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有叶同学,你真的没事吗……?」
「就结论来说,我很有事。我已经变成没用的废物了。」
隔天早上,我在早晨的教室里伏案歇息。
光是打直身躯就让我累个半死,实在是没有听课的余力。接下来传入我耳朵的资讯,大概全都会右耳进左耳出吧。
「要去保健室吗?」
「不用,我其实没生病,跑去打扰的话怪不好意思的。」
「你虽然说没生病,但看起来状况很糟啊……」
三雨一脸担心地窥探着我的脸孔。真是个好家伙。
就算去了保健室,佐伊姊也还没回来。而且要是躺上床,我就有自信能在一瞬间睡到放学之后。总觉得这样做好像和跷课没什么两样了。
「是说,自从你被小衣绪花带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才过没几天,你就操劳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太奇怪了一点?」
三雨狐疑地皱起了眉毛。
「哎,总之发生了很多事。」
「呃,其中有包含性爱、嗑药或是搞摇滚吗?」
「你的想像力也太过目无法纪了。」
「不过,你的状况是真的和小衣绪花有关吧?」
「唔……对啦,是和她有关没错……」
虽然对前来关切的三雨感到过意不去,但我再怎么说也不能向她和盘托出。
像是衣绪花被恶魔附身,而我成了驱魔师之类的。
但再怎么说,我确实是让她操心了。既然如此,还是在省略这些部分不谈的前提下,把迄今发生过的事情说明一下比较好吧。
我之所以会累成这样的理由,要回溯到三小时之前──
■
「有叶同学,你说过愿意帮我驱散身上的恶魔对吧?」
「嗯,我是这么打算的。」
「若要驱散恶魔,就需要收集资讯。」
「是啊。」
「既然如此,你就该尽可能地贴近我的日常生活,对吧?」
「嗯,是这样没错。」
「一旦出现了冒火的征兆,你也能及早对应。」
「挺有道理。」
「那就出发吧,有叶同学!就先跑个10公里吧!」
「就说了!我没听说一大清早就要跑这么多步啊!」
我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在早上五点来到碰面地点后,便看到身穿运动服的衣绪花正在等我。
在清晨的晨光下,她露出的修长手脚显得格外耀眼。从萤光色的坦克背心和热裤底下露出的肌肤,接受了来自地平彼端捎来的日光,使其绽放出白色的光芒。她灵活地原地蹬跳的模样,看起来着实是训练有素。就算有人说她是一名长跑田径选手,我大概也会信以为真吧。
「放心吧,我也有为有叶同学准备好了自制的补水饮料。毕竟市售运动饮料的热量可不低呢。」
「不不,我不是在担心脱水的问题。」
「应该也不用担心冒火的问题吧?这里没什么人,也没有易燃物,要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只要往河里跳就行了。」
「你的对策也太狂野了吧。话又说回来,我应该没必要跟着一起跑吧?」
「我都说要你跟着跑了!废话少说,快点跑起来!」
衣绪花向前疾奔,而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远去,只好追上她的步伐。
然而,我马上就跑到喘不过气来。
这也难怪。除了体育课之外,我平时根本没有好好运动的时候。突然要我跑起来,自然会在转瞬间耗尽精力。不管怎么吸气,也总是填不满肺部的需求,而头和脚也接连痛了起来。要跑满一个小时?不可能的,还是放弃吧──我一次又一次地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然而,我终究没有放弃。
因为拼命跑在我身旁的衣绪花──她的侧脸实在是过于美丽。
流经路旁的淙淙水声,和她汗水闪烁的光芒重合了起来。
为了能多看几眼美丽无比的事物,人类是真的会激发出无穷的潜力呢。
……不对,我这样的想法其实并没有持续太久。
我逐渐变得喘不过气,双腿也变得无力,脑袋变得朦胧,身体变得摇摇欲坠,整个人都感到难受。然后──
「呕、呕恶恶恶恶──」
我在6•5公里处终于忍受不住,大呕特呕了起来。
「真拿你没办法。虽然比平时的路程短了点,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好、好的……抱歉……」
我蹲在路旁的草丛里,头昏眼花地点了点头。不对,我有道歉的必要吗?
我接过了所谓的补水饮料,结果盐味和糖味奏起了荒腔走板的曲子。一言以蔽之就是──难喝。尽管如此,喝下肚的饮料还是让我多少舒服了一些。
「才跑这点距离居然就不行了,你平时太少运动喽。」
我之所以会流出眼泪,并不是因为衣绪花正煞有其事地用温柔的手法抚摸着我的背,而是单纯的生理现象。
「不,每天早上跑10公里的人才奇怪吧……」
我噙着眼泪这么抗议。衣绪花先是思索了一下,随即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朝我看来。
「……有叶同学,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咦?」
她这么说着,明明周遭没有其他人,却还是把脸贴到了我的耳边。
「其实我……」
她炽热的吐息拂过了我的耳朵。
「非常地……容易发胖。」
衣绪花像是把这句话当成滔天秘密似的,这么告诉了我。
「我小时候非常胖,所以每天若不跑上这么长的距离,就会有很多部位……那个……长出肉。」
她之所以满脸通红,似乎不是因为恶魔的关系。
我下意识地想像起衣绪花变胖的模样,总觉得那个样子应该也挺可爱的。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
「我、我没有啦。」
「虽说大尺码或是身体自爱都是很出色的概念,但是我……那个……很讨厌以前的自己。我照着父母的吩咐努力用功,不去做那些喜欢的事,而是用吃东西去宣泄压力……但我现在还是很喜欢吃东西……总之,只要稍微轻忽大意,总觉得自己会变回原本的样子……」
她用手指把玩着头发开口的模样,感觉就像是一只小动物似的。
「原来暴龙也不是呱呱坠地的时候就是一头暴龙啊。」
「谁是暴龙啊?我可要从你的头啃下去喽?」
「我可不好吃喔。」
「真是的!……我是很认真的喔。那个……是因为有叶同学说过想多瞭解我一点……是你说过为了驱魔,有必要知道这些事的呀!」
「抱歉,我是真的吓了一跳。没有要取笑你的意思。」
我感受到她似乎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才开口,于是慌张地表明道。
与此同时,我也思索着和恶魔之间的联系。
「你──有冒出过『不想变胖』的心愿吗?」
「我确实是迫切地这么期望着。」
「恶魔该不会是透过喷火的形式,燃烧着你体内的热量吧?」
「如、如果是这样,我甘愿出卖自己的灵魂!应该说,你不用驱魔也无所谓!」
「不不,用恶魔来减肥怎么想都不会健康吧……」
我虽然将想到的点子说出来,但只要冷静想想,就知道这个猜测有太多说不通的部分了。其中最为重要的部分,便是她已经凭借了自己的力量加以达成。
看到我露出沉思的模样,衣绪花先是清了清嗓子,随即用力拍了拍我的背。
「好啦,经过这番休息,你应该已经恢复了吧?」
「咳咳!不不,我还没休息够啊。」
「我都说你已经休息够了。接下来是做伸展操。」
「这我大致猜到了……反正一定有肌力训练对吧……」
「有是有,但我不想长出太多肌肉,所以是轻度的训练喔。」
「都叫人跑10公里了,我才不相信你口中的『轻度』有多轻松。」
「有叶同学,你只跑了6•5公里而已喔。」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
在那之后,我便落入了和她一起做伸展操和肌力训练的下场。我很快就瘫倒在地,为僵硬的身体发出哀嚎,在我身旁的衣绪花却接二连三地完成了训练。她做着伏地挺身、棒式、深蹲、伸展和开腿等运动,虽说各种姿势让我不知道要把眼睛放哪里,但我不敢将这些话说给衣绪花听。她可是拼命维持自己的身材,要是动歪脑筋可就太没礼貌了……我这么说服着自己,硬着头皮熬过这一关。
「如此这般,晨间运动就到此为止了。」
在训练告一段落后,太阳已经升起,来到了早晨时段。
「那我就回家冲个澡吃早餐了,晚点学校见。」
她大气也不喘一口──虽然是没到这么夸张的地步,但仍看得出衣绪花相当从容。
「那个……难道每天都要这么做吗?」
「那还用说?尽管如此,我最近还是在纠结许久后停掉了柔道课呢。」
「亏你能坚持这么久。」
衣绪花用力抿紧双唇,握紧了双拳。
「我的身体是为了胜利而生的,从每一根头发到每一寸细胞都是如此。为了交出亮眼的成绩单,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了。」
刚升起不久的太阳照亮了河川。
而她的身姿也闪闪发光,丝毫不逊于阳光。
老实说,我稍稍有点吃惊。
我以为在这个世界里,美丽的事物都是与生俱来的。
强者天生就是强大,耀眼夺目之人也是自带光芒。我一直以为是这么回事。
不过,至少衣绪花并非如此。
她不是一名天生的强者。
而是抱持着想脱胎换骨的心愿,借由不断的努力改变了自己。
就像是到死亡之前都会不断进化的DNA,也像是燃烧着自己的恒星。
这样的自信和自负,造就了衣绪花的强大。
衣绪花并非天赋异禀,而是苦尽甘来的类型。
逐梦一词说来容易,甚至可以说是陈腔滥调。
想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想在时装秀里出场──无论是谁都能空口说白话。
然而她却追逐着梦想,在现实里狂奔着。
我不晓得衣绪花能不能赢下开场模特儿的宝座。
虽然不晓得,但她无疑是以此为目标,为此努力,并被恶魔阻却了去路。
我这个人一无所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没有想做的事,也没有梦想或是希望。
正因如此,倘若衣绪花打算昂首前行,我便想成为她的助力。
作为一个愿望,这样的念头是不是过于渺小了些?
她在晨光之中潇洒离去。我看着她直挺挺的背影,为那耀眼的光芒眯细了双眼。
■
「哎,就是这么回事。所以和性爱、嗑药或是搞摇滚乐都没关系。不如说是做了对身体有益的事呢。」
我在大致向三雨交代过来龙去脉后,她蓦地睁圆了双眼。
「有叶,咱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
「咦,哪里奇怪了?」
「因为,那个……你为什么会一大早去和小衣绪花跑步?」
我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看来我的脑袋似乎没有正常运作的样子。
就我的立场来说,这只是无端被卷入严酷的修行而已。但经她这么一说,会在一大早被叫出来,甚至是陪同长跑的交情,似乎是真的不怎么寻常。
「咱就直接问了。你们是在交往对吧?」
「哪可能啊?」
「可是连恩和诺尔(注:指「绿洲合唱团」的创始成员盖勒格兄弟)也是由曼彻斯特的劳动阶层摇身一变成了畅销榜冠军不是吗?」
「你说得一副我全都听得懂那些词汇似的……」
「咱的意思是,这世上总是会发生些难以想像的事啦!」
「我不想把我和她的关系用『是不是在交往』这种肤浅的词汇作为概括啊。」
「咱就说了,咱想问的不是这一点。」
「那你想问什么?」
「有叶,你有事情瞒着咱对吧?」
「呜。」
哎,我也知道自己撒谎的功力非常烂。
虽然有些内容不能张扬,但一直被三雨担心实在让我感到过意不去。
我只能尽可能地不触及核心,老实地交代部分的事实。
「呃……佐伊姊要我去帮衣绪花一些忙,由于详细内容涉及到个人隐私,所以我不能说。抱歉。」
「……和小佐老师有关喔?听说她正在休假呢。」
三雨在得知与佐伊姊的假期有关后,似乎是被我说服了。她原本就知道佐伊姊是我姊姊的朋友,却不晓得佐伊姊有着恶魔研究员的身分。
不过,佐伊姊会被学生们用仰慕的态度称为「小佐老师」,老实说让我感到有些奇妙。大家都不晓得,那个人可是会把驱散恶魔的工作推到我头上,自己则在机场里大啖寿司啊。
「总之,没发生你担心的那些事啦。」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支支吾吾的三雨虽然看起来依旧有些不能接受,但我已经没有继续说明的力气了。我再次趴上了课桌休息──而过没多久,教室里原本喧闹的气氛倏地沉寂了下来。
我再次抬起沉重的脑袋,便看到衣绪花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
「你没回我讯息,所以我就直接来了。」
「咦……啊……抱歉。」
再怎么说,我也不敢在她面前直接确认手机,但大概是传了讯息过来吧。然而话又说回来,原来我不立即回覆是不行的吗?
「我们放学后要去看衣服然后绕路去书店再去图书馆。」
「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得频繁地去现场确认最新的状况。毕竟只靠网路,是没办法查出销售的状况和评价的。」
「说不定是这样吧。」
「我说过了,我们放学就出发。」
「我没力了,你就一个人去……」
我在脱口说到一半,这才蓦然惊觉──
衣绪花的眼里显露出既像是生气,又像是悲伤的情绪。
对啊,她一个人是去不了那些地方的。
「我、我知道了。我们就去吧,放学就走。」
「一开始就这么说不就得了?我之后会传碰面地点给你。」
在冷冷地这么说完后,她便潇洒地离去了。
「唉,有叶,小衣绪花总是那个样子吗?」
在她的背影从视野里消失后,三雨这么问道。
「哎,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有叶啊,你觉得这样好吗?」
看到三雨露出了严肃的神情,我在感到心虚的同时也做出了回答:
「嗯。因为这是我现在不得不做的事。」
她先是交抱双臂想了想,随即低声说道:
「……那就好。如果有什么状况,记得找咱商量啊。」
真是个好家伙。没办法向她坦承真相,真的让我感到很抱歉。
但我已经没有好好回应的力气,只能举起一只手作为回应。
总而言之,我得和衣绪花一同行动,查清楚她真正的愿望。
对于她和我来说,这都是至关紧要的第一要务。
■
然而,凡事总无法尽如人意。
从那之后的每一天,都只能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早上五点在河边碰面,跑10公里,然后上学。放学后去逛服饰店,在书店翻查时装杂志,然后去图书馆──这样的行程循环着一天又一天。
从高级的精品店到我也曾购物过的平价服饰店,衣绪花广泛且频繁地造访了形形色色的场所。她会热心地向店员打听,就算是标价三十万圆的大衣,她也会落落大方地要求试穿,并实际穿上。尽管如此,却没有任何一名店员对此感到不快,大多数的店员反而都显露出开心的反应,这也让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前往书店的时候,只要到了杂志的发售日,她就会将当天的──书架上的所有时尚杂志都看过一遍。她似乎已经购入了绝大部分的杂志,但根据衣绪花的说法,在书店的书架前阅读是有意义的。她毫不顾忌杂志的客群年龄,也不分男性或是女性杂志,在翻阅全数杂志的同时向我快嘴道出了印象深刻的各种细节。老实说,我几乎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那些话语似乎大都是在自言自语,是以我尽力答腔,衣绪花也为此感到满意,看来这么做没什么问题。
而在图书馆,她会搬来我完全无法理解的厚重专业书籍,在写下笔记的同时读得津津有味。说起来,这世上竟然有针对服饰进行详细研究的书籍,这是我一直以来无法想像的。
在这样的每一天,衣绪花都平心静气地完成了要项。
「为了交出亮眼的成绩单,这都是该做的事。」
这句话成了她的口头禅。
努力指的似乎就是这样的行为──总觉得我头一次明白了这个道理。
这和我的生活可说是天差地别。她有着目标,并让自己所做的一切与其相系。她的所有努力,都是朝着梦想迈出的步伐。衣绪花总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对于在近处观看她的我来说,总是有种双眼似乎会被闪瞎的感觉。
为了给予支持,我在调查恶魔方面倾注了心力。
我在衣绪花的身旁读着各式书籍,在网路上四处搜寻,试着对恶魔有进一步的瞭解。书本艰涩的内容让我看得头疼,也曾借阅过以恶魔的名字为题,内容却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书籍。在一开始的时候,我把找不到有益的资讯视为一种理所当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根本一点干劲也没有。
我虽然有堆积如山的问题想问佐伊姊,但她从未回覆过讯息。我也曾前往了城北大学打算直捣黄龙,但在广大的校园腹地里,我实在是想像不出恶魔研究室会座落在何处,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
在这次扑空之后,我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衣绪花可能会抱持的心愿。从高尚的心愿到无聊至极的欲望──凡是有可能的愿望,都被我一一列成了清单。这份清单多达好几页,感觉很快就会把笔记本填满。我每天都忙到深夜,一旦累了就趴在桌上入睡。
在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里,我总是想着衣绪花和恶魔的事。
有生以来,我还是头一次如此认真看待一件事。
之前的我没有梦想、目标,也没有想做的事。
但现在不同了。
对我来说,驱散恶魔既是该做的事,同时也是想实现的心愿。
既然衣绪花想让自己脱胎换骨,我也多少得有所改变才行。
到了某天晚上,百思不得其解的我,决定上街散步。夏天夜里的空气,似乎冷却了思考得过热的脑袋。
蓦地,我察觉到了一件事。
迄今为止,我都是在思考衣绪花的心愿为何。
但说不定,我该深入研究的,是她冒出火焰时的情境。
我在手机上做起了笔记。
第一次相遇的屋顶。
将我推倒在地,进行了一番问答的空教室。
和萝兹发生争执的服饰店。
我对在那之前的事情不太熟悉──但若要从这三次的情境找出共通点,会得出什么答案?
说起来,在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冒出火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衣绪花逐渐接近了自己的心愿,削弱了恶魔的力量吗?
就算不晓得喷火的原因,只要能自然而然地实现愿望,就会让恶魔消失──这也是有可能会发生的事吗?
这时,手机的画面倏地一变,显示出衣绪花的名字。
「呜哇!」
我不禁发出大喊,让路人露出了古怪的表情朝我看来。
我调整着呼吸,按下了通话键。
「衣绪花,怎么啦?」
「我通过了第三轮甄选。」
「也就是说……」
我倒抽了一口气。
「没错,下一次就是最终试镜了。」
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我心想。
迄今为止,就算衣绪花不小心冒出了火焰,只要我待在近处,就能把她带到没有人烟的地方避难。
试镜当天却不能这么做。她必然会被绑在与多人共处的场所。万一冒出火焰,一切就付之一炬了。
「你打算参加对吧?」
我姑且问了一句,而回答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那还用说?」
「你打算怎么办?」
「你是认真在问这个问题吗?」
「因为我很担心你啊。目前恶魔还在你的体内呢。」
「正因为如此。」
「正因为如此?」
「有叶同学,你也要跟我一起来。」
「咦?」
「这不是当然的吗?有叶同学,对我来说,你是什么身分?」
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走在我身后的行人不是撞上我,就是露出了不快的表情挪步回避。
我无言地垂下脸庞,再次将手机抵到耳边。
「我办不到啦!那里只有相关人士能进出不是吗!」
「所以要偷偷潜入喔。」
「我虽然是驱魔师,但不是忍者啊。」
「只要有卧底在,就不会有不可能的任务。」
「你夹杂了太多B级电影的用语啦。」
我虽然这么回话,但也感受到了自己的责任。
既然衣绪花通过了甄选,显然就得亲自参与最终试镜。就像她想追求身为模特儿的实际成果那般,我也该以驱魔师的身分交出成果才行──我得厘清她的愿望,驱散她身上的恶魔。
正因为迟迟给不出一个交代,才会让她落入现在的这般窘境。
「……我知道了。总之我得前往试镜的会场,要是衣绪花冒出火焰,我就……想办法制止对吧?」
「你的认知很正确。」
「毕竟我也想再多搜集些线索呢……」
「关于让你进入会场的方法,我会再仔细想想的。拜拜。」
说完,她唐突地挂断了电话。真是的,该说她我行我素呢,还是该说她做事风驰电掣呢?
不过,我虽然讲了「想办法制止」,但关于实际的作法仍未定案。
我得进入外人严禁入内的场所,在避免受人瞩目的状态下,保护一个不知何时会冒出火焰,也不晓得冒出火焰时该如何应对的女孩。
但正因如此,这正是驱魔师──是我说什么都得去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