦探。

“犯人第一个来到白龙馆,见到百谷,杀了他。然后急匆匆地离开洋馆,暂时折回山路,假装是之后才来的。嫌疑人除了我们三个,还有小钏和冈下一共五人”

泷野继续说明。因为前往白龙馆的山路密集且错综复杂,只要进入岔路,让后面来的车辆先走就好。

“已经过了集合时间了。剩下的两个人在哪里啊”

墙上的时钟指向五点四十。

“冈下有联系过我。在到这里前几分钟,大概是四点四十五分吧。他说他侄女感染诺如病毒,腹泻不止,侄女身体一好转就赶过来”

不用说,冈下未必在说实话。也有可能是杀死百谷后打的虚假电话。

这时,窗外传来汽车的引擎声。一辆多功能休旅车以不寻常的速度朝洋馆冲来。轮胎发出低鸣,在距离窗户几米的地方停下。驾驶室的门打开,钏邦子滚落下来。

“难受,好难受”

说话声,咳嗽声,呕吐声同时传来。

是中毒了吗。三个人飞奔到钏的身边。

顿时闻到一股恶臭。腐烂鸡蛋的臭味充斥着整个洼地。

“是硫化氢。大家,屏住呼吸”

泉田把衬衫的袖子贴在脸上喊道。泷野抱起钏跑向休息室。泉田拉上窗帘,用沙发让窗帘不留缝隙地紧贴着墙。

钏剧烈的咳着,蹲下深呼吸几次,大概五分钟后恢复正常。

“吓死我了。还以为死定了”

钏擦了擦充血的眼睛,意识到有尸体“呜啊”地发出悲鸣。

在呼吸再次变得困难前,泷野说明了事情经过。

钏是弟子之中最年轻的,有张受到惊吓的孩子般的脸。任性且冒失,别人说的话会一股脑地接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她会是个侦探。从在白川的事务所工作的时候开始,每次看到她热衷于阴谋论和都市传说,周围人都被她惊地说不出话。但有时过度柔和的思考对工作也有利,还能罕见地一举成名,不可小视。

“百谷的死亡推定时间是四点三十五分以后。证据在这里”

泷野郑重其事地播放成人影片,从智能音响中传来喘息声。钏“呃诶”地像小学生般吐出舌头。

“那个之后再说。小钏,刚刚是怎么了?”

泉田把话题拉了回来。

“我被凹凸不平的路给弄晕了,就打开了车窗。刚一打开就闻到一股恶臭。瞬间头就疼了起来,甚至不能呼吸”

我们一同看向泉田。首要的还是问泉田这不知名的自然现象。

“不知道吗?刚刚的地震导致火山气体喷发出来了。烂鸡蛋味道正是硫化氢。进入身体后会与线粒体中的酶相作用,阻碍细胞的呼吸,引发呼吸麻痹。高浓度的情况下会导致呼吸骤停,有时甚至一呼吸就会导致死亡”

这让钏的肩颤抖了一下。“诶”

“糟了。快下山吧”

“不行。硫化氢比空气重,会滞留在洼地。现在出去就完蛋了”

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白龙馆周围都是悬崖。我们不正处在倒了毒汁的碗底吗。

“手机也没有信号。也出不去。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泷野说出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话。

明明是为了逃离噩梦才来到山里的。反应过来时噩梦正将现实吞没。

3

侦探们都很冷静。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肯定会有说“我要回去了”这种傻话的蠢货,用行动证明对火山的恐惧。不愧是优秀的侦探们。在泷野的指挥下,四个人有条不紊地做起了被困在这里的准备。

最重要的是防止火山气体的进入。法式窗户的裂缝用圆桌的桌面和壁橱的层板堵住,馆内的通风口也贴了胶带。从馆内的容积和空气中氧气的含量来算,明天还不至于会严重缺氧。泉田如此估计。

尽可能整理了因地震而倒下的家具和满地的备品。拾起游戏室里滚落下来的台球,把从库房的架子上掉下来的日用品和清扫用品放回去。堵住玄关大门的鞋架也被扶起,伞架和灭火器也放回到原来的位置。让进出馆内重新变得可能。

厨房的收纳柜里还有很多罐头和速食食品。水电也还能用。似乎除了出不去没有其他不便。

六点十五分。各自的分工完成后,四人重新回到休息室。

“剩下的就是祈祷明天是救援先来还是火山气体先来了”

泷野以一种奇妙的表情看向窗外,捏了捏胡子。

“要是冈下察觉到不对劲,叫人来救我们就好了”

“还是别抱有那种期待比较好哦”

泷野当即否定道。

如果侄女没有腹泻应该在这里的另一名侦探,是个寒酸的男人。有智慧,有耐性,也有想象力。完全具备侦探应有的素质。但很寒酸。和他一起时感觉自己也变得寒酸起来。慢慢地自己也生气起来,想去扇他的脸。和其他四个人一样,十年前也开了个人事务所,却没听到过好评。就算再怎么有能力,一脸寒酸相的话是出不了名的。

“比起那个还有需要思考的事情吧。我们之中的谁杀了百谷”

泉田一边说着,一边把通路上的血迹用毛巾盖住。为了以防万一用手机的相机功能拍过尸体后,把尸体搬去了二楼的客房,让其躺在床上。

从旁观者的视角来看,这起事件还有个更有吸引力的谜题——犯人是如何从密室状态的白龙馆出去的。自不必说,对当事人来说确定犯人是优先事项。保险起见先说一下,杀害百谷的犯人不是笃美。不会有那种今天没喝酒,实际上却失去了记忆这种像是三流小说的事情。犯人是剩下四个人中的某一个。

“那个。其实,现在,必须要考虑的事情是什么”

原以为不会有异议,没想到小钏举手发言了。

“是啊。毕竟有人死了”

泉田皱了眉头。这两个女人从以前开始就合不来,像是青春期的母女俩似的总为一些小事吵起来。

“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就怕起内讧或恐慌。现在比起找出犯人,不应该四个人一起思考怎么活下去吗”

快过泉田的反驳,钏继续说着。

“当然,如果犯人还有可能继续行凶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不过这可不是那种事件。”

原来如此。这种话不像侦探会说的,但钏的话也在理。

这次的案子,犯人先放在一边,动机已经清楚了。百谷正是制造了让白川龙马遇害机会的罪魁祸首,但他却自顾自地把别墅借出去,吸大麻,注射冰毒,看成人影片。犯人目睹这一切时怒火中烧,刺向了他的背。虽然被锁起来的洋馆正是无可挑剔的犯罪舞台,但很难认为犯人会继续犯下罪行。除非侦探们把犯人逼入绝境。

“我不同意”即便如此泉田依旧固执己见。“侦探是靠出售信赖来达成交易的吧。万一,我们就这么死了,我们就成了‘白川龙马的四个弟子是就算聚在一起都找不出犯人的废物’。也没脸去见人在天国的白川先生”

是和失去退路的小混混一样的道理。

“等等。我有个好办法”

处理这类麻烦事正是笃美的拿手好戏。笃美前往展示室,从接待处的壁橱里拿出四本笔记本,再回到休息室。

“就像钏说的,在顺利离开洋馆之前,我们就不找犯人了。但是,如果得知真相,可以写在这本笔记本上。推理完成后,把笔记锁在客房的保险柜里。万一我们中毒死了,也能留下我们已经查明真相的事实。这么一来就能守住侦探的信用”

当然,还有白川龙马的面子。

三个人像是要确定对方的反应,互相看着彼此。

“原来如此”

“还不错”

“就这么办”

大家接受了笃美的提议。

六点三十分。侦探们前往二楼分出各自的房间。

二楼走廊的左右两边共排着六间客房。最右手边的房间躺着尸体。右手边中间和最里面的房间是泷野和钏,最左手边和中间的房间是笃美和泉田。

笃美一进房间,就躺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环视房间。床边是放了贵重物品的保险柜。天花板上有贴了胶带的通风口。墙壁上挂着像是药物中毒者画的恶趣味插画。窗外一片黑暗。

突然间遥远的记忆复苏了。

那是刚成为白川的弟子时的事情。当时被白川招待到他的别墅,曾住过这里一次。那天,笃美喝了烈到能让喉咙烧起来的伏特加,一进到房间就倒在了床上。

一边强忍吐意一边游离于梦境与现实之间,忽然有种说不出的不快感。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床右边的窗户盯着自己。

胆怯地摸着胡子,往窗外看去。在那里漂浮着男性的尸体——。

不用说那当然不是现实。似乎从那时候开始就具有了梦见尸体的体质。

笃美往窗外看去。虽然没有漂着尸体,但玻璃对面充满了硫化氢和什么什么的。只要一只椋鸟撞过来,自己就死定了。想到这里就脊背发凉。那种早就忘记的,能让自己僵在原地的恐惧涌了上来。

从床上起身,双手压着眼睛揉着,强行让精力从不安中发散出去。

其他三名侦探,已经对谁是犯人心中有数了吧。只有自己的笔记一片空白的话为未免太不像样。回想现场的样子和侦探们的言行举止,让推理进行起来。

六点五十分。笃美正抱着头思考,这时从房间外传来踩地板的声音。门和地板间有五厘米的缝隙,走廊的声音能够传进来。是谁下楼了呢。离七点的晚饭还有点时间,是去卫生间吗。

在那之后也绞尽脑汁想了很多,依旧没有犯人的眉目。

晚上七点。聚集在休息室吃晚饭。因为用不了圆桌,只能把桌布铺到地板上,摆上杯子和餐具。单说气氛像是野餐。

“虽然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但庆贺我们十年后的再会”

泷野第一个开口,四人碰杯。一到宴会话就变多,这也是白川的习惯。

笃美一口气把酒喝干。喉咙有种干涩的感觉,但醇香的酒把那种感觉完全抹去了。好酒。可惜下酒菜里没有奶酪。

两位男士大口大口地喝着酒。两位女士一开始小口小口地喝着,当话题开始热起来,像是放开了似的也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你啊,观测宇宙电波干嘛。侦探找的不是外星人而是犯人啊”

回忆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泷野开始说教起泉田。这个男人一旦醉了就忍不住去找人的麻烦。这是他的秉性。

“发现地外文明是人类的夙愿哦。不要把我的人生和像你这种只知道抓犯人的人生相提并论”

泉田让对方无法反驳。观测宇宙电波什么的似乎是真的。

“泉田小姐,你是真的博士吧?”

钏的附和暗藏杀机。泷野的暴论就像是开胃小菜,钏的恶劣态度里藏着嫉妒。这位更是恶毒。

“什么意思。想说我学历造假?”

“我当然觉得那不可能哦。只是我用泉田小姐的名字检索论文,一篇都没找到”

“写论文不是做研究的全部”

泉田撒娇似的说着,撅起被酒染紫的嘴唇。

“观测外星人的电波,对我们的人生有什么好处吗?”

笃美把话题拉了回来。是个不带讽刺的单纯的问题。

“找到地外文明的所在之处,能够知道人类会诞生在地球上的原因。不止笃美君,对于全人类,可能会给全人类的未来带来颠覆性的飞跃”

依旧不太明白。

笃美无意间想起十年前和泉田一起调查的一起全家惨死事件。被杀害的是函馆的大地主家族,作为案发现场的豪宅大得惊人。

一向冷静的泉田,那天却莫名有点呆滞。两个人分头行事,和警察一起搜集证据时,看到泉田前往了浴室。笃美忠告她“那边可是一片血泊哦”,但不知为何泉田板着脸说了句“我知道”,就进了浴室。

几秒后,从浴室传来一声巨响。慌忙赶到浴室,发现泉田沾了一身血摔在地上。摔在地上的泉田呼吸过度,什么都没做就回去了。

那天泉田明显不对劲。或许只是身体不适吧。不过那天天上的一轮红月,却不可思议地烙印在脑海里。

“宇宙是有意志的”

泉田突然高声说道。钏吓得瞪圆了眼睛。泉田用双手挡住天花板上的灯,双肩害怕似地发抖。双眼失焦。和十年前在浴室里的表情很像。

“泉田小姐,你没事吧?”

刚刚还放言表明自己嫉妒的钏似乎也露出了不安。

“人类的未来?宇宙的意志?喂,泉田也说出了像是小钏会说的话哦”

泷野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乐不可支地摸着钏的大腿。

“好怀念啊。政治家的大叔自杀时,小钏说‘那是光明会的阴谋’真可谓是杰作。通过捏造三亿日元的事件,在圣经上藏了暗号吧?”

钏皱了眉头,一脸迷惑地把腿缩了回去。十年前的钏热衷于阴谋论的确是事实。现在估计是想找个洞钻进去吧。

“我已经不信那些了哦。又不是小孩子了”

“是嘛。小钏也长大了。真无聊啊”

泷野擦去沾在嘴唇上的口水。钏的视线重新回到泉田身上,眼睛瞪得更大了。

“宇宙……介入……”

泉田用右手倾斜玻璃杯,左手伸进牛仔裤里摸索着什么。

“泉田小姐,喝太多了哦”

“等一下……宇宙……”

泉田把从内裤里拿出来的食指放进嘴里和舌头缠绕在一起。有股纳豆的臭味。

“这可不行”泷野打了个嗝看向笃美,“喂。你怎么样。还没问你呢。事务所生意还好吗”说出了像是盂兰盆节的亲戚会说的话。

“歌舞伎町可是日本死亡人数最多的地方啊。今天也是尸体。明天也是尸体。尸体太多了都没空休息”

“啊哈哈哈哈。小钏,听到了吗。尸体。尸体。说想和尸体做哦。啊哈哈哈哈”

泷野大笑了出来。用手拍着小钏哈哈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可是完全尸体中毒了。拜见过太多尸体,当天见到的尸体一定会在梦里出现”

“那么今天百谷会出现在梦里吗”

“真是灾难”

“真受不了”

“那种说法也太过分了”

看到说话的人后惊讶地直不起腰。在笃美和泷野之间,百谷朝人挤了进来。背上的刀柄很显眼,意外地脸色却还不错。

“不要突然冒出来啊。会吓一跳的”

“会吓一跳的是我吧,背后被突然刺了一刀”

百谷撅起嘴。泷野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挠着肚子。钏看着白色墙壁大声地笑着。泉田正感知着宇宙。

“那么,你是被谁杀的?”

“问本人是违反规则的。身为侦探要自己思考”

百谷脸上浮现出粘人的笑容。讨人厌的家伙。正当笃美打算揍他的脸时,

“啊—!”钏突然叫道。脸颊通红。“我知道犯人是谁了!”

“什么啊。是罗斯柴尔德?”泷野嘲弄道。

“不对,是蜥蜴人”百谷也附和道。

“不告诉你。大家说好了要写在笔记本上”

钏离开休息室,打开前往楼梯的拉门,兴奋地上了二楼。

“等一下。我可早就知道犯人是谁了”

不服输的泷野站了起来,发出夸张脚步声跟在后面。

“犯人犯人,那不是显而易见了吗”

泉田露出半边屁股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

回过神来,休息室里只剩下笃美和百谷了。

“笃美又如何呢。知道杀害我的犯人了吗”百谷边卷大麻边说道。

笃美安下心来。这几年来,每次见到尸体感受到的那种刻骨的不安,完全消失了。

“别小看我。我也知道了”

从百谷在这里这点来思考的话,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笃美站了起来,离开了休息室。

感觉心情特别轻快。像是长出了翅膀。

Ⅱ 药瘾侦探

多年来,发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

迄今为止我对峙过多名杀人犯。在这其中有巧妙地将事件伪装成事故的家伙,也有把罪行嫁祸给他人的家伙。这类人明明都有了惊天动地的想法,但为什么会留下难以置信的拙劣线索呢。最终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我认为那非常地不可思议。

今天,第一次站在犯人的角度,我终于解开了这个谜。杀人是如此的重体力劳动。让和自己几乎同样大小的动物断气,是超乎想象的事情。不过真正难办的是接下来的事,把现场的所有痕迹全部抹去,还要撒一个不会矛盾的谎。在某些情况下,还要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史无前例的诡计,还有必要加以实践。不用说,这不允许出现任何一个失误。

杀人往往都是很麻烦的。我眼下的情况还要更胜一筹,时间点也很差。今天,十月十日的白龙馆,五名侦探将齐聚于此。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杀害百谷呢。我自己也不知道。硬要说的话,是我太空虚了。

独立出来已有十年。在得到与此相称的名声的同时,我也感受到了恐惧。侦探不允许失败。一次失误会将累积起来的成绩彻底摧毁。孤独且提心掉胆的日子持续了十几年。

为了逃离重压,我开始诉诸于药物。如果像白川那样做,感觉自己也能从这个诅咒中逃脱,获得自由。正如我所期待的那样,处在幻觉中的我能从不安中逃离。可是正因为知道白川的结局,恢复理智后心情反而更沉重了。

因为处在这种求助无门的状态中,我打心底期待着和伙伴们的再会。虽然也有讨人厌的家伙,但那些我都能忽略掉。

心情大好地走出家门,比集合时间早一小时到达白龙馆。在那里等着我的是,优雅地吸着大麻的百谷朝人。

那是太煞风景的事实。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明。侦探是得不到回报的。不管孤独的战争如何继续,在十年后留下的只有搜寻着垃圾的蟑螂。

我变得空虚了。我想让白川体会过的痛苦让眼前的这个男人体会到。虽然知道在这个时候在这里杀人一定会后悔,但也萌生了这种时候就把一切交给怒火吧这种微妙的觉悟。

我说我有点小饿,百谷一脸不情愿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带我到厨房。我从壁橱里拿出西式菜刀,用力朝百谷挥去。

“啊哈哈,为什么?”

百谷露出混杂着震惊和疑惑的奇妙表情并试图离开厨房,我把刀刺进他的背。

蟑螂死了。

没时间感慨了。侦探们要来了。虽然距离集合还有时间,但也会有像我这样来得早的人吧。在那之前必须想出万全之策。

我用手帕擦拭西洋菜刀的手柄,前往玄关,设置了某个机关。

材料有三。鞋架,圆柱形的伞架,还有扫地机器人candy。

首先把伞架横放,拿起鞋架,把前面放到candy上,后面用伞架支撑。因为伞架要比candy高些,所以鞋架会往前倾斜。

布置好后走到外面,关上门。用遥控器启动candy,下达回到休息室的基地的指示。如果把鞋架底下的candy拿走,鞋架会变得更加倾斜,倒下来把门堵住。

让鞋架倒下,是为了让百谷看起来是下午四点三十分的地震之前被杀的。

四点三十分——到达白龙馆的稍早一点点,我边开车边和事务所的员工通话。之后要确认的话,也能为我证明地震时我还没到白龙馆。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做不在场证明而打的虚假电话,但只要看了现场就知道这不是计划好的犯罪,这应该很难被认为是事前的准备工作。

我回到山路上,消磨点时间后回到白龙馆,假装第一次到这里。对尸体感到惊讶,装出和往常的自己一样的反应。也没有忘记趁机把candy的遥控器放回壁橱。火山气体把洋馆包围在我预料之外,但没有把警察立刻叫来也是运气好。

六点三十分。四个人决定了事件的处理方式,选好了二楼的房间各自休息。

我一关上门就倒在床上。就算我不是犯人,平常的我也会这样。但没想到才演到这种程度会让精神疲惫成这样。

我不认为这样下去就能骗过侦探们。他们不久就会发现真相,指出我是犯人。

但我不打算坦白。就因为杀了那么个无聊的男人,要我失去十年的名声,我不能接受。绝对要从这里脱身。

可是要怎么做呢。答案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把侦探们都杀了就好。

然后,把这件事当成没发生过。

就算我顺利从白龙馆脱身,只要侦探们还活着,我的人生将永无宁日。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让这三个人永远闭嘴。

不用说,只要有一个人活着把事情暴露给警察,我现在在做的就没意义了。要在救援到来之前处理掉这三个人的尸体。让包括我在内的四名侦探失踪。这里毕竟是山里,要埋尸体也不是难事。之后只要变更姓名改头换面开始新的人生就好。既能守护伙伴们的名誉,我也能从工作的重压中解放出来。

问题是怎么把这三个人杀掉呢。

客房的门没有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每个人的房间用刀具刺杀吗?虽然是深夜,但侦探们对入侵者的警戒也不会松懈吧。要杀死侦探,必须要想出超乎他们想象的手段才行。

无意间抬头看。窗外夜已深了。一眼过去只能看到洼地,听他们说这里聚集了足以致死的气体。只能利用这个了。

计划马上就拟出来了。决定明天早上实施。在日出之前从库房找到竹扫帚和塑料绳,从游戏室找来台球。把竹扫帚的刷毛部分拆掉,取出竹制的柄。用塑料绳把台球的一端十字绑住,让绳子另一端伸出三米左右。三个人起床后,趁他们聚集在休息室时,下楼,把休息室和楼梯间的拉门堵住。只要在楼梯这一侧的拉门的沟槽里放上竹子的话,门就无法从休息室一侧打开。

上楼梯回到二楼,屏住呼吸,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左手拽住绳子的一端,用右手对着阳台对面把台球扔出去。球飞出去之后,划出一条弧线猛冲向客房下方的窗户。窗玻璃被打破,有毒气体涌入休息室。侦探们产生中毒症状。因为硫化氢比空气重,他们只好逃往二楼。但去往楼梯的门被堵住了。三个人窒息而亡,只有我活了下来。

“可行可行可行”

我说着从地板上站起来。

环视房间,突然间感到一股违和感。屏住呼吸,盯着房间仔细观察。

目光停留在保险柜上。门上有九宫格,放东西进去时需要输入六位密码。

笃美的提议是,在笔记本上写下推理后放进保险柜里。六位密码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猜到的。就算顺利把那三个人杀了,要是在想尽办法打开保险柜时救援来了就完蛋了。

只要今晚,侦探们不推理的话,我的计划就成功了。可是让侦探不要推理,就像在说不要呼吸。在晚饭时让他们大口喝酒的话或许能让他们的思考迟缓一点,但我不可能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他们的肝脏。

躺在床上,拼命地思考对策。只要再来一条妙计,我就能脱身。

无意间抬起头。墙上挂着一张特别长的海报,像是要把墙盖住。

海报上彩色绘制的女性侧脸像万华镜般重复。和休息室里的一样,都是彼得·马克斯的艺术作品。都是使用致幻剂创作出来的致幻艺术。放在客房里带来的冲击性太强,感觉很像白川的作风。

有点在意的是海报的位置。下半部分被床头板挡住了。

之前的违和感正是这个。最得意的海报不可能特意装饰在只能看到一半的地方。建完别墅,用海报装饰,又因为某种理由移动了床的位置。

白川在这栋别墅里吸食可卡因和致幻剂。以防自己家被搜查,白川应该有把药物藏起来的办法。这间房间也有个秘密藏匿药物的地方,是为了不被发现而移动了床的位置吧。

我抬起床脚,把地板上的地毯拿开。

地板被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洞,里面放了一个木盒。

打开盒子,里面满满地放着锡箔纸包装的药片。药片表面刻着ACID。真是天上掉馅饼,地上藏LSD。有生以来第一次相信有神存在。

时间来到六点五十分。离晚饭还有十分钟。我离开房间下楼,走过休息室去往厨房。似乎没有人在。我拿着调制鸡尾酒用的搅拌棒,保鲜膜和酒瓶回到房间。

撕开铝箔纸拿出桃色的药片,在桌子上铺上保鲜膜,用搅拌棒的尖端小心地把药片捣碎。掀起保鲜膜的四个角,把粉末聚到中央,再倒进酒瓶里搅拌。

之后的晚饭时分,侦探们会喝下混入LSD的酒。LSD会与中枢神经系统的血清素受体相结合,增强人的知觉,感觉世界变得扭曲,看到原本不存在的东西。最后自己和他人的边界消失,有种和宇宙合为一体的万能感。这大概会持续六到十四个小时。期间侦探们将无法进行推理,等恢复正常时已经到第二天了。

当然,有一个人是不能喝的。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曾使用过几次LSD,有了耐药性,不喝太多就不会出现幻觉。

我再次来到厨房,放下酒瓶,若无其事地回到房间。

<笃美厚的笔记>

杀害百谷的犯人是谁。这个人又是如何从白龙馆脱身的。我将对以上两点进行解答。

首先开头的设问就是错误的。百谷朝人还活着。我们在愉快地喝酒时百谷朝人也出现在那里一起喝着酒。想来是羡慕我们的宴会吧。希望看到这里的各位警察能够认真地从指纹和齿型和血型确定死者不是百谷朝人。

那么被杀的是谁。是和百谷朝人很像的白川龙马。百谷朝人和年轻时的白川龙马长得一模一样。百谷朝人利用了这一点。认为白川龙马在十年前被歹徒刺中脸而死则半对半错。

白川龙马树敌太多。在与警察合作之前的两年间的无数次犯罪般的搜查在各界有着太多敌人。感知到生命危险的白川龙马找了一个打扮和自己很像的人并打算将其杀害。企图让无辜的人当作替代品伪造自己的死亡。

白川龙马十年前在事务所把那个男人杀害了。偏执地把脸部破坏掉就是这个原因。正当白川龙马留下尸体打算离开事务所时,百谷朝人来了。白川龙马藏起尸体把百谷朝人招待进事务所。但丸山周把百谷朝人弄昏侵入了事务所。丸山周刺杀了白川龙马,白川龙马死了。丸山周也因为烂醉昏了过去。不久百谷朝人醒了过来。且百谷朝人此时正债台高筑。百谷朝人看穿了白川龙马的计划并模仿它。也就是把白川龙马的尸体当成是自己的替身。

百谷朝人把尸体从事务所搬了出去。可这个计划有个问题。两个人虽说长相一模一样但年龄上相差了十二岁。头发和皮肤一对比很明显就是其他人,很难让人认为死者是自己。所以百谷朝人把尸体保存在了亚空间。在亚空间里不存在质量和时间。因此尸体不会腐败。百谷朝人将白川龙马的尸体藏了起来,为将来的危机做准备。

十年后。百谷朝人已经三十八岁,长相越来越接近晚年的白川龙马。高额欠款债台高筑的百谷朝人决定伪造自己的死亡,将尸体从亚空间中取出。

百谷朝人把尸体藏在了厨房的冰箱里。百谷朝人为了做伪装杀人的准备而离开了白龙馆。可是因为今天的地震冰箱门被打开,尸体滚落了出来。门又在之后的摇晃中被关上。不久我们来了。我们把突然出现的白川龙马的尸体误认为了百谷朝人。

虽然身为侦探不容许出现这样的失误,但这也有不得已的原因。我一进到白龙馆就意识到了有人吸过了大麻。因此自认为赖在白龙馆不走还吸大麻的蠢货除了百谷朝人不会有别人。

这就是我的推理。被杀害的是白川龙马而犯人是丸山周。不是在密室被杀害而是在密室内被保存着的尸体滚落了出来。

虽然是玩笑话,但我认为我们的世界与亚空间的接点就在仓户这里。我推测从火山放出来的热量会融化空间的边界。

我也在白龙馆里目睹了其他无法解释的现象。像是能看透女性的衣服,背后长出翅膀,厨房地板上的砂糖变成了冰毒,窗外漂浮着尸体等等。这些都是亚空间的影响。

我放下笔之后将前往亚空间。曾经看见尸体的床右边的窗户正是亚空间的入口。你们看到这个的时候我是否还活着,就要看亚空间了。

<泷野秋央的笔记>

我一直都尊敬白川先生。从事侦探这一行越久就越是憧憬。最近也开始模仿白川先生开始抽起和马的那里一样粗的香烟在连锁酒吧大口喝酒雇佣起安格妮丝·林。要是被白川先生的幽灵命令去在亲热生活的成人书角和封面上的成人女明星交合也没有意见但幽灵只会跟在女性屁股后面看都不会看我一眼。白川先生在给我的通信簿上写了在吸大麻但在双重意义上这点是错的。第一是白川先生喜欢的是可卡因和LSD。白川先生因为过敏没有注射过冰毒。打过一次时脸变粉被送往医院。要杀死白川先生要用刀勒住他的脖子或是给他注射冰毒。我能把砂糖变成冰毒所以随时可以杀死白川先生。不信的话可以看厨房的地板。所以真正的不是要杀死白川先生而是想要让他活过来。第二点是白川先生比起药物更喜好女色。那正是对死亡的恐惧的另一面。白川先生的命被小混混被政治家被大家族所盯上屡次被歹徒袭击被渣土车撞住宅被纵火酒里被下砒霜。工作本来是越做人生越安定的东西但侦探和连锁酒吧店长和做分包的系统工程师为什么越做寿命越短。事件解决了被犯人憎恨没解决被警察和逝者家属憎恨。就像是不管付多少都得不到的养老金。四面楚歌。即使如此继续做侦探会变成连自己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的僵尸。晚年的白川先生便是如此。白川先生好色。但他找女人的眼光却异于常人。不论怎样的色情魔他们的目标女性都是类似的但白川先生只要对方是雌性不论是小孩是还是老人都不挑。白川先生是性中毒者而不是性倒错者。性倒错者是对露出偷窥粪尿呕吐窒息流血杀人食人埋葬肚脐抱有性兴奋的一类人但很少会把这类嗜好公之于众。我们倾向于认为性倒错者中有很多杀人犯是因为只有杀人犯有机会将这些公之于众。这就像能说出从十楼掉下来比从五楼掉下来受伤更少这种话的庸医。但也不能说白川先生完全没有喜欢爱好粪尿和呕吐物的可能性但就我所知白川先生的兴趣是很平均的。百谷朝人的小说就是那种无聊到放在亲热生活的成人书角都不会有影响的类型。喜欢的类型是太阳的恋人里的安格妮丝·林。非常普通。明明如此却对交合对象完全不挑谁都可以往床上带。我也在思考白川先生为什么会不管年龄样貌如何只要有洞就插入。白川先生会回答你们都被时间束缚住了。人类的一切都是由自我和他者组成的。他者是从感官传输到中枢神经系统的物理的化学的刺激聚集积累起来的世界。自我是与刺激相对的心理现象的总体也就是被称为意识的东西。见到的景色听到的声音闻到的味道都是他者但肮脏吵闹臭味等等感情都是自我的一部分。他者只能感受到其中的一端但自我可以通过训练来掌控。那么时间属于哪一种呢。就算闭上眼睛堵住耳朵捏住鼻子依旧能感受到时间。时间不是物理的科学的刺激而是存在于自我之中。阿尔兹海默症患者正是不能正确地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我也在LSD和PTA磕上头时发现时间流速改变时间膨胀时间倒流时间分岔。这就是时间产生于意识的证据。也就是说时间是可以控制的。二十岁的安格妮丝·林正在你的床上睡着。那真的是二十岁的安格妮丝·林吗。不用说那不是安格妮丝·林只不过是你的意识判断那是二十岁。实际上是过去的安格妮丝·林和未来的安格妮丝·林重合了也就是所谓的薛定谔的安格妮丝·林。我抱起女人时从自我变成了自由。能不抓住时间而只抓住存在本身。因此小孩也好老太婆也好都没区别。白川先生会这么回答。白川先生会多认真回答这个问题不找到幽灵问的话是不知道的而且向僵尸寻求一个正经的答案未免有太残酷但我认为这也是直接的答案。白川先生已经驯服了时间所以对女性的年龄不感兴趣。刚刚一直说些性的话题为了眼睛着想还是进入正题吧。白龙馆的杀人事件。白川先生是个性中毒的天才但百谷朝人是个药物成瘾且无可救药的人间之屑。有时候强买强卖无聊小说有时候找白川死缠烂打要钱。谎称自己遇到了投资诈骗其实是想要买药的钱。反正付不起养老金住民税伙食费。这样的百谷死了。百谷现在也是个瘾君子。大麻用得太多自己也在变成大麻。身体一动大麻就从皮肤里哗哗地掉出来。问题是密室。犯人明明是被关在馆内但一进去却不见了。犯人去了那里呢还是像养老金一样消失了呢。这里有必要转换思考方式。不要像庸医一样不要拘泥于现象要看本质。三次元里不存在犯人逃跑的路径但四次元里有。那就是时间。犯人从过去来到现在杀死了百谷又回到了过去。他正是能控制时间的白川先生。十年前的白川先生正烦恼着。要是百谷有心改正的话就把钱借给他要是拖拖拉拉来敲诈的话就断绝关系。因此决定来看十年后的百谷。不受意识的限制与十年后的世界对峙。那是场噩梦。白川先生早就死了百谷正抽着大麻溜着冰看着AV。白川先生的血就像涮牛肉的汤锅一样滚烫。本来白川就是个不讨厌刺伤火烧欺凌的男人。刺死了百谷。这时听到了弟子们到来的声音,十年前的白川先生慌忙恢复了意识。这么一来白龙馆里就出现了百谷的尸体。要是能早点到白龙馆的话就能看见十年没见的白川了。我也失去了在亲热生活的成人书角和成人女演员交合的最后机会。只有那个非常遗憾。

<泉田真理的笔记>

地外文明(ETC)为什么不来地球呢。

美国天文学家法兰克·德雷克,把在银河系内能与人类通信的文明数量N,用N = R × fp × ne × fl × fi × fc × L这个等式表示出来。各项参数是,银河系一年内形成恒星的概率R,拥有行星的恒星比例fp,在那之中具备维持生命环境的行星数量ne,实际孕育出生命的比例fl,演化出高智生命的比例fi,该高智生命能进行恒星际通信的比例fc,那种文明能够通信的时间长短L。

这些参数的“不确定性”参差不齐。fi、fc、L没有给出推测的范围,因此无法准确求出N的值。但如果基于地球和太阳系不是特别存在这一普通原理来考虑的话,填上比较乐观的大概数字,R=10(一年中诞生十颗恒星),fp=0.5(一半的恒星拥有行星),ne=2(在那之中有两颗行星具备能够维持生命的环境),fl=1(能够孕育生命的行星全部孕育出了生命),fi=1(只要孕育生命就能演化成高知生命),fc=0.1(高知生命的十分之一是能够进行通信的文明),L=1000000(这些文明大概能通信一百万年)就会变成样吧。结果N=1000000,也就是说能和我们通信的ETC有一百万之多。

这虽然是个极端的例子,但多数研究人员得出的解都是N>1。而且德雷克等式还只是把银河系当成对象,宇宙中存在的银河系数量多达两兆,可以说ETC存在的可能性相当高。

1960年代至今,地外文明搜寻计划(SETI)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可是人类依然没能成功地和ETC通信。如果能和人类通信的生命存在的话,为什么人类不能发现呢。

对于这个问题,以来自意大利的物理学家恩里克·费米命名的费米悖论,在德雷克等式提出前就被讨论了。ETC朝着人类发送了信息,但因为人类技术水平的限制收不到信息。反过来,ETC不具备与地球通信的技术,收不到人类发出的信息。或是因为ETC的生命形态与地球的生命形态显著不同,人类认识不到其存在。另一种答案是,ETC的科技高度发达,偏好虚拟现实,不愿意与其他文明接触。也有很多其他假说被科学家们讨论。

这类假说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把人类尚未接触ETC这一事实,通过生命体所拥有的感觉和智慧,技术水平来进行解释说明。可是生命体是多种多样的。就算存在不具备与地球通信的技术的ETC,不能说明所有的ETC都不与地球通信。就算存在与地球上生命和形态完全不同的ETC,也不能说明人类连一个ETC也认识不到。在人类和ETC的性质上找寻原因的假说,对于无数存在的ETC一个也不和人类接触这一事实的说明是不充分的。

那么重新思考一下人类无法和ETC接触的理由吧。那是比生命体要更高次元的存在,为了避免同为生命体之间的冲突,保护生态系统所做的。这个存在叫做宇宙意志。宇宙意志是能把人类和ETC之间的通信完全阻隔的超越科学的存在。人类现有的技术水平还无法理解这种存在。

但这和哈佛大学的约翰·鲍尔提出的假说——地球的生态系统是由ETC所保护起来所谓的动物园假说有所不同。

现在的自然科学,解释在所有的力之间可观测到的关系的理论,也就是所谓的大一统理论尚未被发现。可是能预测到大一统理论肯定存在好几个参数。美国的理论物理学家李·斯莫林,推测在任意设定参数的宇宙中诞生生命的概率是10229分之一。现今的宇宙,说到底只是偶然的产物。

斯莫林假设从黑洞中会诞生子宇宙,并将达尔文的进化论在其中应用,试图说明产生这种超乎想象的巧合的原因。可这是无法证明的臆测。既然黑洞中会诞生宇宙这种假定毫无根据,那么可以认为,和物理法则处于不同次元的存在,也就是和人类的精神活动相似的意志,会调整参数。

宇宙意志介入的具体方法还不知道。虽然在这里用从事实推导出法则的归纳推理是有效的,但过去还没有观测到宇宙意志介入的例子。

可是今天,我观测到了可以认为是宇宙意志介入的现象。

观测地点是静冈县久山市仓户西南部。介入对象是三十八岁的男性M。M在十月十日下午五点左右,被发现死于滞留地的别墅中。死因是背后被利刃刺伤导致的心肺功能停止。

在我到访别墅时,收到了宇宙意志的信息,得知M常常使用大麻,也会对着海报上的插画进行性行为。插画上的女性虽试图佯装不知,但宇宙意志将她的拟态解构,在我面前发出下流的声音。

宇宙意志的介入理由,是为了排除特定个体来维持生态系统。大麻含有的四氢大麻酚会让男性荷尔蒙之一的睾酮减少。从包括与插画的性行为来看,很明显M已经失去生殖的意愿了。宇宙意志通过除去这样的个体,鼓励人类保持生殖活动,进而保持其多样性。

M滞留的别墅与外部的出入口被堵住了。

可以认为宇宙意志是利用不直接接触的作用,也就是地球的离心力杀害M的。

天体的表面重力和质量是成比例的。内部物质的密度降低表面重力也会降低。宇宙意志让仓户西南部地下三十五公里深的地幔暂时扩散,让地表的表面重力减少。没有固定在地表的东西会被投向空中。在M的身体飘在空中时,通过诱发的地震的摇晃让厨房的刀具飞出,刺向M的背后。馆内的东西掉到了地板上,位置也发生了偏移也是这个原因。周围会滞留硫化氢也可以认为是地壳变动的影响之一。

看到这篇文章的人,我认为这次的记录一定会为揭露宇宙意志的真面目有很大的帮助。我相信,总有一天人类能够阻止宇宙意志的介入,或是将其打破,与ETC通信的那天终会来临。

<钏邦子的笔记>

酒喝多了。和白川侦探事务所的前辈们见面是因为和许久不见的前辈们说话喝了太多酒是因为许久不见的前辈们。

嗯?

不服输的泷野先生和以前一样一喝酒就对泉田小姐就算是为了面子用教养的差距很大的态度揶揄我学历造假的泉田小姐为了寻找外星人但对用来搜索电波的计算机不擅长的笃美先生也在歌舞伎町的最中间开了家事务所回答陪酒女们滑稽问题的侦探这一工作感到厌烦。

这是什么?

深呼吸。放下铅笔。张开双手。弯着腰。捏住手腕。拍着肩膀。想吹吹晚风。但还不想死。还是算了吧。握住铅笔。

百谷朝人死了。我知道真相。我有义务把它写下来。喝醉了再工作非我本意但没办法。我让铅笔动起来。

有谁在敲门。回头看。门还关着。房间歪了。看着墙。吓了一跳。海报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色彩鲜艳的女性在喘息。身体变大,颜色变淡。用铅笔刺向肚脐位置。嘭地响了。海报瘪了。发出红色,橙色,黄色的光。五角星在飘舞。粘弹性物质掉了出来。从那里冒出蒸气。飘出一个个泡泡。闻到煎鸡蛋的味道。呼呼地吹气。长出手脚。飞沫飞舞。长出手指。长出了蹼。冒出一个圆圆的头。眼珠子溜溜地转着。然后看着我。诞生了一个生物。

“我以吸食泉田真理大脑的嫌疑逮捕你”

刑警用尾巴缠住我的腰。尾巴覆盖着半透明的壳,表面长有细细的毛。

“你将被收监到桑特监狱。判处死刑”

“我正在笔记本上写推理”

“死刑犯写在笔记本上的推理不予承认”

刑警把毒针贴近我的喉咙。我离开了房间。坐在警车的后座。刑警带我到了桑特监狱。

桑特监狱是四层建筑。中间的柱子上有着巨大的时钟。和小学的校舍很像。在杂居房的五名囚犯正在吸着大麻。

“从东京来的。钏。他们叫我库希”

我像个转校生似的打招呼。囚犯们也依次介绍自己。

叫贾诺的大猩猩说因为社长说“谁业绩下滑就把谁炒了”所以按照社长的命令把新员工给切成了一片片而被判死刑。

(译者注:贾诺原文为「ジャノ」。「ジャノ」是片假名「ジャノワール」的缩写,是指土耳其的凡湖水怪,为了听起来像个人名所以译为贾诺)

叫莫尔加尔的牛说自己威胁TBS电视台让自己的小说放进国王的早餐这一节目中而被判死刑。

叫尚普的甲壳虫说自己假装尸体潜入人体的不可思议展览而被判死刑。

叫欧戈波戈的海胆说自己为了降低青山一丁目的房租行情跳楼自杀而被判死刑。

叫依西的量子人类因为能够穿过物体被当作所有密室杀人的凶手而被判死刑。

每一个都是恶贯满盈的混蛋。

“新来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贾诺问道。

“我吸食了同伴泉田真理的脑子”

我回答道。其实我不记得我吸食了泉田真理的脑子。可是我恨着泉田真理。说不定我真的吸食了。

“为什么吸食了同伴的脑子”

“泉田真理学历很高。可是泉田真理的脑子空荡荡的没吃出味道”

“泉田真理真的是高学历吗”

“泉田真理有学历造假的嫌疑”

据说泉田真理是东大博士。我没有上过大学院。我听说博士毕业需要写论文。我调查过了。没找到泉田真理的论文。

“你吸食了泉田真理的脑子。你是个混蛋。你是我们的伙伴了”

贾诺给我一团皱巴巴的大麻。

“我一定要脱狱。请助我一臂之力。”

“试图脱狱的人都被巨人踩扁了”

欧戈波戈答道。欧戈波戈是桑特监狱的老油条了。

依西把墙壁的铁板取了下来。开了一个正方形的洞。

从洞里能看到很多间牢房。雪人,克拉肯,雷鸟,泽西魔鬼,飞马,蒙古蠕虫,宁登德克,卢斯卡,卓柏卡布拉等皆收监于此。

(译者注:包括库希(钏)和和库希(钏)关在一起的五个名字在内,这些都是传说中的神秘生物,或曾有人声称见到但尚未被证实存在的生物)

广场中间坐着负责看守的大脚怪。

“请告诉我离开这里的方法”

我问大脚怪。大脚怪站了起来。身高约二十米。全身覆盖着像是蓑一样的毛。大脚怪弯曲膝盖窥视杂居房。

“不可以”

贾诺把大麻藏在嘴里。一呼吸就有粉末从鼻子里掉出来。和从百谷朝人尸体里掉出来的大麻很像。

大脚怪探过头来盯着杂居房。皮制口袋晃荡着。

“离开桑特监狱的方法是保持应有的样子。做你自己(be yourself)”

大脚怪这么说。又坐了下来。

“他的意思是死刑犯要有个死刑犯的样子吧”

依西看起来很悲伤。

“怎么做会比现在更像死刑犯啊”

莫尔加尔气得双眼溜圆。

“再狂暴一点大喊大叫怎么样”

贾诺提议。

“那已经够了”

莫尔加尔摇了摇头。

“冥想如何”

“每天都在做”

“用叉子挖墙如何”

“太累了,不要”

“养老鼠怎样”

“太脏了,不要”

“写诗怎样”

“写诗不错啊。很像死刑犯”

莫尔加尔抽了抽鼻子。

“喂新来的。把笔记本和铅笔借我写诗”

“没有那些的话我会很难办的”

我耸了耸肩。

离开桑特监狱的方法就是保持应有的样子。巨人是这么说的。这是指死刑犯要有死刑犯的样子吗。这里是怪兽监狱。应有的样子是指怪兽吗。

“我知道脱狱的方法了”

我说道。

“我说了把笔记本和铅笔借我”

“只要脱狱了笔记本和铅笔要多少有多少”

“那就先说给我听”

莫尔加尔微笑着。

“动物具备杀死癌细胞的能力。细胞一旦癌变,细胞就会收缩,细胞核会浓缩·碎片化,形成凋亡小体。凋亡小体再被巨噬细胞处理掉。这就是所谓的细胞凋亡”

“浅显易懂地说明一下”

“动物会让体内碍事者自杀,从而保持应有的样子”

“不错啊”

“这里是怪兽监狱。服刑的都是怪兽。我们都是怪兽身体的一部分。也就是怪兽的体细胞。但是怪兽却没有进行细胞凋亡。因此无法排除碍事者。我们要让碍事者自杀重新回到应有的样子”

“比喻地说明一下”

“有个叫白川龙马纪念馆的无聊建筑。因为那是白川龙马的纪念馆所以在那里的就是白川龙马。在那里面聚集了泉田,钏,泷野,笃美,百谷。全员构成了白川龙马。但是里面混入了癌细胞。所以白川龙马进行了细胞凋亡。排除了癌细胞。白川龙马回到了应有的样子”

“谁被排除了”

“百谷。细胞们都各自分担了白川龙马的品质。泉田是学识。钏是想象力。泷野是行动力。笃美是暴力。但百谷什么都没有分担”

“那家伙就是碍事者”

“名字也是如此。泉田的泉写作<白之水>。钏写作<金之川>。泷野的泷写作<水之龙>。笃美的笃写作<竹之马>。每个人的文字放在一起就成了白川龙马。只有百谷什么都没有”

“那家伙就是癌细胞”

“所以百谷被细胞凋亡排除了”

“那是当然”

“我们也是一样。我们也必须要排除碍事者”

“谁”

“莫尔加尔。我们大家都是怪兽。库希,贾诺,尚普,欧戈波戈,依西。这些都是湖里的怪兽。可是莫尔加尔,你是海里的怪兽。你就是碍事者。只要让你自杀,我们就能回到原有的样子。好了莫尔加尔,快自杀吧”

莫尔加尔的眼珠子溜溜地转着。

“这么做的话就会有笔记本和铅笔了。快点吧”

莫尔加尔用头撞着墙壁。撞了好几次。我也感受到了振动。莫尔加尔的头变得青黑。角也弯了。皮肤开裂。溅出血来。头盖骨开裂。大脑露了出来。漂浮着恶臭。鳞片发光。伸出触手。吸盘吸住。光芒溢出。我让铅笔动起来。

这是什么?

Ⅲ 药瘾真相

1

似乎终于出现幻觉了。

看着浑身是血的男人,冈下这么想着。

十月十二日,下午三点。原计划的三天两夜的日程结束,现在应该是准备离开白龙馆的时候,冈下终于抵达了白龙馆。

到昨天为止都没好好睡过觉。今天又驱车一百五十公里。疲倦地揉了揉眼睛,脖子僵硬,手脚失去知觉。就算看到一两个幻觉也不奇怪。

“那是什么?”

坐在副驾驶的彩里指着洋馆前面说道。刚刚都还在喝着养乐多的少女,应该不会和我看到同样的幻觉。难道是真的。冈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彩里,在里面呆着——”

话音未落,彩里已经从车上下来了。以像是找到零花钱似地表情靠近那个男人。冈下让发动机熄火后也下了车。

玄关门廊的左手边,在离法式窗户一米的地方,一个男人面朝下地到在那里。是白川龙马的弟子之一,笃美厚。从后脖颈到肩,像是被插在地上的木桩撞了似的开了个洞。裸露出的肉上聚满了苍蝇。从尸斑的状态来看,大概死了三十个小时了。

靠近尸体旁边,在像矛一样尖的门柱顶端沾满了血迹。抬头能看见二楼阳台的窗户是开着的。笃美是从阳台跳下来,或是被推下来,门柱刺进了喉咙。想尽办法把脖子取出来,打算逃离时却没力气了吧。

但为什么没人在呢。侦探们都聚在这里,发生事件应该会调查现场或是叫警察来才是。

“有人在吗”

按下门铃。没有回应。等了几秒后拧了拧门把手,门却没动。

后退一步环视洋馆。顺着窗户看过去,玄关门廊左手边的窗户碎了。贴上了几块木板,从内侧把裂缝塞住了。

“收叔,打开吧”

彩里这么说。

冈下小心玻璃的尖端,用手掌推开木板。胶带被剥离,木板掉到了里面。从洞里把手伸进去,把锁打开。

彩里打开法式窗户,跳进休息室。冈下紧随其后。

休息室乱糟糟的。墙上漂亮的海报,地板的桌布上摆放着餐具和酒瓶。酒和点心,还有烂鸡蛋般的臭味。通往厨房的通路盖着毛巾,从下面能看到血迹。

彩里观察了一番休息室,拉开拉门上楼。

“小心点”

朝着彩里背后说道。没有回应。

客房的门一个个被打开。

之后彩里喊道。

“大家都死了!”

冈下收迟到两天才来到白龙馆,是因为直到昨天为止都在照顾感染了诺如病毒的侄女彩里。

彩里是妹妹稻子的女儿。稻子因可卡因吸食过量鼻子只剩一边能通气了。去年开始就在府中监狱做收纳柜。彩里不知道父亲是谁,因为稻子的朋友也都在牢里,不得不让冈下来照顾她。

虽然让过了四十岁的大叔来当妈确实会有不安,但和彩里却意外地合得来。这种微妙早熟的地方很像冈下。虽然马上就和不认识的大叔一起睡觉,但发生麻烦事时的妥协方式会提前想好,处世周到。似乎是从以前开始就对母亲那做事不考虑后果的样子感到幻灭,对不喝酒不嗑药每天上下班的冈下相当尊敬。

冈下在北千住经营侦探事务所。话虽如此但每个月只有几件委托,其中大半还是外遇调查。虽然靠着在百川那里工作攒下的钱能勉强糊口,但事务所已经连续五十二个月赤字了。距离上次做解决超难杀人事件而名噪一时的梦已经过了十年。这还是因为他自称是白川龙马的弟子,不然就和骗子没什么两样。

正因为处于这种状态,冈下收到泷野秋央的信时非常震惊。过去曾经一起互相切磋的伙伴们,各自发挥自己的才能,作为侦探活跃着。只有自己整天跟在出轨大叔屁股后面。能叫上这样的自己真是仁至义尽。冈下马上回信说自己会去。

可人生并不是一帆风顺。十月十日早上,冈下刷牙时,从厕所飘来一股可怕的臭味。战战兢兢地打开门,只见彩里把头伸进马桶里。一问才知道,她已经吐了一个晚上了。似乎前天和在app上认识的大叔去了茅崎,但没问到底有怎样不卫生的玩法。

冈下决定照顾彩里。再怎么早熟也是个十三岁的少女。要是症状加重就没脸见稻子了。带她到了医院,被诊断为诺如病毒感染。据说这病没有特效药,除了等症状缓解别无他法。

“非常抱歉。侄女身体一好转就赶过去。不好意思”

冈下给泷野打了电话。泷野笑着说“和以前一样啊”。什么和以前一样暂且不论,这个电话不能在客厅打。彩里会听到的。

彩里第二天也吐着胃液。这样下去会死吧,虽然心有不安,但第三天早上完全好了。当然,接着她开始说要一起去白龙馆。她的目的不言自明,名侦探,泷野秋央。这位少女对这种坚硬粗糙肌肉发达的大叔喜欢得不得了。

“不带我去的话,说不定又会吐哦”

虽然毫无道理,但要是现在再吐的话,冈下和旧友的重逢就泡汤了。

冈下烦恼过后,还是决定让彩里坐在副驾驶,驱车前往久山。

“要是按原计划来了这里,收叔也会被杀吧?多亏了我你捡回了一条命哦”

彩里得意地说。比起说是靠彩里不如说是靠诺如病毒。

白龙馆的二楼有六间客房。其中四间躺着尸体。

最右手边的房间是百谷朝人。中间是泷野秋央,里面是钏邦子。左边中间是泉田真理。最左手边没有尸体,但开着窗户,笃美厚的尸体掉到了阳台下面。

白川的弟子全员死亡当然备受冲击,但百谷的尸体也在其中叫人震惊。这个男人不是白川的弟子。十年前虽然藏在过白川的事务所里,但不认为泷野会因为这个就邀请他。他是听到侦探们会聚集在这里才来,还是就住在白龙馆里呢。

百谷面朝下地倒在床上,背上插着西式菜刀。乍一看好像是睡着的时候被袭击,但仔细一看床单上没有血迹。似乎是从一楼通路搬到这里来的。衣服上渗入了血,其他地方却没有弄脏。弯曲手脚关节发现死后僵硬已经开始消失了。死了两天了吗。左手手腕还遗留着注射过的痕迹,像是死前一两天才注射过。

泷野,泉田,钏的尸体的状态很相似。三个人都像球一样蹲在床上,手脚弯曲,牙齿紧闭。没有像是致命伤的外伤,喉咙上还留有抓挠过的痕迹。脱去衣服,发现背后出现了绿色的尸斑。是硫化氢中毒。从天花板的通风口被胶带堵住这点来看,是为了防止外面的硫化氢进入。角膜完全浑浊但死后僵硬状态还没消失。和笃美一样,大概死了三十个小时了。

泉田和钏的手机都设备锁,但泷野的能打开。上面还留有十日下午五点过五分尝试拨打110的记录。相册里还留有搬到二楼前的百谷的照片。

基于上述事实,在白龙馆发生了什么便不难想象了。

十日下午,百谷朝人后背被刺而死。同一天的下午五点左右,来到白龙馆的侦探们发现了尸体。在这前后出现了硫化氢,侦探们被困在了白龙馆里。可是十一日上午,笃美从阳台上跳下,死了。因为笃美开窗,硫化氢进入馆内。客房门下有五厘米的缝隙,就算在客房里也难逃一死。剩下三人皆中毒身亡。

百谷被杀是有理由的。白川被杀时,让事务所的安保解除的正是百谷。在这里的侦探们谁会杀死百谷都不奇怪。但为什么笃美会从阳台上跳下去还没有头绪。

“收叔,过来一下”

听见彩里在叫自己,走向了右手边中间的房间。一开门发现彩里正在戳泷野的双腿之间。

“好不容易能见到的。真无聊”

小声嘀咕。

“什么?”

“看这个。写了好多字”

彩里指向桌子。放着铅笔和笔记本。这时想起其他三个人的房间里也有一样的东西。

“遗书?”

两个人以此开始,走遍每间客房,浏览这四篇笔记。

每篇都是奇妙的文章。虽然都是在思考杀害百谷的犯人,但以此为中心的来写的只有笃美,剩下三篇里像梦话的胡言乱语占据了大半的篇幅。全是些不觉得其中会有重要推理和认真思考的东西。

彩里一边不时地问着问题一边看着笔记。最后读完钏的笔记时,

“似乎犯人想把除自己以外的三个人都杀死呢”

她一脸平静的这么说。

“三个人都杀死?”

冈下鹦鹉学舌般地回应。

“收叔,还不知道吗?”

“不是,额……,是指什么?”

彩里抑制住苦笑,拿起钏的笔记。

“四本笔记都有几个不可思议的地方。为什么侦探们各自都在笔记本上写下推理呢。为什么这些推理并不普通呢。为什么就这样放在房间里呢。大概问题就这三个吧

第一个,为什么侦探们要在笔记本上写下推理呢。侦探不是官职,知道犯人是谁一般会直接口头说明吧。特地写下来,是想要让人看到。出现了火山气体,侦探们被困在了馆内。手机也没有信号。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为了以防万一,把推理留在了笔记本上。

但不可思议的是,侦探们留下的推理却非常乱。暂且不论正确与否,如果四个人讨论过的话,推理应该会限定在一个才对。他们没有去找犯人。在这种情况下犯人会判断自己会有暴露的风险。生气的犯人一旦打开窗户大家就都完蛋了。但大家却有身为侦探的执着。明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却无法忍受把推理留在脑海里。所以四个人各自写下了推理。

但那些推理,很难认为是优秀的侦探完成的。这是第二个疑问。其中包含了多少真相暂且不论,它们甚至不像是正常人能写出来的文章。这是因为药物。四个人的文章里都有百谷使用大麻和冰毒的记述。馆里就没有其他药物了吗。看见不在那里的人,无法正确感知时间,感受到宇宙意志,自己和他人的界限变得模糊。读了四个人的文章,我认为应该都使用了具有致幻作用的LSD和MDMA。

我在意的是,不是一个两个,是所有人的头脑都变得奇怪了。濒临生命危险,有人使用了致幻剂还可以理解。但我不认为会让四个人都使用。所以这些人不是自己主动使用,而是让他们在不知不觉间使用了。对侦探来说头脑不清晰可是大忌,也就是说这也是杀害百谷的犯人做的。

四个人没有去找犯人,取而代之的是写下自己的推理。可是自己死后,犯人要是处理自己的笔记那就前功尽弃了。应该也约定了写下推理后把笔记放在保险柜里吧。

对此感到惊慌的是犯人。要是笔记本上写下了正确的推理,自己犯下的罪行将会暴露给警察。所以为了不让侦探们写出正常的推理,在晚饭里加入了致幻剂。

但致幻剂也不是万能的。药效迟早会消失。一旦恢复理智,侦探们一定会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剧烈变化。

但这条妙计也只是缓兵之计罢了。想趁着侦探们产生幻觉时,把三个人都杀了,犯人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吧。

可就像我们看到的那样,笔记就这样在桌上放着。推理没有放进保险柜,犯人也没有将其处理掉。因为在那之前就死了。笃美先生产生幻觉打开窗户跳下去了,打算跳进亚空间。因此硫化氢进入馆内,包含犯人在内的侦探们都死了”

“哈哈—”

光是发出那种声音就用尽了全力。

为什么是侄女在推理,自己在一旁听着。这也是幻觉吗。

楼下传来声音,冈下从神游中回过神来。是马达震动般的低鸣。

“还有谁在吗”

“没有人哦。大家都死了。你在听吗?”

彩里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打开门下楼。冈下也跟在后面。

休息室里candy正在来回走动。时间是下午四点。

是设定在这个时候启动吗。

“这个玩具是什么”

似乎对药物了如指掌却不认识扫地机器人。candy一边避开沙发和橱柜,一边朝房间内部移动。

“是candy。打扫地板的扫地机器人”

“会飞吗?”

我差点要喷出来。

“不会飞哦。又不是UFO”

“嗯—”

彩里含糊地回答,看向下方。休息室的地板上铺着桌布,上面摆放着餐具和空酒瓶。这其中的某样东西里混入了致幻剂。带轮子的柜子上摆放着茶色的瓶子和用来卷大麻的纸。

“白川先生也喜欢大麻吗?”

彩里窥视着瓶子内部,然后马上交给了冈下。

“大麻我觉得不会。但手卷香烟的话倒是一直在抽”

冈下把瓶子放回到橱柜上,不知为何彩里对白色的墙看得入迷。这位也看见幻觉了吗。

“喂,没事吧”

“诶?”彩里回头。“没事哦。那个平板,是百谷先生的吧”

这次拿起了沙发上的平板。背面贴着胸大的女高中生的插画。

“好像要密码。是四位数字。收叔,把百谷的钱包拿过来”

理所当然地被命令了。冈下上到二楼,从尸体的口袋里拿出长钱包,回到休息室。

“生日是?”

“1115”

冈下读出驾驶证上的数字,彩里点点屏幕。嘟嘟。错了。

“出生年份是?”

“1980”

嘟嘟。

“嗯—。名字里有百和谷,是1008?”

嘟嘟。

“那个人的名是什么来着”

“早朝的人的朝人。笔名是黑暗的吾的暗吾”

“哈哈—。安吾忌”

输入0217后,解锁了。

“那是什么”

“坂口安吾的忌日。想成为小说家所以笔名取为暗吾,还装模做样的使用冰毒,只能认为是迷恋着坂口安吾吧”

像是装成熟的孩子会设置的密码。

在平板上部似乎放了很多视频文件。从Kurumi_anal.mp4这类标题能觉察到,每一个都是成人影片。

彩里确认过控制面板后,把平板放在沙发上,从通路去往厨房。

“过来一下”

再次叫冈下过来。

从通路去往厨房。通路的地板上除了血迹没有其他显眼的东西。进入厨房,彩里打开冰箱的门。

“找到好东西了”

从门上的口袋里取出了小小的容器。是养乐多。

“就只有那个?”

“不是哦。我想让你把这个冰箱抬起来”

说出了微妙的话。就算问她理由也只会用“好啦好啦”来敷衍了事。

冰箱是那种会放在旅馆房间里的小型货,背面紧贴着墙放着。高约五十厘米。虽然除了门上的口袋外都是空的,但要放进尸体却非常局促。

冈下用手指抓住底面,像抱孩子似的把冰箱拿了起来。虽然腰颤抖了一下,但也不至于重到拿不动。大概十五千克。

“嗯。原来如此”

彩里膝盖着地,窥视着冰箱底部。有四个橡胶制的脚。没什么异常。

“谢了。可以了”

彩里平静地说着,回到休息室。

冈下把冰箱放回原位,远望厨房。与高级感的餐具和厨具相对照的是,塞满了罐头和速食食品的收纳架。看了厨房的地板,却没发现泷野在笔记上写的奇怪粉末之类的东西。

一回到休息室,彩里盘着腿轻松地坐着。candy似乎也完成打扫回到了基地。

“收叔,我知道了哦”

彩里一脸高兴地说着。

“知道什么?”

“这还用问。当然是杀死百谷朝人先生,还给侦探们下了致幻剂的犯人”

果然是幻觉吗。冈下再次用力揉了揉眼睛。

2

冈下把四本笔记拿了过来,彩里正在沙发上喝着养乐多。

“谢了”

嘴里叼着养乐多的容器接过笔记。这位少女一有空就会喝养乐多。正是养乐多依存中学生,也就是养乐中。

“先确认一下”冈下也坐在沙发上。“应该不是要说宇宙意志的介入,细胞凋亡什么的吧”

“啊,从结论来说,不是哦”

说话方式有点微妙,把空容器扔进垃圾桶里。

“侦探一般来说,会听相关人员说的话来推理犯人吧。彩里谁的话都没听,线索肯定不够吧”

“我又不是侦探。线索的话倒是有哦。看”

彩里在桌布上摆开四本笔记。

笔记确实是重要的证据。但我不认为只靠这个就能确定犯人。写下推理的四个人有三个都因为致幻剂而神志不清。或许只有犯人本人还保持理智,但作为杀害了百谷的凶手不可能写下事实。

十四年前,百谷把《醉酒侦探》这一推理小说强卖给周围的人,招来了巨大的不满。自己夸下海口说谁找出犯人将给他十万日元,但小说的真相让人完全无法接受。每次被人指出作品里的描写和真相的矛盾,百谷总是用这样的借口。

——因为这是不可信的叙述者。

借用百谷的话,写下这四本笔记的,全都是不可信的叙述者。虽然百谷的小说描写正确的地方很多,但这四个人的笔记里满是幻觉。把这样的东西当作线索来确定犯人是不可能的吧。

“听好咯。嫌疑人是笃美先生,泷野先生,泉田小姐,钏小姐四个人。犯人是谁,怎么从密室里逃出去的。只有这两个问题”

彩里轻飘飘地开始说起来。

“麻烦的是,四个人推理的结论各不相同。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呢”

“全都错了哦。哪一个都不是正常的推理”

彩里皱了皱眉。

“幻觉这种东西简单来说的话,收叔你能区分现实和幻觉吗?泷野先生也写了,现在我们看着的这个世界,只是把眼球捕捉到的刺激通过大脑联系在一起的世界。通过LSD和MDMA进入脱敏状态接受的这个世界说不定也是真实的”

像是早熟中学生能说出来的道理。

“就算你这么说也没办法搜查吧”

“确实如此。但是能验证推理的正确与否。因为留下了这样的文章”

彩里打开第一份笔记。

“从看起来最认真的笃美先生的笔记开始考虑吧。一言蔽之就是亚空间说。笃美先生看见了和其他侦探们一起喝酒的百谷先生。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暂且不论,已经死亡的百谷先生为什么会在那里,他还活着的话尸体又是谁,这两点是笃美先生推理的出发点。

死者是和百谷先生很像的人物,也就是白川龙马。十年前运气好的百谷得到了白川先生的尸体,为了之后随时会来的危机做准备,把尸体保存了起来。十年后,在和白川先生长得一模一样的这个时间点上,将其代替自己。

那么为什么在已经是密室的白龙馆里,会突然间出现尸体呢。百谷先生把从亚空间中取出来的尸体藏在了冰箱中。可是因为地震的晃动冰箱门被打开,尸体掉了出来。之后因为后续的晃动冰箱门被关上,馆内出现了尸体。就是这么一回事”

彩里站起来去往厨房。看着跟在后面的冈下,砰地敲了下冰箱顶部。

“真的会发生那种事情吗。这个冰箱,不是固定在地板上的,也不算重。收叔一下子就能拿起来吧。尸体比起冰箱要重多了。如果晃动大到能让尸体飞出去,冰箱的位置应该会出现偏差才对。可是现在,冰箱还是紧贴着墙壁。

单说可能性的话,一旦冰箱有大幅度的移动,又偶然回到原来的位置也是有可能的。可是从笃美先生的记述来看,厨房的地板上应该掉落了砂糖或是冰毒。冰箱移动过的话,橡胶制的脚上应该会沾上才对吧。刚刚已经确认过了,橡胶脚上什么都没沾上。”

无意间视线落到地板上。没有看到砂糖和冰毒。

“别理解错了哦。我可没有一股脑接受厨房的砂糖变成冰毒这种记述。笃美先生是看到了完全的幻觉,还是因为错觉而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还没有材料能判断。现在地板上什么都没有,有可能是在笃美先生他们死后candy吸走了也说不定。不管是哪一个,现在可以说笃美先生的推理是不成立的”

彩里回到休息室,打开第二本笔记。

“接着说泷野先生的推理。取个名字的话就是时空杀人说。前半部分性中毒的内容不是很理解,但后半部分的推理却非常有趣。这个推理是以白川先生能控制时间为前提的。十年前被百谷骗走钱的白川先生,决定去看侄子

十年后的样子。结果正如我们所知道的,百谷在别墅里穷尽淫荡之事。白川先生顿时怒火中烧,刺死了百谷先生。犯人从过去来到现在,侵入白龙馆,并再次逃回了过去。百谷先生也吓了一跳吧”

彩里横穿休息室,低头看着留下血迹的通路。

“这个推理中我在意的是,凶器。犯人是用厨房的菜刀杀死百谷的。

和笃美先生的推理一样,泷野先生的推理里也有厨房的砂糖变成冰毒的记述。这个现象的真假暂且不论,似乎确实有某种白色结晶掉在地板上。可是白川先生对冰毒过敏。百谷先生既然吸大麻,地上的结晶是冰毒的可能性也无法否定。白川先生如果是犯人的话,可以不用靠近厨房吧”

“犯人当时非常激动。没有其他凶器的话,我觉得进到厨房也不奇怪吧”

下意识地反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拥护时空杀人说。

“‘没有其他凶器的话’吧。白川先生被杀害的一年前,从丸山周被放出来时开始,就带着防身用的刀。用那把刀不就好了?”

“白川先生或许在丸山周被释放之前来到了现在”

“是指被杀害的一年之前?白川先生把百谷先生藏在事务所里是白川被杀的前一个月吧。要杀害未来的百谷先生,却保护那时的百谷先生很奇怪吧”

彩里当即回答。我没有反驳。

“那么第三个。泉田小姐的推理是宇宙意志说。感受到宇宙意志明明是因为致幻剂,却试图用理论来解释,很有意思。保护地球生态系统的宇宙意志,它鼓励生殖活动,也就是为了促使人类进行积极的性行为,杀害了百谷先生。宇宙意志让白龙馆地下的地幔暂时移动,减小重力,让百谷先生飘在空中。在加上地震的摇晃让从厨房飞出来的菜刀刺向他。命被宇宙盯上的话就没办法了哦”

彩里抿嘴笑着,靠近带轮子的柜子。老是和男人一起睡的彩里想必也被宇宙意志所爱着吧。

“发现尸体的时候,在白龙馆里的物体要么掉到了地上,要么位置发生了偏移。根据泉田小姐的理论,这不仅是因为地震让地面摇晃,也是重力减小让物品容易被吹走的结果。可是你看”

彩里拿起茶色的瓶子。像碎海绵一样的粉末聚集在底部。

“这个瓶子里放着粉末状大麻。在重力减小的状态下给了一个垂直方向的力,但瓶子里的粉末却没有四散在休息室里,很奇怪吧”

干燥大麻飘散在空中的场景在我的脑海里浮现。

“重力恢复后,candy可能打扫过了”

“candy不会飞。能打扫的只有地面。可是就像看到的,这个房间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没有沾上大麻。所以杀害百谷的,不是宇宙意志。”

难怪彩里会凝视墙壁。无意间看了眼墙壁,不用说,没有沾上粉末。

“那么,剩下的就是钏小姐的推理。取个名字的话就是细胞凋亡说。钏小姐似乎进入了一个奇怪的世界,在那里的推理也大多远离现实。来到白龙馆的弟子团体,和白川龙马这个个人合到一起了。白龙馆的五个人,全员都是一个白川龙马。可是五个人里混进了一个碍事者。白川龙马为了保持应有的样子,让碍事者百谷先生自杀了”

彩里舔了舔沾在嘴唇上的养乐多,低头看向通路上的血迹。

“可是百谷先生真的是癌细胞吗。其余四人免遭凋亡的理由可以举出两个。一个是,他们都继承了白川龙马的一种素质。另一个是,每个人都继承了白川龙马名字的一个字。

第一个就很难站得住脚。百谷先生和白川先生的共同点太多了。或许百谷先生没有侦探的素质,但是长相和白川先生一模一样,也都沉迷于药物。如果真要想的话能给出好几个理由。

问题出在第二个。确实泉田小姐,钏小姐,泷野先生,笃美先生名字的第一个字的一部分写在一起就是<白川龙马>。可是从这点来说的话,百谷先生的<百>的这一横去掉的话就变成<白>了。这不能成为泉田小姐活着而百谷先生死亡的理由”

“只是因为百谷偶然间被选中了,两个人只要其中一个死了不就好了?”

“不是哦。泉田小姐不是用的本名。博士毕业却没找到论文,是因为泉田小姐是在成为侦探以后才开始使用现在这个名字的”

彩里像是理所当然地说道。

“根据就只有这个?为什么有必要改名字呢?”

“我想是本名太不吉利了。泉田小姐的本名不是千田吗。千田真理,chidamari,一片血泊”

(译者注:‘千田真理’的发音「ちだまり」和‘一片血泊’「血溜まり」的发音一样,都是「chidamari」)

冈下想起了曾经从笃美那里听到的事。

那是笃美和泉田去一起全家惨死事件现场时发生的事。笃美明明忠告泉田“那里可是一片血泊哦”,本应晕血的泉田说着“我知道”去往浴室,却摔倒沾了一身血。笃美担心是不是因为满月让人变得奇怪了,原来只是对“一片血泊”这个词的意思理解错了。

“话虽这么说但泉田小姐并没有改姓。如果不是金盆洗手这种程度的事情的话,在日本是不会承认姓氏变更的。所以我想本名还是千田,只是在工作上使用了假名。”

“你还真清楚呢”

“我也是叫冈下彩里嘛。想要改个名或姓就调查过了”

彩里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千田真理的第一个字不是<白>。如果真要在白龙馆里进行细胞凋亡的话,应该自杀的不是百谷先生而是泉田小姐。所以钏小姐的推理也不成立。

四个人的推理都不对。看来企图让侦探们的思考变得一团糟的犯人,做得很成功呢。”

3

彩里喝完第二瓶养乐多后,

“那么进入正题。来思考一下是谁杀死了百谷先生吧”

把容器捏瘪后放在桌布一脚。

“有两个大前提。第一,就跟收叔一样,四名侦探也不知道百谷先生会在白龙馆。罪行是突发的。没有共犯。

第二,四本笔记上的推理都是错误的。这点刚刚说明过。只是就算四本推理都是错误的,也未必全部都是幻觉的产物。犯人就在四人之中。犯人应该没有摄入致幻剂,就算是摄入了也是最小程度。犯人可以写出正经的推理。却故意没有这么做。在众人离奇的推理中,只有一个人写出像样的推理的话,就暴露了那家伙就是添加致幻剂的犯人。犯人拿剩下三个人的笔记当作参考,写下了假装出现了幻觉的文章。”

卡在了最后部分。确实,使用了致幻剂的侦探会做出怎样的推理,不试试看的话是不会知道的。犯人在写下自己的推理之前,想去偷窥其他人的推理也可以理解。客房的门没有锁,实际上也没有使用保险柜。因为三个人都失去了理智,只要想进去的话溜进房间也不是不可能。可是——。

“我是犯人的话,会在看笔记之前先把对方杀掉”

“虽然是进入了幻觉状态但也是成年人。还是熟悉这方面的侦探们。就算能把笔记偷来看,也没有自信能让对方断气吧”

“那不是无法断言犯人参考了其他人的笔记吗?”

“不。这个之后会说明,但在四本笔记中,存在犯人模仿他人推理的部分。”

彩里一副装模做样的表情说道。收感觉自己如处雾中。

“真实存在的东西的幻觉也好不存在的东西的幻觉也好,在都不是事实这一点上是一样的吧。不去找本人确认是无法区分的”

“如果犯人完全不犯错,我想区分二者是不可能的。可是多亏了犯人的慌乱,好好地给我们留下了线索

虽然有点复杂,但真实存在的东西的幻觉又能分成两种。完全在脑海中产生的幻觉,和以实际上发生的事情为基础产生的幻觉”

“实际上发生的事情会变成幻觉吗?”

“准确地说,是处在记忆变得模糊而无法和幻觉区分开来的状态吧。

前天早上,收叔在厕所看到我把头伸进了马桶里。这只是记忆。知道我到茅崎玩过这一记忆和之后带我去医院的记忆在脑海中组合到一起的话,这份记忆就不会被当成幻觉。可是收叔进入幻觉状态后,前后的信息都消失了,只浮现出我把头伸进马桶里情景又会如何呢。或许会认为侄女喜欢马桶里的水所以在大口大口地喝着。这么一来就和幻觉一样了吧”

“这下麻烦过头了啊”

“整理一下吧。笔记中出现的幻觉可以分为三种”

彩里左手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种,不受现实发生的事情影响,只在脑海中出现的幻觉。第二种,以现实中发生的某件事为基础产生的幻觉。第三种,犯人模仿幻觉而写下的虚伪的幻觉。为了容易理解,第一种就叫<完全幻觉>,第二种就叫<事实幻觉>,第三种就叫<虚伪幻觉>吧”

彩里用右手抓住无名指。

“重要的是找到第三种<虚伪幻觉>。写下这个的人物正是杀害百谷先生的犯人。那么这三种记述要怎么区分才好呢。线索就是,写下那种记述的人的人数。

如果只有一个人有写下的幻觉般的记述的话,那么是<完全幻觉>,<事实幻觉>,<虚伪幻觉>,的所有的可能性都有。只读文章是无法区别的。

那么有两个人记述了又如何呢。这乍一看,可能会看成是基于现实发生的事的<事实幻觉>。两个人不可能偶然看见同样的<完全幻觉>吧。只是不能断言这是绝对基于现实的。一个人看见<完全幻觉>,犯人将其模仿记下<虚伪幻觉>的可能性也有。所以这种情况下,是<完全幻觉>,<事实幻觉>,<虚伪幻觉>的所有的可能性也都有。

那么超过三个人记述了又如何呢。就算犯人模仿了某个人的文章,只要另一个人不写下相同内容,三个人的记述是对不上的。所以这一定是基于现实的<事实幻觉>”

“所以是要像这样把四个人的记述全部分析一遍?”

“全部分析是白费力气。要想查清楚犯人重要的是第二种,只有两个人写下了的记述。如果那不是基于现实的<事实幻觉>,那就是一个人的记述被另一个人模仿了。写下那条记述的两个人之一就是犯人。”

彩里把养乐多的容器放进垃圾筒,打开了泷野和钏的笔记。

“来看具体的例子吧。在泷野先生和钏小姐的推理中,都有从百谷先生的尸体里掉出大麻的记述。把这个记作记述A。

如果这是基于现实的<事实幻觉>的话,怎样的解释会成立呢。优秀的侦探们是不会去玩弄尸体的。因为百谷先生的尸体曾从一楼通路搬出去过,要动的话就只有这个时候了吧。明明周围什么都没有,但尸体一抬起来就会出现干燥大麻的粉末。所以就会看成是从尸体上掉下来的。

在我们来到白龙馆的时间点,没有在一楼通路上看见大麻。让睡在二楼床上的百谷先生的衣服上也没有沾上粉末。但也不能因此断言这是<完全幻觉>。四个人搬运尸体后,candy可能把地上的粉末吸走了。衣服上沾到的粉末可能在搬运途中掉了。

但是如果这个描写是基于现实的<事实幻觉>的话,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只有尸体的下面掉了粉末。如果是瓶子倒了粉末撒了出来,却没有落在更广的范围,这很奇怪。”

“哈哈啊,原来如此”冈下看向脚边的机器人。“是candy吧”

“没错。candy装有避开物体的感应器。只有尸体下面留有粉末,就是因为candy感知到了尸体,无法打扫那个地方。所以十月十日下午四点candy打扫房间的时候,百谷先生已经被杀害了。记述A是<事实幻觉>的话,罪行在下午四点前就发生了”

“说到底也只是假设吧”

“嗯。到目前为止是这样呢”

彩里露出无所畏惧的微笑,合上了泷野的笔记,打开了泉田的笔记。

“另一方面,在泉田小姐和钏小姐的推理中,双方都有海报里的女人发出喘息声这一记述。把这个记作记述B。

把这个当成基于事实的<事实幻觉>吧。海报装饰在客房和休息室里。要是听到的喘息声是在客房的话,听到墙壁对面传出来的女性喘息声,会听成是插画在喘息。可是泉田小姐和钏小姐的房间左右隔开,是不可能从墙壁听到的互相的声音的。

那么她们是在休息室听到喘息声的吗。挂在休息室的海报旁边放有智能音响。从这里突然传出喘息声的话,听成是插画在喘息也不奇怪。百谷先生的平板上保存了很多成人影片。用蓝牙连接平板和智能音响,播放视频喘息声就会传出来。

这个平板被设置成在最后操作的二十五分钟后会进入睡眠状态。如果这个记述是<事实幻觉>的话,侦探们发现尸体时,平板还不处于睡眠状态。他们尝试拨打110是在下午五点过五分。就算是在五分钟前的五点整发现尸体,百谷先生在四点三十五分前还活着。

当然这个记述也有可能是<完全幻觉>。只是,如果记述B是<事实幻觉>的话,罪行是在下午四点三十五分之后发生的。”

那这意味着什么呢。如果记述A是<事实幻觉>的话,罪行是在下午四点前发生的。如果记述B是<事实幻觉>的话,罪行是在下午四点三十五分之后发生的。

虽然都是假设,但可以从中推测的事实是不一致的。

“记述A和记述B。至少有一个不是<事实幻觉>。那个记述是一个人是见到了<完全幻觉>,另一个人写下了<虚伪幻觉>的结果。

记述A是包含了泷野先生和钏小姐的推理。记述B包含了泉田小姐和钏小姐的推理。在泷野先生,钏小姐,泉田小姐三个人之中,有写下了<虚伪幻觉>的人,也就是犯人。换言之,笃美小姐不是犯人”

冈下不由得吞了口口水。明明还不太明白<事实幻觉>是什么,但由此判断笃美先生不是犯人却特别有道理。

“这么一来,记述A和B,可能其中一个是<事实幻觉>,也可能两个都不是<事实幻觉>。如果是后者,同时记述了A和B的钏小姐就是犯人了。这是不是真相之后再讨论”

彩里舔了舔下嘴唇,合上泉田和钏的笔记,打开笃美和泷野的笔记。

“我们继续。笃美先生和泷野先生的推理中,都有掉在厨房地上的砂糖变成冰毒的记述。把这个记作记述C。

像之前一样,把这个当成是基于现实的<事实幻觉>。当然砂糖是不会变成冰毒的。侦探们来到白龙馆的时间点,冰毒已经掉在那里了。因为那里是厨房,意识到地上有东西时便当成了砂糖。可是从百谷先生有吸过大麻这点来考虑,当即反应过来那是冰毒。这种变化就有种砂糖变成了冰毒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冰毒会掉在厨房呢。没有人会故意洒在那里,所以是百谷先生在注射时掉在那里的吧。实际上,在百谷先生的手腕上似乎留有死亡前一两天注射过某种东西的痕迹。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一两天前掉在地上的冰毒,会在笃美先生他们发现尸体的十日下午五点之前一直留在那里呢。candy是下午四点开始工作。就算注射冰毒的时间是九日的下午四点以后,那为什么candy没有在十日的下午四点将其吸走呢。有什么东西妨碍了candy工作。

这个东西,不是倒在通路上的百谷先生的尸体。只要看了泷野先生拍摄的尸体照片,就可以知道通路有足够的空隙让candy通过。那个东西能被轻松移动,而且大小足以盖住掉在地上的结晶。我想妨碍candy的就是这个”

彩里拍了下柜子。柜子底部的四个角都装有轮子,与地板之间有五厘米的间隙。

“为什么这个柜子会移动到厨房呢。柜子里放置了吸食大麻需要用到的所有工具。百谷先生用这个代替小推车,把吸食工具移到了厨房。

之所以特地移到厨房,是因为在换气扇下吸食的话不会留下臭味。如果记述C是<事实幻觉>的话,百谷先生就是在厨房吸大麻的。

可在笃美先生和泉田小姐的推理中,有进入白龙馆时,马上就注意到了有谁吸食了大麻这种记述。把这记作记述D。”

彩里挑逗似地看向冈下。之后的事情冈下也想象到了。

“如果这是<事实幻觉>,为什么两个人在那里就注意到了有谁吸食过了大麻呢。瓶子本身是茶色的,不从瓶口往里看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白川先生虽然喜欢抽手卷香烟,但不抽大麻。就算看到卷烟的纸和研磨机,首先联想到的也是烟草才对。

如果这种情况下还能意识到是那大麻,线索就是臭味了。两个人来到这里时,休息室里充满了大麻的臭味。

因此如果记述D是<事实幻觉>的话,百谷先生就是在休息室吸食大麻的。记述C和记述D相矛盾。至少其中的某一个不是<事实幻觉>。记述C包含了笃美先生和泷野先生的推理,记述D包含了笃美先生和泉田小姐的推理。也就是说笃美先生,泷野先生,泉田小姐三个人中有写下了<虚伪幻觉>的人,也就是犯人。换言之,钏小姐不是犯人”

这么一来嫌疑人就只剩下了泷野和泉田。他们中的一个杀害了百谷。

“这么一来,记述C和D,可能其中一个是<事实幻觉>,也可能两个都不是<事实幻觉>。如果是后者,同时记述了C和D的笃美先生就是犯人了。”

“这样推理下去,嫌疑人又会减少吧?”

“不。线索已经足够了哦”

彩里扬起嘴角。完全就是名侦探。

“重新把记述A,B,C,D的类型整理一下吧。就像刚刚说过的,记述了A和B二者的只有钏小姐。如果钏小姐是犯人,A和B二者不可能同为<事实幻觉>。可是刚才,我们已经证明了钏小姐不是犯人。所以这个可能性不存在。A和B其中之一是<事实幻觉>。

同样地,这也可以用在记述C和D上。记述了C和D二者的只有笃美先生。如果笃美先生是犯人,C和D二者不可能同为<事实幻觉>。可是我们已经证明过笃美先生不是犯人,所以C和D其中之一是<事实幻觉>。

基于这些,整理一下需要思考的组合。<事实幻觉>画⚪,不然就画×。这么一来,⚪和×的组合就是这几个”

彩里翻开一页笔记,在空白页上用铅笔画着。

“有四个啊”

“不过仔细一看,在这里也有很多奇怪的组合。例如类型1。这是记述A和C为<事实幻觉>时的组合。A是从百谷先生的尸体里掉出干燥大麻的记述。这会导向百谷先生是在下午四点前被杀害这一事实。另一方面,C是厨房的砂糖变成冰毒的记述。这会导向下午四点时柜子正在厨房里这一事实。这明显不成立。如果下午四点柜子在厨房里,且通路上也有百谷先生的尸体的话,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后来柜子会回到休息室里。当然百谷先生无法将其移回去,就算是下午四点半发生的地震的摇晃让它动了起来,尸体倒在通路上柜子也无法进到休息室”

“尸体搬到二楼后,说不定四个人中的某一个移动了它。”

“那么一来血迹上会留下痕迹吧。几个人把橱柜抬起来说不定确实可行,但没有理由那么做。所以类型1不成立”

彩里在1这一列,用铅笔画上双线。

“还剩下三个”

“接下来更简单了哦,类型2是A和D是<事实幻觉>,B和C不是<事实幻觉>时的组合。犯人是写下了B的两个人之一,也是写下了C的两个人之一。写下了B的是泉田小姐和钏小姐。写下了C的是笃美先生和泷野先生。没有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也就是说类型2也不是正确的”

彩里在2 这一列画上双线。

“类型3也一样。这是B和C是<事实幻觉>,A和D不是<事实幻觉>时的组合。犯人是写下了A的两个人之一,也是写下了D的两个人之一。写下了A的是泷野先生和钏小姐。写下了D的是笃美先生和泉田小姐。果然,也没有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类型3也是不对的”

彩里在3这一列画上双线。还剩下一个。

“只剩下了类型4。B和D是<事实幻觉>,A和C不是<事实幻觉>时的组合。犯人是同时写下了A和C两条记述的人。写下了A的是泷野先生和钏小姐。写下了C的是笃美先生和泷野先生。这么一来就有符合条件的人了”

彩里得意地断言。

“杀害了百谷先生的犯人,就是泷野先生”

她的表情,像是抓住蝴蝶的孩子。

远处传来轮胎轧过沙砾的声音。

朝窗外看去,一辆从山路开来的吉普车停在玄关前。不是警车。是泷野或泉田的同事,似乎是联系不上他们觉得可疑所以来查看情况的吧。

“糟糕。得跑了”

彩里吓得站了起来。

“为什么?”

“那些人,肯定报警了吧。要是采到我的尿液就糟了”

彩里拉开拉门,冲上二楼。似乎不只是养乐多依存症。冈下也追了上去。

一楼门铃响了。彩里进入左手边的房间,离开阳台,脚站在栏杆上。

“喂,很危险啊”

“只是稍微藏一下”

彩里站在栏杆上。按住随风飘着的头发,慢悠悠地环视洼地。

“你也看到笃美的尸体了吧。这么做的结果只会和他一样”

“没事。我不会弄错入口的”

彩里回头,指向房间的墙壁。

“看那副海报。下半部分被藏起来了吧。其他客房也是一样”

“什么意思”

“白川先生为了藏起一些麻烦的东西改变了家具的朝向。因此笃美先生才会弄错以前看到过的漂浮着尸体的窗户。”

这时浮现出一个略带恶作剧的笑容,

“真正的入口在这里”

跳向空中。

冈下走到阳台,低头看向空地。彩里不在。从吉普车里出来的男人,一脸怀疑地窥视着窗户。

冈下叹了口气。虽然是个不得了的不良少女,但确实是自己的侄女。冈下也爬上栏杆,屏住呼吸,朝亚空间纵身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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