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第二天,悟如往常那样走在上学路上,看到住宅区的一隅聚集了很多人。
有辆救护车停在狭窄的巷子里,周围聚集了很多过路的行人和住在附近的居民。急救队员正在大声地讲着电话,似乎是在询问送往治疗的地点。悟不禁停下了脚步,从远处眺望着这幅光景,然后突然从人群之中走出来的菜绪对他说了声“早上好”。
“这阵骚动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刚刚来到的……”
就在菜绪正纳闷着的时候,作为骚动中心的家庭玄关突然打开,急救队员用担架搬出了一名女性。
“噫呀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如同能震碎玻璃般的尖锐叫声,让周围的人们一齐倒抽了一口气。
“住手!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穿着睡衣的女人被急救队员按住了双臂,但还是仰起了身体,大大地张开嘴巴,从嘴中发出骇人的怪声。
女人的脸上贴着染红的纱布,头上还缠着绷带。非同寻常的血量从纱布上渗出,染红了女人的脸和衣服,甚至滴落到了地面上。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为女人这副异常的模样而惊恐不已。这时,悟注意到混在人群中的一个男人。那是个身上穿着西装、身材高大、脸色苍白到不健康的男人。围观的人群中有些人惊恐地皱起眉头,有些人则移开视线,就只有这个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女人。就好像对女人变成这副样子毫不感到奇怪,盯着看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一样。悟对散发出这种氛围的男人,感到一股不寒而栗的恐惧。
载着女人的担架从玄关前搬进了救护车内。尽管身体被粗皮带固定在担架上,女人却依然激烈地挣扎,三名急救队员合力才把她搬进了救护车里。随后刺耳的警笛声响起,救护车在围观群众的目送下驶走了。
骚动平息后人群便逐渐散去。从他们交头接耳地所说的话中,能依稀听见“听说是自杀未遂”“好可怕啊”之类的字眼。
从一大早就看到讨厌的东西。悟心里这么想着,愣在原地好一会儿,这时突然从旁边被人撞了一下。
“——噢哟,抱歉。没事吧?”
这真是双重的惊讶。因为撞到自己的竟然是刚才那个男人。悟朝他点了点头,于是穿西装的男人表情稍微安心了一点,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从他现在的表情中,丝毫感受不到刚才看着那个女人时那种如恶鬼般的魄力。
悟目送男人离去之后,朝一直盯着女人家看的菜绪转过身。
“小野田,快走吧,不然就要迟到了啊。”
菜绪没有回应。是因为可怕的光景在头脑内挥之不去,还是因为恐惧而双腿发软了呢?再次叫了她一声之后,她才把头转了过来:
“三个——”
她简短地说了一句,指着那个屋子的门牌。上面写着的是“衫答”:
起初信一时理解个了怎么回事,但很快就察觉到她想说的是骨也,他马上摸索裤袋把指尖碰到的东西拿了出来。他把昨天在那个‘运咒之木’下找到的情侣照片一直放在裤袋里。
穿着制张的女生胸前的名牌上确实是写着‘杉谷’。
“刚才那个女人,就是照片上那个人吧?”
信对以确认的语气问道的菜绪点了点头,同时脑内也充满了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照片上的两个人为何只有脖子以上变成了白色呢?那个女人为何会从脸上流出那么多的血呢?为何她会丧失理智、不停地发出可怕的叫声呢?
还有,她到底想要逃离什么东西呢——
果如所料,整个教室都在讨论今早的话题。
班上同学分成好几个小组,各自热烈地讨论着,教室内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嘈杂气氛。
在那当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安良泽统率的小组。同学们以他为中心围成一个大圈,每个人都在认真地听着从一脸得意表情
的他口中说出来的话。
“所以说,是自杀的那个叫柳田的高中生,被送到医院的就是他的女朋友啊。”
“那个人也是自杀未遂吧?果然诅咒都是真的呢。”
“肯定的啊,他们两个都是因为被诅咒才受到幽灵袭击的。他们是遇到‘颜崩之女’,看到她的脸了啊。”
“不会吧,是看一眼眼睛就会烂掉的那个吗?好可怕!”
“所以那个女人脸上才会包着绷带啊。我在她被抬走时看到了。”
安良泽一睑满意地看着周围发出惊呼声的同学们,兴奋地喘着鼻息。悟想要推开这些人坐回自己的座位上,途中突然和安良泽对上视线。一看到他,安良泽脸上就露出挑衅的笑容。
“那么说来我们都已经知道下一个被袭击的人是谁了呢。”
安良泽为了能让人听清楚,故意用很大的声音说道。周围的学生随之发出欢呼声。
“对吧,筱宫。你已经把照片埋在“诅咒之木”下面了吧?”
教室内所有人-就连没有参与这个小组讨论的其他小组的学生们,都一齐将视线投向悟。悟不禁咽了口唾沫。
“——埋了。”
在悟回答的同时,班上的同学都一同发出惊呼。与刚才不同的另一种兴奋情绪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坐在稍远位置的菜绪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她用惶恐不安的眼神看着悟。
“——蠢透了。”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不自觉地嘀咕了这一句。周围的笑声一下子平息,教室突然恢复了寂静。
“哈?你是什么意思啊?”
“为这种事吵吵闹闹的,到底有什么乐趣啊?被那种爱出风头的人说的话挑引,真是蠢死了。”
这句话说完过了好几秒后,好几个人一齐开口向悟发出抗议。不过,要说为此而气得满脸通红的人,果然还是安良泽。
大概是为被说成是爱出风头的人而生气了吧。他气势汹汹地把同学们推开,将附近某人的桌子踢开往悟那边逼近。
“你这家伙,真是让人火大啊!”
安良泽边说着边揪住了悟的胸襟,对此悟也不甘示弱。他也揪住对方的衣服,用力地把对方推回去。
教室内爆发大骚动。耳边听着边说着些什么边拍手起哄的同学们的声音,悟和安良泽完全忘我地相互推搡着。
接下来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他在几乎摔倒的时候勉强撑住了身体,然后把同样失去平衡的安良泽用力撞了出去,安良泽的半边身体蹭在了讲台上,往地板上摔了下去。
传来某种东西破碎的尖锐声响,同时还听到某人发出的尖叫声。
“喂,你们在做什么!”
随着咔啦的一声教室的门被打开,班主任坂井吉广跑了进来。
当他看到倒在地上没有起身迹象的安良泽后,便在他身旁蹲下来检查他的情况。然后他很快又抬起头,大喝了一声:
“你们快走开!别碰到碎片!”
探头往讲台后面一看,只见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的安良泽额头上流出了鲜红的血液,在地板上形成了一摊小血泊。在血泊周围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看来是放在讲台上的玻璃瓶掉下来摔碎了。
“别吵了!喂,你们来帮帮忙。先把他搬到保健室吧。小心玻璃碎片!”
坂井在几个男生的帮助下,将瘫倒在地的安良泽抱了起来。还有另一个同学也跟着过去,用手帕按住了安良泽的额头。
“班长,去拿扫把将玻璃碎片收拾一下。再用抹布擦一擦。”
坂井说完这句话,准备离开教室时,朝悟回过头,以不容分说的语气这么说道:
“你也一起过来,筱宫。”
安良泽被搬到保健室,做了简单的应急处理之后就早退回去了。
那时他已经恢复了意识,也不见有记忆混乱的情况,因此被判断为轻微的脑震荡。额头的伤口并没有出血量那么严重,只要处理得当就连伤疤都不会留下,得知这件事让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安良泽早退后,悟被带到职员室旁边的会议室,与坂井隔着桌子面对着面。
“好热啊。明明才六月。”
把杯子里的麦茶喝光之后,坂井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也喝吧。不过要对班上同学保密哦。”
悟轻轻点了点头,浅喝了一口。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喉咙非常渴,于是又喝下了将近半杯。坂井盯着放下了杯子的悟,开口说道:
“嗯,就是。你来到这个镇也已经两个月了,觉得怎样?”
“怎样是指……?”
被这么反问,坂井挠了挠像芝麻盐一样的短发,扬起嘴角微微笑道: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问你习惯这边的生活了没有。还有学校和朋友关系,各种各样的。”
“没什么特别……”
听到悟这句漫不经心的回答,坂井稍稍探出身子继续问道:
“在班上过得怎样?你的成绩很好倒是不用担心,就是在朋友关系上有些问题吧?”
悟一言不发地沉默下来。就算不特意去问,坂井自己应该也有大致的把握了吧。
“毕竟你刚转学过来不久,我不会对你提太高要求。别看那样子,其实安良泽本性并不坏。老师觉得你应该是能跟同学们好好相处的。”
“……我不太清楚。”
“说不定安良泽是想要跟你交朋友,才会老是缠着你不放呢。那家伙也不会毫无理由地讨厌你。我想那只是他掩饰害羞的方式。”
“我实在不这么认为。”
坂井这番话只会让人觉得牵强附会。
“好啦别这么说嘛。我知道你和父母之间发生了很多事,过得也很辛苦。”
没想到会突然触及这个话题,悟稍微警戒了起来。坂井以劝说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不过也不能因此而学坏。要不然的话你的父母也会很担心的。”
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不过,也正因如此让人无法坦率地接受。承受着坂井笔直的视线,悟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
“你是转学生,而且家庭环境复杂。关于这点我也觉得挺困难的。不过,这只是你的一个侧脸。筱宫这个人,应该还有其他很多不同的面貌。只要能让大家认识到这一点,你也去了解大家的话,你们的关系自然就会变得要好。那么你肯定也能够和安良泽友好相处的吧。”
既想要相信坂井这番话,又想要否定这番话,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在内心相互碰撞,让悟沉重地叹了口气。
“比如说,对了,如果你有什么爱好,或是什么热衷的东西,就可以和同学们聊一聊。总会有的吧,这种东西。”
悟不禁咬住了下唇。
他最先想起的是筱宫家的人对自己投来的目光。他们毫不留情地贬低自己的人格,把自己践踏得站不起来的话语在脑内鲜明地复苏。
——诶,妈妈。你知道这家伙放假都关在房间里干什么吗?
——谁知道呢。我也不想知道。
——其实啊,他是在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章哦。而且是恐怖小说。明明是个死小鬼,性格居然这么阴暗,很恶心对吧。
满里子和江里香的脸上都浮现出嘲笑之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道雄,也同样以看着脏东西的眼神俯视着悟。
那天的晚饭吃起来味道如同嚼蜡。喜爱的东西遭到否定,某种意义上比起自己的人格受到否定造成的打击更大。这种情况像日常般反复上演,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于是,过着这种每日遭家人否定日子的悟,深信作为外来者的自己不可能会被班上的同学们接受,所以无法轻易地敞开心扉和大家交流。
“要是你有什么烦恼的话,老师随意都愿意倾听的。想说的话就跟我说吧。好吗?”
没想到对方会说这样的话,悟陷入困惑和惊讶混杂的复杂情绪中。
“老师是你的同伴。当然,我也是其他同学的同伴。在这次的事情上也是,安良泽有错的地方,而你也有。我无意要怪责任何一方。”
坂井站起身轻轻地拍了拍悟的肩膀。
“所以,就算是对方先动手的,要是让对方受伤的话你的处境也会很不妙的,知道吗?”
“……知道。”
手搭在肩膀上的触感,这个动作无意间刺激到了悟的内心深处。他觉得自己也许就是希望能有人像这样倾听自己的话。即便只是工作性的义务,他也希望能有人对自己说些温柔的鼓励话语。自觉到这就是自己内心软弱的部分,悟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放心吧。老师会和安良泽的父母好好谈谈的,不会只让你一个人吃亏。”
悟再次点了点头,坂井摸着邋遢的胡子,表情缓和了下来。
“不要再去管诅咒那些无聊的事情了。要像个小学生的样子,聊些更加开朗的话题才行。好了,你回去教室之后,也这么告诉大家吧。”
坂井以开朗的语气这么说道,同时下课铃声响起。
这天放学后,悟连和菜绪说话的心情都没有,就自己一个人回家去了。虽然他并没有特别的意识,但脚步自然地往绿地公园走去。
他一进入公园的占地内,就看到立在广场一角的人影。远远看去是个身材高大、似乎穿着一身高级西装的背影,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大概是察觉到被悟一直观察着,男人突然回过头来。
“哎呀,记得你是……”
男人边以亲昵的语气这么说着,边朝着悟走了过去。男人有着一张稍有点苍白、却相当端正的面容,不过眼中却感受不到意志的光芒。也许正因如此,和他那温和的语气呈鲜明对照的是脸上毫无表情。他以不带感情的目光俯视着悟的样子,散发出一种让人不禁怀疑是否他才是幽灵的异常感。
“你还记得我吗?今早在被救护车送走的女性家门前……”
“……啊,是那时的人。”
这时悟才终于发觉。照片上的那个叫杉谷的女学生被救护车送走的时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发现的那张脸,正是这个男人。
与此同时,悟也回想起当时对这个男人产生的复杂感情,他无意识地往后倒退一步。大概因为对方警戒自己,男人轻轻地举起了双手。
“噢哟,你不要误会啊。我可不是那种随意袭击小孩子的变态。别看我这样——”
说到这里突然停下话头的男人,突然一脸尴尬的样子挠了挠后脑勺。
“——算了,我写的书对你这样的小孩子来说有点难懂了。就算报上名字你也可能不会认识我……”
男人带着几分不满以及自嘲的语气这么说道,然后慢慢地伸出了右手。
“我叫那那木悠志郎,是为了取材而来到这个公园的呢。”
他提心吊胆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这是一只不禁让人担心是否有血液流通的冰冷手掌。
“取材?”
悟提出了单纯的疑问。既然他说写书的话,那肯定就是小说家之类的吧。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奇怪的,但在这个毫无独特之处的小镇里到底是能取材到什么呢,悟为此感到疑惑。
也许是察觉到悟的内心想法,那那木有些得意地歪起嘴角笑道:
“不瞒你说,我正在调查在这个镇子流传的怪谈真相。你知不知道呢?在诅咒之木下埋入照片的话就会出现女幽灵的传闻。”
被对方这么一问,悟最先是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又陷入了一种相当诧异的心情中。
这样的一个大人,居然会为了小学生所痴迷的那种传闻而特意跑过来取材,怎么看都不正常。跟坂井那种从头到尾都不相信的态度呈鲜明对照的是,这个人是以深信传闻都是真实为前提来说话的。
至少悟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人。
“怎么了,一副怀疑的表情?是对我这种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正常成年人的人居然会相信这种怪谈觉得很奇怪吗?”
“不,那个……”
能不能说是正常姑且不论,但被对方说中了内心的想法还是让悟大吃一惊。看到悟这种反应,那那木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会这么想也难怪。不过呢,我是把这些传闻作为事实来看待,以收集各地的怪谈作为自己的毕生事业。”
“毕生事业……?”
“对,正因如此,不管是多么琐细的传闻我也不会放过。我会亲身造访各地,收集这些怪谈。而且有时通过亲自接触怪异之事,就能解明其起源和性质。也就是说,了解怪异之事正是我的使命。明白吗?”
老实说真是完全莫名其妙。
如果按照他刚才所说的话来理解,那那木就只是个喜欢恐怖事物、或者说就算成为了大人也戒不掉这种东西的怪人罢了。更正确地说,要是他真的相信这种传闻,那他的头脑就跟小学六年生没什么分别吧。悟不由地这么想到。他顿时觉得眼前的人物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大人。真是与安良泽不相上下,不对,考虑到对方还是个大人,可说是比安良泽糟糕得多了。绝对不能跟这种家伙扯上关系,内心有个声音正在拼命地对他如此诉说。
“根据我听到的信息,前几天自杀的那个叫柳田的高中生跟今早被救护车送走的叫杉谷的女学生好像是恋人的关系。听说他们两人都受了丧失视力的重伤,在精神上被逼到了绝路而试图自杀,你知道这回事吗?”
悟老实地点了点头之后,那那木便一脸满足地也点了点头。
然后他抬头仰望镇坐在广场正中央的樱花树。
“因为被“诅咒之木'下了诅咒,所以他们都被‘颜崩之女’袭击了。他们会双目负伤、精神失常可说就是证据了。”
“哈啊……”
悟没好气地应了一声之后,那那木突然回过头,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于是,经过我的缜密调查,得到了可以确认传闻真伪的情报。你觉得是什么呢?”
“呃……不知道……”
“就是诅咒的流程啊。只要将自己的照片埋在‘诅咒之木’下面,然后念三遍‘I SA KO O I ZU ME RA’就能把怪物召唤出来。将别人的照片埋进去的话,也可以对别人下诅咒。所以我也想试一试啊。”
“想试一试……难道,是指那个诅咒吗?”
悟这么问道,于是那那木将一张照片展示在他眼前。上面拍的是站在一栋像是洋馆的气派建筑物前方、视线直对着镜头的那那木。
“只要把这个埋进去,怪物就会找上我。只要看到实物,传闻是否真实就一目了然了吧?”
对于就像在说这真是个绝妙主意的那那木,悟已经无言以对。要是做出这种事,他自己就会被怨灵袭击,双目被毁。难道那那木不惜冒这个风险也要确认真伪吗?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根本不相信这种传闻吧。不过,要是这样的话,就更不明白他要特意进行诅咒的意义了。
“呵呵,你还真是幸运呢。竟然能偶然经过这里,看到我亲自实行诅咒的场面。呵呵呵呵呵。”
那那木自顾自一脸欢喜地这么说着,指了指广场一隅那棵比较大的樱花树,兴奋地往那边走去。
“那个,没用的啊。就算把照片埋在那棵树下也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喔,你也是不相信那种传闻的人吗?亏你还是个孩子,怎么一点梦想都没有呢?不过,只有试过才能知道吧。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埋在那棵树下没用的啊。”
“——什么?”
那那木停下脚步,满脸惊讶地回过头来。
“那棵樱花树不是“诅咒之木”。所以就算埋下照片也不会
“你、你说什么!搞错了吗?怎么会,难道我的情报有误吗?不对,这不可能。那可是我连取材费都付出去才得到的情报啊。可恶,那个该死的政府职员,看他那么想要,我连签名本都送给他了——”
那那木瞪大那如猛禽般的双眼,满腔怒火。也许是因为发觉被对方忽悠了所以大受打击吧。他那不顾场合地大喊大叫、用脚踩地的样子让人感到莫名的悲哀,见此悟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真正的诅咒之木在其他地方。自杀的高中生应该是把照片埋在那棵树下的。”
不过,他们试图自杀究竟和诅咒之木是否有关,这一点就无从判断了。悟在内心如此嘀咕的时候,小跑着走过来的那那木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儿吗?”
“诶,不……我……”
“怎样,知不知道?”
那那木把苍白的脸的凑过来,紧紧地凝视着悟,就像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窥视悟的脑中想法一样。
“我、我不知道……什么都……”
“真的吗?不对,太可疑了。以你一个孩子来说所掌握的情报也太详细了吧。嗯?到底是怎样呢?”
“真、真的……不知……”
被那那木的手指狠狠地捏在肩膀上,悟不禁发出痛苦的声音。他扭动身体强行甩脱那那木的手,于是那那木才终于回过神来。
“啊啊,抱歉。不知不觉就……”他试图掩饰地轻咳了一声。
“明明都还不清楚诅咒到底是否真的存在……”
悟自言自语般说完之后,那那木脸上的表情突然消失。
“不知是否真的存在,是吗?确实你说得没错。这个世界充满了这种暧昧、含糊的东西。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你所想的那种冒牌货。不过呢,即便如此也不能放弃每一个可能性,只有通过确认才能到达——”
以强烈的语气这么断言之后,那那木略微歪起嘴角愉快地笑了起来。
“——真正的怪异所在之处。”
他那漆黑浑浊的瞳孔,彷如一个缺失一切感情的深坑。
*
那那木悠志郎终于登场了。
他这个作为系列主要角色的人物,基于作品的性质,无论如何都会很晚才登场。若换作他的书迷的话,大概会说,这种让人焦躁难耐的感觉也挺不错吧。话说回来,这次的那那木感觉有点缺乏自我主张。平时他明明总是会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的签名本强行塞到别人手上,这次面对小学生却变得有所顾忌了。他特有的自我意识过剩有所收敛,散发出一种成熟大人的氛围。作为了解他为人的我来说,感觉稍微让人有点扫兴了。
“——这篇原稿到底是什么时候写的呢?”
原稿中那那木表示自己已经以作家的身份出过书。他出道至今已经有十几年了。虽然没有提及过具体的年龄,若当时是二十几岁的话,那那木如今就已经超过三十五岁了。如果筱宫悟和小野田菜绪在原稿中还是小学六年生的话,那在现实世界中他们都已经成为社会人了吧。
“前提是他们现在还活着就是了。”
想着这种不吉利的事,我不自觉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在那那木的作品里,就连小女孩都会凄惨地丧命,常能见到这样的场面。因为怪异之事而落入悲剧末路的,并不只有坏人。当然,我也很理解这种与扬善惩恶相违背的剧情发展能带给读者一种现实感。尽管如此,一般人应该都会想要尽量避免让小孩子遭遇惨剧才对。
然而,那那木悠志郎的作品却能轻易地超乎读者的预想和期望。当然也会有读者因书中残酷的描写而大皱眉头,但也有些书迷反而认为这种毫不留情的故事情节非常好,因此关于这点也无法一概而论。
我休息了一会儿,下去一楼翻找了一下冰箱,拿上鱼肉香肠和奶酪之类的零食之后回到了二楼。我边注意着不要弄脏原稿边吃了起来,眼光继续追逐上面的文字。
“那么说来,这篇原稿为何至今从未发表过呢……”
文章有几处粗劣的地方,还有些表达方式需要修改一下。不过,整体的情节发展、怪异的性质、故事的气氛都很不错。那为何至今为止那那木都从没让别人看过这部作品呢?
不对,不是没让人看,应该是有不能让别人看的理由才对吧?
若是这样,那究竟是——
别……
“——诶?”
我突然停下翻动原稿的手,抬起头来。好像听到什么声音。然而一片寂静的房间里除我之外没其他人了。半掩的房门对面就是走廊,再往前就是楼梯。感觉好像从那边传来什么声音……
“应该是……错觉吧……”
我轻轻叹口气,坐直身子。总觉得很不舒服。明明是熟悉的房间景象,却让我有股陌生的感觉,不禁倒抽一口气。
我急忙把注意力转回原稿上。
其二
悟和那那木并肩坐在长椅上,他把关于那名自杀的高中生所知的信息以及至今为止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对方。
换作平时的话,他是不会对陌生的大人说这种话的,但这时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毫无踌躇地就说了出来。毕竟实在不觉得那那木会害自己,更重要的是会热心倾听自己说话的大人,对悟来说是件相当珍奇的事情。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的女同学在寻找‘诅咒之木’时,偶然捡到了那张照片。虽然没找到真正的诅咒之木,但因为看到那张照片上两人身上的名牌,所以才知道他们就是怪物的牺牲者对吧。”
悟把和菜绪一起发现‘诅咒之木’,并在那里埋入了照片的事情隐瞒了下来。
那那木不见有丝毫怀疑的样子,他仔细地打量着从悟手上接下的照片,不停地点头。
“所以你才会知道今早被救护车送走的那个女学生叫杉谷吗?”
“我并没有相信诅咒什么的,只是听朋友这么说……”
虽然这话是自己说出来的,但总觉得只是在找借口。不过,自己也没有说谎。
“你不相信吗?你是真的这么认为?”
悟啊地叫了一声,抬头仰视那那木。就像是看穿了他会有这种反应一样,那那木以滑稽的动作耸了耸肩。
“关于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对于这点我无意多说什么。不过,诅咒这种东西是确实存在的。我可以向你保证。”
“骗人,那只是迷信吧。那对情侣肯定是因为其他缘由而自杀的。周围的人也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啊。”
那那木轻轻举起手打断悟的话。
“正好是个机会。这也算是社会学习,我就特别教导你一下吧。”
一脸欢喜地开始说起来的那那木,那双眼睛就像孩子般闪耀着光辉。
“虽然都称作诅咒,但诅咒也有很多种类。那么,首先就举个简单易懂的例子好了。你知道诅咒和咒语的区别吗?”
悟从来没思考过这种事,于是他坦率地摇了摇头。
“放在一起说的话,诅咒会给人邪恶的印象,反之咒语却会给人一种良好的印象对吧。然而实际上,这两者并无不同啊。”
“是一样的?”
“没错。诅咒也好咒语也好,都是使用各种方法意图引起某种超常现象的行为。根据使用的目的,可能会变成诅咒也可能会变成咒语。举个例子,就假设你怀着正义的目的使用了咒语,若因此而对他人造成了危害,那么从那个人来看你的行为就是诅咒了。换言之,这些事情会因为角度的不同而轻易发生变化。”
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悟怀着这种暖昧的心情生硬地点了点头。本来还想要他更加详细地解释一下的,但感觉那那木会喋喋不休地说下去,还是作罢了。
“那么,基于刚才所说的情况,诅咒这种东西可以分为好几个种类。其中最流行的是刚才所提及到的以超常现象所形成的诅咒。即是说非人的存在加害人类之际所出现的征象,或是用咒语和仪式呼唤出怪物、为他人带来灾难的行为。”
“不过,那种东西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只是虚构出来的故事罢了。”
悟明确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那那木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了个措手不及似的露出困扰的表情,用手搓了搓太阳穴。
“嗯,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现在在这里讨论这种事情就会偏离主题了,所以忍痛割爱吧。”
说到这里那那木竖起手指,歇了一会儿之后继续说下去。
“除了这种诅咒之外,还有人对人所施加的诅咒,也就是所谓的‘言灵’了。重点在于利用臆想的效果。如果一个人从小就被父母虐待,或者一直被某个人灌输一些强烈的洗脑行为,那么日后就可能会因此而引发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症。故而,即便在成年后也会经常回想起父母和周围的人对自己说过的话、对自己做过的事,并一直受当时的痛苦所折磨。”
“这和诅咒无关吧?”
“不,不是这样的。心灵创伤也是诅咒的一种啊。举个简单的例子,‘你没有活着的价值’,一直听着这种话长大的孩子,每当面对工作和朋友、恋人关系的烦恼时,最先就会回想起这句话,进而责备自己。这是由于在人格形成时期被多次说了这种话而成为了一根楔子深深地扎在了内心里,甚至对那个人的基本思考都造成了影响。”
悟边听着这些话,边想要掩耳隔绝激烈的心跳声。在筱宫家所遭受的谩骂和冷酷的眼神,正因为有过这种亲身的经历,悟才会理解那那木所言的意义。明明不希望理解却被逼理解了。
“刚才所说的只是其中一个例子,人对人所施加的诅咒,数量多到数也数不清。比如说,自从被朋友指出自己的牙齿不整齐,以后无论花多少钱做牙齿矫正,也深信永远都不会改善的人;自从被异性贬低过外表,无论整形多少次都觉得自己很丑的人;被别人指出体型问题,经过呕心沥血的减肥而患上了进食障碍症,全身都变得皮包骨也依然觉得自己很胖的人。明白了吗?人类即便不依靠怪物,也能轻易地诅咒别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那都是足以打乱他人一生的诅咒。基于以上这些例子,你不觉得即便存在由怪物所引发的诅咒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
悟哑口无言地凝视着那那木。感觉越是听着他的话,就越是能见识到自己所不知道的世界,看到自己所否定之物的真正样貌。
“话说回来,不知‘颜崩之女’到底是怎样的怪物呢?”
没有察觉悟的内心所想,那那木突然转换了话题。虽然悟因为话题突然转换而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附和了一声,催促对方说下去。
“会出现在受诅咒之人面前的女幽灵,而看到她的脸就会失去视力、精神失常。你不觉得这种性质太美妙了吗?目睹其身影的阶段还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一旦被她接近、看到她的脸之后灾难才会开始降临在受害者身上。这种怪物还真是恶劣啊。”
那那木那张脸上浮现出不同以往的笑容。毕竟他本来就毫无表情,一旦这样表露出感情时,就更突显出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个传闻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呢?”
“我想应该是来源于这个镇子的七不思议之一。”
对抱着手臂沉思起来的那那木这么回答之后,他就像有了什么想法似的歪了歪头。
“七不思议啊。按你的话来说是这样,但我总觉得有点奇怪啊。”
“什么呢?”
“学校的七不思议,或是扎根于某处土地的七不思议,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实际上,这个镇子上就有很多常见的怪谈。只是唯独‘颜崩之女’这种怪物除外。”
那那木的目光只在一瞬间像是想要射穿什么东西一样变得尖锐起来。
“学校的怪谈和七不思议还有都市传说之类的,大多都是来历不明,没有明确的历史和起源的记录。这是为了让听到怪谈的人产生一种“该不会自己这片地区也会发生同样的事情”这样的恐惧。但也不能说所有怪谈都是这样,实际上,也有些起源和地区都很明确的怪谈,不过裂口女 1 和人面犬 2 、会走路的二宫金次郎像 3 等等著名的例子,应该每个镇子、每个学校都有可能存在的,无论怎样的人都有听到这些怪谈的可能。”
“——不过,‘颜崩之女’就没有这种性质……?”
那那木露出稍微有点惊讶的表情,连点了好几下头。
“在这个传闻中能感受到强烈的本土特色,带有只限这片土地才会产生的必然性。”
那那木如此断言之后,便开始喃喃自语起来。与其说是对悟解释,不如说就像是为了归纳自己的想法而深思一样。
“……也就是说,是这个地方有那种……不对,是更早以前就……”
悟看到好一阵子维持着这副样子的那那木,逐渐地开始感到不安时,那那木突然抬起头来。
“那么说来你对这件事好像很了解啊。而且,还有着不像是小学生的敏锐观察力。明明说不相信诅咒存在,那你为何会如此感兴趣呢?”
“不,这是……”
“——你是真的不知道‘诅咒之木’的所在之处吗?”
那那木那如胶水般粘稠的视线投注在悟身上。
“不、不知道啊。真的……”
慌张地否定之后,悟拿起书包站了起来。
“那个,那那木先生。我差不多该回去……”
“啊啊,也是。放学后要赶快回家,不然家人可会担心呢。”
虽然很担心会不会被挽留,不过那那木却意外地爽快答应了。尽管他是个非常可疑的人物,但看来还是具有一般常识的。悟边在内心如此感慨着边转身离去。
“……那么说来,还没听你说自己的名字呢。”
突然被问到,悟回过头看着那那木。
“悟……筱宫悟。”
“筱宫悟君,是吗?唔,后会有期吧。”
那那木这么说着轻轻抬起手时,感觉一瞬间在他脸上看到了完全不同以往、本来目无感情的他初次展露出的充满了人情味的微笑。
*
回到筱宫家之后,果如所料,就像迫不及待似的,满里子歇斯底里的谩骂声迎面扑来。
对呆站在起居室的悟不停地数落的满里子,偶尔像是想起来似的才从背后的沙发朝这边骂儿声的道雄,愉快地看着悟挨骂的样子、对他投来充满了恶意的视线的江里香。
生气的理由根本就不重要。他们所需要的只是一种确认悟并不属于这个家庭的仪式。他们一边陶醉于自己是个愿意收养亲戚孩子的品格高尚的人,一边把悟当成发泄郁闷情绪的道具。他们的所作所为甚至称不上是伪善,就只是单纯的暴力罢了。
“你起码说几句话呀。一直默不作声的,真是个阴暗的孩子呀。”
“好了好了,也没所谓了吧。反正迟点就会离开这个家了吧?”突然听到这句话,悟惊讶地啊了一声。
“好像你妈妈的弟弟说想要收留你。反正我也没打算让你一直留在这里,这下就正好了呢。”
“话说回来,他明明说要过来打声招呼的,怎么完全没见人来啊。”
到底怎么了,道雄很不满地抱怨道。
“虽然不知道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只要能赶快把这家伙带走就行了。”
“是呢。每天都看着那张烦死人的脸,我都快受够了。”
江里香和满里子一同笑了起来。悟无意识地向放声大笑的两人瞪了一眼。
“喂,你怎么瞪人呢?别看过来。啊啊好恶心。”
江里香生气地敲了敲桌子,站起身来。在身旁经过时她故意撞了悟一下,然后就上楼去了。
“你真是不识抬举啊。就因为这样才会被父母抛弃。听说你妈妈的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同为惹人厌的人来看,确实是个合适的监护人呢。”
已经再也待不下去了。悟离开了起居室把自己关在房问里。从隔壁房间传来捶打墙壁的声音,大概是江里香在发泄怒气吧。
温柔的母亲身影在脑海掠过。她到底去了哪里,在做着什么呢,为什么不来接我呢?这些得不到答案的疑问在脑海中浮现又消失。
“我……被抛弃了……”
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紧握拳头,咬住嘴唇,拼命忍住涌出来的泪水,坐在被铺上把脸埋在枕头里闭上了眼睛。
*
看完了第二章后,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虽然看上一章时就感觉到了,筱宫悟似乎受到相当严重的压迫。
尤其是收养他的亲戚家庭环境实在太残酷了。蔑视、咒骂本来应当要得到保护的孩子,这个家庭——筱宫家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有什么非得要对悟施加语言暴力的内情吗?既然领养了他,那不是应该负起责任好好照顾他才对吗?
筱宫悟这个少年喜爱看书,性格有点内向。不过,他的内心怀抱着坚强的意志,我对他有着这样的印象。他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盲目地接受诅咒这种东西,而是冷静地、以逻辑的思考来面对这种事情,这点让人很有好感。尽管只是个小学生,就已经能依稀地看出他的聪颖之处,就小说而言是很不错的设定。虽然也有容易被周围的人牵着鼻子走的优柔寡断之处,不过却拥有正确的道德观念,作为故事的主人公——作为说书人来说,让我十分有好感。
更重要的是,从他和那那木的对话来看,他能够很好地理解对方的话,并且能够陈述出自己的意见,大概是因为每日看书,所以具备了针对这种现象的知识吧。他自己也会写小说这一点,也是他和那那木会合得来的理由之一吧。
希望在这个故事结束之时,他能够得到某种救赎。
我边想着这些事情边上了一趟厕所,正要回去房间之时听到从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
“我回来了。哎呀古都美,怎么那么累的样子?”
一开口就这么对我说,我不禁把手搭在脸上。
“诶,是吗?大概因为工作吧。”
“偶尔休假都还要工作吗?真是辛苦呀。”
母亲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吃力地抱着超市袋子走到厨房。
“晚饭吃高松屋的熟菜可以吗?现在我不太想做饭了。如果是简单的味噌汤倒是可以做一下。”
“可以啊。那里的熟菜很好吃,我以前经常吃呢。”
“是呀。透还说过,那比妈妈做的菜还好吃呢。”
母亲一脸为难的表情笑了笑。
“也许是吧。因为我们家不怎么去外面吃饭,所以偶然买些熟菜回来吃会觉得特别好吃吧。”
“是呀。你爸爸还在世的时候……”
话说到一半,母亲就突然停下口。她避开了我的视线,一股脑地把购物袋里面的东西塞进冰箱里。那副样子就像在说,要是不这样做的话,这股尴尬的气氛就会变得更加沉重。
“对了,妈,爸爸跟我……”
就在我想要对背对着这边的母亲开口问的时候。
……别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声音,模糊不清的、如虫鸣般的声音。
我到了嘴边的话被打断,整个人僵住了。
“——古都美?”
“……妈,刚才,是你的声音?”
“什么?”
“所以说,刚才是你说了什么吗?”
我以强烈的语气问道,母亲什么话都没回答,就像失去了语言能力一样愣在原地,一副完全理解不了我的话的表情。
“那么刚才是……”
也许是错觉吧。虽然我这么想,却突然产生了一股类似眩晕的感觉,在餐椅上坐了下来。
“等一下,你怎么了?真是个怪孩子。”
母亲轻轻耸了耸肩,再次转向冰箱。母亲似乎并没有听到刚才那个“声音”。也对吧,虽然我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但还是想要说服自己一样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对了,今天早上你问过,以前隔壁是不是有个女孩子。我想起来了,你说的肯定是隔壁再隔壁的那家屋子吧。”
“是吗……”
现在这种事怎样都好了。比起这个,我觉得还是稍微休息一下比较好。正当我这么想着时,母亲接下来所说的话,将我的思考强行拉了回来。
“那孩子呀,在你还没上小学前就搬到很远的地方了,然后在搬去的地方去世了,真是可怜呀。”
“……去世了?为什么?”
我猛地抬起头来,探出身问道。
“听说是事故还是什么。她还那么年轻,真是可怜呀。”
为什么年轻人总是会比老年人先走一步呢,耳中依稀地听着母亲这个声音,我为了让铭刻于记忆中自己最喜爱的大姐姐的样子更加鲜明地浮现出来,不断地整理着情绪。
可是,总觉得很奇怪。陪我玩的记忆、安慰哭泣的我的记忆,确实都能回忆起来。明明如此,无论我再怎么回想、再怎么翻动记忆的抽屉,却还是想不起她的样子。
3:诞生于1979年的日本都市传说妖怪,是一个穿着大外套、戴着围巾、手拿大剪刀、披着长头发、戴着口罩的女人。她会询问放学回家的孩子:“我漂亮吗?”如果回答“漂亮”,她就会摘下口罩,再次询问:“这样呢?”如果小孩回答“不漂亮”,她就会用镰刀或者剪刀斩杀小孩;如果回答“漂亮”,她便会把小孩的嘴巴剪开,让他跟自己一样漂亮。
4:1989年,日本女性周刊杂志记者捏造了一篇报导:某个下雨的夜里,有人开着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突然从后视镜中映出一只奔跑的狗,当时的时速是一百公里,车子开得愈快,那只狗就更快速地追上来。突然那只狗出现在驾驶室前面,长着着像人一样的脸庞,有粗粗的眉毛和细长的眼睛,嘴巴笑起来像人一样。
5:二宫金次郎是日本江户时代末期的思想家,由于他非常勤奋好学,传说会边走路边看书,因此年幼的二宫金次郎负薪读书的样子非常有名。在被日本殖民时期的台湾,不少学校都有二宫金次郎的铜像。传说这些小孩模样的二宫金次郎在晚上的时候就会动起来,因为十分好学,甚至还会跑到图书馆去借书。除了去图书馆,还会在操场上走路散步做运动,也有部分人说,二宫金次郎的眼睛会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