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这个翻译相当有名,但实际上有些用力过度了,本来『做,还是不做,这是个问题』这个程度的表现会更加贴切。
『哈姆莱特』是与『李尔王』『奥瑟罗』『麦克白』并称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并且是其中最为有名的故事。
哈姆莱特的父王去世后,作为王弟的克劳狄斯成为国王,并立刻与哈姆莱特的母亲葛特露再婚,令他感到相当愤怒。
此时,父亲的幽灵出现在哈姆莱特的面前,告诉他自己是被克劳狄斯杀害的,并请求他能够原谅他的母亲(王后)。
哈姆莱特发誓要为父亲复仇,心生一计。
这个故事的悲剧性就在于,男人过于纯情,而女人则过分执着。
葛特露在互相发誓过永恒爱情的丈夫死亡后就迅速与别的男人再婚。
作为纯情的男人,哈姆莱特对此感到不可饶恕。
而父王请求他尽可能原谅那个背叛了自己的妻子这件事更是令哈姆莱特怒火中烧。
女人这种生物,还真是惹人生厌。
我也是如此,毫无疑问地,是这惹人生厌的女人中的一员。轻率地甩掉才开始交往的男友,还说什么从一开始就喜欢着另一名男性。
遭受背叛的男友还男子汉地说着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试图原谅我。
正因如此,我才无法原谅我自己。
我干脆削发为尼,去到尼姑庵才比较好吧。
受暑假那件事残留的影响,在新学期起始的早晨,我突然对要与大家见面感到畏缩不前,就这么翘了课。是竹久抓到了逃跑至书田之中的我。虽然他叫我从明天开始就要好好的去学校上学,但果然要装作无事发生还是太困难了。即使我打算正常地与大家接触,但事到如今,我也已经搞不清楚什么是正常而什么是不正常了。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的午休期间,按照惯例的话就是和竹久以及黑崎同学三人一同前往食堂。但是,这在如今却显得恐怖。在下课的同时,座位在走廊侧的我就仿佛逃跑般离开了教室。
无处可去的我孤身一人登上了新校舍(特进班教室所在的,四栋之中最新的校舍)的屋顶,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任何人后,才像是要躲避着什么似地坐到水塔的阴影中,眺望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
迟迟不打算结束的夏日,暖风中带着湿气,沉重又舒缓。
夹杂着夏草的味道,以及什么烧焦了似的气味。
我察觉到违和感,转头看向水塔的上风处。随后,与一双正在水塔另一侧往这边窥视着的视线撞上。
是个身材高大,容貌端整的男学生。从领带的颜色为绿色可以看出,他是比我们大一年的二年级学生。对方似乎也没想到我会在这里似的,慌慌张张地将手上拿着的东西藏到水塔背后。
我感到有些不妙,迅速视线游离地站起来,往台阶处走去。
「喂,等一下」
「好的……」
我感到有些害怕,不敢回头。
「你什么都,没看见对吧?」
「……我什么都,没看见」
「……那,就好」
我又仿佛逃跑般地离开了屋顶。
果然,到处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下午的班会课上提到了预定于月末举办的学园祭的话题。各班都要选出一名执行委员,而执行委员似乎每天放学后都需要留下来参加会议的样子。没有人打算将青春期宝贵的时间花费在这种事情上。
我自荐报名了执行委员。
在不知道的人看来,这可能只是为了赚取内申点的行为吧,不过我的真实意图只不过是为了尽可能地消磨掉放学后的时间罢了。
以前放学后会和黑崎同学约会,或是和濑奈以及竹久一起去哪些地方逛逛。不过竹久开始参加社团活动,与黑崎同学也分手了,濑奈则是常常缠着竹久,或是在做着许多别的什么事情似的,她有很多朋友,没什么时间。
与他们相对的,我不参加社团活动的话就无事可做,但要是在回家路上偶然遇见黑崎同学的话也很尴尬。
执行委员会议从今天起就迅速召开了。
在来自各班级的执行委员面前,由学生会长星野学长担任主持人。
说实话,会议完全是无意义的空转状态。大部分的班级代表都是被迫成为执行委员,无可奈何才前来参加会议的,然而学生会长星野学长也仿佛无意统率大家一样。虽说他戴着银框眼镜长着一副认真严肃的面孔,但表情冷淡,给人以像是在蔑视自己的感觉。据传闻而言,他的父母似乎向学校捐赠了巨额的款项,因此教师们难以出口干涉他的做法。
结果,星野学长在聚集而来的大家面前始终只是讲些身世谈或者无谓之谈(而且基本都是自满的话语),会议的两个多小时就这么这什么都没决定好的状态流逝而过。真令人担忧将来的事情,虽说是自荐报名的,但我早早的就开始后悔了。
「呐,更纱! 我们去哪里玩吧!」
在被习惯不来的执行委员会工作穷追猛打的工作日结束后,终于以为能够喘一口气的周六早上,濑奈打来的电话铃声代替闹钟响了起来。
说实话,我还想再多睡会的。
昨晚读书读到接近天亮,结果今早稍微有些睡过头了。
是名为『怪异学院事件手帖』的轻小说。不久前因为某些缘故与作者见过了面,虽说这本书之前就已读过一遍了,但与作者见面前后再读还能从中看出完全不一样的东西,相当有趣,令人不小心就沉迷其中熬夜了。濑奈告诉我熬夜是少女的天敌,她自己就真的做到了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我在休息日即使嫌麻烦也会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再出门,不然的话濑奈就会生气。要给睡眠不足的肌肤化上妆有些困难,花了我好一些时间。
在车站前喷泉附近的桃太郎雕像前的长椅上集合。明明是自己决定的时间却还迟到对濑奈而言已经是常有之事了。在迟到将近一小时的濑奈到达前,有三个男人过来搭话。
「嘿,你一个人吗? 有空吗?」
正在等人呢,当然没空了。但要是回答得不好的话就会被麻烦缠上因此无视他们才是最佳选择,大概这是让他们知难而退的最快选项。
不过,偶尔也会有走前还要口出恶言的男人。
「哼,别得意忘形了,你个碧池!」
因为事情没有按照自己想象的发展就立刻改变嘴脸的男人真是太差劲了,而且我才不是碧池,虽然不久前才交过男朋友,但是不仅时间短暂而且也还没有z……不,这个话题就算了。
「抱歉—,等很久了?」
「对啊,准时来了却等了你好久」
女孩子之间的约会就算不说「没有,我也才刚到」之类的那些谎话也可以,倒不如说,刚到的话就基本意味着我也迟到了吧。因此我以夹杂着些微挖苦的语气回答濑奈。
「啊哈哈,那就有一半是更纱的不对哦」
完全不知道濑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濑奈在我身边坐下,晃荡着双脚,问我「呐—。要去哪里呢—」
随后也没有提供任何意见就开始哼起歌。
在大庭广众之下,或者说在车站前的桃太郎雕像前这种会有不特定大多数人来来往往的场所哼歌的人真是太厉害了,想必是对活着本身就感到幸福,抑或着是对自己相当有自信的人才能做得到的事情吧。
濑奈哼的是我不知道的曲子,不过最近她经常哼这首曲子,连带着我也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啊,我肚子饿了! 找个地方吃饭吧!」
「诶,濑奈,你还没吃午饭吗?」
都已经过了中午了,当然,我已经吃过了。
「诶,我也有好好吃过哦,不过肚子的确饿了,毕竟是成长期嘛」
这道理我不太清楚,濑奈真的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却又不怎么长身体。不仅身高比平均水平低了好一些,还很纤瘦,与之相比明显是一直控制饮食的我发育得更加良好,不管是身高,还是其他各种各样的地方。
「没办法呢,那就稍微去哪里吃点吧? 要是咖啡这种程度的我也能陪陪你就是了」
「啊,那就,去卡拉OK吧!」
「是要怎么样才会变成这个趋势啊」
「诶,因为在卡拉OK的话既能吃饭,而且要是唱了歌更纱肯定也会饿的」
这也是我不太理解的一点,不过我当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这几天参加执行委员会时,学生会长过于差劲的统筹安排使我感到有些焦躁,去大喊大叫以发泄一下愤恨倒也不坏。说不定意外地濑奈就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今天才邀请我出来玩的。
我们从车站步行了一小会,就马上抵达了卡拉OK,濑奈一到包厢就迅速下单了相当多的食物。在这通常看来多到不可能吃完的各种各样的食物面前,虽然濑奈说了「也有更纱的份哦」,但很不巧我可完全不饿,而且最近还在减肥中。
考虑到减肥的含义,首先要做的就是消耗卡路里。我也尝试唱了能让声音尽可能响亮的曲子,但不幸的是我完全做不到发出像濑奈那么大的声音。真奇怪啊,明明要论腹部肌肉的话我应该比濑奈来得多得多才对……
过了一会后,濑奈说着要去卫生间就离席了。这段期间就只有我在一个人的包厢里一个人唱着歌,一首接一首。接下来轮到濑奈点的曲子开始播放前奏,但濑奈依旧还没回来。播放中的是相当有名的曲子,我也知道,因此我想着等到濑奈回来为止都继续唱下去。
即使如此,濑奈也还没回来。
我又继续一个人唱着,直到店员小姐端着追加下单的饮料进来之前才停下。
店员小姐离开后,我感到一阵空虚,干脆停止唱歌。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别无选择只能向铺在桌面上的食物伸出手。减肥顺利地失败了。
不再唱歌一人独处的卡拉OK包厢中,意外地可以还算清晰地听到其他包厢的歌声。如果正在唱歌的话就不会意识到能够听得这么清楚,不过一旦意识到了却又有些羞耻。
不知道由哪件包厢中流淌而出的音乐,那首曲子我也知道。虽然对曲名或是歌手名都一无所知,但那是刚才濑奈在哼的曲子。说起来,我知道的只不过是濑奈经常哼而已,还没有好好听过整曲呢。我这么想着,仔细聆听那首曲子……咦? 现在正唱着这首歌的声音不就是濑奈的声音吗?
说过要去卫生间但一去不回的濑奈恐怕就是跑到了不知道哪个包厢唱起这首歌了吧。
「真是的……她就是这样……擅自闯入别人的包厢……」
我想着不能给人家添太多麻烦,循着濑奈的歌声四处寻找,在相隔三间左右的包厢处确认到濑奈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你、你好……」
「啊,更纱! 这边这边!」
「嗯,真是的! 什么这边啊!」
我探头进去的包厢里的人们一齐转投看向这边,是四个大概与我们同年代的男生,都是即使客套而言也称不上干净的面孔。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乐器,吉他、贝斯、键盘,令人惊讶的是居然连鼓都有。不过再怎么说鼓似乎也只是练习用的,结构简单且能发出的音量较小。
在被他们包围其中手握麦克风的濑奈停止歌唱的同时,他们也一同停止演奏。所有人都看着我这边说着「是、是笹叶更纱……」,像是看到了什么珍稀动物似的反应。
「那、那个……为、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因为你在学校里很有名吧……」
「是、是本人耶,不、不管是宗像同学还是笹叶同学……」
那当然,肯定是本人啊,倒不如说这边才想问哪里有假的我呢。然后,从这个语气看来,他们应该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不过,濑奈也就算了,我到底是在什么方面出名呢。总感觉有点可怕不敢提问。
「呐,更纱! 这些人好厉害哦! 是真正的Flappers哦!」
「Flappers?」
「那、那个……是我们组建的乐队的名字……」
拿着贝斯吉他的男生对我与濑奈的对话进行补充说明,不过,这样的话就有件事比较令人在意了。
「诶,不过……刚才的曲子是……」
「没错! 就是这样哦! 那是我在网上偶然发现的曲子! 我很喜欢就把它下载下来听了,没想到居然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制作的真是令人惊讶对吧!」
濑奈亢奋地说道。
将他们的说明简单汇总一下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们,Flappers是今年四月份入学艺文馆高中的学生,意即和我们是同级生。
他们原本从来没玩过乐队,主要是通过手游才对音乐产生兴趣的样子。他们刚一进入高中就试图加入轻音部,他们听说轻音部这种社团就是放学后一边享用下午茶,一边努力练习令人怦然心动闪闪发光的音乐活动。
但是很不幸的,艺文馆高中并不存在轻音部。因此通过学校的网络公告板募集而聚在一起的就是相同境遇的这四个人,他们不仅都没有音乐经验,同时又都很擅长使用电脑。
他们无法演奏乐器,却又都热衷且擅长于电子作曲等。随后他们将自己制作而成的曲目再配上电脑生成的vocal演奏,并于网络上公开。
此时偶然发现这首歌的濑奈迅速被这首歌所俘获,将其下载下来听。
大概,恐怕他们创作的歌曲中包含着进入高中开始新生活的气势吧,因此才使得同龄同校,从而能够感受到彼此身处环境的共通性的濑奈产生了过度共鸣。就我听来,这也不是那么美好的曲子。
但是,人类这种生物奇妙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对机械完美的演奏了Flappers自己作曲的音乐开始感到不满。
就算差劲也好,开始希望能够亲手演奏的Flappers拿起真正的乐器,没有部室的他们每天都像这样带着乐器前来卡拉OK包厢进行练习。
此时,濑奈碰巧经过,惊讶于尚未正式出道,就连在网上都没什么关注度的音乐从卡拉OK包厢中传了出来。濑奈以自己的性格可亲为武器闯进了包厢,和他们成为了好朋友并开始一起唱歌。
顺带一提,乐队名Flappers指的似乎是飞机可变翼的折翼的意思。键盘手很得意似的向我们说明flappers是在空中自由飞翔所必需的物品,但就我所知中Flappers指的是被称呼为爵士时代的美国1920年代时流行的前卫女性,也就是所谓的轻佻女郎。比如『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描写的黛西就令人印象深刻。
令人倦怠的新的一周开始了。放学后的每日执行委员会都进行到很晚,但学生会长的主持过于差劲导致什么都无法决定,每日都这么虚度而过。每当某个作为班级代表的执行委员拿出一个新的提案的时候,学生会长就会说着「很遗憾那无法做到」并将其驳回。他只懂得基于规则不允许和需要考虑到当地居民意见这两点作出不可能的论断,最终会议就只朝着他自己一个人决定的方向进行,不对,与其说那是他自己决定的方向,倒不如说只是将去年的学园祭所做的事情完全照搬推进罢了。
最终理解到不管说什么都毫无意义的执行委员们放弃参加讨论,大多数人都只是在桌子底下摆弄手机。
我也是其中之一,濑奈发LINE问我『你在哪里?』,我在学生会长看不见的地方高速打字回复『学园祭的执行委员会 多媒体教室』。
之后不久,在学生会长正高谈阔论着自满话语的途中,有人毫不犹豫地推开大门,发出一声巨响,随后濑奈走了进来。她扫视教室一圈,微笑着向坐在教室后方的我挥了挥手。
「你是谁? 现在可是在执行委员的会议当中?」
学生会长以高压的态度质问濑奈。
「啊,我是……1年F班的……斋藤春奈!」
与濑奈同班的斋藤同学就坐在我斜前方,一副吃惊的样子,半张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学生会长确认过名簿后,只说了句「斋藤同学,这不是迟到了吗。下次开始动作快点」。濑奈说着「不好意思」就坐到我的身边,面向满脸不可思议看向我们这边的真正斋藤同学,将手指放在嘴唇前做了个wink。
「呐,听说你在找我,有什么事吗?」
濑奈悄声向我提问。
「我没在找你啊,毕竟在委员会议途中,而且要是有事的话会给你发LINE的」
「啊,这样—,算了也行」
说完后,濑奈看到黑板上写着的刚才的议题,大声喊道,
「啊,篝火晚会好好耶! 我也想试试看呢,在篝火前跳民族舞!」,话虽如此,她又看到下面写着『不可』两个字,「不过,为什么不行呢—?」
学生会长皱起眉间回答她,
「斋藤同学,是因为你迟到了没听到所以我才再说一遍。篝火晚会因为会使用到火所以很危险,得不到许可。各班的模拟店应该也是基于同一个理由被禁止用火的吧? 况且,在校园中举行篝火晚会会对附近的居民造成困扰。综上所述,这是无法接受的,你明白了吗?」
学生会长以与之前提案时别无二致的高压态度驳回濑奈的提问,但濑奈却没有放弃,
「不过,就算说班级模拟店禁止使用明火,我们班也还是会在学校食堂里光明正大地使用火啊。不过那也是因为料理科的老师们大家都持有防火管理资格证就是了。但是如果假设只将篝火晚会限定在学园祭的后夜祭举行,并且让拥有防火管理资格证的料理科老师们在场监督管理也不行吗? 那方面真的有去确认过是否可行了吗? 还没的话由我去跟老师联络商谈也是可以的哦。而且就算你说要顾虑到当地的居民,但是这种山区里的学校真的会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吗?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到处去附近的当地居民家里征求理解以及许可呢。难得的学园祭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话,不就会变得很无聊吗」
「唔……」,学生会长咬牙切齿地说,「有关方面就由我去联络看看,不需要你多管闲事,因为我可是学生会长」,说完后他将黑板上写着的『不可』擦掉,改成『审议』。
濑奈的登场使得场上的氛围发生了变化,与至今为止不同,会长无法再一人独断专行,执行委员的发言变得积极起来。
过了一会,一名美术科的学生站起来发言。
「美术科提出了想要贩卖自制作品的意见。我们班也打算开办以此为基础的画廊咖啡馆模拟店……」
那个发言,如果不是我的既视感的话,那就应该是和刚刚完全一样的提案,而且还被会长否决过了才对。
「你在说什么呢! 学园祭是用来展示日常学业成果的活动,以营利为目的的一切行为都是不应该的,这我刚才说过了吧!」
濑奈站起身来。
「我呢,是这么觉得的,所有的模拟店不都是以营利为目的的吗? 只要没有要赚很多钱的打算,将价格设定为还算合理良心的程度的话,就可以当作是社会商业活动的实习了吧。而美术科想要贩卖自己制作的作品不也是同一回事吗,只有这不被允许不就显得很奇怪吗。
就和我们料理科的学生相同,美术科的大家都是为了将来能通过出售自己的作品维生才前来学校上学的对吧? 既然如此的话即使是模拟店,单是有人愿意买下自己的作品就已经足够了吧,更何况就连艺大之类的都能理所当然地购买学生的作品呢。而且设定不以营利为目的的这个价格上限,并为实现学生们的想法而努力不正是我们执行委员的工作吗?」
说不定那个提出早已被驳回过一次的提案的学生就是在期待着濑奈的这个发挥吧。
再怎么说,如果连濑奈的这番发言都驳回的话就跟说要放弃自己的工作无异了呢
「我知道了,我会尝试协商的」
是濑奈的压倒性胜利。
「好厉害啊濑奈……」
我低声赞叹着,看向身边的濑奈。她看起来很从容,但位于桌子下的下半身却不断颤抖着,并只将周围能看见的上半身倾过来向我说,
「哼哼,稍微试着模仿了一下优呢,那家伙,总是像这样不管对象是谁都顶撞反驳回去对吧?」
眯细眼睛露出微笑。
「不过,刚才那样肯定算是对过度模仿了吧」
我出于轻微嫉妒心的话语。
「不过啊,篝火晚会不是很让人心动吗? 我呢,很讨厌不去尝试原本有可能能做到的事情,就这么直接放弃呢」
对她而言,做与不做并不成问题,问题在于,是否挑战原本说不定能做到的事情。
濑奈的登场使得会议能够做出稍微有些建设性的讨论,然而委员会也因此持续到了很晚才结束。学园祭当天,各班级代表执行委员都要各自负责某个区域。
「本来的话应该通过协商讨论与抽签决定负责区域的,但今天因为讨论拖得有些久了,就由我来直接指名各自的负责区域吧」
学生会长的这番话语,简直就像是试图将责任都归咎于濑奈提出了多余的意见似的,多么没有肚量的男人啊。
我跟濑奈负责的事体育馆的舞台,我想这应该就是他自己独有的骚扰形式吧。学园祭当天各个社团的活动都将于体育馆的舞台举办,包括吹奏乐部的演奏、各乐队的出演、演剧部的戏剧等,需要利用到舞台的活动相当多。至少,将这种工作强加于两个未曾经验过学园祭自身的一年级生的指示也未免过于无能了。但凡出现了任何失误或麻烦,都可以算作是学生会长的过失,不过这对他而言应该也无关紧要吧。不过,揪着这点抱怨也太难看了,我想可以的话,就完美无缺地做给他看让他大吃一惊。
当天的委员会议就此结束了,不过我想尽早前往体育馆检查舞台设备与备用品是否有所遗漏。要是之后才发现准备不足的话,很可能就没法在当天解决问题了。
会议结束后濑奈首先前往真正的斋藤春奈同学处向她道歉。濑奈顺势而为地报出斋藤的名字,却被学生会长星野学长以斋藤的名义记了下来,甚至还被其视为眼中钉。另一方面,斋藤同学就连名字都没被学生会长记住,再加上本人似乎也完全不想做执行委员的样子,好像她也是因为没有人毛遂自荐所以才被擅自推荐成为执行委员的。因此最后就演变成了濑奈自称斋藤,代替她成为执行委员的情况。
体育仓库兼作演剧部的部室。我们为了进行设备的点检而进入其中时发现竹久和演剧部员一同在场,似乎是竹久他们要和演剧部一同演剧的样子。虽然很想了解详情,不过现在要以眼前的工作优先。濑奈正在和他们聊天,之后再向濑奈打听就好了吧。由于一层现在正在忙碌中,因此我从二层开始点检。
不过,这还真是意想不到的幸运。要是竹久他们要演剧的话那我肯定无论如何都会想去看,然而作为执行委员的工作却无法轻易离开自己的负责区域,也就没法看到他们的演剧了吧,不过负责区域是体育馆舞台的我就能堂堂正正地在工作的同时观看戏剧了。
二楼的设备点检迅速结束了,看来暑假期间体育馆进行过翻新工作了,照明与空调等设备都与崭新的无异。不过当我正要下到一楼的时候却发现了黑崎同学的身影。由于竹久要出演戏剧,所以大我跟他一同出演也很正常。
夏天的时候我与他成为了短暂的情侣,在那之后又迅速分手了,其间造成的影响至今仍旧有些令人难以忘怀。我屏住呼吸,仔细聆听他们的交谈,等到他们回去后再与濑奈一同进行一楼的点检后踏上归程。
次日,委员会议结束的时候也已经是太阳西斜的时间了。校内的学生几乎都已经离开,只剩极少数还在忙于社团活动学生了。
我们打算去把放在教室的包拿走之后再回家,别说走廊了,就连教室里也当然一个人都没有吧。在无人的走廊上,走在身边的濑奈正在哼着歌。
『flying my girl』
是前几天在卡拉OK店碰到的轻音乐部——不对,轻音乐同好会的原创曲目。濑奈顺势而为地接下了他们乐队的主唱位,似乎同时还以在今年的学园祭上演奏为目标了。在陪她不断练习的期间我的耳朵也已经完全记住了曲调,有时也会在不知不觉间哼起来。听习惯后对这首歌也产生了感情,说不定意外的是首好曲子呢。
进到教室后,竹久还在座位上。
「竹久,你怎么还在?」
「笹叶同学你辛苦了,委员会开到这个时间?」
「嗯……不过,基本上都是在进行没有意义的讨论,什么都没有决定好。不知道再这样下去能不能赶上学园祭呢」
「抱歉啊,总感觉像是把事情都推给你做了似的」
「不,没有这回事……是我自己提出要做的」
才不是什么被强加的,是我自己为了从黑崎同学与竹久身边逃走而结下的果。
「咦,优,你还在啊」
濑奈晚了点探出头来。
竹久似乎也正打算要回去的样子,我原以为我们能一起走到车站,但濑奈扔下「我待会有点事,抱歉呢」这句话就离开了,变成我和竹久两人一起回家的情况。然却我却没能对这个走向感到紧张激动,毕竟竹久对着已经走远的濑奈喃喃自语道「被甩了呢」。打从一开始他就只注视着濑奈一个人呢。
看来竹久还不知道濑奈参加了乐队的样子,说不定是濑奈特地保密想在当天给竹久一个惊喜吧。那样的话就不应该由我告诉他,而且对竹久而言,听到自己思念的濑奈每天都与别的男人们一同度过这种话想必也不会感到开心。
两人独处的回家路上,竹久给我看了演剧的舞台剧本。
是以『李尔王』为蓝本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是,无法坦率面对自己心意的李尔王顺应了当场的氛围,与并非自己意中人的他人结了婚。
——这个李尔王仿佛就是我。
这过于冲击的感想使得我惊慌失措,差点撞到树上。边走边读实在不好,我这么想着合上了剧本。
回到家中当天夜晚,竹久将剧本的电子版用邮件发送过来,说是想听听我的感想。我洗完澡放松下来后,再次开始阅读剧本。
继承了忽然去世的父王留下来的王位的年轻李尔王正在挑选结婚对象。母亲推荐了同为凯普莱特家的堂妹,王弟的女儿戈纳瑞作为李尔的结婚对象。然而李尔王早已有了思慕的对象,就是与蒙太古家交恶,甚至有传闻称正暗谋推翻国家的凯普莱特家的千金,科迪利娅。知晓事情原委的李尔王亲信,肯特伯爵提议应将科迪利娅纳为王妃,并终结两家常年以来的争执,维持国家的安定。而李尔王为了粉饰真意,直接传唤两女前来,并在形式上告知她们,他将迎娶对自己的思念更为强烈的一方。
当然,李尔王的心意早已决定,无论两人说了什么,自己都会选择科迪利娅。然而戈纳瑞对李尔倾诉满腔爱意,科迪利娅却反而显得相当冷淡,李尔王一怒之下决定与戈纳瑞结婚。
——李尔王这自私任性的行动简直和我一样。
故事在这之后,融入了『罗密欧与朱丽叶』『哈姆雷特』的世界观,科迪利娅之所以会对李尔王采取如此冷漠的态度,都是因为科迪利娅的兄长提伯尔特的奸计。
「若是李尔真的爱着你的话,无论你说什么李尔都只会选择你」
科迪利娅听从了提尔伯特的话语,然而事与愿违,她悲痛欲绝。
另一方面,作为王弟的同时还成为了李尔王继父的克劳狄斯巩固了自己的权力,将李尔王的意见撇除在外。克劳狄斯还使凯普莱特家遭受的打压变本加厉,令李尔王与提尔伯特决斗并使用抹了毒的剑刺伤他。从临死之前的提尔伯特口中听闻科迪利娅的冷漠态度并非真心的李尔王前往凯普莱特家的窗下倾诉爱意,提议两人一同抛弃一切就此私奔。
即将与科迪利娅私奔的当天,父王的幽灵出现在李尔王的面前。听闻父王的死因是母亲葛特露以及王弟克劳狄斯合谋的暗杀,李尔王怒不可遏,当即闯入王弟克劳狄斯的卧室,得知了王弟与母亲的不伦,当场杀死了母亲与克劳狄斯。
李尔王无可辩驳地招致了王室的混乱,即使身为国王也无法逃脱其罪名。他的亲信肯特伯爵主张「处刑台不应染上王家的鲜血」,应剥夺李尔王的王位并将其流放。
随后肯特伯来到孤身一人,被迫定下了与他人的婚约的科迪利娅的身边。
肯特伯提议,他手上有一瓶药,一旦喝下这种药物就会陷入暂时的假死状态。只要在假死期间举行葬礼,将遗体安置于城郊的灵堂之中,等到药物的效果结束,科迪利娅苏醒后就可以与孤身离开了城镇的李尔一同生活。
科迪利娅的葬礼如同预期举行了,但与肯特伯派遣的差使错过的李尔听闻了科迪利娅的讣告,赶往灵堂。
在灵堂中科迪利娅僵冷的尸体面前,李尔王试图自杀……
这个结局与『罗密欧与朱丽叶』相同,然而这个故事在最后进行了些许改动。
在『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中,复活后得知罗密欧已死的朱丽叶用匕首刺向自己的胸口,踏上了悲剧的末路,不过在这个故事的剧本中,科迪利娅在最后即将自杀的李尔王面前恢复了意识并阻止了他,迎来了圆满的结局。
当然,也许这个结局有些过于巧合了,不过悲剧性的结尾对于学园祭的演剧而言也未免过于恶趣味,这样应该正好吧。
第二天参加执行委员会的时候,濑奈来找我商量。
「昨天,优来拜托我能不能帮忙参与这场戏剧的演出了,要怎么办才好呢?」
听起来,似乎昨晚濑奈也收到了那份脚本的样子,还被拜托了能不能演出戈纳瑞的角色。
「要怎么办才好什么的,濑奈,你有那个时间吗?」
「嗯,就是这样啊。虽然我也很想去帮忙演剧,不过不仅还有执行委员的工作,乐队也不能放着不管呢」
「濑奈,你还没跟竹久说明乐队的事情吗?」
「嗯,原本是想在当天让他大吃一惊的,不过好像没法再藏下去了呢」
「确实呢,要是竹久知道你还有在参加乐队的话,应该就不会说希望你来帮忙这种为难话了吧」
「至少也得是台词再少一些的角色呢,这个戈纳瑞不几乎就是准女主了吗?」
「是啊,那个剧本中没有出现里甘的话,女性角色中主要就是科迪利娅和作为准女主的戈纳瑞了。还有就是,李尔王的母亲角色葛特露了吗? 这是『哈姆雷特』中的登场人物」
「如果是葛塔贝露那个程度的台词的话我还差不多能记住呢」
「是葛特露。不过,对濑奈而言有些大材小用了呢,不伦又弑夫的角色什么的」
「大材小用……我不值得信赖啊,虽然我确实对莎士比亚了解不多就是了……」
「啊,濑奈,你对大材小用这个词的意思是不是有点误解了」
「误解?」
「嗯,大材小用指的是角色反而不值得演员去演绎的意思,也就是说濑奈应该担任更为重要的角色才对。这是我信赖濑奈的表现哦」
「啊哈? 什么啊,果然是这样! 嗯,不过虽然你这么说我很开心,但果然戈纳瑞这个角色的台词还是太多了。而且,不觉得这也挺好的吗? 为了爱情不惜一切代价的女人」
「这是会被杀掉的角色哦?」
「不是生或者死的问题哦,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贯彻自己的意志呢」
「生存还是毁灭并不成问题?」
「对啊,你看,要是有喜欢的人的话,果然除了当场告白以外就没有别的选项了吧。不是成功与否,也就是生或者死的问题,而是如果不去告白,一直将其藏在心底的话就永远都无法释怀了吧。那样的话肯定会一直后悔就是因为当初没有做出告白,结果才导致了无论如何都会败北的结局呢」
「这样啊,也就是说濑奈要是有喜欢的人的话就会毫不犹豫的告白呢」
「那肯定是啊……」
「好厉害啊,简直就像是有着一旦告白就必定能成功的自信呢」
「能否成功另说,只是自信对那个人的心意是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呢。至少优所写的这个剧本中的戈纳瑞就是这么想的吧。她从一开始就不在乎是胜是败,单纯只是想将自己对李尔王的心意传达给他而已,这样的感觉?」
「不过,因为台词很长所以不太想当?」
「有一半是谎言,其实也是有不想当败北女主的想法呢。而且台词确实很多,不得不多加练习,但是乐队那边的练习也不能松懈呢」
「况且还有执行委员的工作。再怎么说濑奈你也是代替斋藤同学站在这里的,至少要做不会输给斋藤同学那么多的工作才行吧。再说了,你似乎还在不断增加执行委员的工作呢」
「那是因为,好不容易才想要举办篝火晚会嘛」
「好好好,我们好好做吧」
「嗯,啊,对啊,戈纳瑞的角色,由更纱来当不就好了吗?」
「我也是有执行委员的工作要做的哦」
「不过,你没参加乐队对吧?」
「不要以濑奈的基准来考量啊,正常人是没法做到这么多事情的」
「不过,我觉得要是更纱愿意参演的话优会很开心的哦」
「别说得这么简单啊」
「不过要是更纱的话,感觉很适合戈瑞纳的角色形象呢」
「什么? 那是指我跟败北女主很相称的意思吗?」
「啊?」
「说到底学生会长不是说过了吗? 本来应该负责管理舞台的我们实际上却站在了舞台之上这怎么能行呢?」
「啊—,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因为乐队站在舞台上了呢。但是执行委员是以斋藤的名义,乐队则是以宗像的名义所以大概没问题吧」
「这不挺好的吗,机会难得就连舞台上的演剧一起参加吧」
认为不会得到许可和学生会长商量之后,却迅速证得了他的同意,不仅如此——
「我那天也打算参与对舞台的管理啊」
「诶,会长也要吗?」
「毕竟就是这样吧,舞台的管理可是执行委员的工作中最为辛苦的工作,我是觉得有干劲的你们肯定能做得很好才任命你们负责管理舞台,不过再怎么样我也是得作为负责人到场的。所以要是你们两个人要出演戏剧的话,到时就尽管放心地把事情交给我吧」
说不定,我对学生会长星野这名人物的评价需要有所修正呢。
行,那就试试看吧,败北女主角色! 至少比不战而败要好一些。
当晚,我试着向竹久打听了演剧的角色安排,再告诉他濑奈已经说了没法演出戈纳瑞的角色,不过要是葛特露的话要参加也不是不行。告诉他濑奈说希望戈纳瑞能由别的有意愿的人来演的时候,他似乎相当苦恼。
「呐,戈瑞纳的角色,不介意的话我也是可以出演的……」
「诶,笹叶同学吗?」
「我就不行吗?」
「不、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竹久含糊其辞,仔细一想,说不定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叫我也说不定。本来我就不善社交,也没法像濑奈那样顺畅地发出声音。我自己说想要参加说不定反而显得冒昧了。
「嗯,我知道了,笹叶同学都这么说了的话就务必请你出演了。不过……要是戈纳瑞的台词有哪些地方不太好说出口的话,不用顾虑直接跟我说,我会在不影响到舞台演出效果的范围内改写的」
「我知道了,谢谢」
说出口后可就不能再逃避了,无论如何都要做出一番成果。
我参加后,选角就基本上确定了。舞台的主演李尔王由黑崎同学出演,叔父克劳狄斯由胁屋学长出演,敌对角色提伯尔特由部长平泽前辈出演。而且这三人之间还有武打场景,因此如果演员是无经验者的话就很难演绎出效果。两位演剧部员倒还好说,只有黑崎同学没有过演剧的经历,不过如果是他的话肯定没问题吧。他无论做什么都能灵活上手,努力程度也完全不输他人。李尔王的忠实亲信肯特伯爵则是由竹久出演。
女性阵容中,女主角科迪利娅是由葵学姐出演,败北女主戈纳瑞是我,李尔王的母亲葛特露则是由濑奈担当。其余的父王或者跑腿等无关紧要的角色则是由当时不在舞台上的人临时扮演来勉强应付过去的。毕竟缺少人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想必但凡缺了任何一个人这场戏剧都无法开幕吧。
距离学园祭开始只剩不到三周,成员们大部分都与白纸无异,大家每天放学后都拼命练习到闭校时间的最后一刻……的样子。
我和濑奈参加的每日执行委员会议常常拖延得几乎要超过闭校时间,每天都没法去参加演剧的练习。无论是委员会全体之间的协商,还是作为体育馆舞台区域负责人之间的交流都是由作为学生会长的星野学长来主持。然而那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基本都在自说自话,没有做出任何决定,只不过是将时间无谓地浪费在沟渠之中罢了。
据当天情况,甚至还有闭校时间过后,转移阵地到校外的咖啡馆继续打毫无意义的延长战的时候。毕竟我们也吃了他同意我们许多无理要求的嘴短,有点难以拒绝他的要求。
结果,直到最后还是没能和大家一同参加练习,虽然大家都很关照地和我说不用在意的,但没法和大家一同配合练习明显还是给他们造成了困扰。濑奈还是始终如一地无论做什么都能轻松掌握,即使练习时间不长也几乎完美地把握住了葛特露的角色。与之相对地,我则是仍旧处于无法流畅发出声音的状态,原本我就不太习惯发出响亮的声音,像濑奈那样在大家面前高声歌唱什么的更是完全做不到。说实话,是我看待演剧的想法过于天真了,我也承认明显自己正在拉着大家的后腿。
我想着至少也得做好发声的练习,但是这世上能发出大声音的场所意外地少。人来人往的道路上就不用说了,位于居民区的自家也不是能大声喧哗的地方,即使去到半夜的公园这种罕有人迹的僻静地点,在那种地方高声宣读演剧用的台词(更不用说对李尔王的爱的告白)就算被人报警也不足为奇。不,别说是被人报警了,单是想到这些台词会被人听见我就会感到畏缩不前。
那么,在校内又如何呢。大家放学后都会聚在旧校舍练习,然而很不巧我那段时间不得不出席执行委员会。考虑到午休期间有没有无人经过的场所,最后得出了唯一一个结论。
登上通往校舍楼顶的楼梯平台,打开门后环视周围。不出所料看起来一个人都没有的样子。以防万一,我背靠作为唯一出入口的门,打开偷偷拿着的剧本,追随着戈纳瑞的台词移动指尖。
首先是开幕的场景,也就是李尔王召来戈纳瑞与科迪利娅并让她们依次向自己做出爱的告白的场景。在戈纳瑞告白之后,紧接着便是科迪利娅冷漠无情的态度。
戈纳瑞在告白的当时就已知晓自己希望渺茫,但还是使出浑身解数地希望能将自己的心意传递出去。
"啊啊,李尔王大人,初次见面时我便成为了您爱的俘虏。自从这双眼瞳见识过您的身姿,便是彩虹映照其中也只教得黯然失色,便是置身星河之下也无法再我为之雀跃"
比自己想象的还发不出声音。更别说声音还因过于胆怯而颤抖不已,念台词的途中摸索也使得音量时大时小。
对自己抱着马马虎虎的决心接下了演剧的工作开始感到些许后悔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指向剧本上台词的开头。
「啊啊,李尔王大人,初次见面时我便成为了您爱的俘虏——」
当我念到这里时,附近传来了「我也是哦」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停下台词,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屋顶上的给水塔后面。
像是烟熏般的味道乘风送至我的鼻尖。只凭这个味道我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一张相当工整的脸庞忽地从给水塔后面探出来。从领带的绿色可以看出他是二年级学生,我之前也曾在这里见到过他,他似乎是出于与我完全不同的理由对屋顶这个人迹稀少的场所感到中意的样子。
那张漂亮的面孔稍微盯着我看了一会,一脸认真地说着「真是奇遇呢,我也是初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成了你爱的俘虏哦」,说完又突然扯开脸「哈哈哈哈」地嘲弄似的大声笑起来。
我一瞬间脸红了一下,逃跑似的打开门离开了屋顶。
能一人独处的场所什么的,意外的少呢。
更别说是,能够发出较大声音还不会被人听见的场所了……
那天的放学后,委员会相对较早结束了。正当我我以为总算能稍微参加一下演剧的练习的时候……
「我今天,稍微去转一圈哦」
濑奈说完,我问她「怎么回事?」,
「嗯,毕竟是我自己说想做的事呢。今天我打算向附近的居民们征求有关校内举行篝火晚会的同意与理解……」
似乎是说她从星野会长那里得到了只要能够取得附近居民的理解就OK的答复。校内的防火管理则是由星野会长来操办。
「——等等,那我也和你一起去」
不知不觉间,大家都在为分配给自己的任务拼命努力了,我无法接受只有自己碌碌无为一事无成。虽然不知道濑奈的工作带上我一个人能派上什么用场,不过濑奈还是微笑着告诉我「嗯,帮大忙了」,让我感到了些许回报。明明我这样,毫无价值可言的行为……
附近居民的反应相当积极。一个反对或抗议的人都没有,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着「要加油哦」,温柔地为我们应援。不过与其说这是附近居民对我们行为的理解,倒不如说是濑奈善于交际的言论带来的结果。要是由我打头阵的话,肯定只会作出一些严肃认真又令人烦心的说明,附近居民也会说着「使用火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之类的无聊透顶的担忧吧。然而,濑奈却是时而开朗活泼地,时而一本正经又巨细无遗地,甚至有时还会露出仿佛弱势方,或是为了不给对方造成不必要的担心似的在闲聊中解决,瞬间判断出对方的性格并依此转变自己的对待方式。不过濑奈本人却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样子。
那是在拜访某个家庭的时候。向一名四五十岁的女性说明我们希望在学园祭的后夜祭举办篝火晚会后,
「哎呀,不过那不会有些不太吉利吗? 毕竟因为那个嘛,呐,妈妈」
女性向位于玄关附近的和室中像是自己母亲的年老婆婆喊道。年老的婆婆驼着背来到玄关,开始说起往事。
「那是,年轻人当然不知道啦。传闻中往昔金山(我们学校所在的山的名字)可是有着神明大人的哪。以前是写作神山,读作金山的哪。山上有个祠堂,然后在村里选出一个年轻姑娘作为巫女,巫女按习俗一生都要自己一个人生活在祠堂守护村子哪。习俗里呢,等到巫女年老得无以为继的时候就要下山,之后再选出别的姑娘成为巫女。
不过哪,年轻人当然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一两段恋爱嘛。村里的一个青年啊,和巫女成为了恋人,传闻里那个青年每夜每夜都会悄悄潜入山上的祠堂哪。不过村民发现后,还是想尽办法把他们分离了哪。最后两个人一起点燃了祠堂殉情了哪。自那以后,金山的巫女习俗就消失了,在那座祠堂小时候建造的就是你们的学校哪」
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濑奈应该也是,不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种事情吧。
听完老婆婆细细道来的山上传说,我也觉得确实有点不太吉利。但濑奈却不同,
「正因如此呀!」
目不转睛直视着老婆婆的濑奈说出了出人意料的话语。
「我觉得山上巫女的灵魂直到现在都还在守护着这座城市哦,正因如此,我们才想要为每年学园祭都能平安无事地结束而升起篝火,举行镇魂仪式,并向巫女献上感谢的祈祷呀!」
灵光一现似的伶牙利嘴。那对母女接受了这套说辞,同意我们举办篝火晚会。总感觉最近濑奈越来越像竹久了。
在回程的路上,濑奈悄悄嘀咕着,
「嗯,刚才那个,用得上呢」
回到放学后的学校时,演剧部的练习似乎都已经结束,人员也都解散了。本来我就没有演剧经验,又完全是以自己摸索的方式练习,正因如此才希望至少能有人听一听我的练习,给我建议告诉我该怎么做才好。现在的我甚至都还没法做到好好的发出声音。把已经回家的竹久再叫出来也感觉相当不好意思,令人畏缩不前,濑奈则是说着有乐队的练习,就前往卡拉OK了。
——嗯? 卡拉OK?
确实在那里的话就可以不用在意他人的想法大声练习台词了。
我穿过卡拉OK店面入口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天色逐渐变暗,然而还是有众多客人熙熙攘攘。不对,倒不如说现在正是店家要热闹起来的时间段吧。从不知何处的包厢中传来喧嚣喊叫的男声,以及不知道什么流行曲目的搞怪二次填词,尽是些笔墨难以形容的粗俗词汇。本人想必完全没有意识到声音传出门外还是如此明显吧。想到此处,我开始对卡拉OK包厢是否真的能不在意他人目光抱有疑问。
站在柜台前,辣妹妆的店员以缺乏起伏的声调质问我「请问是几位」。我稍微有些困惑于要如何回答。
我有听说过关于单身前去卡拉OK是否可行的讨论。「比起为了歌唱,卡拉OK更应该作为大家一同前往欢聚一堂的场所,一个人去卡拉OK根本毫无意思」,与之相对的,也有「不如说正是为了在大家一同前往的时候做准备,所以才要一个人前去练习」这一见解,以及「说到底一个人前往卡拉OK的话就能在相同的时间内唱更多的歌曲,成群结队一同前往反而会导致包厢价格变高,不合常理」如此这般形形色色的主张,不过我的想法要比其中任何一个都更加无聊。
说到底,无人陪伴时我就不会前往卡拉OK,或者更恰当而言,是无法踏入卡拉OK。
「请问是几位」,为什么还要特意询问我这种事情呢,只有我一个人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在此之上还要询问我是几人,简直就像是存心想让我宣告自己形单影只孑然一身般,这是在羞辱我吗。
今天自己是怀有明确的要练习演剧台词的意志前来的,但却临阵忘却,直到店员质问才回忆起来,我忽然感到羞耻不已僵硬不堪。
「两位」
一道澄澈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转过身去,是那个在学校屋顶上遇见过的比我大一届的学长。可能是穿着同一所学校的制服,导致店员误认为我和这个学长是同一个团体的成员了吧。不过,不管怎么看学长都只有一个人,『两位』的另外一位在哪我始终没看见。
「327号包厢」
学长将与缺乏抑扬顿挫的声调一同递过来的,装有遥控器与湿纸巾的小筐收下,向我递了个眼色说「对吧」,就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走向了电梯。
我这才意识到学长的另一个人指的就是我,一时不知所措,总而言之还是先匆忙追上了学长。
也许是看到了因过于羞耻而踌躇不前的我,学长才伸出的援助之手,我在只有两人,归于沉默的电梯里小声嘟囔道「那个……谢谢……你」。
「嗯?」
前辈一脸不知所云的样子,只吐了一个音节。
进到挂有327门牌的包厢中。
「那个……非常感谢你,之后就,那个……没关系了所以……」
学长完全没在听我说话,自顾自坐到了沙发上,熟练地操作了一通遥控器,音乐便随之流淌而出。是即使对流行不甚关心的我也知道的有名人气曲目。
学长毫不犹豫开始歌唱,即使不加奉承地说,他也唱的相当好。倒不如说,单是听到这个音色就足以令人感到心情愉悦。不知不觉间我也坐到了沙发上,聆听至一曲终。
「好,到你了」
学长将遥控器递向我。此时,我才总算回过神来,注意到也许我搞错了什么。
「那、那个……不好意思,我……我今天来卡拉OK不是要唱歌的。那个……要是让你误会了的话非常抱歉」
「什么啊」,学长轻轻咂了下嘴,随后无言地直视我的双眼。令人窒息般的锐利眼神。
「那就是……来进行演剧的练习的吗?」
他这么说着,转而又像变了个人似的黠然一笑。他浑然天成的表情令人不自禁看得入迷 ……话、话说,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
「要说为什么,你今天午休不就在屋顶上练习吗。哎呀,李尔王? 还是算了吧。那种演剧部,就算去帮忙也拿不出什么好的演出。没必要就连你也一起上台出丑吧? 与其那样,不如和我……」
学长冷笑般的态度使我不由得怒火中烧。即使在理解对方是前辈的同时,我的语气也不自禁变得粗暴起来。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 人家拼尽浑身解数努力做的事情,你作为部外者还请不要说这些高高在上的话语。 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呢!」
「哈啊? 有什么资格? 那当然是因……诶? 莫非,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诶? 你是哪位,我甚至都不记得听过你的名字呢」
「哈,真是输给你了。我还以为像我这样的好男人应该是众所周知的呢」
「真不巧,我的周围所谓的好男人可不少呢」
「嚯,就是那个,叫黑崎的家伙?」
「对,黑崎同学很有名呢……」
「虽然不如我就是了吧」
「嗯……不过,还不止他一个人」
「啊? 除了他,还有像我这么好的男人吗?」
「当然有了……也就你这种程度」
——当然,我不会说出口那人是谁。而且,大概就算我说出他的名字这个人也不会接受吧……
「——算了。我的名字是城井,城井将彦」
「……cheng jing?jiang yan…………」
确实有听过这个名字的印象。是演剧部王牌的二年级学生。记得是平泽学长犯错将衣服烧掉后,就一气之下说要退部的那个罪魁祸首。
「什么啊,果然还是认识我的吗」
「诶,那是……因为,你不就是使演剧部陷入困境的罪魁祸首吗」
「哼,我才是恶人啊……不过,说不定的确是这样啊」
像是在闹别扭的城井学长开始翻找放在身侧的包,从里面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盒子,并从其中拿出一根叼在嘴里后,再将烟盒扔到桌上。随后,他从口袋中取出一个一次性打火机,试图点燃它。
「等、等一下。别在这么狭小的地方抽烟啊!」
「什么啊,真是吵闹」
「因为确实如此吧! 国家法律也——」
说着,我突然意识到,与这次的导致演剧部崩坏的事故真相……
我立刻冷静下来,故意用冷淡的语气说道,
「果然……坏人就是城井学长吧……那个小型火灾骚动,犯人就是平泽学长对吧」
听到我这句话,城井学长什么都没说,将视线投向我。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叫我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不过我当然不会因此受挫。
「前几天,我就觉得很奇怪。我作为负责体育馆区域的学园祭执行委员,为了做会场的准备而前往体育馆测量尺寸的时候,就觉得体育馆整体比以前要明亮了一些。之后我才明白,那个体育馆的照明全部改换成了LED灯。向学生会长说明并阅览过资料后,确实体育馆的所有照明都在暑假初替换成了LED灯。
很奇怪对吧?
平泽学长引发小火灾是七月末的事情,不过LED灯的照明真的会造成收束现象吗? 真正导致起火的,应该是更加直接的东西吧。应该会存在更加明确的,会引发燃烧的火源才对吧?」
看着我愈发严肃的表情,城井学长笑了起来。随后他既没有认罪,也没有道歉,只是说了句出人意料的话语。
「来吧,开始演剧的练习吧」
「等、等一下。为什么会变成这个话题」
「由我直接担任你的演剧教练啊。你今天不就是要来这里进行演剧的练习的吗?」
「难道说,这是封口费吗?」
「不对,才不是呢。是因为你有演剧的才能,所以我才要亲自指导你」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过无论如何,能得到演剧部的王牌城井学长的亲自指导,对于不常能与大家一同练习的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
「这件事一定要对其他人保密啊」
他的这句话中,说不定也包含了承认自己的罪责然而却说不出口的意思。因此认为至少主动担任我的教练一职能够稍微称得上些赎罪吗。
了然于胸的真实是否该向他人诉说,抑或是闭口不言,这肯定并非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事到如今即使将真相公之于众也肯定只会使大家反而对下一步该采取的行动产生迷惘,却无法在根本上解决问题,说到底我就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于是,伴随着守住秘密的无事时光流逝而过,迎来了学园祭的前一天。说实话,我认为自己的演技有了相当大的进步。想必至少不会再拖大家的后腿了吧。
学园祭的前一天,有许多学生为了准备而在学校里留到很晚,校方对此事也持无可奈何的态度。过了夜晚八时,九月末的天空便彻底染上了黑暗,凛冽的山风从位于半山腰的校舍间呼啸而过。
只经历过正午炎热的学生们没有穿上外套,就这么衣着单薄地继续夜晚的作业,一边喊着「好冷好冷」地发着牢骚,一边又仿佛将其当作祭典的延长线似的,露出快乐享受的表情。
委员会的工作结束后,我又与演剧的准备工作组合流,总算告一段落准备解散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九点左右了。我和黑崎同学以及竹久三人前往被装饰成班上决定开展的Cosplay咖啡馆的教室拿取行李。正要离开教室时,我按照早已计划好地将竹久留了下来。
「啊,竹久抱歉,现在有点事情想向你确认,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我特意将演剧用的剧本取出来给竹久看。
「啊,那我就先走咯」
黑崎同学离开了教室,我与竹久两人在夜晚的教室中独处。
「怎么了?」
竹久以轻松的语气提问,并走到我身旁。你一定不会注意到吧,位于我胸口的这份高鸣感。
这般行为,究竟是否应该付诸行动,我原是相当迷惘的……
在莎士比亚的故事中,有着无法原谅女性私通的倾向。
『哈姆雷特』中的葛特露被哈姆雷特违背父王遗志杀死;对李尔王恶言相向的科迪利娅也遭到处决;『奥瑟罗』中的苔丝狄蒙娜更是仅因有私通的嫌疑便惨遭杀害。
既然如此,我想我终究是无法活下去了。要说此行此为应死不足惜,然而我的这份心意早已无法忍耐,生存或者毁灭,早已不成问题。在莎士比亚的戏剧中登场的女主角们想必也是如此,她们的心中无谓生存或者毁灭,只由着自己的信念信仰而做出决定。
我打开剧本,手指指向戈纳瑞的最初的场景的台词。也就是作为李尔王堂妹的戈纳瑞作出爱的告白的场景。
我用指尖描摹着台词,开口尝试念道,
「啊啊,李尔王大人,初次见面时我便成为了您爱的俘虏——」
「嗯」
竹久稍微点了点头。
「这个,是不是有点奇怪?」
「会……吗?」
「你看,戈纳瑞的设定不是李尔王的堂妹吗,肯定从小时候开始就见过很多次了吧? 然而初次见面时——这一说法不觉得有些不协调吗?」
「——啊啊,确实是这样啊。怎么办呢」
「虽然有些多管闲事了,不过我有试着考虑了一下替换用的台词哦」
「真不愧是笹叶同学,所以,是怎么样的呢?」
「嗯,然后呢,我有点想……为正式上场做一次练习。你能陪我一下吗」
「当然呢」
「那,李尔王角色拜托你了」
「嗯,我知道了」
——我是多么狡猾啊。这番无聊透顶的闹剧连我自己都为之惊讶不已,然而就算如此我也愿意为此付出浑身解数。
与我正面相对的竹久手里拿着剧本,双眼直视着我,口中吐出李尔王的台词。虽说有些羞耻,但这样正好。当然,我并没有拿着任何小抄,没有那个必要,毕竟接下来只需要将自己内心的想法率直地说出口罢了……
「那么,戈纳瑞,告诉我你的想法吧。你是如何看待我的呢?」
紧张感沿着脊背升起。我看向轻声深呼吸的李尔王,不,竹久。
「是,李尔王大人。也许您未曾注意到过,但我从许久之前便开始注视着您了。不过在注意到这就是恋爱前,可能还花费了些许时间。
不问身份,平等地挂虑着所有人,也许我正是被您的这般善良所吸引。
这是否会引得您发笑呢? 因为就连此时此刻,对您的恋慕之情也几乎都要从我的胸口处满溢而出。
不,我是知道的,您的所思所念另有其人。
就算如此,您能够给予我倾诉出心中这份思慕的机会,还是令我打心底里感到感激」
言毕,我轻轻低下头,双手捏住裙摆,稍稍屈膝行了一礼。
「……这样,怎么样?」
提问时,我仍然低垂着头。我的表情即使以演技为借口也依然是满泛起红晕,是绝不能让他人见到的状态。
「……很好,非常好哦! 对,就是这样,正是因为有着这番独白,正是因为在这番独白之后,李尔王才会对科迪利娅冷漠的态度大失所望从而选择了戈纳瑞。真不愧是笹叶同学呢」
我对竹久的赞美之词感到兴奋不已。即使这不过是对演剧台词的赞美,对我而言也足够了。
「谢谢,不过,这只是为了正式上场的练习。正式上场时,我会做得更好给你看的」
「嗯,我很期待哦」
——如今的我,单是如此就已竭尽全力。
即使尚未知晓所谓的正式上场将会在何时到来,但其到来本身却是毋庸置疑的。
──to be or not to be.
做与不做并非问题所在,不往前迈进的话,便不存在开幕,更遑论闭幕。
若是不在何时决意前进,这份心意便无处寄托。
意即,那是何时,这才是问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