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忌木的诅咒 第二日

大概是因为久违地回到老家带来的安心感吧。时隔两年再次睡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当天晚上我就做了个漫长的梦。

在梦境里,还是小学生的我正被父亲牵着手。在宽广的大厅中,我们就像分割大海的摩西 1 一样在拥挤的人群中往前走。

每个人都用尊敬的目光看着父亲。我为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无论何时都会用温柔而有力的手抱着我,为了不让危险的东西靠近我而守护着我的父亲。母亲和哥哥肯定也有同样的想法。

但是,自从那天以后,一切都变了。

场景转换,我和父亲正坐在车里。在我家那台残旧的轿车里面,我在问父亲接下来要去哪里,父亲没有回答,只是对我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我看着父亲那张侧脸。

在离开家门之前,母亲和哥哥不知为何哭了起来。哥哥抓住我的手不让我走,还用一副我以前从没见过的表情瞪着父亲。

然后,那场事故……

场景继续转换,时间再次回溯。

还没上学的我正蹲在家门前的巷子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能听到到附近房屋的动静却看不到人影。

双手好痛。似乎在哪里擦伤了。膝盖还渗着血。好痛,一个人感到很不安,希望能有人注意到自己,却一直没有任何人过来。难道我要一直孤独地待在这里吗?

我感到悲伤、寂寞,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了一名少女,年纪比我大很多,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她背着红色的双肩书包,在我面前蹲下,看着我受伤的手掌和膝盖,悲伤地皱起眉头。

“——已经没事了。”

女孩子这么说着温柔地微笑起来,可是疼痛还是没有消失,家人依然没有发现我。

“才不是没事。”面对说出这句话的我,女孩子始终面带笑容,轻轻举起白皙修长的手指,贴在我的手上。

“不要紧的。我来给你施一个咒语。”

咒语?

“对,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咒语。”

在这句话和女孩子的表情面前,我的眼泪自然地止住了。

不可思议的是,我感到胸口一阵暖意。

“……”

女孩子握着我的手低声说了些什么。于是,疼痛居然真的缓和了。

刚才怀抱的不安如虚幻般消失不见,身心逐渐地变得温暖起来。

“看,已经没事了。”

少女温柔地俯视着抬起头的我。这时我才终于认出她是谁了。对,是住在附近的大姐姐。这位大姐姐总是会这样温柔地安慰我。对于年幼的我来说,大姐姐是仅次于父亲的心灵支柱。

对于没有姐姐的我来说,她是我所憧憬的人。我也想成为她那样的人,所以一有空闲时间就会跟在她身后。她从来都不会责骂我,总是会对我露出温柔的笑容,所以我最喜欢她了。

明明如此,她却在某一天,毫无前兆地在我眼前消失了。自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简直就像,她从一开始就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我刚下到一楼,就碰上了从起居室走出来的母亲。

“你终于起来了呀。看你睡得像死掉了一样,害我那么担心。”“嗯,好久没睡得那么舒服了。”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原来已经十点半了。明明昨晚也没有熬夜,居然会睡到这么晚才起来,真是好久没这样了。

直到醒来之前所看到的梦境内容,在我内心留下深刻的印象。那场事故,还有住在附近的女孩子的梦。居然同时看到这两种梦境,让人感到莫名地在意。具体来说到底是什么,我就无法解释清楚了。

“妈,你要出门?”

“出去一下。跟隔壁的米谷太太去富良野买一下东西。傍晚之前就会回来的。”

我“喔”地应了一声,躺在沙发上,伸手拿起桌上的香蕉,把皮剥掉吃了起来。

邻居的米谷太太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搬到我们家隔壁的,家里还有个和我同年级的儿子。那时候我家就已经是单亲家庭了,所以尽管只是邻居关系,两位母亲却莫名地投缘,就算彼此的孩于都已经离家的如今,她们还是会每周一起出门好几次,关系就是这么要好。

“要给你做点什么早餐吗?”

“不用,没关系。路上小心。”

我正要送走出起居室的母亲出门,这时突然想到。

“对了,妈,在我小时候,隔壁是住着另一户人家吧?有个女孩子才对。此我大好几年的。”

“嗯,有吗?”

回过头来的母亲一脸疑惑,一副好像在说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的疑惑表情。

“有啊。喏,每次你跟爸爸因为聚会而迟归的时候,她都会陪我一起玩的啊。”

梦中所见到的光景在脑海掠过。当时那名少女温柔的笑脸,至今依然能鲜明地回想起来。

“我不太记得呢,那个女孩子怎么了吗?”

母亲一脸惊讶的表情看着我。总觉得她的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大概是因为我这个问题让她联想起了父亲的事故吧。果然这个话题依然是作为一个敏感的问题沉积在我们的内心之中。

“——抱歉,没事了。你不用在意。”

我也不希望因这件事让我们产生不必要的芥蒂,所以我故意用开朗的声音这么说道,假笑着蒙混了过去。

“真是个怪孩子。难道还没睡醒吗?”

“可能是吧。要不要睡个回笼觉呢?”

“别睡了。要好好吃早餐哦。”

母亲苦笑道,轻轻挥了挥手走出了玄关。

我看着电视随便吃了两块吐司,收拾好餐具之后再次环视起居室。我本来还想趁这个机会做点家务让母亲高兴一下,但整个起居室却一尘不染,到处都是井井有条、干干净净的。虽然待洗的衣物堆积了不少,但因为没自信能用好没用惯的洗衣机,所以还是作罢。

结果,什么都没做的我便回到自己房间拿起手机检查邮件,启动笔记本电脑,用哥哥房间的旧打印机将那那木的原稿列印了出来。

我边以肌肤感受着从窗户吹进来的暖风,边让视线落在打印出来的原稿上。

好了,接下来是第二章……

2:根据《圣经·出埃及记》的记载,摩西带领希伯来人经过红海的时候,神使海水分开,露出一片干地,海水在他们的左右作了墙壁。希伯来人渡海如履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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