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鬼 拉斯

眼熟的工房。

这里是我在线上游戏里的我的房间。

升上高中后,在俊和叶多这两位朋友的邀情下,我开始玩这款游戏。

为了配合先开始玩的他们,我选择了锻造师这样的辅助职业。

因为我认为这样应该就不会妨碍到玩纯战斗职业的俊与叶多。

结果是他们两个反而反过来配合我这位新手,让我的想法落空了。

这件事让我发自内心感到高兴。

当他们选择不带练,而是陪我一起重练时,我就确信自己能跟他们变成好朋友。

我们有时候三个人一起去采取锻造所需要的道具,有时候一起去狩猎会掉落强化武器所需要的素材的魔物。

没办法三个人都到齐时就两个人去,连两个人都凑不到时,我就独自锻造武器。

那是段相当有意义的游戏时光。

一旦他们使用我做的武器与防具,我就会感到开心。

当个生产职业玩家其实也不错。

我的祖父与父亲在经营一间小工厂。

当时还年幼的我,并不是很清楚那间工厂的产品是什么。

只不过,我知道那似乎是间制造某种零件的工厂。

「因为对方需要,我们才生产这种零件,结果另一间大工厂才刚盖好,对方就跑去跟他们合作了。」

祖父一天到晚如此抱怨。

因为另一间能够大量生产的更大的工厂盖好了,购买我家产品的公司似乎就不再跟我家工厂续约了。

大家明明一直互相扶持,结果我们却被对方单方面地舍弃了。

这件事让祖父非常生气,在工厂倒闭后,开始用酒精麻痹自己,几年后很快就因为肝癌而离开人世。

而父亲则是很早就察觉到工厂的经营状况越来越差,在合约结束后立刻决定卖掉工厂,之后开始到其他公司上班。

讽刺的是,家里的生活反倒比经营工厂时更好了。

或许祖父也是对此感到不满吧。

可是,对于卖掉工厂这件事,父亲也不是毫无感觉。

虽然他跟祖父不一样,表面上没说什么,却曾经用一种复杂的表情望著工厂遗址。

那绝对不是彻底看开的人该有的表情。

我会这么讨厌不平之事,八成就是因为从小看著祖父与父亲的背影长大吧。

祖父与父亲都对失去的工厂怀有自豪与感情。

结果工厂因为合作公司的一己之私而倒闭了。

然而,原本的合作公司却因为跟大工厂签订新的合约,业绩变得比以前更好。

这太没道理了。

祖父与父亲的工厂在此之前一直跟发誓效忠的武士一样默默为对方制造零件,但对方却很乾脆地就拋弃了我们。

这种事情有正义可言吗?

不,没有。

不管是公司业绩也好,还是其他原因也好,对方应该也有自己的主张吧。

可是,祖父与父亲明明遭到不合理的对待,对方的公司却完全不必受到谴责,我无法原谅这种事情。

因此,就算不会受到法律惩罚,就算其他人都视而不见,只要是自己觉得不正确的事情,我就没办法放著不管。

在工厂倒闭之前我就已经有这种倾向了,所以就算没有祖父与父亲的影响,我说不定也会变成这种人。

只不过,工厂事件毫无疑问助长了这一切。

我无论何时都在追求正义。

而且无论何时都在为了纠正不对的事情而行动。

可是,这世间并没有那么单纯。

如果做正确的事情就能让这世间一切圆满,我家工厂就不会倒闭了。

同样的,我做了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结果却反而把事情变得更糟,让自己被当成坏人的情况也不少。

这一方面也是因为我经常为了解决问题而诉诸暴力吧。

虽然小孩子吵架可能就是这样,但我就算年龄增长,升上小学、国中,也没有改变自己使用的手段。

所以才会得到「小鬼」这样的外号,受到旁人的畏惧。

暴力是不对的。

明明谁都明白这个道理,我却为了贯彻自己的正义,率先做出那种不该做的行为,连我都觉得自己很矛盾。

而我比其他孩子还要更晚发现这件事。

因此,我在高中一直很安分。

这让我之前那种荒唐的生活为之一变。

我享受著没有暴力的和平时光。

光是对不合理的事情视而不见,放弃诉诸暴力,就让我成功过著跟普通高中生没两样的生活。

还交到俊和叶多这样的好朋友,让我得以充分享受高中生活。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对于在心中响起的这道声音,我无法马上做出回答。

场景在不知不觉中变成我在哥布林村子里的房间。

不知道该说是自己的房间,还是全家人共用的客厅,总之那是家里唯一的房间。

哥布林的建筑技术实在算不上好。

然后,对于住在缺乏物资的魔之山脉的哥布林们来说,一个家庭住在只有一个房间的一栋屋子里,就已经是极限了。

我在看似随时都会倒塌的破屋子里炼成武器。

自从知道我拥有武器炼成这项能力后,村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因为村子里开始发送我用武器炼成制造的刀叉等餐具,我还能制造出一部分的农具,所以日子变得好过多了。

武器炼成一如其名,只能制造出能够当作武器使用的东西,但因为过去农民起义时也经常把农具当成武器来用,所以能够制造出种类不少的农具。

此外,武器炼成的真本领是制造武器。

因为我能制造出品质精良的武器,狩猎的效率大幅提升了。

拜此所赐,我们能靠著狩猎班的哥布林抓回来的魔物肉充饥,能够探索的范围也变大了。

话虽如此,但我们的生活也不是完全改善了。

跟我熟识的同世代哥布林不是冻死,就是搞错采收期,被田里的蔬菜吃掉。

虽然有些人可能会觉得被田里的蔬菜吃掉这句话很奇怪,但哥布林村田里种的蔬菜,可是在魔之山脉的严寒中也能生长的食人植物……

头一次看到那东西时,因为受到的文化冲击太过强烈,我被吓得目瞪口呆。

除此之外,外出狩猎的年长哥布林,有时候也没能回到村里。

话虽如此,我真正的大哥却也顺利进化成大哥布林,可说是有坏事也有好事。

我家里有四个哥哥、六个姐姐、父母两人,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加上我一共有十五名成员。

虽然对人类来说,我们算是个大家庭,但对哥布林来说,就不算是特别大了。

因为哥布林的怀孕期间很短,繁殖力又强,很快就能生下孩子。

只不过,死亡率也相对的高。

听说在我前面原本还有四位兄弟,还曾经有一个弟弟流产了。

那真的让我很难过。

他原本应该是我的头一个弟弟。

结果他没能出生。

全家人都哭了。

我有好一段时间食欲都不好。

年纪最大的哥哥──拉萨拉萨安慰了这样的我。

虽然我觉得把那当成是安慰有些微妙就是了。

若说他当时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就是他揍了我。

「别一直臭著一张脸。你要多吃点东西,好好地活下去。因为这是活著的家伙的义务。」

说完,他就硬逼著我吃东西。

他真的是硬把我的嘴巴打开,然后把食物往里面塞。

从此之后,只要我在吃饭时表现出情绪低落的样子,他就会不容分说地逼我吃东西。

我当时还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情绪却逐渐变得不再低落。

拉萨拉萨大哥说的当然也有道理,更重要的是,母亲体内有了新生命。

哥布林的生命力真强。

然后,我妹妹就出生了。

当时的我发誓要一辈子保护她。

连没能出生的弟弟的份一起保护。

我之后很快就又有了弟弟,但我更疼爱妹妹。

我并不是不疼爱弟弟,只是因为曾经在心中强烈地发过誓,所以比起弟弟,我更照顾妹妹也是事实。

妹妹也像是在回应我的疼爱一样变得更亲近我,我们两人总是黏在一起。

就连我忙著用武器炼成制造东西时,妹妹也会乖乖地待在旁边。

然后,只要我成功了,她就会拍手,像是自己成功了一样为我高兴。

这让我无法不觉得她可爱。

我忽然有了干劲,不断地进行炼成。

在游戏里当锻造师时也是这样,为了帮助别人而制造东西,让我觉得很愉快。

而且很有成就感。

我制造的东西帮上别人的忙,让我有种被别人需要的充实感。

祖父和父亲或许也是怀著同样的心情在经营工厂吧。

场景再次转换。

「你们快逃!」

拉萨拉萨大哥是村子里屈指可数的战士。

他从大哥布林进一步进化成上级哥布林,能力值高到寻常哥布林无法相提并论的地步。

他是我引以为傲的哥哥。

所有兄弟都把拉萨拉萨大哥当成自己的目标。

而这样的大哥正全身伤痕累累地吶喊。

我听从他的指示,拉起妹妹的手逃跑。

人类攻进哥布林村了。

其实事前就有徵兆了。

因为狩猎班遇到人类的次数变多了。

多亏了我的武器炼成,狩猎班的装备变多,行动范围也变广了。

接著,他们的行动范围扩展到了人类在魔之山脉底下建立的新村子附近。

人类们对此有所警觉,积极地向我们发动攻击。

因为这个缘故,许多隶属于狩猎班,而且有战斗能力,完成了进化的哥布林都牺牲了。

然后,人类终于攻进了哥布林的大本营,也就是这个村子。

他们手上都拿著我炼成的武器。

我好不甘心。

那些都是我为了狩猎班的同伴们而炼成的武器。

绝对不是为了袭击这个村子的人类而炼成的武器!

那些家伙从狩猎班的同伴们手中夺走灌注了我的心意的武器,而且居然还拿那些武器来对付这个村子。

这个事实让我感到无比懊悔。

无力对抗他们的自己,也同样让我感到懊悔。

就算我是成长速度很快的哥布林,但还是太过幼小了。

我只是一个还没进化的寻常哥布林,除了能够炼成武器之外,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面对连狩猎班都无法与之抗衡的人类,我什么都办不到。

所以我逃跑了。

虽然很没出息,但我手中还握著妹妹的命。

我要赌上生命保护这孩子。

像是要打碎我的决心一样,一名男子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毫不犹豫地把当天炼成的武器丢向男子,试著往其他方向逃跑。

可是,我丢出去的武器没能碰到男子,不但被他轻易避开,还被他用很快的速度绕到我面前。

光是看他的动作,我便知道这人的能力值显然比我高上一大截。

「嗯?」

万事休矣。

即使如此我仍然试著找寻生路,男子狐疑地看著这样的我。

然后,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石头项炼,小声说了几句话。

可是,那种语言不是哥布林平常使用的语言,我无法理解那些话的内容。

只不过,我感到一股彷佛全身都被人玩弄于鼓掌般的寒意,让我明白他对我做了某种事情。

男子眯细眼睛。

虽然不晓得他在做什么,但这是个好机会。

虽然怀著这种想法的我想要转身逃跑,但男子先一步抓住我的头,把我的头压在地上。

「呜!咿……!」

我忍不住发出刺耳的叫声。

不光是因为被压倒在地上时的疼痛,而是因为男子后来对我做的异常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

彷佛杂质流进体内般的不舒服感觉与痛楚蜂拥而至。

同时还有一种彷佛意识被渲染的莫名感觉向我袭来。

我咬紧牙关拚命忍耐。

虽然意识还能勉强忍受,但身体却逐渐不听使唤。

我明明一直挣扎著想要挣脱男子的手,却完全使不上力气任他宰割。

我从眼角余光瞥到妹妹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虽然我想叫她快逃,但嘴巴却动不了。

男子放手了。

然而,我的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

就算想要起身,也完全使不上力气,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好像这不是我自己的身体一样。

事实上,我的身体当时已经被变成了别人的东西。

然后……然后……

场景再次切换。

我在一间跟哥布林村里的家无法比拟的坚固屋子里面。

这里是毁灭哥布林村的那群人的据点,也就是位于魔之山脉底下的人类村子。

我在那里进行武器炼成。

身旁没有妹妹。

取而代之的是,我多了同伴杀手与食亲者这两个称号。

我变成袭击哥布林村的其中一位人类男子──布利姆斯的奴隶了。

我没有个人意志。

我被逼著听从命令,无法反抗那家伙。

这真是太没道理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就算思考这个问题,我也找不到答案。

布利姆斯心满意足地看了看我炼成的武器,然后拿走。

挂在布利姆斯脖子上的石头,是高等级的鉴定石。

哥布林村里也有鉴定石,多亏了那些鉴定石,大家才发现我拥有武器炼成这个技能,但布利姆斯的那颗鉴定石似乎品质更好。

他似乎就是用那颗鉴定石看穿我拥有武器炼成这个技能。

所以我才没有被杀,变成了他的奴隶。

我还宁愿被他杀掉。

我不是为了被你们利用,才拥有武器炼成这个技能的。

然而,我每一天都被逼著炼成武器,而成品全都被那些家伙拿走了。

我好不甘心。

而恨意还要更为强烈。

尽管恨意在心中翻腾,我还是无法逃离布利姆斯的支配,不断地炼成武器。

场景再次切换。

布利姆斯让我击败他在魔之山脉收服的魔物。

这就是所谓的带练。

武器炼成这个技能会消耗我的MP制造出武器。

因此,如果提升我的等级,让我进一步进化,我的MP就会增加,能够炼成的武器的质与量都会提升。

反覆做著这种事情后,我轻易进化成大哥布林了。

对哥布林来说,进化成大哥布林有著很重要的意义。

哥布林如果没有进化,寿命会非常短暂。

短命到连能不能活过十年都不一定。

但若是能进化成大哥布林,寿命就会一口气变得跟人类差不多长。

因此,为了进化成大哥布林,所有哥布林都必定得加入狩猎班一次。

为了进化成大哥布林,得击败魔物提升等级。

那也算是一种成年礼。

只有跨越这道难关,哥布林才会变成大人。

当然,在狩猎行动中失去生命的哥布林也很多。

因此,狩猎对哥布林来说不只是取得食物的行为,也是一种神圣的仪式。

然而,我却在内心毫无任何感触的情况下进化成大哥布林。

我曾经想像过自己总有一天也会外出狩猎,跟狩猎班的同伴们并肩作战对付魔物的未来。

但那种未来并没有发生。

就只有毫无成就感的进化。

而且见证这一刻的人,不是会纯粹为我的进化感到开心的妹妹,而是一脸得意地点了点头的布利姆斯。

还有眼神黯淡无光的拉萨拉萨大哥。

被布利姆斯收服的人不是只有我。

拉萨拉萨大哥也是那家伙魔掌下的牺牲者。

拉萨拉萨大哥被那家伙支配的程度似乎比我更高,刚开始时还有的敌意早已消失,现在就像是没有意志的人偶一样,只会乖乖听从布利姆斯的命令。

这就是号称村里最强,受到大家仰慕的拉萨拉萨大哥现在的样子。

要是村子里的大家看到拉萨拉萨大哥现在的样子,会说什么呢?

会觉得他没出息吗?

还是会为他感叹、悲伤?

还是会对把拉萨拉萨大哥变成这样的布利姆斯感到愤怒?

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想像。

因为村子里的大家都已经不在了。

只要想到我总有一天可能也会变成那样,我就感到害怕。

可是,对布利姆斯等人的恨意,在我心中占有更大的比重。

即使身体受到支配,我也绝对不会把心交给他。

场景再次切换。

那是绝不允许发生的光景。

我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这种玩笑太过火了吧?

我甚至怀疑那可能是为了让对方疏忽大意的演技。

可是,我错了。

我明白自己错了。

拉萨拉萨大哥在笑。

跟驯魔师布利姆斯一同欢笑。

那家伙明明是我们村子的仇敌。

那笑容却像是发自内心感到开心。

眼神中甚至流露出敬爱之情。

光是这样就已经不可饶恕了,拉萨拉萨大哥手上竟然还拿著一些花签。

那对哥布林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那是哥布林外出狩猎时,会带在身上当作护身符的重要东西。

对哥布林来说,狩猎是神圣的仪式。

而留在村子里的哥布林,会把亲手制作的花签当成护身符,送给外出狩猎的哥布林。

在气候严寒的魔之山脉,想找到绽放的花朵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即使如此,他们也绝对要把花签交给同伴。

而拉萨拉萨大哥手中握著好几个如此重要的东西。

一个人只有一个花签。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花签就不是拉萨拉萨大哥的东西。

更何况,我们的村子已经灭亡一段时间了。

就算已经做成花签,拉萨拉萨大哥原本的护身符应该也已经枯萎了。

那拉萨拉萨大哥手里拿的到底是谁的护身符?

我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可是,答案就只有一个。

拉萨拉萨大哥手里拿著的护身符,是其他哥布林村的战士们的东西。

而既然拉萨拉萨大哥手里拿著那些东西,就表示拉萨拉萨大哥消灭了那个村子。

眼前突然变得一片赤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被背叛了。

心中的骄傲被玷污了。

不能原谅。

『熟练度达到一定程度。技能「激怒LV9」升级为「激怒LV10」。』

『满足条件。技能「激怒LV10」进化成技能「愤怒」。』

『熟练度达到一定程度。技能「禁忌LV3」升级为「禁忌LV5」。』

『满足条件。取得称号「愤怒的支配者」。』

『基于称号「愤怒的支配者」的效果,取得技能「鬪神法LV10」、「阎魔」。』

『「气鬪法LV2」被整合为「鬪神法LV10」。』

后来想想,那都是因为布利姆斯对拉萨拉萨大哥的支配力变得太强导致,如果他还保有理智的话,肯定也不想做那种事吧。

可是,愤怒让此时的我失去了深入思考的能力。

从体内涌出的灼热怒火把一切事物烧尽。

彷佛要把我自己也烧成焦炭一样。

在此同时,束缚著我的驯魔师的咒缚,也像是燃烧殆尽般被解开了。

这样我就自由了。

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了。

我用尽浑身力量炼成武器。

只追求纯粹的破坏力。

彷佛反映出我现在的内心一样,有著不祥外型的火焰魔剑完成了。

我毫不犹豫地用那把剑砍向不知羞耻的叛徒。

因为没能好好防御,那个我过去称他为大哥的家伙被斩成两段,消失在爆炎之中。

虽然我想顺势斩杀在他身旁的布利姆斯,但他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已经拉开跟我之间的距离了。

听到声音后,其他人也聚集过来。

布利姆斯也召唤出新的魔物。

管他的。

就算这条命燃烧殆尽也无所谓。

好好感受一下我的怒火吧。

然后……

「这是因果报应吗……?」

我俯视著生命走到尽头的布利姆斯。

除了布利姆斯之外,现场还活著的人就只有我。

其他人都被我杀光了。

对方的战力压倒性地强过我。

我能够扭转劣势,都是多亏了愤怒与鬪神法的力量,以及只要提升等级就能完全恢复的特殊体质。

因为我的等级很低,只要击败少数的敌人,等级就会提升。

我把HP、MP和SP消耗到濒死的地步,然后靠著提升等级进行恢复。

然后再次战到濒死的地步。

不断重复这个过程。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家伙还在犹豫要不要杀我,这也是我能战胜的一大原因。

我的武器炼成对那些家伙来说是贵重的能力。

随便杀掉这个贵重的战力真的行吗?

这种想法显而易见,比起杀掉我,那些家伙更想要制服我。

而我成功地利用了这个机会。

「真是难看啊……」

活到最后的布利姆斯非常强。

不管是以一位驯魔师而言,还是单纯以一位战士而言。

即使只论身为战士的实力,他也比在场的任何人都强。

而这位强大的男子,如今正趴倒在地上哭泣。

「你恨我吗?」

我没有回答布利姆斯的问题。

因为我在被布利姆斯奴役时学会了他们的语言,所以并非无法回答。

可是,我没必要回答。

我挥下高举的剑代替回答。

「真不甘心。」

然后,布利姆斯断气了。

在他最后的话语中,我感受到极深的执著。

他应该有著无论如何都想完成的事情吧。

甚至不惜消灭我们这些哥布林。

这就是因果报应。

然而,我的心情并没有变得舒畅。

只留下重度的丧失感与郁闷。

以及至今依然没有消失的怒火。

我从布利姆斯的尸体上拿走鉴定石。

然后鉴定自己。

我看到「准备进化」这四个字。

进化选项有两个。

分别是上级哥布林与巨魔。

我做出选择。

同时使用命名这个技能,把自己的名字改掉。

改成拉斯这个新名字。

哥布林都对自己的名字感到自豪。

虽然我主要是把命名这个技能用来替自己炼成的武器命名,藉以提升武器的性能,但如果用这个技能改变哥布林的名字,也能够提升他们的能力值。

可是,没有哥布林愿意改名。

哥布林就是如此珍惜自己的名字。

为了效仿某位英勇奋战至死的传说哥布林的名字,哥布林的名字都是由重复的两个音节所组成。

例如拉萨拉萨或拉兹拉兹之类的。

拉兹拉兹是我原本的名字。

可是,我已经没资格说自己是哥布林了。

不管是心中的骄傲还是愿望,都被这股怒火覆盖掉了。

因此,我没办法继续当个哥布林了。

这里只有一只恶鬼。

一只被愤怒支配的恶鬼。

在对著天空咆哮的同时,我因为进化而失去了意识。

场景再次切换。

我不再是个哥布林,还失去了同伴,就连复仇的对象也没了。

老实说,我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然而,我还是因为惰性而继续苟活著。

我不想待在被布利姆斯支配时居住的村子,但舍弃了哥布林身分的我,回到哥布林村好像也不太合适,排除这些选项后,我踏上了远离魔之山脉的道路。

那条路通往人类支配的地区,冒险者们二话不说就对进化成巨魔的我发动攻击。

在不断击退冒险者的过程中,我被大规模的冒险者集团袭击了。

靠著事先准备好的陷阱与魔剑,我度过了这个难关。

明明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我却靠著愤怒带来的怒火与惰性去战斗,最后活了下来。

然后,在我击退冒险者们后前来迎战的,八成是国家的正规部队。

我输给率领那支部队的老骑士与老魔法师,狼狈地逃走了。

在逃跑的过程中,我还被一名神秘男子施加了恐惧与幻影这两种异常状态,在几近错乱的情况下到处破坏。

当我回过神时,已经回到布利姆斯所在的村子了。

我击溃了疑似在那个村子里埋伏的一群人,然后突然发现一件事情。

我已经不想战斗,也没有战斗的理由了。

连我都觉得很惊讶。

因为我居然连这种事都没有发现,被怒火与惰性牵著鼻子走,一直不断地战斗。

然后,疲累不堪的我把面子与名声全都拋到脑后,准备动身前往过去的哥布林村。

虽然那里已经变成废村,一个人都没有,但我想要独自一人在那里隐居。

可是,在前往那里的途中,我再次忘记自己的目的。

我的想法似乎受到愤怒的侵蚀,无论如何都会想要战斗。

我袭击栖息在魔之山脉的魔物,完全忘记想要回到哥布林村这个原本的目的。

在那之后,有一头非常强大的龙对我的处境表示同情。

可是,那些话难道不是拐著弯叫我去死的意思吗?

在那之后,我跟一位有著六只手臂的小女孩战斗,然后又跟一位虽然幼小却非常有魄力的女孩,以及一位气色不好却很强的男子战斗。

然后还不知为何遇到了前世跟我同班的若叶同学。

这段期间的记忆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诡异。

因为这个世界存在著能力值这种东西,所以小女孩很强也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就算有六只手臂,只要把那想成是某种道具,也不是无法解释。

可是,若叶同学出现在我面前,这实在是太不现实了。

我想那如果不是梦境就是幻觉。

然后,大概是现实的现实就只到这里为止,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在半梦半醒之间。

我跟魔之山脉的魔物们战斗。

还跟一位超级强大的老剑士战斗。

然后,那头对我表示同情的龙挡住了我的去路。

最后是那位只有两只手臂的小女孩与若叶同学。

只有两只手臂的小女孩……那不是很普通吗?

或许是因为作了太多梦,让我的脑袋陷入混乱也说不定。

嗯?梦?

我不知为何飞在空中。

不是像鸟那样自由自在地飞。

与其说是飞,不如说我正在坠落。

地面迅速逼近眼前。

我害怕自己会就这样撞向地面。

我的预测完全命中,在发出沉闷声响的同时,我的身体狠狠地撞在地上。

我有种身体摔得四分五裂的错觉。

如果这是一场梦,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在撞到地面的前一刻从床上惊醒吗?

咦?梦?

对了。

这是一场梦。

一场非常漫长的恶梦。

「啊!」

我醒过来了。

没在撞到地面的前一刻惊醒,而是在撞到地面后才发现是梦清醒过来,这种梦醒的经验应该很难得吧?

感觉差到不行。

像是要表现那种心情一样,我身上大汗淋漓。

可是,我并没有从床上起身。

或者该说是起不来才对。

「咦?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身体动弹不得。

因为这个缘故,就算我想起身也起不来。

在脑袋里一团混乱的同时,我试著把握现况,移动视线。

幸好脖子还能动,让我可以看看周围的情况。

我似乎是躺在床上。

由于身上盖著棉被,我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如何。

可是,从身上的感觉来判断,我猜自己应该是被绑起来了。

接著我环视自己所在的房间。

这是一间哥布林村的破房子与布利姆斯住的村子里的民房都无法比拟的豪华大房间。

这是哪来的皇家套房啊?

我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睡在这种房间,脑袋变得更为混乱。

这样的我跟床边的小女孩四目相对。

小女孩用那双有如手工艺品般的眼睛注视著我。

总觉得她长得跟那位有六只手臂的女孩有点像。

等等……

有六只手臂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发生在梦里的事情吗?

有六只手臂的女孩不可能真的存在。

总觉得从那段时间开始,我就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想到这里后,我发现我完全不晓得自己为何会睡在这种豪华房间里。

最近的记忆就像是在半梦半醒之间一样暧昧,完全派不上用场。

自己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才会睡在这种地方?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呃……早安?」

脑袋一片混乱的我,只能说出连自己都觉得很蠢的问候。

不然我还能说什么?

听到我的问候,女孩默默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拿起摆在床边的手摇铃,摇出了一段节奏。

那应该是用来呼叫服务员的手摇铃吧?

虽然我前世时在外国电影中看过这种东西,但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实际使用。

话虽如此,女孩发出的铃声节奏不规则,听起来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明明只是普通的手摇铃,却能摇出这种声音,让人能够断言这孩子的确没有音乐才华,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很厉害。

说不定这反而是一种才能。

虽然我不想一直听下去就是了。

「莉儿!快点停止那种听了会发疯的声音!」

没有事先敲门,房门就被猛然打开了。

站在门后的,是那个只有两只手的小女孩。

……我到底是用什么标准在区分女孩子啊?

啊,不对。

更重要的是,对我原本以为是出现在梦中的女孩子实际现身了的这件事,我到底该做何反应?

这么说来,难道那不是梦?

「哎呀,你醒了吗?」

那女孩身后还带著另外两位女孩。

其中一位女孩很眼熟。

她就是那个有六只手臂的女孩。

虽然她现在看起来很正常,只有两只手就是了。

「苏菲亚,我觉得没敲门就闯进男士的房间不太礼貌喔。一名淑女做出这种行为,就算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也怪不得别人喔。礼仪课准备补习吧。」

女孩子又变多了……

在感到有些厌烦的同时,我看向新出现的女孩。

下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寒意向我袭来。

「呜……!什么!」

她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女孩子。

虽然比周围的女孩子们年长,但看起来也顶多只有十岁出头或十五岁左右。

但这女孩在我眼中却像是个可怕的怪物。

光是看到她,就让我心跳加快。

「哦……没用鉴定就能看穿我的实力吗?小子,你有前途喔!」

少女爽朗的笑容,让我联想到凶狠的食肉野兽。

虽然身体想要顺从本能赶紧逃走,但现在的我似乎被绑住了,想逃也逃不掉。

「哼!」

「咕哇!」

我突然被丢到地板上。

「居然敢无视我,你好大的胆子!」

掀开棉被把我丢到地板上的犯人霸气地站立在我面前。

回顾刚才的对话,这女孩应该就是苏菲亚了。

其他小女孩都很安分,就只有她最吵。

「苏菲亚……」

「还不是因为这家伙不把我放在眼里。他一直看著爱丽儿小姐,看都不看我一眼,这种事情可以原谅吗?不,我绝不原谅。」

「……嫉妒的影响稍微出现了吗?呃……总之,你可以先稍微冷静一点吗?这样我们没办法好好交谈。」

名叫爱丽儿的少女稍微瞪了苏菲亚一眼,念了她几句。

看来在场地位最高的人似乎是这位爱丽儿小姐,被瞪的苏菲亚小姐身体抖了一下后,就乖乖闭上嘴巴了。

「那……我们可以来谈谈了吗?」

我无权拒绝。

因为被她的气势压倒,我开不了口,只好默默地点头。

「这样啊……真是太好了。总之,第一道难关算是克服了吧。你好像已经恢复理智,这真是再好不过了。而且你好像听得懂人族的语言,这样第二道难关也克服了。」

爱丽儿小姐开朗地笑了。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她这些话的意义,但看来对我而言似乎不是坏事。

「那……我看你这样应该也不方便说话,还是先帮你松绑……啊,小白不在这里,好像解不开耶。」

爱丽儿小姐靠向倒在地板上的我,伸手碰触绑住我的丝。

虽然绑住我的丝相当细,却缠了好几层,把我变得像是毛毛虫一样。

难怪我会动弹不得。

「不行,操丝术不管用。想要扯断应该也没办法,用火烧又太危险了,不能这么做。不过,我想只要小白回来,应该就能够解开了。苏菲亚,你说小白不知道跑去哪里后就没回来了对吧?」

「对,她什么都没说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我明明告诉过她,出门的时候要先跟我报备一声她要去哪,结果她还是丢下了我!」

苏菲亚歇斯底里地叫了出来。

「啊……好啦好啦。看来如果不赶快处理一下,可能会有些不妙……梅拉佐菲,你可以先握住苏菲亚的手吗?」

「遵命。」

一名男子无声无息地走到前面,让我吓了一跳。

原来有这个人吗!我完全没发现这个人在场。

虽然这一方面也是因为其他人的存在感太强烈,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让人完全感觉不到气息吧?

「大小姐,请把手给我。」

听到那位名叫梅拉佐菲的男子这么说,苏菲亚乖乖握住他的手。

不光是这样,她还用双手紧紧抱住梅拉佐菲的手,还整个人靠上去用脸颊磨蹭。

虽然我觉得她就像是向主人撒娇的猫,但要是诚实说出感想,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我决定保持沉默。

「很遗憾,现在好像没办法替你松绑,虽然对你很不好意思,但我们就这样说话吧。」

爱丽儿小姐一边这么说,一边轻轻举起我的身体,把我放回床上。

还细心地把掀开的棉被盖回去。

「谢谢你。」

听到我道谢,她不知为何露出惊讶的表情。

「呃……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只是你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样,让我有些惊讶。」

可爱地清了清喉咙后,爱丽儿小姐开口说话了。

「那……我就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爱丽儿,那边那个正在撒娇的家伙是苏菲亚,被她纠缠的家伙是梅拉佐菲。然后,这三个家伙分别是莎儿、莉儿与菲儿。我们还有小白与艾儿这两位同伴,但她们现在都不在这里,下次有机会再介绍给你认识吧。话说回来,因为还得靠小白替你把丝解开,要是没机会的话就麻烦了呢。」

爱丽儿小姐依序告诉我众人的名字。

因为人数众多,我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一口气全部都记住,但他们每个人都这么有个性,应该也很难搞错人吧。

就只有名叫莎儿、莉儿与菲儿的三位女孩,因为名字很像,让我觉得有些难记。

难道她们是姊妹吗?

总觉得她们那种有如工艺品般的容貌看起来都差不多。

「我叫拉斯。」

既然对方已经自我介绍,那我当然也该报上名号。

现在的我名叫拉斯。

不管是笹岛京也,还是拉兹拉兹,我都没有资格如此自称。

「嗯。那我就直接问了,你还记得多少事情?」

「记得多少?」

面对爱丽儿小姐的问题,我没办法马上回答。

虽然我刚才清醒后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但我的记忆从途中开始就变得跟在半梦半醒之间一样,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到底哪些是现实,哪些又是虚幻?

还是说,因为我以为是虚幻的苏菲亚小姐等人真的出现在眼前了,所以那一切全都是现实?

我不知道答案。

「我不知道。」

我诚实地回答不知道后,苏菲亚小姐发出杀气瞪了过来。

「苏菲亚,退下!」

在苏菲亚小姐开口说话之前,爱丽儿小姐就出声制止了。

这让苏菲亚小姐收起杀气,然后像是在闹别扭一样抱住梅拉佐菲的身体。

「不好意思,一直打断你的话。然后,我猜你应该也知道自己因为愤怒这个技能而失去理智到处作乱,我会把我们知道的关于你的事迹告诉你,你稍微整理一下思绪,看看自己还记得多少吧。」

语毕,她说出了我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

包括我在被称为帝国的国家,被人称作特异种巨魔引起骚动的事情。

以及我被帝国军赶跑,在逃亡地点消灭一群妖精的事情。

这些事情我还记得很清楚。

不过,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原来当我败给那位老骑士与老魔法师之后,我以为是在埋伏我的那群人其实是妖精,而且跟这一连串事件完全无关。

后来,我在魔之山脉跟苏菲亚小姐等人交战。

然后,经过一番曲折后,我再次跟苏菲亚小姐以及人不在现场的白小姐交战。

我在当时被她们击败,因为愤怒被封印而恢复理智,被带到这个地方。

我还依稀记得这些事情。

「嗯……也就是说,其实你并非完全记不得那些事情对吧?」

「既然这样,那就让我揍你一拳!因为我无法原谅你对我们做过的事情!」

苏菲亚小姐抱著梅拉佐菲大喊。

的确,如果刚才那些话属实,那我就是突然袭击了无辜的苏菲亚小姐等人。

而且还差点害死她们。

别说是揍一拳了,就算被杀掉也不能有怨言。

「苏菲亚,退下!」

「爱丽儿小姐,我无所谓。因为我确实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

爱丽儿小姐想要出面制止,但我委婉地拒绝了。

「啊……不行不行。因为要是被这女孩揍,你必死无疑。」

可是,她回给我令人意想不到的话。

……这么说来,如果爱丽儿小姐说的那些事情是真的,就表示苏菲亚小姐能够跟发动愤怒的我打得不相上下。

我的能力值会那么强大都要归功于愤怒的效果,如今愤怒已经被封印了,要是被能够跟之前的我打得有来有往的苏菲亚小姐揍上一拳,我说不定真的会死掉。

不,既然爱丽儿小姐敢如此断言,那我就真的会死。

「事情就是这样,我不准你揍他。梅拉佐菲,你抱紧她。」

苏菲亚小姐原本还有话想说,但听到爱丽儿小姐这句话后,整个表情都亮了起来。

相较之下,这次换成梅拉佐菲露出有话想说的表情。

可是,也许是放弃反抗了,他默默地蹲了下去,轻轻抱住苏菲亚。

……总觉得这里的人际关系好像有些复杂。

「呃……我们说到哪里了?啊,我想起来了!我们说到你多少还记得一些事情这件事!那……既然你还记得那些事情,那应该也记得小白的模样吧?」

被她这么一说,我试著回想。

根据她的说法,那位小白就是跟苏菲亚小姐在一起的女性。

可是……咦?等一下。

如果这些记忆正确无误……难道那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吗?

「若叶同学?」

「答对了!」

我小心翼翼地说出那个名字,而爱丽儿小姐肯定了我的猜测。

这让我在各种意义上吓到了。

因为我实在太过惊讶,甚至连自己为何那么惊讶都搞不清楚。

「然后,根据那位小白的证词,你就是笹岛京也对吧?」

因为惊讶过度,我反倒冷静了下来。

尽管依然惊讶不已,我还是点头表示肯定。

「是吗?那我就告诉你吧,你原本的同班同学好像全都转生到这个世界了。不过,我并没有亲眼确认过,只是听别人说的,所以实际情况我也不清楚。」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爱丽儿小姐似乎不认为那是错误的情报。

换句话说,情报来源应该相当可靠吧。

「然后苏菲亚就是根……」「爱丽儿小姐!」「……反正迟早都会曝光,一开始就讲明白不是比较好吗?其实苏菲亚也是转生者,前世的名字是根岸彰子。」

虽然被苏菲亚中途打断,但爱丽儿小姐还是说出了这个秘密。

根岸彰子──

我当然记得。

只不过,她给人的印象跟前世的根岸同学差了很多。

「呜呜~!」

苏菲亚依然抱著梅拉佐菲,忿忿地看著这里。

就算她用那种眼神看我也没用吧。毕竟说出她前世身分的人又不是我,而是爱丽儿小姐。

「不过,别问我除了苏菲亚跟小白以外的转生者的事情喔,因为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我刚才稍微提到的妖精似乎很想得到转生者,苏菲亚也被他们袭击了好几次。所以,那些家伙说不定拥有关于其他转生者的情报,但我不建议你去接触他们。」

「这样啊……」

我还在想搞不好能打听到关于俊和叶多的情报,但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个……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嗯?什么问题?」

「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个世界?」

虽然这个问题感觉有些抽象,但爱丽儿小姐还是正确地读出了我的想法。

「大概是神的一时兴起吧。」

我们还活著。

其中没有明确的解答。

总觉得她就是这个意思。

在那之后,虽然爱丽儿小姐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苏菲亚小姐终于忍不住开始吵闹,结果爱丽儿小姐面无表情地看著苏菲亚小姐,伸手抓住她的后颈,把她撵了出去。

梅拉佐菲也连忙追了上去。

过了一段时间后,只有爱丽儿小姐一个人回来。

我想还是别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我想你应该也需要整理一下思绪,今天我们就说到这里吧。总之,你可以一直待在这里,也可以趁机想想今后的计画。」

爱丽儿小姐继续说了下去。

「然后,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你只要问禁忌就会知道了。」

留下这句话后,爱丽儿小姐就离开了。

房里只剩下从一开始就待在这里的莉儿。

莉儿似乎把我当成空气,有时候会望著虚空挥手。

难不成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虽然我什么都看不见……

话说回来,禁忌啊……

我经过接二连三的进化与升级,禁忌的技能等级在不知不觉中升到最高了。

爱丽儿小姐说得没错,只要问禁忌,就能大致搞懂这个世界的情况。

那是需要花时间仔细研究的内容。

……虽然我不是很想看那些内容就是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得看。

因为那些都是目前我所生存的世界的事情。

生存啊……

既然会有这种想法,就表示我还想要活下去吗?

自从杀掉布利姆斯之后,我一直都在苟且偷生。

在苟且偷生的这段期间,我杀了许多无辜的人。

爱丽儿小姐客观地说出了我的所作所为。

那正是魔物的行为。

只任凭怒火到处破坏,威胁无辜民众的生活,夺人性命。

这太没道理了。

在对方眼中,没有比这更没道理的事情了。

我做出了自己最痛恨的事情。

我真是糟透了。

糟糕透顶的我,真的有资格活下去吗?

我不但失去活著的意义,还背负著罪过,即使如此也想活下去吗?

我不知道。

只不过,我也不想一死了之。

「嗨~感觉如何啊?」

隔天,爱丽儿小姐再度造访。

这次只有她一个人。

也许她是认为要是苏菲亚小姐在场会不方便谈话吧。

「抱歉~小白依然下落不明,你可能要继续维持那种状态一段时间。虽然会很不方便,但你就忍耐一下吧。」

爱丽儿小姐发自内心感到抱歉地如此说道。

虽然我昨天也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努力尝试能否脱逃,却完全无法挣脱。

这些丝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

强度超级惊人。

虽说生活上很不方便,但因为莉儿昨天的殷勤照顾,我并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除了让小女孩帮我处理排泄物让我觉得很丢脸之外。

除了被小女孩喂食让我觉得很丢脸之外。

……这样果然还是会产生很多问题。

「嗯……这种丝应该还是会怕火,如果把丝烧断,你或许就能挣脱,可是……」

「那就麻烦你动手吧。」

「可是,虽说这种丝怕火,但还是需要不小的火力,你会被烧伤喔?」

「还是麻烦你动手吧。」

因为我强烈的希望,爱丽儿小姐用火把丝烧断,成功替我松绑了。

虽然我受了绝对不算轻的烧伤,但因为我有HP自动恢复这个技能,只要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了。

这远远好过在那种状态下继续玩羞耻PLAY。

「非常感谢。我觉得自己总算是自由了。」

「嗯。真是不好意思。」

虽然爱丽儿小姐不需要为此道歉,但我看起来似乎因此变得相当神清气爽,让她忍不住道歉。

「对了,你刚重获自由就问这个可能有点快,但你今后有何打算?」

「今后……吗?」

「是啊。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很乐意提供一定程度的协助。就算你要待在这里也行喔。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也可以暂时待在这里,我不会要求任何代价的。」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爱丽儿小姐对我太好了。

而我可是差点就杀掉苏菲亚小姐她们的人。

「这个嘛……一半是出于同情,一半是出于算计吧。」

面对我的这个问题,爱丽儿小姐若无其事地如此回答。

「关于同情的部分,是因为我大致猜得到你的过去,觉得你会得到愤怒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能够同情你。至于算计的部分,是因为只要善待转生者,就不会惹神明不高兴,搞不好还能因此受到厚待……不过我对这部分其实没有抱太大的期待。」

因为知道我的过去,所以同情我吗?

虽然不晓得她知道多少,但我不曾说出自己的遭遇。

虽然不晓得这些话是真是假,也不晓得她到底知道多少,但那些事情似乎值得让她感到同情。

这样啊……原来我的遭遇值得别人同情啊……

对此,我总有一种事不关己的感觉。

然后是算计的部分。

她说只要善待转生者,说不定就能得到神明的厚待。

昨天,我问了「我们为什么会活在这个世界?」这个问题,而爱丽儿小姐说那是神的一时兴起。

虽然我以为这个回答有著隐含的意义,但看来事情并非我想的那样。

因为神真的存在。

有一位货真价实的神,在这个世界创造出系统这种东西。

既然如此,就算神明大人一时兴起让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此外,神明大人似乎很中意我们这些转生者。

所以爱丽儿小姐才会善待转生者。

这确实可说是一种算计。

「自己今后有何打算……老实说,我还不知道答案。」

我已经失去活下去的意义了。

也没有想去做某件事情之类的愿望。

整个人空空如也。

而我空洞的内心里,就只装著满满的罪过。

「爱丽儿小姐。」

即使如此,我现在依然活著。

而且不打算去死。

「为了这个世界,我能够做些什么吗?」

我想继续活下去。

在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

虽然这算不上是赎罪,没有那么了不起,但既然要继续活下去,我想去完成些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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