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青年,以不习惯旅游的样子漫步在亚壁古道上。他的名字叫卢契乌斯。出生于港口城市布林迪西。他作为一个内向的年轻人,没能掩饰住对人生第一次旅行的不安。
虽说现在是和平年代,但也并非没有被路上抢劫的危险。现在旅行时感到的胆怯,是自己草食动物的感性,卢契乌斯平时就对此深感厌恶。卢契乌斯觉得至少有辆马车就好了,但年轻的他并没有如此的财产。
有时,穿着精致的年轻男女会驾着马车,一边叽叽喳喳的笑着,一边从自己身旁驶过。他们在正直的卢契乌斯眼中,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居民,事实也的确如此。
越过阿茹茉河往来的人越来越多,让卢契乌斯终于安下心来。在别墅鳞次栉比的悠闲田园风景前,伫立着那个有名的亚壁门。卢契乌斯的表情终于变得明朗。
终于到了永恒之城罗马。
长途旅行的疲劳沉淀累积,使身体变得沉重。虽然现在想到闻名遐迩的卡拉卡拉浴场好好流一身汗回复身心,但奈何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
现在正好是浴场开放的八点(现在的下午两点),诺瓦街上人声鼎沸,卢契乌斯只好拨开人群前进。
会和地点在马切罗剧场,这个剧场是一个能容纳一万五千名观众的大剧场。卢契乌斯在接待处告知朋友的名字,询问他的所在。这里即将初次上演一个划时代的新剧作,而他就是这部作品的作者,自己就是被他以朋友的名义邀请过来的。
向服务员说出这些内情后,他的脸上露出的怜悯的笑容,命令卢契乌斯离开剧场沿着外侧墙壁回到仓库街那边去。正当卢契乌斯无可奈何要听服务员说的回去的时候,他听到了令人怀念的声音。
“卢契乌斯!这边!”
“哦哦,塞斯图斯!”
两个男人互相拥抱,为重逢而喜悦。
“预定改变。剧场不租了。因为出资者不干了。”
“那就这样中止了吗?”
“不会,这样中止对这部新作太可惜了。所以,虽然容纳人数很少,但还是决定在这里公演。请一定来看。”
卢契乌斯哑口无言。塞斯图斯说的这里,指的是木造的寒酸小屋。三百人都容纳不下。
“卢契乌斯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忍辱负重仍然决定要公演,正因为要公演的是前所未有的划时代的戏剧啊。大众一定会支持我的意图的。快,马上要开幕了!快进来!”
卢契乌斯被推进小屋。只设置好舞台摆好椅子的剧场,实在太过寒酸。尽管如此,观众席还是坐满了一半,从入口附近贩卖的便当传来鱼露的味道,与浑浊的空气混合,再现出了一种奇妙的热气。
到底是怎样的戏剧呢。难不成是有教养之人喜欢的希腊风悲剧。或者是看上去是世间非常流行的戏剧,实际却是在舞台上放屁拉屎的下流哑剧。
又或者是像罗马斗兽场里的决斗和猛兽,如公开处刑一样以血腥味为卖点的剧。在最近的剧中甚至也有实际流血的。听说为了演出这样残忍的剧目还使用过奴隶。
铜锣敲响。开幕了。卢契乌斯注视着舞台。一个美男子连面具都没戴就出场了。接着,数名美丽的姑娘同样以素颜登场。
说起戏剧,一般来说演戏的演员只有戴着面具的男性。但是这好像是不戴面具来演的男女剧。
这部剧大概讲的是,因为伤病而隐退的青年剑斗士,如今教育数名少女拳斗士的故事。如果是这样的题材,当然不会有残酷的表现,但内容越是重复青年与少女的日常对话,卢契乌斯就越是疑惑。
看样子少女全部都爱上了青年男子。因为只有像枕边私语的对话剧一直在持续,所以观众席传来了一阵阵的喝倒彩。没有突然的展开,也没有华丽的音响或舞台装置,观众会感到无聊也是理所当然。这个故事,会怎样结局呢?
卢契乌斯预想少女们会在剑斗中徒劳凋谢的悲剧中结尾。但,也没能如此。主人公用自己存的钱买回少女,把她们从奴隶的身份中解放出来,故事就结束了。虽然这之后有青年与少女们恭敬地进行性行为的场面,不过,最近连人兽交配的节目都有,这种程度甚至连刺激都算不上。
带着复杂心情走出小屋的卢契乌斯,被塞斯图斯询问感想如何。
从客席的反应来看,这场演出的失败显而易见。卢契乌斯说出自己真实的感受之后,塞斯图斯非常的沮丧。
“过激路线虽然很有人气,但像你这样不能接受的人也有很多。所以我试着特别描写不会让人心痛的甜蜜恋爱,结果好像我的想法错了。”
“别灰心,继续努力,总有一天属于你的时代也会来临的——”
与朋友告别,过去数年之后。卢契乌斯有时会想起那个难以言喻的戏剧。那个戏剧在人生疲惫、恋爱失败的夜晚不经意间就将自己的心灵滋润。当时无法理解的那部剧里,似乎真的隐藏着某种安慰。
那种类型的戏剧总有一天会被喜欢奇特事物的人给予很高的评价,也许也会担负起文化批判的一部分。就像卢契乌斯安慰朋友时说的那句话一样。
卢契乌斯认真思考了一下那个时候究竟是何时,但不过是生活在三世纪帝政罗马的内向青年灵魂,再也没有闪过在此之上的超越性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