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街道简直和迷宫没两样呀。”
黄昏时分,佳音伫立在七海站附近的巷子里,吐露出了自己的感想。
“只是因为没有好好规划才显得杂乱无章罢了。”
我是这样回答的。
七海站周边的街道虽然体量不大,却很容易迷路。站前广场对面的立食荞麦面店和最近才开的快餐店间的道路就像是豪华拱廊一般,但沿着这里往下走,不知不觉道路间就会变窄,进入了普通的平民住宅区。
若要去连接港口一侧和沿山县道的商业街,就必须穿过广场左端的狭窄通道。从这条暂且命名为站前街的商业街向县道一侧移动,在稍微偏右一点的位置,就会看到俗称为亚洲街的一角。虽说只是因为有中华料理店,烤肉店和街边的一家菲律宾酒吧,所以才会得名的吧。不过这里杂乱无章的狭小巷子错综复杂,想要抄近路穿过去的话,每每会兜个大圈回到原来的地方。本以为已到尽头,却出乎意料地深之又深。小小的酒馆,弹珠机的奖品奖品交换处,有着会抛媚眼的漂亮姐姐的来历不明的店铺。都坐落于同一个屋檐下,罗列在狭窄的巷子两侧。然后在惊愕之余被突然抛了出去,甩到河边去了。实际上这里应该是个极之狭小的空间,可给人的感觉是从内侧打开了奇妙的异世界的一角。
我和佳音虽在的位置就是在那条亚洲街稍微进去一点的地方,这里并非熟悉的“Marina”,而是因为去头一次去的地方吃晚饭,不小心迷路了的地方。虽然感觉这里不像是两个正经八百的年轻女子一起散步的地方,但佳音似乎很是喜欢。
“都是单行道啊,要是开车的话就出不去了呢。”
“小佳根本不会鸟什么单行道吧。”
“又提那天的事?你不是说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开车到七海吗?而且在那之后,我的驾驶技术已经天翻地覆了好吧。”
“不是技术而是道德问题吧。”
我吐槽道。佳音的运动神经其实很好,在大学的体育课看到她的时候,她的打球的动作也很潇洒,一起去体育俱乐部时,更是从网球,高尔夫,游泳乃至击球样样全能。但问题并不在这里。
“总之那是一场恐怖体验——嗯,该说是恐怖经历吧。”
“小春,我们去那家店吧。”
完全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的佳音指着亚洲街尽头的中华料理店——“七海饭店”的招牌。
打开那扇乍一看像是毛玻璃一般伤痕累累的玻璃门,店内除了柜台,就只有四张桌子了。但在这一带应该算是比较宽敞的。或许是因为时间尚早的缘故,还没有其他客人,茶色头发的女店员一副慵懒的样子,给我们端上了水,我们点了拉面和炒饭。柜台里看起来不大和蔼的老板喀嚓喀嚓地挥舞着铲子在大炒锅里做着炒饭。米饭高高地在飞上半空。在这过程中渐渐着上了颜色,声音和香气令食欲蠢蠢欲动。
佳音朝一直在欣赏店主技术的我问了声“那然后呢?”
“什么啊?”
“你刚不是要说什么‘恐怖经历’么?”
这不都听进去了么。
“小学的旁边有一条长长的隧道呢。”
“隧道?”
我觉得店员似乎朝这里瞥了一眼,难道是太大声了吗?但这里并没有别人,而且我用的就是平素说话的音量。于是便继续往下说道:
“是啊,那边有个恐怖的传说,我正为这事发愁呐。”
2
事情的起因是修路,从七海学园附近通往风见之丘最顶端的小学的上学路,有一段路被禁止通行。
虽然划定了不得不绕远路的临时上学路,但问题就出在这里。那条路的半途有一条很长的隧道,由于照明不佳,再加上半途拐了个大弯,所以里面非常昏暗,视野相当不好。
由于那里原本就位于地基松软的地方,再加上家长教师协会(PTA)①和居委会提出即使车辆被禁止通行,也还有如何防范犯罪方面的忧虑。因此在施工结束前的一个月里,雇佣了保安在隧道的入口附近待命,万一有什么事情就能立刻赶到。总算可以放心了呢……
得知这件事后,在小学女生之间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学园里小学高年级的女生有六个人,彼此间关系不错,经常会一起上学。那天六人在学园的图书室里集合,讨论着什么事情。
“该怎么办啊?”
“不管怎么说,其他的路都要绕得更远,搞不好会迟到的。”
“要跟男生一起走吗?”
“他们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
“那就跟着低年级的去吧。”
“她们走得太慢了。”
“总之还是再去找个人吧,只要不是六个人就行了对么?”
“你不知道么?”
“哎,这只不过是传说……”
这时我碰巧路过,便问了一句:
“大家都在说些什么呀?”
女孩子们一齐看向我,异口同声地诉说着:
“在说上学的路啦。阿春呀,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我们都没法去学校了。”
“你们这是怎么啦?我听说为了防范危险,都派人来了吧。”
听到我的回答,她们又是一阵吵闹——
“不是这个问题!”
“老师什么都不知道!”
“不得了啊!”
听了几秒钟就忍不下去了,我大喝一声“哎,吵死了!安静一下!”,于是大家一下子噤了声。
“冷静下来再给我说明一下吧。”
听我这么一讲,就读五年级却挺靠谱的小茜回答道:
“因为六个女孩子不能一起过那个隧道的。”
“为啥啊?”
“会出现那种东西。”
“出现啥?妖怪还是幽灵?”
“我不知道。”
“什么啊?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害怕啊。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面轻声细语,没有人见过它的样子。”
*
这时点的食物端了上来,对话便中断了。
虽然炒饭的口味有点重,但味道很好,分量十足,感觉再来一个人也够吃。吃到一半,我发觉那个店员时不时会朝这里瞟一眼,不过反正也没其他客人,我便继续往下说了。
据说很久以前,小学生之间就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当六个女孩子进了那个隧道时,从黑暗中传来了本不该有的第七个女孩子的声音。
如果有男生或者七名以上的学生,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即使都是女生,四人或五人也听不到声音,所以生活上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但若是人数正好的高年级女生六人组,要是刚好在某个时机只有自己一行人进入隧道的话……她们似乎对此认真地感到烦恼。
总之通过临时道路上学已经正式开始了。已经可以看到以健人为首的善良的男孩子们,在对事情不甚了解的情况下,带着一副快活的表情,跟女孩子们一道去学校了。第一天,我跟着低年级的小学生们来到隧道的入口处,在那里看到一个高个子的中年男性保安。我向他打招呼说“我是附近七海学园的北泽,请多多关照孩子们”,他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用沙哑的声音小声回复道“我是○○,还要请你这边多多关照呀”,或许意外有些害羞呢。
虽说稍稍安心了些,但这次的情况并不像往常那样简单,三天后,事态便笼罩起了一层阴霾。
学园里的孩子放学后都是按照自己想法行动,大都是在各自的时间和同学一起放学,所以并不怎么聚在一起。不过那天除了茜以外的五人在回家的路上恰巧聚在一起,其中一人领着一个朋友,想要带她去学园一起玩耍。女孩们在隧道跟前停下脚步,学园里的五人面面相觑,她们大概是觉得哪怕只有一点点时间,若是将好不容易才带过来的朋友疏远的话,从明天开始的学校生活就岌岌可危了吧,于是作为小团体头目的绘里香说:
“小舞,你在这里等一下,过会再跟上来吧。”
小舞同为六年级学生,但由于她胆小的性格,每每被人轻视。虽然她“诶”了一声,但也不敢反驳,取而代之的是才读小学四年级,性格却很是开朗的贵美子替她说了一句:
“放小舞一个人太可怜了啊。”
“那你也留下来吧,就这么定了。”
没人敢反驳绘里香那不容置喙的气势,小舞和贵美子两人只得留在了隧道前面。
小舞只是垂头丧气什么话都没说,贵美子却马上将这件小事上报给了职员,进而变成了办公室里的话题。
“真没辙啊。”大隈主任叹了口气说:
“可也没什么法子,只在学园里面组成好朋友的小圈子是没什么用,小舞也得稍微强势点才行啊。”
一句没办法就完事了吗?我是觉得真是因为有着这样的传闻,今后总会给人际关系造成嫌隙的。
我在办公室和山根先生两人独处的时候,和他说了这样的话。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六个女孩子进去却听到了第七个人的声音,这样的传闻也有不少啊。而且大多数孩子对此深信不疑。有可能是集体癔症吧,但这确实也是具备相当可信度的神秘事件。事情大概发生在十五年前。因为牵扯到了学园的孩子们,特别是在七海学园,所以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一直在口口相传,早已根深蒂固了吧。”
“有谁知道那个传闻的本来面目呢?一定是在传播的过程中,内容发生了各种各样的变化吧。”
“当时实际在场的孩子们老早就毕业了啊。”
“能联系上吗?”
“……?”
“我想当面听听她们是怎么说的。”
只要知道是可以解释清楚的事情的话,也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了吧。我会等到休息日再去,所以工作上也不会有什么遗漏。于是山根先生一边苦笑着,一边从园长室里取来了以前的相册。
3
“小学是毕业的合照还留着,当时进入隧道的孩子中有两个人的姓名已经弄清楚了,分别叫做千香和宽子。不过她们现在都已经是大人了,比我们还年长呢。”
“能跟她们取得联系吗?”
佳音问道。
“宽子在上初中的时候就退园了,之后便失去了联络。而千香直到高中毕业都在学园所在的地域工作,还是有希望找到的。虽然山根先生说他不清楚,但大隈主任有可能知道,只是她这几天正好休假。”
佳音默默的指了一指,我顺着手势一看,只见那个店员面露不耐的表情,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这么说来,距离我们用餐完毕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
差不多该走人了吧。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店员似乎下定了决心,大步朝这里走了过来。“客人,差不多行了吧”——她应该会这么说吧。这样必须先发制人了,我刚说了句“喂,买单”,而她却置若罔闻,直接朝我发问:
“你们是七海学园的人吗?”
“对啊。”我一头雾水地答道。
“就是我哦。”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哈?”
“就是说啊——”她慢吞吞地讲道:
“我就是千香哦,所以才说就是我。也就是你们讲的那个听到了第七人声音的孩子。”
这时依旧没有其他客人光顾,她向店主征求允许,店主默默地点了点头。
于是她坐到了吧台的椅子上面。
试着问千香知不知道大隈主任,她立刻予以了肯定,千香说主任经常会来这里吃饭。她在毕业后做了几份兼职,之后在这家七海饭店工作,据说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
“从刚刚开始我就有些在意呢,你们似乎是学园有关系的人,还提起了隧道里的声音的事情。但我这边也有工作,所以觉得不方便插嘴,可你们又说起了那时候的事,最后居然还提到了我的名字,那可没法再保持沉默了吧。啊, 我可以抽支烟吗?”
虽说是在工作中,但已然完全处于放松模式的千香理所当然地这么说道。而店主则翻开了体育报纸,似乎对这边的事完全不感兴趣。
“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在我的催促下,春香慢慢地说了起来。
‡
那是暑假前从自然教室②回来的路上。我们是五年级学生,在那里住了一晚。夏天外宿的时候不都会来些怪谈吗?从前一天晚上就被这类故事撩得兴奋万分的我们,说是要趁着气势,在回学园之前,六人一起进到那个传说中的隧道里去吧。正好那会刚好有学园的三个孩子加上附近的三个孩子,总计六个人,行李也好名牌也好都是这个数。然后我们六个就在隧道前等了一会。
至于为什么要等呢。那是因为要是和别人一起进入隧道的话,那就不是六个人了。即便这样,我们也没法知道对面会不会有人过来,不过这条路上本就很少有人。在放了一些人过去之后,附近的一个经常缠着学园孩子的一年级女生想要和我们一齐行动,但我们说今天不行,坚决拒绝了她,于是她便回去了。终于等到行人走完了之后,六个人战战兢兢地进了隧道。
即使正值夏日,隧道之中还是很凉爽,可以听见潺潺的流水声,由于一个小小的声音都会引发很大的响动,所以大家都很害怕。但当我们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之时,恐惧之心慢慢变得淡薄了,大家也有了说笑的余力。
正当我们来到位于隧道中央,拐角处最暗的地方之时,宽子突然停住了脚步。
“谁啊,你在说些什么奇怪的话?”
我以外她在开玩笑,因为我什么都没听到。
我在黑暗中靠近那边,之后发现其他地方的孩子们也聚集在那周围。
“怎么了?”正我发问的时候,一个女性的声音确实地传入耳畔。
“谢谢哦,大家都来迎接我了呢。一、二、三、四、五……六个人,确实有六个人呢,那第七个就是我了哦。”
黑暗中想起了一阵哀嚎。
在我眼前倒下的正是宽子。我一边大声呼喊着宽子的名字,一边摇晃着她的身体,可她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我环顾四周,他们有的似乎蹲在地上捂着耳朵,有的相拥而泣,一个都靠不住。没法子了,我只好从隧道里跑了出去,一路奔到出口,看到附近低年级的孩子们正在马路上用石笔画画玩,其中还有那个在隧道入口就被赶走的小女孩。为何那个没进隧道的孩子会在出口呢,隧道的上面是小山包,虽说是在树林里,但路还是有的。我们不准那孩子跟来,于是她便从上头抢先绕到了前面吧。孩子们好奇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回答说我的朋友在隧道里晕倒了,得喊个大人过来。
这时那个孩子出乎意料地说了一句:“我去喊人来吧。”——接着她便以出乎意料的敏捷身手转身跑掉了。我觉得交给她应该没问题,但还是担心其他人的情况,因此便折回了隧道里。大家似乎都稍微平静了些,但全都站在昏厥的宽子身边不知所措,这时奇怪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
“宽子怎么样了?”听到这样的大嗓门,便知道是学园里的职员——大隈老师赶过来了吧。于是打心底里松了口气。那个女孩应该知道我们是学园的孩子吧。当我走到学园正门时,碰巧遇到了职员。并将事情经过全都说给他听了。
幸运的是,宽子并没有受伤,只是因为震惊而昏厥了过去,所以很快就恢复了。只是隧道里有个看不见的女孩在喁喁低语的事情广为流传开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学园的孩子敢靠近隧道。大隈主任照例断言说,这一定是某人的恶作剧,不然就是你们听错了。
但奇怪的是,就算是恶作剧,隧道里也不会有别人了。据在出口的孩子们说,在我之前并没有人从隧道里出来,而后面进入隧道的人也没碰到过任何人,真的是个神秘的地带呢。这个事情一直至今还在流传。现在学园里的孩子们还怕这个吗?
请告诉他们这是货真价实的灵异体验哦。要是到车站旁边就来这家店吃饭吧,看板娘千香会给你们多加一堆榨菜的呦。
给,这是我的名片,不是“小山(こやま)”而是“小山千香(おやまちか)”哦,也不是小衫啦。照片可爱吗?把店里的传单也拿去吧。
‡
这时正好有新客人进来,于是交谈便中止了。来的似乎是常客,小山千香一边和蔼地和他对话一边点餐,或许还是个挺受欢迎的人吧。不过我觉着既然自称看板娘的话,还是对初次见面的人稍微亲近一点会比较好,虽然并没来得及把这告诉她就离开了店里。
4
随着上学路线的变更,“回去的时候和谁一起走隧道”便成了小学生之间的话题。大家都一致认为必须尽量避免六个女孩子一起通过。但因为这本来就是很难发生的事,所以一直都风平浪静,施工也临近结束了。
而事情发生在十月下旬的一个星期一。
*
我和六年级的班主任村田老师一起向着小学的方向走去。老师是和四十多岁的直爽女性,她将在学校里感到身体不适的孩子送回学园。孩子并没什么大碍,便让她马上睡下观察一下情况。不过既然班主任难得过来一趟,我也想和她交换了解一下其他孩子的情况,所以在送行的时候顺便一起出来了。
随着通往隧道的路两侧地势缓缓升高,变成了一条直路,就像被山吸进去一般。当我们向入口的保安打招呼时,他也像往常一样以温柔的笑容点头致意。
当我们打算差不多在这边分手的时候,地面突然摇晃看一下。
“是地震”——正当我轻呼的时候,一阵更大的晃动随之袭来,就在我努力支撑住差点摔倒的身体时,接二连三从隧道里跑出来的女中学生的身影跃入眼帘。
那是学园的孩子们。等回过神来是时候,我已经跑了出去,村田老师也跟了上来。
女孩们纷纷瘫倒在地,晃动虽然已经停下来了,但一下子从山崩的恐惧中解放出来,力气一下子被抽空了吧。其中有个人对保安说了些什么,他马上冲进了隧道里。
难道还不止四个人吗?好不容易跑到跟前的我和她们搭上了话——
“还有人在隧道里吗?”
“有两个小学生,贵美子和小舞。”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就在这时,保安抬着贵美子将她带了出来。
虽然瞬间失去了知觉,不过此时沐浴在阳光下的她已经醒转过来,正环顾着四周。看起来意识很清楚,也没有受伤的迹象。那剩下的就是小舞了,那个爱哭鬼小舞。千万要平安无事啊。我就这样冲进了隧道。
小舞倒在了隧道的中间,我以为她不是昏厥就是受伤了。但她一看到我的身影,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嘴里喊着“小春”紧紧地抱住了我。
“太好了,你来接我了。我没事了。”
我和保安从两侧扶着小舞,慢慢地将她带到了阳光下。
“你就是最后一个了吧?”我向她确认道。而小舞摇摇头说:
“还有一个女孩——应该是一个女人在那里,她人呢?”
听到这个消息的保安再度跑进隧道里,村田老师也跟着一起进去了。
“还有一个人是谁?不认识的人吗?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我不知道,那里太暗了,看不见她的声音,就是她在鼓励我呢。”
我问了其他孩子,但并没有人看到她的身影或者听见她的声音。
中学生们已经安定下来了。所以我让他们去学园喊其他职员过来。
不久村田老师也回来了。
“隧道里已经没有人了,对面聚集了几个附近的人。他们正讨论着隧道有可能会倒塌,感觉很危险,到底要不要进去。看来正好在附近闲聊天吧。听说那里并没有人出来,保安大哥就在对面的入口。”
牧场指导员从学园里赶了过来,村田老师说她也要回学校了,便再次走进了隧道。
“麦克斯啊,背背我吧,我站不起来了。”
贵美子朝牧场先生要求道。
“她没受伤哦。”
听我这么一讲,牧场先生有些犹豫,可贵美子说她很害怕。于是牧场先生便讲着“真没办法啊,就只限今天哦”,然后猛地将贵美子背了起来。
贵美子趴在牧场先生宽大的后背上,笑容满面地离开了。我转头向着一直盯着那边看的小舞的后背说:
“喂,你也想这样吗?”
“可以么?”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听话地让我背了起来。
虽然看起来比贵美子矮小,但颇具肉感的小舞身体意外地重。
虽然有些后悔,但好女决不食言,我便背着她摇摇晃晃地跟在牧场先生后面。
小舞快活地靠在我身上,忽然问了句“那人怎样了呢”。
我意识到她是在问刚刚鼓励过她的那个人的事情,于是便转述了村田老师的话。
“那么她果然是天使啊。”
小舞喃喃地说道。
回到学园之后,贵美子立刻从牧场先生的背上跳下来跑到大家中间,四处吹嘘着方才的经历,真是的,瞎扯什么站不起来走不动路的话呢。
小舞虽然也有些擦伤,但主要是出于精神层面的担心,所以决定暂时让她在静养室休息。
不凑巧的是护士今天正好休假。原本小舞所在宿舍的职员会过来处理剩下的事情,可小舞希望我在。虽然平时接触得并不算太多,但自从前几天因为不开之门和浮姬的事情一起听了亚纪和加奈子的谈话后,她似乎对我很是喜欢,事到如今我还是决定陪她一会。我的宿舍那边有河合老师,她和我说今天人手足够不必担心。
给她换完衣服后,给擦伤的创口消了毒,酌情贴了创可贴,之后便没有什么急事了。我应了她的请求给她泡了一杯速溶的加糖红茶,小舞快活地喝着,接着又对我说:
“小春呀,传说是真的呢,在隧道黑暗的地方住着天使。”
我这才意识到那个时候隧道里刚好有六个少女。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听我这么一问,小舞便开始娓娓道来。
‡
刚开始并没有打算六个人一起穿过隧道。
偶然去了绿之丘的中学生们和从小学返回学园的两人汇合到了一起。
来到隧道跟前的时候,小舞突然停住了脚步。
“这么说来,我们刚好是六个女生呢。”
“所以呢?”其中一个中学生问。
“就是那个所谓的‘低语声’吧,没关系的啦。”
另一个孩子回答道。由于中学的方向不一样,隧道也不在上学路上,所以那边并没有把这个传闻当成问题。
小舞和贵美子没有办法,只得一起进了隧道。
当望见出口的光亮,总算松了一口气时,脚下的地面猝然摇晃起来,小舞一个踉跄,“怎么了?”中学生们也都慌了手脚,这时整个隧道宛如脉搏鼓动一般摇晃起来。
“是地震!”有人惨叫着大喊了一声。
传来了隆隆风声。
大家都发足朝出口狂奔,“隧道的墙壁随时会倒塌,搞不好会困在里面”——一定是这样的恐惧朝大家袭来了吧。
小舞也想跑,可由于脚下不稳,怎么都跑不动。她心急如焚的想着会被大家抛下,前面的墙壁似乎倒塌了,随着“啊”地一声,小舞被绊了一跤,一声轰鸣之后,她仿佛看见隧道里的墙全都塌了下来,登时晕了过去。
难道我就这样死了吗?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她总被人当做胆小鬼和傻瓜,甚至连自己都这么觉得,但不可思议的是,她并没有感到恐惧,只是觉得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在那些日子里,和母亲一起生活的年轻男人总是嫌她碍眼,每每被他殴打,忍耐着想要露出笑脸,却被说成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恶心孩子。
来到七海学园以后,小舞也总是战战兢兢的,就算别人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好事是终于能哭了,至少不会因为哭泣而受到更多的责骂。就算因为这个,她才有了爱哭鬼的名声。
能来学园真是太好了。可竟然这么快就死了,而一想起母亲的脸,这近似于“愤怒”的情绪也消失无踪了。即使穿过隧道,面向阳光走去,朝着出口进发,可前方又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呢?
想到这里,小屋突然感觉一切都无所谓了,于是便阖上了眼睛。
就在此刻,耳畔传来了一声低语——
“没事的哦。”
小舞睁开了眼睛,可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
“别担心呦,现在这里等一小会,马上就会有人来救你了。”
那是一个极之温柔且美好的声音。即像是来自和自己年龄相仿是少女,又像是更为年长的女性的声音。只要听到就很愉悦,心情也平复了下去,这就是天使的声音吧。小舞想。
小舞顺从这那个声音躺在了那边,被抛下的心情已经退下去了,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不久传来了啪塔啪塔的脚步声,有人跑了过来。
“小舞,小舞?你没事吧?”
“小春!”
感觉自己被拉回现实的小舞,紧紧地握住了我伸过来的手。
‡
听了小舞的话,我只觉得满腹狐疑。要是她讲的事情都是真的话,以天使之声对小舞轻语的那个人又去了哪呢?
我也看到了地震之后有四个人从隧道里冲了出来。在她们后面出隧道的便只有贵美子,她已经昏了过去。最主要的是,若那声音来自五个人中某人,小舞应该很快就能听出来吧。
而隧道的另一头有附近的人在那守着,他们说没人从那里出来,保安和村田老师也确认过途中没遇到任何人。
不过小舞似乎没有任何困惑。
“她就是天使呢。”
她如此断言道,一直以胆小怕事闻名的小舞,此刻似乎已然没有任何畏惧了。
“她的声音真的很美呢。她是不可能干坏事把我拖进黑暗里的。那是会支持我守护我的,温柔的天使哦。”
5
我用邮件向佳音简单报告了这桩新发生的事情的经过,然后补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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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佳啊,看你在前几天回家的路上你的样子有些不大对劲,但愿是我多虑,但还是有些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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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小山千香说话的时候,佳音一言未发,一直盯着桌子,我起初甚至担心她是不是在打瞌睡,但事实并非如此,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她似乎轻轻倒吸了一口气。虽然感觉肯定有什么情况,但又很在意后续的故事,所以便搁置下了。本想出店的时候再问她一下,但归途中和她对话时,她也显得心不在焉,给人一种魂不守舍的感觉。
佳音的回信很快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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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件人:野中佳音
收件人:北泽春菜
主题:我想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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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佳音。听说又有人听到的奇怪的声音,着实吃了一惊。
那段时间,正如小春所说,我的确稍稍陷入自己的世界了。真不好意思。可那时的我还不能立刻整理出自己的想法,所以没法说出口。
那天听到的话有些不大对劲呢,据说当时赶到现场的职员是一边喊着“宽子怎么样了”,一边跑过来的对吧。
在那样黑暗的隧道里,明明倒在很深的地方,职员为什么会知道是宽子呢?只能认为是那个跑去报告紧急情况的小女孩说的吧。
可问题是,她又怎么知道那是宽子的呢?
她并没有进隧道,应该只是听说“有朋友晕倒了”, 出口处的低年级孩子们并没有意识到隧道里发生了什么,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
那个孩子听到了宽子倒地后朋友呼喊着她的名字,所以发出低语的人就是她。
可她并没有进隧道对吗?其实没必要进去的,这一带是地基松软的地方,所以到处都是排水管吧。应该是有一根没用的排水管将内部和外部连接起来了,她碰巧在隧道周围树林里的某处发现了一个管口或者破裂的洞,从那里可以听到隧道里面的声音,也可以让那边听到这里的声音,我想正是排水管起到了“传声管”的作用,就像以前的老宅子一样。
她被七海学园的姐姐们说不准进隧道,感觉很没劲,因此便动起了恶作剧的念头。她跑到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传声处,瞅准时机,用假声音吓唬了她们。听到里面乱作一团,觉得活该,便面不改色地跑到了隧道的出口,混进了其他孩子中间。但当她听到跑出来的千香所说的话,才意识到事情比想象的要严重,我怀疑她正是出于负罪感才拼命跑去喊学园的职员的吧。
而这次的事情并不知道是谁做的,不过应该就是注意到那个管子秘密的人利用它搞的恶作剧吧。
以上是我的推理,因为去那里实地看过所以不知道对错。不过只要调查一下管道的状态就能知道了吧。写了那么多真是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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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件人:北泽春菜
收件人:野中佳音
主题:Re: 我想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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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佳的名推理吓了我一跳嗯呢,我明明听了同一个故事,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在那之前,有人说能听到女孩子的声音,一定也是这个原因吧。只是那必然不是有意的,而是偶然路过的人的声音和风声通过管道在隧道中间回响起的扭曲之音吧。
我和山根先生一道去了现场,在隧道的中段,也就是听到天使之声的附近,确实有着从墙壁延伸出去的管口。
然后我们又去外面的树林里找了一番……这边费了点功夫呢,但沿着路稍微进去一点的地方,是有一根管子伸出来了。
我差点就脱口而出“谜题全都解开了!”,可是……
那根排水管实际上是被水泥封死的。我调查了一下,在反复施工的期间,好像形成了那样怪异的传声管的状态,但这种状态只是暂时的,由于在集中暴雨的状态下会发生危险,所以就被填掉了。那是十年前的事情。
所以这次的事情还是没能解决,真是惊喜连连啊。
如果发现了新的事实的话,我会再跟你说的。春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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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件人:野中佳音
收件人:北泽春菜
主题: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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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件已阅。
要是不去现场查看就思考,果然是纸上谈兵啊。我再想想吧。
要是知道了什么就跟我说。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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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件人:北泽春菜
收件人:野中佳音
主题:Re: 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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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啦。过去的事情应该和小佳说的一样。下次休息的时候,我带你去那个隧道看看如何?当看到现场的时候,小佳或许就会灵光一现了吧。春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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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交流之后,我和佳音觉得在双方假期重合的下周一一起去看看隧道……
结果这一“现场考察”并未成行。佳音因为身患感冒而卧床不起。
在电话的那头,佳音一沙哑的声音重复说着“对不起”,对此我回复说“没关系的,偶尔在家过一天也不错呢”。
闲了一天的我在家里睡到了中午,将洗完放成一堆的衣服晾到了阳台上,和之前声称的一样,无所事事在榻榻米上滚来滚去的我,思考起了有关第七个人的声音——也就是天使的事。
对,这桩事情的特征无需多言,那就是消失的人物——天使并未现身,只以声音登场,正因为如此,在十五年前的事情中,就像佳音推理的那样,可以利用排水管将外面的声音传到里面。
但这次就不能故技重施了。那假使是有人从一开始就把什么装置放在了隧道里面——比如收录机之类,让别人听到录下的声音呢?
可要是真有那样的东西马上就会知道的,而且基本上不可能有人能提前知道小舞会倒在什么地方,又该什么时候让她听到声音。
那就是进入隧道的另外五人带的什么东西么。比如Walkman啊,iPod什么的,再加上一个小小的扬声器。
稍后我就意识到了我的想法毫无意义。在其他孩子在小舞听到声音的时候,已经跑出了隧道,而贵美子则晕了过去。
要是有可能的话——
那就是小舞自己。是她自己拿着的什么东西在和她说话。十五年前则没有这个,至少尚未普及。
我想应该就是这个吧。等到明天找小舞问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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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十五年发生的这桩事情,并不像最初想象的那样引发轩然大波。
据说听到天使之声只有小舞一人,对于已经被固定在了“胆小的爱哭鬼”的形象上的小舞,周围的人都认为这是她在恐惧下产生的幻听。
而小学的村田老师那边,一开始并不清楚所谓不可思议是怎么回事,解释了几遍才让得以理解。我让她一起想想,结果她说“不好意思,现在在开会”,就搁置在那里了。
而且平日里听到这个故事最为兴奋,会喊出“果然这就是学园的七大不可思议——”的那个亚纪,在事情发生的前一天,竟因急性阑尾炎被送往了位于新七海的七海中央医院,住院并接受了手术。
“亚纪已经很精神了。”
大隈主任在办公室里向大家报告了这事。
“还没拆线就在医院里转来转去,不管是谁都要上去搭话。能让宿舍里清净一下真是谢天谢地,就让她再住一段时间吧。”
说是这么说,可一直陪在半夜被急救车送走的亚纪身边;待手术结束后,基本上每天上班前或下班后去医院里探望她的人正是大隈主任。
小舞在小学生之间比较边缘化,一直受着初中生的亚纪的关照。不过由于那个亚纪不在这里,现在独处的时间也变多了。
由于小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充满自信地说她听到了天使之声,所以其他小学生虽然嘴里嚷着“骗人”,不过似乎还是觉得有些害怕。总觉得小舞被疏远了。可她好像并不以为意,可我还是很在意她是不是被那件事深深禁锢住了呢。
都不用我去找,她本人就在当天来到了只剩我一人的办公室里来找我了。
她似乎想说什么,而我掩饰着内心的兴奋,以平常的表情打断了她——
“小舞,你不是有手机的吗?”
小舞困惑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为什么问这个?”
我解释了一下。在黑暗之中,不在场就能对话的工具便只有手机了。当然小舞并未想打电话,但也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给她打电话,摔倒的时候接听按钮被按下,变成了通话状态,然后她便听到了旁边的声音。
听了我的话,小舞再次断然摇摇头说:
“我真的没有带手机哦。学园里的小学生是禁止带手机的,而且我也没钱买啊。去问问大隈主任就知道了。而且那天带我去静养室换衣服的就是春菜吧?要是有手机你就会知道了啊。”
我不得不表示同意。
“而且那不是手机的声音,天使就在我的跟前说话呢。”
那是不可能的,这样就走投无路的吧。我摇了摇头。我也考虑过是不是当时在场的某人用了那种声线的可能性,但我并不觉得使用假声能发出如此自热而优美的声音。首先在这般紧急的状态下,真能有人特地用假声说话吗?即使物理和心理上行得通,但心理上也太不自然了。
“不是那样的。看不见模样的天使一定是有什么秘密在。”
小舞突然笑了出来。
“小春,天使是能看到的哦。”
“啥?”
“我昨天看到了天使的样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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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小舞很想在听一次天使的声音。然而由于地震造成了少量混凝土坍塌,为了检查和修复,隧道被禁止通行,小学生们不得不绕更远的路,沿着复杂的路线上学。除了男孩们嘟嘟囔囔地抱怨以外,除了小舞以外的女孩们其实都松了口气。自从上次的事情以来,尽管她们都对小舞投以怀疑的目光,可似乎还是很怕天使。她们似乎认为打破规则六人同时进入隧道是绝对不行的。
但真的没有六个人天使就不会出现吗?小舞很是在意,所以经常在隧道周围徘徊。
那天放学以后,小舞从学校回来放下书包以后,又前往了隧道的入口。这几天停滞在附近的雨云向北移动,县内其他地区都下起了大雨,而七海则完全放晴了,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小舞发现前面的人背影很是美丽,由于心思恍惚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雪白的底色上镶着紫色的上衣看上去很有品味,总有一天自己也想变成那样呢。她的个子不高不矮,身材很是苗条,戴着一顶帽檐很大的帽子,并看不到她的脸。但当她在路上数度环顾周围的时候,还是瞥见了她的侧脸。真是个美人呐。可年龄是多大呢?差不多高中生的样子?还是更大一些呢?虽说最初的印象是美少女,但又觉得她还要稳重成熟一点。无论如何这都是一瞬间的感觉。
小舞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也许就是那个人呢。
于是小舞躲在岩石后面窥伺着,而她在正要进入隧道的时候止住了脚步。小舞僵在了原地。
那个美人并没有转身,可明明没有回头的她却说了句:
“正如你想的那样哦。”
天使之声如此说道。就好像两人方才一直在对话一般。
她走进隧道的深处,小舞想要悄悄地追上去。
“不可以跟着我,这里太危险了。”
明明连看都没看一眼,可这番话还是让小舞无法违抗。
小舞急忙跑回道路上,插进树林里的小径一路狂奔。那个人告诉自己不能在隧道里跟着她,但也没说不能抢先抵达出口吧。要是先行一步的话,就能从正面看到天使的面容,说不定还能搭上话呢。
然后气喘吁吁的小舞便来到了隧道的出口。
那里有村田老师和保安。村田老师停止了交谈,朝小舞问道:
“小舞你怎么了,喘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
她边说边盯着隧道的出口,静静等待着。
可是天使一直都没出现。
她在自己之前先行一步离开隧道了吗?但又无法想象她在隧道里奔跑的样子。
于是小舞问了老师,而老师说这几分钟里应该没有人从那里出来。
村田老师似乎很在意隧道的事,特地过来看看情况。老师说要穿过隧道到学园一侧的出口,小舞也硬跟了过去,但途中并未遇到任何人。
‡
“天使在隧道里消失了呢。”
听了小舞的话,我回答说:
“不是在你跑过去以后又折返了吗?”
“为什么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只能认为她看穿了我想抢先一步的心思了。她既然说‘不可以跟着我’,那是因为她打算穿过隧道吧。”
的确,这在物理上的可能的,可在心理上却是完全不可思议的行动。
或许是她读懂了小舞的心思,回避了碰面,否则只能认为是单纯想让小舞感到不可思议而做的吧。
我陷入了僵局。
7
当隧道修缮完毕,发放通行许可的时候,原本上学路的施工也接近尾声,使用这条临时上学路的时间就只剩下三天了。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平安无事地解决了,未曾想麻烦却发生在在最后一天的早晨。
对于小舞说她不仅听到了天使的声音,还看到了她的样子,绘里香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其他的小学生也卷入了激烈的争执中,最后小舞提议“如果你不相信,那我们六个人再进去一次”,对于驳回了这这一提案的绘里香,小舞的一句“绘里香怕了吧”,令纷争达到了最高潮。
因为被小舞看作胆小鬼,绘里香气急败坏地应战了,其他孩子也顺势表示奉陪。可贵美子发烧卧床不起没去上学,低年级的孩子们在争执进行的时候就已经上学去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等到放学后约上学园里的某个年幼的孩子,然后六个小学生再一起穿过隧道。最后这些即将迟到的少女们乱哄哄地跑出了大门。
真希望别再节外生枝了。午后我向办公室里的山根先生报告了这一情况。
“真伤脑筋啊。”
虽然他那轻描淡写的回答让我很是焦躁,但又转念一想,这种事情怎么能指望他来解决呢?
“海王先生近期不来七海吗?我想早点和他商量一下。”
“海王先生现在就在哦,正在和牧场先生面谈呢。”
山根先生淡然地回答道。
“诶?”我目瞪口呆。
“我根本就没听说过啊。”
“因为是云雀寮的事情嘛,你看,太郎的父母不是很难缠么。”
他的父亲是一个非常细致且要求很多的人,对学园的行事也有诸多不满,时常口出怨言。作为园方也很难应对,于是就在今天定下了跟家长和儿相之间的三方谈话。这么一讲,令我想起这样一副情形——那个身强体壮,看起来不知畏惧为何物的牧场指导员,领着一对表情严肃的中年男女,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紧张神色。
为了防备意外,山根先生似乎也在待机。之后过了半小时左右,面谈结束,所有人都出来了,刚刚摆出一副臭脸的父亲像是换了个人似地,带着安稳的表情朝海王先生和牧场先生鞠躬说“还请多多关照”,母亲则用手帕擦拭着眼泪。这副场景着实令我没齿不忘。
我将目送父母离去,商谈完毕刚从园长室出来的海王先生逮了个正着。
“辛苦啦,海王先生,那是一场艰难无比的面谈吧。”
海王先生闻言莞尔一笑。
“没那回事呢。对了,你似乎因为隧道的事情很伤脑筋对吧。”
他若无其事地接过了话,反将了我一军,闹得我手足无措。
“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于我的反问,海王先生笑眯眯地答道:
“稍微空下来的时候和小学的女孩子们搭了话,大家都在说这事。虽然将情况汇总并讲给我听的是小茜呢。”
“其实这不是我们宿舍的事,只是有些担心小舞……”
海王先生眯起了眼睛。
“啊,是小舞啊。那孩子——”
“真的是个好孩子呢。”
我抢先说出了海王先生的台词,他毫不介意地用力点了点头。
这完全是海王先生的风格,再麻烦的孩子也“真的是个好孩子”,不过最近的我也逐渐明白了这句话的意义所在。
就算是陪在孩子身边的我们,对他们可谓感情深厚且殚精竭虑。但在这般强烈的意念的驱使下,往往会导致我们先从他们的不足之处开始着眼。
海王先生并不只是将“好孩子”一词挂在嘴边,而是打心底里这么想的。但这个人绝对不曾回避问题,他深知人性的脆弱与改造的艰难。即便如此,他还能深切体会到不得不以的问题行动的形式所表现出的那些内心的苦痛,因此他便自然而然地去关注孩子的优点,且对孩子战胜困难的能力寄予了真心的信任。
学园里确实有很多体验过惨痛经历的孩子。或许是因为反作用的缘故,有些孩子无法停止偷窃,也有些孩子会动不动就施加暴力。为了制止由于受虐经历的闪回现象而恐慌不已的孩子,在我的腰上还残留着当时被踢伤的淤青。
我想让外面的人了解这里的现实,但得到的回答就只有“好惨啊”“真可怜”“太糟糕了”之类的言语,这和我想的并不一样。
我想传达的并不只是这些。虽然身处艰难之中,但每天那些开心的事也能带来小小的喜悦。没有天生就是坏心眼的孩子,也不存在从未笑过的孩子。孩子们也好,我们职员也好,并非一味地遭受打击,每个人都在追求着希望。
这么一想,我就觉得海王先生看待事物的方式大有道理,而且孩子们也能感受到寄托在海王先生目光中的温暖和力量吧。
“虽然这孩子一直处于痛苦中,但多亏了学园里的大家,才能渐渐懂得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对于小舞,海王先生是这么说的。
“是啊,不过现在和朋友之间的关系遇到了些困难,而且本人的情绪也异常高涨……”
我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向海王先生说明了一下。
“要是周围的孩子能对小舞更加理解一些就好了。”
对于我的意见,海王先生说道:
“是啊,不过其他的孩子似乎也有些顾虑呢。”
“是么?先不说小茜,其他孩子都说小舞是骗子,疯子之类的,实在是太刺耳了。”
“确实有很多杀气腾腾的说法呢。”
海王先生暂且表示了同意。
“只是作为朋友的小舞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这令她们感到不安和忧虑,便只能用那种方式表现出来吧。”
“遇到天使之后,我觉得小舞似乎稍稍变得强势了点。因为从前的她是绝不会将在家时的事情和自己的想法一股脑都说出来的。”
我一边思考一边说道。
“我想她只是过于拘泥天使的事,导致自己被周围的朋友疏远了么。”
“要是天使的定位能在大家心中更清晰一些,就能让她们平静下来了么?”
“是啊,但又该怎么办才好呢?照这样下去,今天的放学路上恐怕会有麻烦吧……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佳音听了毕业生讲的故事,帮我们解开了十五年前事情的原委。而这次是事情虽然形式有所不同,不过应该也能得出合理解释的吧。但是这样的解释真能让孩子们平静下来吗?我可不这么认为。不,对其他孩子可能还好吧,但小舞那边就……”
海王抱着胳膊若有所思——
“是呢,我也来想想吧。”他边说边站了起来。
“是要回去了吗?”
“不。我要去那条有问题的隧道看看。”
其实我也想跟过去,但还有一大堆衣服等着我洗,所以只得作罢了。
海王先生迟迟未归。一看表,都已经过了放学的点了。我将后面的事交代给其他职员,自己则朝着小学方向跑去。
穿过隧道,看到海王先生就站在那里。几乎所有从这里经过的小学生都已经回去了,路上没有行人。
“有什么发现吗?”
海王先生并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学校那边。放眼望去,只见包括小舞和绘里香在内的五人走了过来,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
“阿春,你和我们一起进隧道吧。”
连开场白都没有,目光坚定的绘里香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没人肯陪我们一起进去呢。”
小茜在一旁补充道。
“我们学园的那些小家伙都吓跑了。”
“但我行吗?”
我看着大家的脸,五人一致点了点头。
说我是第六个女孩,怎么看年纪都太大了。也罢,暂且不提这个。只是这个“实验”又或者是“冒险”的举动,由我去做真的好吗?
我朝海王先生那里看了看,只见他点了点头。
“那我先进去看看有没有人,你们三分钟以后再进来吧。”
言毕,他走进了隧道。
在等待的三分钟里,五个人都一言不发,小舞今天也很一副万分紧张的表情。
“三分钟过去了。”
我看了看表说道。打头阵的是依旧沉默着的小舞,而绘里香则带着一副“我怎么会输”的表情急匆匆地排在后面走了进去,其他的孩子也紧随其后。
在黑暗之中,走在最后的我一直在思考着。我无法想象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不过什么都不发生也就罢了,她们之间的关系似已愈发难以弥合。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待我来到隧道正中间时,勉勉强强照亮隧道的灯光突然一齐熄灭了,把我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孩子们也因为太过出乎意料,连尖叫都没能发出,瞬间呆立在了原地。
在陷入慌乱之前,我连忙以坚定的语气说:
“别紧张,都不要动,不会有事的。”
“嗯。”似乎是边上的小茜点了点头,就在那时——
“嗯,没事的哦。”
传入耳畔的是沉静而温柔的声音,这声音不属于我们六人中任何一人。那是既像少女,又似年轻女性的美妙音色。
“天使……”听到小舞在喃喃低语。
“都不要动,听我说哦。”
声音继续往下讲道:
“我一直在这里注视着你们,希望这里没有危险,你们可以安心通过。我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呼唤你们,但貌似反倒会吓到你们——所以我以后再也不会和大家搭话了。不过最后我还有话要说,我知道你们正为彼此的关系而苦恼,当你们彼此看不见的时候,才可以倾听对方的声音,但若是看在眼里,有时反倒会听不见对方真实的声音呢。请务必记住这点,去听听朋友真实的声音吧。”
声音就这样中断了。虽然感觉似乎有人悄然离开的样子,但并不是很明确。
我跟女孩子们全都动弹不得。
突然之间,灯亮了起来,宛若魔法解除了一般。我们都松了口气,然后让身体动了起来——
大家都朝着出口的方向跑去。
“别跑,有危险!”
我边喊边一路小跑。刚到外面,阳光就刺得我们睁不开眼睛。
“刚刚是不是有个漂亮的女性从这里出来了?”
“没哦,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呢。”
“刚刚隧道里的灯熄了一会——有人在黑暗中和我们说话,我感觉那人朝这边的出口出去了。”
我朝海王先生解释道,可连海王先生也摆出一副迷惑样子。
“大家怎么都在这里呢?”
这时,学园的初中生裕美恰好路过。绘里香则单刀直入地向裕美提问:
“裕美,你刚刚有没有遇到什么人呢?”
“没哦,我没见过任何人呢。”
面对异样的气氛,不知所措的裕美回答道。
大家都惊呆了。
这时传来了某人啜泣的声音,定睛一看,原来是绘里香。
我还没来得及走上前去,小舞就靠近了绘里香,她的眼里也淌下了泪水。
其他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对此我连忙说:
“我先带大家回去,再好好商量一下吧——大家都跟我回学园了!”
我带着那些哭成一团,老老实实打算回学园的女孩子们踏上了归途,刚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便又跑了回来朝一脸诧异的保安鞠了一躬,感谢他一个多月以来的照顾,然后从后面追上了孩子们。
小舞和绘里香一边抽着鼻子一边手牵手走在最前面。
被两个女孩子从两侧紧紧抓住双手的裕美则大惑不解地跟在后面。
我则抓住了眼睛哭得通红,罕见地闭了上嘴的小茜的手走在最后。
小茜有些困惑地仰望着我的脸,然后又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
沐浴在夕阳之下的我们默默地回到了学园。
8
大约过了一周以后,就在办公室里,河合老师跟我说“有你的电话哦,是一个女人打来的”。
拿起听筒的我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你好,北泽老师。”
这位女性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悦耳,感觉似曾相识,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不由地很是困惑。
“请问……”话音未落,我就变得磕磕巴巴了。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笑。
“是我哦,我是——○○”
那是只听到过一次的名字,这令我非常困惑。
“诶,诶?可是……”
一瞬间只感到感官混乱以及头晕目眩般的困惑不解,我赶忙以理性将其抑制住,整理头脑中的思绪。
那样的话,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吧。关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总算是理解了。
“是……这样吗?”
“没错。”电话那头的天使之音如此说道。
“孩子们都还好吧。”
“嗯,一回学园马上就停止哭泣安静下来了,所以没事了呢。”
“是么。我还担心把那些孩子们吓坏了呢……真是太好了。”
“真的非常谢谢你啊。对她们来说,这次一次难能可贵的体验。大家还是老样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绘里香——就是那个好胜的孩子,还是很爱摆架子,不过小舞也能强势地回嘴了。虽说如此,两人也还是相处地挺不错的……”
“听到这话我就放心啦。”
“那个……你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呢?”
“我本不想让任何人发觉,也不想引人注目。只要这样就很满足了。但北泽老师总是惦记着我,彬彬有礼地上来和我打招呼,还是觉得挺开心的呢。不小心把你也卷进去了,所以有些放不下心,就像先来问候一下——啊,老师好像很忙呢,在工作中多有叨扰,真是万分抱歉。”
这是一个孩子大声地呼唤我,我对着电话说请等一下。然而当我再度把耳朵贴在听筒上时,电话已经挂断了。
9
“原来保安才是天使之音啊。”
终于从感冒之中恢复过来的佳音以舒畅的声音说道。
星期天,我一边在本县人口最多的A市是某餐厅里享用着午餐,一边和她讲述了事情的后续,以羽管键琴演奏的巴赫《哥德堡变奏曲》在耳畔静静地流淌着。
“对——小佳啊,你好像明白了呢。”
“嗯,听到最后消失的那段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巧合的话,能在恰当的时机关掉隧道灯光开关的就只有那个人了吧。海王先生并没有说谎,当孩子问他‘是不是有个漂亮的女性从这里出来了’,而他的回答是‘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这都是实话呢——再返回去想想,如果不是像十五年前那利用管道从外面喊叫,也不是孩子们的假声或者某种机械的声音,也没有其他人在的话,那么每次会在黑暗之中出现的就只有他一人了。”
“对呢。之后海王先生问我‘你知道一种名叫三宝的鸟吗’,这是一种有着绿羽红喙的美丽鸟儿。人们相信它会发出近似‘佛法僧’”的叫声,这样的鸣叫声代表着佛法僧——也就是三宝呢。但实际上发出‘佛法僧’鸣叫的是猫头鹰的近亲普通鸮,三宝鸟被称为‘形之三宝’,而普通鸮则被称为‘声之三宝’, 形之三宝的真实声音其实是混浊的咕咕声呢。
要是那个人不是那种普通男性的外表,兴许就没那么难解了吧。”
“那个人应该是TG③——也就是所谓的易性者吧。”
我对此点了点头。
“那个人就是MtF-GID——即身体是男性,性别上自认为女性,被称作性别认同障碍者,海王先生是这么说的。至于他为何会保持着这样的声音,据说一些人是因为男性荷尔蒙极度不足,从一开始就没有变声。也可能是某种医疗手段的结果,不过详细情况并不得而知。
而他并没有选择将身体全面改造成女性,虽然经历了种种波折,但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女性装扮的生活方式。周围的人会觉得他的样貌和声音很不协调,这给他的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因为拥有着这般令人难忘的音色,生存上也很是艰辛。虽说他一度充分利用他的声音工作,不过最后他还是尽量不多说话,选择了安静的生活方式。辗转于各式各样的兼职之中。
像这次暗自保护孩子们的工作,无疑是他喜欢的吧。虽然这并非绝对的秘密,但我以为如果没有必要的话,他是不会和孩子们说话的。和我除了初次见面的招呼以外,其余时候都是点头致意。打招呼可以利用假声,虽说气氛紧张的紧要关头特地使用假声应该是不行的,但实际上恰恰相反。天使之声是真声,日常最低限度使用的声音才是假声。
而作为委托方的学校以及本地的人——比如村田老师——当然是和他对过话的。一旦听惯也就不会觉得不协调了,但对孩子们来说,这反倒成了不可思议的事物本身。起初好像并没有头绪,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也觉得不必特地跟孩子们解释,反正自从地震发生以后,隧道也被暂时禁止通行了呢。
海王先生和小佳一样,听到了我的话立马就猜到了真相呢。所以我便先找他谈了,顺便也把学园的孩子们之间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最后天使的消失就是海王先生提议的吧?”
“是呢,两人是想以孩子们互相和解的方式,结束这条骤然盛行起来的传说吧。后来海王先生跟我说,虽说天使说的话是那个人自己想出来的,但对他而言这就是真相,同时也是他想要传达给孩子们的信息吧。或许终有一日孩子们会发现事实,但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好了呢。”
“海王先生这人总是一下子就能看清真相啊——不对,不仅是这样,他还会考虑以后的事情。他是怎么做到这个的?”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陷入了沉思。我是一个对于看到谜题就要刨根究底,一有问题就会想办法解决的人。不过海王先生似乎认为,凡事都立刻查个水落石出,将一切全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并不见得是好事。
“海王先生经常说,‘真相是让人幸福之物’‘真相和事实是不同的’,每个人都需要一个首尾连贯的故事,乍一看虽然美丽,但以谎言和欺骗浇筑而成的故事迟早会崩溃。但这并不意味着只要是事实就行了。从无穷无尽的‘事实’中选择于己有利的东西,拼凑起来加以解释,以自己为主人公,创作出能够接受的故事。必要时还可以进行重复改写,所谓的事实不就是如此吗?就像古人在夜空里散落的群星之间画上线条,使之连成星座一样。”
如果只能从这些故事里导出有关不幸和挫折的结论,那岂不是还没到揭露“事实”的时候么?但我觉得海王先生一定很相信人会创造有关自己的新故事,也就是改写所谓“真实”故事的力量。
“话说回来,其实我也问过他‘你这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啊’,他说他也只是将逻辑上的可能性逐一打破而已。”
“然后呢?”
“只需要顺其自然地思考就好。一旦领会了天使的话,就只需想想,总是记挂着进入隧道的孩子,一旦有事就会去帮助她们,到底是谁承担了这样的职责呢?那个人只是发自内心自然而然地说出了那番话而已。结果就是他先把另一个孩子搬了出来,在他回来以前,我就冲到了小舞那里。”
佳音沉吟片刻后,带着些许犹疑的表情说道:
“还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小舞不是说在那个晴朗的日子里看到了天使的样子吗?那是美少女啊,应该是比她年长一些的漂亮女性吧。”
“没错。总是先把她当成是谜之美少女吧。追赶她的孩子躲在了暗处,看着的是站在隧道入口处的美少女背影。这时候,那个人——也就是保安就在隧道稍里的位置,并没有进入视界。而路过的,美少女一定是在小声问路或者是别的什么事情,比如‘穿过这条隧道后有没有通往绿之丘的路呢’。
然后保安回答说‘正如你想的那样哦。’,他应该是在隧道里检查情况的吧。然后他又对正要进去的美少女说“这里太危险了”。对小舞而言,美少女才符合自己心中对天使的印象,却未曾注意到位于前方的那个人。她深信美少女没有回头,而是读取自己的心音来回答的呢。”
在小舞想强先绕到前面而走了岔路以后,美少女就只是折返回去换了别的路而已。结果就是偶然路过且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
我俩离开了餐厅,秋风吹散了柏油路上的头一批落叶。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信号一变,人群立刻从四面八方一齐走了出去,在都市里宛若孤岛一般的十字路口正中间,人们擦肩而过,就在这时,耳畔响起了一个声音——“再见”。那是难以忘怀的天使之声。
我停下脚步环顾着周围。
那里有穿着高跟鞋迈着大步的茶发白领,一边嬉笑一边如浪涛一般连绵不断的十几岁少女,腋下夹着电影宣传册的情侣。
在转瞬间擦肩而过,四散离去的人群里面,我们几乎同时回过了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或许……一定是吧。
虽说闪过了这般念头,可还没来得及确认,那个人的背影就消失在了城市的人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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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全称Parent-Teacher Association,指就读学校的儿童监护人(Parent)和教职员(Teacher)组成的团体(Association)。以儿童学生为服务对象。
②日本中小学授课的一环,在校外的自然环境中进行观察和体验的学习活动。
③全称Transgender,即不认同其出生时被指定的生理性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