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据点似乎位在远离山路的废村里。」
迪巴先生一边摊开地图一边说明情况。
以我为首的讨伐队指挥官们静静地听著。
上次被人口买卖组织偷袭,让讨伐队里开始弥漫著紧张感。
之前的讨伐行动实在太过顺利了。
虽说几乎没有出现伤亡,但讨伐队初次遭遇挫折,似乎让队长们也重新上紧了发条。
「如果要前往废村,就只能走这条旧路。因此,敌人应该也会加强这里的戒备。」
所有人都盯著摊开在桌上的地图看。
「这可真教人头痛……」
其中一人如此低语。
队长们会露出伤脑筋的表情,并不只是因为上次的事情。
是因为这次要讨伐的组织不好对付。
这个盘踞在废村里的组织,规模大到我们过去讨伐的组织无法比拟的地步。
敌人以废村作为据点这点也非常棘手。
虽说那里已经没人居住,但还留有过去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换句话说,那里具备了人要在那里生活的大半条件。
让人居住休息的房子。
让人自给自足的田地。
确保水源的手段应该也不缺。
还有用来防范魔物的壁垒。
废村里备齐了这些设施。
然后,既然具备了这些设施,就表示那里的生活很安稳,也会因此吸引更多盗贼同伴。
那里具备了足以养活人数众多的盗贼团的条件。
而人数就是力量。
不管能力值有多强,一般来说,要以少胜多非常困难。
除非是跟身为勇者的我一样,拥有足以无视人数差距的能力值的人。
讨伐队里聚集了世界各国的精锐,有著许多像我这样的例外。
以盗贼为对手,他们应该可以一打二,甚至是一打三。
可是,前提是得把地利的因素排除在外。
根据事前调查的结果,那些盗贼盘据的废村似乎是个小型要塞。
而且就跟迪巴先生说的一样,从地图看来,我们只能从正面发动进攻。
那里可说是易守难攻之地。
我方的能力值优势很可能会被敌方的人数与地利优势抵销。
「我们要不要分头进攻?」
「不,就算要绕到敌营后方,也只能走山路。就算我们派出分队,也只有极少数人能够过去。」
「再说,就算成功绕到敌营后方,整座废村也都被护墙围住了。不管是要翻墙还是破墙而入,都很快就会被发现。也许这么做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但人数太少是很危险的。」
「嗯……看来只能光明正大地正面进攻了。」
在无路可走的山里,就连要移动都很困难。
不但必须一路劈开挡路的草木,还会遇到栖息在山里的魔物。
大部队无法通过那种地方。
就算派出小部队横越难以通过的山,也还得接著与盗贼开战。
因为过于危险而放弃这个提议可说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那支奇袭部队就由我来率领吧。」
可是,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自告奋勇去做。
「勇者大人……这太危险了。」
其中一位队长傻眼地劝我放弃。
难道你没听见刚才那些话吗?队长内心的想法溢于言表。
可是,我不能就此退缩。
要是我甘于躲在后方受人保护,就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以前办不到这件事,肯定是因为我的觉悟还不够。
我缺乏与人战斗,杀死敌人的觉悟。
不过,我已经做好这样的觉悟了。
再来只剩下付诸实践而已。
为了尽可能拯救更多的牺牲者。
也为了尽量减少未来的牺牲者。
「好吧。」
我为了反驳而张开的嘴巴停住不动。
因为这个缘故,我看起来应该彷佛整个人都傻住了吧。
我确实被这句意想不到的话吓傻了,所以这样形容我并没有错。
只不过,不光是我,在场的队长们似乎也都被这句话吓傻了。
对我的想法表示赞同的人正是迪巴先生。
「不过,我不能让你独自前去,我会从自己的部队派出几名士兵。然后,我那边还有一位实力不错的冒险者,我也会拜托他一起前去。」
奇袭部队的成员很快就决定好了。
「勇者大人,可以麻烦您从这条路径绕过山,然后从敌人背后发动奇袭吗?」
「啊……没问题。」
因为这件事决定得太过乾脆,让我只能楞楞地如此回答。
「迪巴大人!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可是,其中一位队长回过神后,撞倒了椅子站起身,指责迪巴先生的决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面对他的责难,迪巴先生露出真心感到费解的表情,疑惑地歪著头。
「你怎么能让勇者大人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你到底把勇者大人当成什么了!」
「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原来是这种小事啊。」
「你居然说这是小事!」
迪巴先生像是听到有趣的笑话般轻声失笑。
不管任谁来看,都会觉得那样的举动是在污辱这位队长,而我不认为迪巴先生是那种人,所以惊讶得说不出话。
「是勇者大人自告奋勇接下这个任务,而我认为他有能力办到,所以做了这样的安排。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多到不行吧!如果勇者大人因为这样出事的话,你打算怎么负责!」
没错,就是这个。
这就是束缚著我的其中一条锁链。
对这些队长们来说,我不是可以托付生命的同伴,而是不能死掉的保护对象。
所以他才会说出负责这两个字。
「为什么你要在这种时候说出负责这两个字?」
「什么?迪巴大人,你不要太过分了。」
队长心中的怒火逐渐累积。
「责任当然在勇者大人自己身上,毕竟是总指挥官自己说要踏上前线的。」
可是,迪巴先生这句话让队长闭上了嘴巴。
「你从刚才开始就对总指挥官的决定唱反调,我可以认为其原因是你怀疑身为总指挥官的勇者大人的实力吗?」
「咦!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迪巴先生强调我身为总指挥官的立场如此说道,让队长感到畏缩,无法反驳。
即使这位队长向其他队长投以求救的目光,他们也只能尴尬地移开视线。
应该有许多人都暗自赞同了这位队长的想法。
可是,不管实际情况是怎么样,要他们声援不但违抗我这个总指挥官,还惹火迪巴先生这个副总指挥官的这位队长,他们应该是办不到的。
「可是!要是勇者大人有个万一的话,那会是全世界的损失!请您三思!」
眼见不会有援军挺身而出,这位队长决定贯彻初衷,再次强调自己的主张。
如果考虑到他的立场,这种主张绝不能算是错的。
「不光是怀疑勇者大人的实力,你连判断他办得到的我的眼光都要否定是吗?」
可是,迪巴先生狠狠一瞪,否定了他的主张。
现场飘散著不容许这位队长找藉口的气氛。
「你刚才问我把勇者大人当成什么,我现在就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你到底把勇者大人当成什么了?」
迪巴先生用严厉的语气质问那位队长。
对于这个问题,队长无法做出回答。
「就是因为这样,勇者大人才会认为你们不值得他托付性命。对于那些不把自己当同伴的家伙,谁有办法放心托付自己的性命?他不信任你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迪巴先生不屑地如此说道。
「迪巴先生,我没有那种意思……」
「勇者大人,您不必解释,这都怪我们不中用。」
迪巴先生讲得这么狠心,让我想要开口解释,却被迪巴先生本人制止。
「真要说的话,你们之中有几个人能够战胜勇者大人?在我看来一个都没有。连我自己都没什么把握能赢。实力比勇者大人还要弱的家伙,又有什么资格担心勇者大人的安危?」
迪巴先生的说词让其中几名队长面露怒色,但看到表情更加愤怒的迪巴先生,他们就把话吞了回去。
「别说是保护勇者大人的背后了,我们甚至完全追不上他的背影。然而,你们却对此毫无自觉,只因为大人与小孩的身分差别,便以保护者的身分自居。你们知道这种行为叫做什么吗?这就叫做帮倒忙!」
砰!迪巴先生一拳砸在桌上。
「必须与他并肩作战的我们,不但没能追上他的背影,还变成了他的枷锁!勇者大人会对我们感到失望,想要单独行动,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吗?」
咦!
对迪巴先生愤怒的话语感到最惊讶的人,或许是我也说不定。
其实我并没有那种想法……
在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里,我没有勇气说出这句话。
「如果你们担心勇者大人的安危,就展现出要在勇者大人发动奇袭之前攻下敌人据点的气概吧。如果连这种事都办不到,那些话只不过是只有嘴巴厉害的弱者的戏言罢了。」
在队长们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正静静燃烧的斗志。
聚集在这里的队长们,全都是凭实力爬到现在地位的强者。
他们对自己的实力感到自负,被人说到这种地步,不可能就此退让。
「好吧,那我就证明给你看,我不是那种只出一张嘴巴的家伙。在勇者大人出场以前,我就会把敌人全部解决。」
队长用闪闪发亮的眼神注视迪巴先生。
看来他似乎同意让我率领奇袭部队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发现这一切或许都在迪巴先生的计算之中。
就结果来说,我的愿望得以实现,而且队长们也被激起了斗志。
此外,这等于是跟队长们做好约定,只要在我发动奇袭以前,讨伐队还没攻下敌人据点的话,以后就不能干预我的行动。
这些自视甚高的队长应该不会违背自己做过的约定。
正因为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他们才不会在没能达成目标时找藉口。
不过,我稍微看了一下地图。
我依据地形大致计算出自己绕到敌人据点后方所需要的时间,并且算出队长们从正面攻下敌人据点所需要的时间。
……不管怎么想,我都不认为他们有办法在我发动偷袭以前攻下据点。
或许因为心里明白这点,其中几位队长露出了忍不住要叹气的表情。
看来一切真的都在迪巴先生的计算之中。
虽然在我的心目中,迪巴先生是个心思细密又明理的大人,但看来我有必要刷新自己的认知,加入他是个跟教皇一样狡狯且不好对付的人物这项情报。
幸好他是站在我这边的。
「走这边。请小心脚下啊。」
在这名说话腔调独特的男子带领下,我们在山里前进。
负责带路的这位先生名叫霍金。
据说他以前是个盗贼,现在则是一位冒险者的奴隶。
「……」
而这位霍金先生的主人──吉斯康先生则默默地走著。
即使是在这种举步维艰的山上,他走起路来也跟在街上闲晃一样自然。
而且他并没有疏于警戒,他会不时移动视线,而在他的视线前方总是能找到小鸟之类的小动物。
凭我的本事,可察觉不到那种小型生物的存在。
可见他的气息感知技能等级应该很高。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吉斯康先生是位知名的冒险者。
他能配合状况灵活运用各种武器,是个独立升上了A级的高手。
而且他还很年轻,大家都说他将来肯定能成为S级冒险者。
既然迪巴先生说他是实力不错的冒险者,还让他跟我一起行动,就表示这人不光是实力,就连人品都值得信赖吧?
所以,我们才会同意让据说原本是个盗贼,感觉有点可疑的霍金先生带路。
「为什么我们非得跟著一个盗贼走不可?」
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个决定。
亚娜小声抱怨了一句。
她这人最讨厌错误与扭曲的事情,正义感比别人强上一倍。
对亚娜来说,盗贼应该是必须被唾弃的吧。
虽说是过去的事情,但让前盗贼跑来协助,似乎还是让亚娜感到不太舒服。
「亚娜,霍金先生可不是你想的那种盗贼喔。据说他只对腐败的贵族和大商人下手,把得到的财物分给贫穷的人们,也就是所谓的义贼。」
哈林斯向亚娜说明了霍金先生的事情。
身为我的随从,哈林斯也理所当然地参加了这次的作战。
他应该是跑去跟迪巴先生交涉过,取得跟我一起行动的许可了。
「真的是这样吗!」
「我说的没错吧,怪盗千把刀先生?」
听到哈林斯的呼唤,霍金先生一边苦笑一边回过头来。
「那是我以前的外号啦。真是不好意思。」
「怪……怪盗千把刀!那不是超级名人吗!」
怪盗千把刀是霍金先生的外号。
那是一位能灵活运用小刀玩弄对手,绝不放过猎物,总能确实偷走目标的盗贼。
他只会对不法之徒下手,还会把得到的财物换成食物,带去孤儿院之类的地方分送。
由于怪盗千把刀不会直接分送赃物,而是匿名赠送食物,让受害的贵族与大商人无法拿回那些东西,得到帮助的贫穷人民也都很感谢他。
实际做出了那种有如童话故事般的英勇行为的人,正是霍金先生。
透过吟游诗人的宣传,霍金先生的事迹广为流传,在许多国家都能耳闻。
亚娜完全不晓得他就是那位名人,才会说出这样的抱怨。
亚娜露出尴尬中带有些许失望的复杂表情。
「他跟我想像中的不一样……」
她小声呢喃,声音却意外的被听得很清楚。
虽然她赶紧摀住嘴巴,但在场众人都是战士,都拥有听觉强化这个技能。
当她把话说出口时,大家就都听到了。换句话说,她一开始的抱怨也被霍金先生听见了。
正因为如此,哈林斯才会帮他说话。
「常常有人这么说呢。因为在以我为题材的戏剧里,都是由美男子来扮演我的。」
霍金先生看起来没有不高兴,只是面露苦笑。
在吟游诗人的加油添醋之下,在怪盗千把刀的英雄事迹被搬上舞台后,总是会由该剧团最红的男演员负责扮演主角。
结果导致大家都以为怪盗千把刀是个美男子。只可惜,霍金先生本人很难称作美男子。
虽然他意外的年轻,但外表却很平凡,走在街上应该不会有人特别注意到他。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做个怪盗也说不定。
「为什么怪盗千把刀会变成奴隶?」
亚娜这次改用疑惑的视线看向身为霍金先生主人的吉斯康先生。
「其实我前阵子不小心失手了啦。结果我被那个人口买卖组织抓到,差点就被杀掉,还好老爷买下了我。」
「因为来自国家的委托,我也试著调查了一下那个人口买卖组织,跟那些家伙有过接触。因为单独行动也遇到了瓶颈,我便以想要买下有战斗能力的奴隶为藉口,与对方进行交涉,结果成功买下了他。」
根据他们两人的说法,霍金先生似乎是独自对人口买卖组织展开调查,而吉斯康先生则是接下来自国家的正式委托,为了调查人口买卖组织而与对方有过接触。
在这个过程中,霍金先生被人口买卖组织抓住,结果被找上人口买卖组织,假装要购买战斗奴隶的吉斯康先生买下了。
「我很感谢老爷的救命之恩。」
「那你就努力工作报答我吧。」
虽然有著奴隶与主人的身分差距,但感觉得出来他们两人的关系似乎不错。
霍金先生的脖子上没有项圈,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人口买卖组织会替被抓到的人戴上特殊的项圈。
一旦戴上那种项圈,就无法违抗主人的命令。
没人知道那种项圈的制造方式。
据说上面八成附加了使役系的技能,还经过特殊的加工处理,神言教的研究机构顶多只能搞懂这么多。
换句话说,这代表人口买卖组织的技术比神言教的研究机构还要厉害。
为什么一个人口买卖组织会拥有这么厉害的技术?
虽然谜团重重,但我要做的事情不会改变。
「嘿嘿嘿。让我去过一次据点,竟然还敢放我离开,那些家伙真是太不小心了,我会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霍金先生扬起嘴角。
我们会请霍金先生带路,是因为我们准备前往的废村据点,就是他当初被抓的地方。
由于他在那之前也调查过这座山,所以没人比他适合带路。
他不愧是当过盗贼的人,不但熟知不会被人发现的路线,还轻易避开了至今为止我们遇到的,敌人设下的陷阱。
「目的地就在眼前了喔。」
多亏有霍金先生带路,我们顺利绕到那个废村的后方了。
有别于废村这两个字给人的印象,这个据点打造得非常牢固。
虽说全由木头打造,但整座废村都被护墙围绕,正面旧路的前方也建了大门,甚至连暸望塔都有。
就跟事前调查的结果一样,这里就像是座小型要塞。
想要正面攻下这座要塞似乎很困难。
如我所料,讨伐队本队似乎还没突破敌人的正面守军,战斗的声响传了过来。
队长们要在我发动奇袭之前攻下据点的誓言似乎无法实现了。
一切都照著迪巴先生的计画在进行,我一边苦笑一边准备发动魔法。
『听好,尤利乌斯,如果只是要使用魔法的话,只要发动技能就够了。但是,如果要真正活用魔法的话,光是这样还不够。你必须意识到自己平常如何发动魔法,然后思考该如何更猛烈、更迅速、更正确地发动魔法。』
师父的教诲闪过脑海。
虽然他是个怪人,却总是能精确地教导我变强的方法。
我遵从他的教诲,把意识集中在准备发动的魔法上。
「等到我用魔法破坏护墙之后,大家就同时发动突击吧。」
如此告知队员后,我准备发动魔法。
「我要上了!」
在发出吆喝的同时,我放出圣光魔法中的圣光球。
高速飞射出去的光球撞上木制护墙,一边发出巨响一边炸裂开来。
现场什么都没有留下,地面被光球挖开,变成不适合发动突击的地形。
也许我该稍微控制一下威力会比较好。
看来我还太嫩了。
「全军突击!」
「「「喔喔喔喔!」」」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败,我大声喊叫,跟队员们一起冲进废村。
看到从后方破坏了护墙杀进去的我们,忙著防卫正面大门的人口买卖组织成员全都慌了。
他们似乎没想到会有敌人从后方打破护墙冲进去。
毕竟木墙确实足以防范附近弱小魔物的入侵,寻常士兵应该也很难突破。
可是,面对真正的强敌,木墙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过去在前沙利艾拉国的盖伦家领地,就连保护城镇的城墙,都挡不住那群白色蜘蛛。
为了在未来与跟当时一样,甚至更加强大的敌人战斗,我怎么能连这种程度的木墙都打不破!
人口买卖组织的成员们赶紧回过头来,准备迎击我们。
可是,在我们杀进来的同时,本队似乎也对正门发动了攻势,让敌军完全乱了阵脚。
眼见机不可失,我一鼓作气加速冲进敌阵。
待在敌阵前方──本来应该是最后方的敌军男子,连武器都没有举起来,站在原地显得不知所措。
我挥剑砍向这位满是破绽的敌人,没有确认结果就从他身旁冲过,接著砍向下一位敌人。
每当我挥出剑,掌中都会传来斩断肉的触感,血花四处飞溅。
这根本连战斗都称不上,只有敌军接二连三地丧命。
「呜喔啊啊啊啊!」
其中一名敌军不顾一切冲了过来。
他大力挥舞手中的棍棒,使劲向我砸了过来。
「喝!」
哈林斯冲进我和那位敌军之间,用左手拿著的盾牌架开棍棒,然后顺势用右手上的剑刺穿敌人的脖子。
「笨蛋!你冲太快了啦!」
「这种程度不算什么!我要全力以赴!」
哈林斯劝我别冲太快,我却反而说要继续往前冲。
「危险!」
就在这时,一支箭向我射了过来,但被吉斯康先生的锁镰击落了。
「感激不尽!」
向他道过谢后,我没有停下动作,继续砍向其他敌人。
放箭的敌军被吉斯康先生丢出的斧头解决了。
在后方战场上,随著我一起冲入敌阵的其他士兵正与敌军展开战斗,而亚娜则负责支援他们。
至于前方战场,则因为我们的奋战,让敌军露出巨大破绽,大门轻易就被突破了。
我方士兵从被破坏掉的大门一拥而入。
这么一来,敌人就再也挡不住我们了。
没多久后,我们便镇压了敌军。
「可恶!该死的混帐!」
被俘虏的敌军幸存者破口大骂。
「这又不是我的错!我是为了还债啊!为了活下去,我只能这么做了啊!这应该不难理解吧!喂!」
在被俘虏的敌军之中,因为伤势不重而最早醒过来的这家伙一直像这样大吼大叫。
难道他知道自己之后会有什么下场吗?
「喂!那边的小鬼头!我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儿子啊!我不能死在这种地方啊!喂!」
男子把矛头指向碰巧路过的我。
跟我一起路过的其中一位士兵,默默地把手伸向剑,但我制止了他。
「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能因为自己不幸,就让别人也陷入不幸。」
我丢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男子依然在大吼大叫,不管我对他说什么,他八成都听不进去吧。
人会轻易犯下恶行。
在跟这支讨伐队一起行动的过程中,我看过太多例子了。
人口买卖组织的成员里有著各式各样的人。
有些人跟刚才那名男子一样,是因为生活穷苦而犯罪。
有些年轻人是因为父母待在组织里,就顺势加入了组织。
也有些人原本就是坏人,喜欢欣赏别人陷入不幸的模样。
每个人加入人口买卖组织的缘由都不一样。
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
那就是并不为此感到后悔。
对于自己做了坏事这件事,他们全都不感到后悔。
当然,有些人会在被处刑的时候表示后悔。
可是,那不是在忏悔自己犯下的恶行,而是对于被抓来处刑这件事感到后悔。
为什么我当时不能更小心一点呢?
他们脑中只有这种无可救药的想法。
我曾想过要费尽唇舌劝他们悔改。
可是,在我付诸实行以前,就不得不踏上旅途,前往新的战场。
人会轻易犯下恶行。
然后,如果要把人拉回正途,就得耗费漫长的时间以及旁人的耐心。
堕落容易,回头困难。
虽然堕落的契机有很多种,但如果要回头的话,就必须先让本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才行。
如果毫无自觉自己做的坏事有多过分,人就不可能真心忏悔。
然而,不管是我还是他们,都没有那么多时间。
我必须辗转于各地,他们也必须为自己犯下的罪接受同样比例的惩罚。
而绝大多数人受到的惩罚,都是在严刑逼供后被处死。
如果有时间让他们悔改,还不如榨乾他们的利用价值,然后赶快处理掉比较有效率。
因为比起犯下罪过的他们,拯救至今依然受到人口买卖组织折磨的无辜人民有意义多了。
我可以理解这个道理。
可是,我不确定这样是否正确。
也有些人是因为别无选择才加入人口买卖组织。
可能是由于生活困难、故乡被魔物袭击,或是在组织里面出生等等的原因才加入。
不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就处罚这些人真的是对的吗?
……就算我这么想,或许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即使如此,我还是认为自己必须跟迪巴先生说的一样,持续思考什么才是正义。
现在的我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如果有时间让一名罪犯改过自新,还不如把那些时间拿来拯救更多无辜受苦的人。
虽然人命与其一生的价值无法用单纯的数量来衡量,但犯罪者与无辜人民孰轻孰重,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如果我知道更能说服他们的方法,情况或许就不一样了。
可是,因为我不知道那种方法,所以只能按照优先顺序,拯救能够拯救的人。
可以拯救所有人当然最好,但我也知道自己办不到那种事。
我必须在明白这点的情况下做到最好,尽量拯救更多的人。
不管那有多么困难,我都要做到。
因为我是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