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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章 向霏霏阴雨献上花束

之后,在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

「……拜托了。」

一边是似在担心着的早幸,另一边则是面无表情的莲,夹在这两人紧紧凝视着的视线中间的制作人正操作着自己的移动通信终端。

而正要通话的另一头,是在这五年间一次都没有被使用过的号码。

这个号码的终端的主人,就是铃木一花……即偶像『伊绮卡。』。

「…………」

本就没想过能接通的电话,在经过七、八次的回铃音之后;

『我要杀了你。』

传来的是饱含着过于直接的杀意的话语。

「…………承蒙您照顾。鄙人是担任天地事务所代表兼偶像制作人职责的天地大志。」

『闭嘴,真是恶心。我可不记得有成为你的业务对象。』

「真是久别啊,椿。」

回应这次通话的,自然是哈娜的母亲,铃木椿。

总之还是接通了,这点虽然让早幸放下了心中的石头,但对话内容却剑拔弩张。

『知道这个终端的号码的人也就只有你了,这点我可明白,所以别在我面前把你那令人作呕的名头一个接一个地报出来了。而且我昨天已经把话跟你那儿一个叫日吉还是什么的年轻的女的讲明了,叫你们从今往后不要和我们扯上关系。难道你没接到这样的报告吗?看来你连自己的部下都教育不好啊。』

「这是我(私)自己的决定,和她们没有关系。」

『你那自称(私)(、、、)是什么时候开始用的啊,真让人恶心。』

面对没有任何收敛,无情地将名为话语的利刃挥砍过来的椿;制作人确确实实受到了伤害,但他仍在努力尝试着将对话继续下去。

「我(俺)有一个请求。」

『我拒绝。』

只要电话没有被挂断,就代表着还有交涉的余地。

「和一花没有任何关系。……我的请求是,能否再给莲一次和哈娜见上一面的机会。」

『……哈娜……原来如此。确实这个名字是府上的莲擅自给她取的啊。』

椿的声音陡然褪去了方才的激昂。

『你知道吗,制作人阁下。所谓偶像艺名就是一种诅咒。什么花(哈娜)啊雨(莲)啊,被用这种像是东西或者现象的名称来作为名字的话,那个人就会霎时成为一种名叫『偶像。』的方便被使用的道具,就是这种诅咒。能够这么面不改色地对他人进行诅咒,想不到最强的偶像大人还真是厉害啊。』

「……你错了。名字是一种祈愿。」

『喂,即使你如何拐弯抹角,只要你还有求于人的话,就别咬文嚼字一一反驳了。你只需要像国家的那些伟人做的一样,把嘴闭上乖乖地低头认罪就行了……还是说难道,你不会还以为我们之间是对等的关系吧?你不会因为过了五年就忘记了吧。你对别人重要的女儿做了什么事。』

「哪怕一天我也不曾忘记过。」

面对再次滚滚沸腾起来的敌意,制作人只是静静地,但却用充满力量的话语进行了回答。

「我对一花做过不可被饶恕的事。无论我如何低下头,无论我如何将谢罪的话语陈列出来,即便是献出我所拥有的一切来进行偿还。我也明白我不会因为这些中的任何一个而得到救赎。」

『你在那儿装模作样地说什么呢。难道罪孽偿还不了就能成为你不用谢罪的理由了吗?』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如果能给我谢罪的机会,无论要花上多少年月我都会一直低下头道歉……但是,这件事是我和你,亦或是我和一花之间的问题。与莲和哈娜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话音落下后的些许沉默,让早幸产生了通话会不会就这样被挂断的错觉。虽然早幸一脸不安,但制作人依旧保持着冷静将耳朵贴在了终端的扬声器上。

『真是个让人无话可说的自我主义者呢。说了半天你就只是想自己得利而已吧。』

「我也明白你会这样理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实际上,这确实也是制作人的一己私利。先把对自己不利的事情置于一旁,只是为了将和莲相关的事情不断推进。

『…………嘁,喂。……换莲来说话。反正她也在旁边吧。』

「什……但,但是。」

『快点换她来,不然我挂了。』

制作人一脸诧异地将脸转向莲,在告诉她对方想要将通话对象换成她之后,莲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接过了通话终端。

「……你好。」

『诶?……这声音难道是,莲小姐吗!?』

电话另一头响起的声音,出乎意料得开朗明亮。

「……诶,哈娜?」

『是的!我是哈娜!早上好(敬语)!』

「嗯……早上好。」

因为突然的展开而困惑的莲,在以意想不到的形式再次听到哈娜的声音之后,感受到了内心深处涌起了和那时一样的『温暖』。

『太好了!昨天莲小姐回去的时候,看起来好没有精神,我一直好担心。现在虽然只能听到声音,不过太好了。』

「谢,谢……我很精神。不过哈娜才是,非常精神呢。」

『诶嘿嘿。』

直到刚才还一触即发的危险对话骤然一转,现在反而酿出了缓和的气氛。

『对了,听我说,莲小姐!我,能够唱的课题曲又增加了!』

「这样啊。很顺利呢。」

如果照这个趋势,在近期哈娜有可能也会迎来登上战舞台的命运。

能在战舞台上出台表演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桥之国。』的数据库中将自己的偶像艺名进行登录并出道这件事。由于在排演结束后就会自动办理手续,实际上哈娜已经取得了报名下一次战舞台的权利。

……但是,在莲看来,凭现在的哈娜想要取胜实话说很艰难。

边朝着四处挥洒笑颜边唱唱跳跳,无视正确答案(、、、、)的那过于奔放的表演方式。

就像一花曾表演过的那样,如果重蹈覆辙的话便必败无疑。

输掉的话就会深陷绝望,甚至可能会像一花那样患上星眩。

比起那样,说不定还不如让哈娜从一开始就不要登上战舞台。

……但是,要是这样的话。无法站在战舞台上的偶像,又该在哪里放声歌唱呢?

『就保持这个势头记住更多更多的曲子,我也想要像莲小姐还有其他的偶像前辈那样,站在那个舞台上,完成那熠熠生辉的表演(Live)!』

「……哈娜,想要出场表演呢,在那个舞台上。」

那么,作为『莲』能做到的事情就只有一个了。

「呐,哈娜。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诶?能!当然……』

「我,想要教哈娜歌唱和舞蹈。」

哪怕是杯水车薪也好,只要能让哈娜不必迎来落败的结局。

想要把自己至今所培养起来的一切,尽数用在帮助她实现她的梦想上面。

『真……真的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哈娜把自己究竟有多喜悦这件事,用她那振聋发聩般的声音传达而出。

『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竟然能让憧憬的莲小姐来教导我……!』

「对,对……那个,呐,哈娜。」

『是的,请问是什么事呢!』

「请不要叫我,莲小姐……叫我,莲,就行了。」

『…………!』

通过喘息声连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哈娜的那种难以言喻的喜悦。

『诶,那,那就。小,莲……』

「嗯。」

『……诶嘿嘿嘿、小莲。小莲。小莲!』

「怎么了,哈娜。」

『因为我想叫你了,所以我叫了好多声!』

声音那头的哈娜满面笑容,好似都要映入眼帘了。

『喂。到此为止了。』

突然,扬声器里传来的变为了哈娜母亲的声音。

这是比刚才她和制作人对话时,更加不愉快的声音。

『是叫莲什么的对吧。要是想见这家伙的话随你怎么做。』

「好,好的……那个……十分,感谢。」

很意外。昨天,在花园里见到她时,她还带着更明确的敌意想要远离莲,可现在却说出了随你怎么做这种话。

『其实我并不想对这家伙想和你见面的心情指手画脚。即使那个混蛋男人也一起跟来也无所谓。……只是,我不允许你们踏入花园(我家)。』

这句话的意思和昨天一样,即「不要和一花见面。」

换言之说不定就是,即使你们和哈娜见面其实也无所谓的意思。

『我们这边也不打算去你们的事务所……两个小时后,到十二号矿区城来。』

「十二号,矿区城……」

听到她鹦鹉般重复嘟囔的街道名称,早幸的身体稍有僵硬的样子便映入眼帘。

『正好也在中间位置,也有桥车通过,应该马上就能来吧。』

「……这样好吗,那个,连这些地方都照顾到……」

『我又不是为了你才告诉你们这些的。』

虽然嘴还在硬,但她应该也是为了哈娜在行动吧。

「万分感谢。」

莲朝着电话另一头行了一个对方并不能看见的礼之后,将终端还给了制作人。

「感谢你,椿。」

『你就说吧……』

冷冷地说完这句话,电话就被挂断了。

「……两个小时后,在十二号矿区街见面。」

「是吗,明白了,我也一起去吧。」

然后,制作人转向表情阴沉、低着头的早幸。

「早幸就在这里负责看家吧。」

「……好,好的。」

自从听到十二号矿区街的名字后,早幸的表情一直很忧郁。

「……早幸小姐。状态,不太好吗?」

咦?是什么呢?我好像感觉对刚才说的话有印象。

有种,以前对她说过完全一样的话的感觉。

「不要紧。不用在意我的事,去见哈娜酱吧。」

「……嗯……」

早幸那虚弱的笑容里,隐藏着一直牵挂着我心房的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想不起来呢。果然这也是,因为星眩?

「……莲?怎么了。」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走吧,制作人。」

自从听闻关于星眩的事情以来,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牵挂在心头。

即便如此,现在我仍然觉得能再见到哈娜这件事更让她感到开心。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桥车。在十二号矿区街站下车的莲和制作人,马上就被等在外面的哈娜所盛开的笑脸所迎接。

「小莲!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她的声音甚至好似要响彻整个城市一样,周围的人们都发出类似「诶,莲?」「在哪在哪?」「又过来了吗?」这样的嘈杂的话语声。

「……声音。你比排演的时候更能放出来了呢。」

「诶嘿嘿,因为我每天都在唱歌呢!」

莲佩服着她那执着的努力,又突然想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再歌唱过了呢?

回忆起过往,想起最后一次歌唱那天的事,不知为何,这个车站和街道的风景都模糊地浮现在脑海中。与居民擦身而过时,他们好奇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一举一动,莲都觉得自己是记得的。

「……我,是什么时候来过这里的呢……」

和哈娜相遇,和她说话。像很高兴啦想见你啦,这种心情一点一点地在自己心中萌发,连莲自己也能感觉到。但是,和新产生的感情不同,一旦忘却了的记忆,没有契机是想不起来的。

如果再次和哈娜一起交谈的话,是否能回想起来呢。

「让我们快点出发吧,小莲。我有想和你一起去的地方!」

「……嗯。拜托你了。」

但是现在,记忆之类的,星眩之类的,和这些都没有关系。

现在她只是纯粹地,想和哈娜一起交谈而已。

「啊!是哈娜!早上好!」

「真的是哈娜,早上好。」

「来了,早上好!」

哈娜和路上的孩子们理所当然地互相打着招呼,莲惊讶地发出疑问。

「哈娜,刚才的孩子们,你都认识?」

「没错。最近,妈妈好几次用心动车载我来到这个城市。对了,我第一次看你的演出,也是在那家店的电视上哦。」

不知为何,莲对哈娜用手所指的那家店的外观也有印象。

莲迄今为止的生活中,会前往的目的地顶多只有宿舍,事务所和演出会场罢了。矿区街之类的,如果不是有特殊事务是不会前来拜访的。

可究竟是为什么,自己会好似是记得跟在哈娜后面所走的这条路呢?

「就是这里!」

两人爬上石造建筑物后面通往屋顶的楼梯。

「在这里唱歌也没事的,之前店里的人这样允许过!」

在这煞风景的楼顶上,站在屋顶边缘的哈娜吸了一口干燥的空气后说道。

「那么就马上开始吧。请欣赏我演唱的歌曲『One day in Bloom(花开之日)。』。」

哈娜开始用温柔的曲调歌唱起来,这首从一花传承而来的曲子。

以前听的时候,只是觉得「无法展现舞技,感到十分可惜。」的这首曲子,现在听起来,仿佛将哈娜的温柔、平和和慈爱之心淋漓尽致地传达出来一般。

「……这首歌曲是,一花的。」

制作人坐在长椅上,仰望着在屋顶上歌唱着的哈娜,如此对着自己低声说了一句。一花在出道时,从『桥之国。』准备的十几首候选自由曲中,立刻对着这首歌曲说道「这首好。」并选择了这一曲的事,仿佛还发生在昨天。

「那孩子,真的像是在描摹着一花的人生轨迹一般啊……」

和一花一样,边绽放着笑容,边歌唱着同一首歌。俨然是在舞台上含苞欲放,那梦幻般的花朵。

难道说,哈娜想要「把一花的人生重演一遍」也说不定。

「一花有妹妹这种事,我甚至都闻所未闻。」

「难道不是因为你就是如此地不被信任吗。」

在长椅的另一端坐着正啜饮着果冻饮料的椿,回答了制作人原本想对自己说出的话语。如她所说,即使是那样琐碎的家常事制作人也貌似未曾和一花交谈过。

「喂,你注意到了吗。」

椿用近乎蔑视一样的眼神朝上注视着向着天空舒展歌唱的哈娜,以及在旁边守望着她的莲,将话语吐出一般地这样说道。

「那家伙,妄想着对她做和你对一花做过的一样的事。」

「…………」

突然被猛戳痛处似的,制作人俯首沉默。当莲说出「想教哈娜歌唱和舞蹈。」时,他也确实感受到了同样的恐惧。

「她能接受到最强的偶像大人的亲切指导和热情鞭挞也是时来运转。想必肯定能成长地很强大吧,作为国家的兵器。」

「……莲会好好照顾哈娜的,和我(俺)那时不一样。」

「那么,会是如此吗……毕竟血浓于水(、、、、)。」

制作人猛地抬起头来。

「……椿,你是从哪里……」

椿无视掉开口想要询问什么的制作人,站起身吐出一句话。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买便当带回去给一花。她们的事只是顺便罢了。」

「等,等一下!」

面对终究还是打算无视下去的椿,制作人慌张地跟了上去。

(……他们,在说些什么呢)

莲从屋顶向下注视着,他们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

他们两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老相识。应该是比一花的那件事更早以前就已经认识了。

不过现在是属于自己和哈娜的时间。莲向着歌唱完整首曲子的哈娜问道。

「……哈娜,你现在会唱多少首课题曲了?」

「最新学会的一首是,『浮心岛(Heart Float Island)。』……啊,我想想,是三十二号!」

「这样啊。进展得很不错呢。」

考虑到现在距离第一次和哈娜见面只过了不到一个星期,可以认为这进度已经相当不错了。

「我听完你刚才的歌唱表演之后,首先有一点想说……要放松。哈娜你在唱高音(high tone)的时候用了多余的力道。由于这个原因,高音容易变强,低音容易变弱,每个音调的音量之间会有差异,这样就产生了与本来的歌曲流向不同的力道强弱。」

原本这是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也不奇怪的一种类似习惯一样的东西,但哈娜身上的这一点尤其明显。

就连节奏缓慢、编舞很少的《花开之日(One day in Bloom)》也已经是如此,如果是伴随着激烈舞蹈的乐曲的话,更是会被编舞拉扯,歌声也会变得更加缺乏稳定感吧。保持站立都不能完美完成演唱的歌曲,要完成边舞蹈边歌唱是不可能的。

「尝试着把自己的身体想象成一种乐器。无论是什么表情,无论是什么姿势,无论是什么曲调,都能将期望发出的声音如愿奏响的乐器。总之重要的是这种强烈的印象和反复的训练。」

对莲来说,在舞台上的表演不过也只是「重演」。就是将已经堪称日常的反复练习过的那段时间再现出来。

即使是被称为是最强偶像的莲,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能做到将所有的歌曲搭配上舞蹈完美地歌唱出来。为了在激烈的舞蹈中也能唱出100分的歌声,莲在日常的跑步中也在锻炼体力,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数百数千乃至上万次的练习的基础上的结果。

正因如此,要达到最为「正确」的结果,朝着这一目标进行无数次的训练是不二法门。

……但,这也只是莲她自己的做法罢了。

哈娜想要歌唱的不是那些「正确的歌」。而是歌中所寄宿的那「话语」以及「心灵」。

绝不能将哈娜的笑颜封印在这种方式中。这样的话只会步上一花的后尘。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在莲她那未尝一败的完美表现的基础之上,再加上笑容这一点就好了。无论要歌唱什么曲子,都要面带笑容,一直练习,反复练习,不断练习,直到达到100%完美的程度就好。

「……诶嘿嘿。」

突然,哈娜那天真的笑声绽放开来。

「总觉得,我能像这样站在小莲的旁边,还能获得建议……就像是一起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并肩歌唱的伙伴一样。我感到非常快乐,也自信多了。」

「伙伴……?」

对于这过于陌生的词语,莲想起的是哈娜如数家珍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是,宛若星穹一般的舞台上,笑颜花绽并肩伫立着的少女们的姿态。

一边闪耀着光芒一边舞动着身姿,如编织星座一般和伙伴一同歌唱,那曾经的偶像们。

「伙伴」什么的,对莲来说甚至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在战舞台上,在同一个舞台上站立,高歌同一首歌曲的对象只能是敌国的偶像。而绝不是一起歌唱的伙伴。

不仅如此,莲甚至都从没意识到过敌对偶像的存在。

不论是在舞台上,还是在休息室的镜子前,莲一直都是一个人。

但是,仅仅有过一次。

那就是在和哈娜排演的时候,莲没有成为一个人。

并且那个时候,莲也依然没有把哈娜当成是自己的敌人。

难道说那就是,「共同歌唱」吗?

「……喂,她真的来了,莲!因为你穿的衣服和上次不一样所以没认出来!」

「原来认识哈娜酱是真的啊。」

突然听到下面传来的声音,低头一看,大概是因为注意到了哈娜的歌声和莲的声音,十几名少年和少女围了过来。大家都像发现珍禽一样,用好奇的眼神仰望着莲。

对于总是一个人上课的莲来说,这只不过是集中精神就能轻松屏蔽的噪声。正准备不介意这些并回到练习中时。

「大家都是来听我唱歌的吧!谢谢你们!」

哈娜的双眸像阳光一样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她从屋顶的边缘探出身体用力地挥动双臂,甚至让人担心她是否会掉下来。

「哇哈哈,哈娜你这笨蛋!我们是来看莲的!」

「但是反正是顺便,所以听一下你的歌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回答的话语和笑容都是莲从未听到和见到过的。

「哈娜姐姐,让我听一下那一首歌!就是之前那个很帅气的歌!」

「是『暮光之飞鸟(Twilight Flyer)』吧!我也很喜欢这首歌!……小莲,是二十七号曲。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一起唱吗?」

「诶……为什么……?」

面对哈娜那率直的笑容,莲只是感到困惑。虽然《二十七号曲》是被公认为完成度非常高的快节奏曲的极佳曲目,但莲没必要唱。

莲在旁边观察着哈娜的表演,并提出建议。或者她唱歌跳舞来,作为示范来让哈娜学习。这些尚能理解。

但是让这两人一起演出应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我想听,而且也想一起唱歌!」

如同将这诸多疑问一扫而空一般,哈娜大声地宣言道。

「呜……嗯,我明白了。」

被这气势所压倒的莲,操作着有音乐播放器(player)功能的移动终端,播放出《二十七号曲》的旋律。

「……因此,下面的这首曲子特别邀请到了神秘嘉宾小莲和我一起演唱!曲名为『暮光之飞鸟』,让我们热烈欢迎!」

哈娜直到要开始唱歌前的最后一刻才停下一直说着话的嘴巴,少年少女们的欢呼和拍手声也终于响了起来。

在与平时的战舞台相比有着过多噪音的情况下,莲依然将自己的身体迎合着音乐节拍舞动起来。

暮光下的飞鸟,这是哈娜赋予『二十七号曲』的名字。

但在莲的心目中却没有这般印象。

对自己来说,存在的只有练习过成百成千乃至上万次的『二十七号曲』的第多少万零一次的演出罢了。

这也一定和哈娜想要歌唱出,舞蹈出的那份「话语」是不同的一种事物。

而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演出风格,真的能被称为是在共同歌唱(、、、、)吗。

(……啊啊,不好)

由于没有镜子,莲注意到现在无法确认哈娜表演的动作。

直到整首歌结束,莲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是在一边唱一边在意这些事。

四分钟的时间弹指之间便过去,在曲子结束的同时,她们也做出了最后的动作(pose)。

在经过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听入迷的少年和少女们便一起地欢呼起来。

「莲好厉害——!!!!」「虽然看不懂但是肯定是莲赢了!」「和哈娜酱完全不一样!」「对啊,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好奇怪的感觉!」「为什么做了那么多动作一点也不累啊!?」「我要是和莲赛跑,可能还赢不了她啊……!」「真的假的!?那谁都赢不了啊!」「喂,哈娜也要加油啊!」

孩子们吵吵嚷嚷的样子,在莲看来,像是发生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平时的话,偶像结束演唱会后,共心石会发出光芒,宣告选手的胜负,这也就彰示着比赛的结束。然后就再也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

可现如今,无论过去多久,静寂也没有到来。舞台上所发生的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真~~~~~~的好厉害!!小莲!!」

「…………是,这样吗。」

一边喘着气一边兴奋地走过来的哈娜,她那眼瞳里闪烁着的蓝色光芒,代替了共心石散发的光芒。即使现在是阴天,她那如同苍穹一般清澈美丽的湛蓝光芒也足以照亮阴霾。

「……诶,哈娜,你是边看着我边唱歌的吗。」

「没错!」

哈娜用绽放的笑容有力地即答道。

在『二十七号曲』里……不,几乎所有的课题曲,都没有把脸或视线投向一起歌唱的对方偶像的舞蹈动作。换句话说,在演唱的途中看着莲的哈娜,做出了与「正确答案」不同的动作。

但,不可思议的是,莲并不没有责备哈娜的意思。

莲看向还没有停止的噪音传来的方向。不知不觉间,观众不再只有少年和少女们,连从周围的房子和店里出来的大人们也多了起来,人数多得几乎把整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

「大家!今天能来欣赏我们的表演真是太感谢了!」

哈娜向着人群低下头敬了个大大的礼,然后向着莲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微笑。

「…………诶?」

不只有哈娜,眼下聚集的所有人都直直地盯着莲。

仿佛在等待着莲将哈娜的感谢的话语继续下去一般,都在侧耳倾听着。

「…………………………………………………………啊,那个。演出结束了。」

莲简短地说了一句,并敬了一个小小的礼。

顿时,哗的一声。大家纷纷拍手。

「…………!」

面对突然沸腾起来的声音的暴风雨,莲不自觉地将手放在了胸上。

刚才,有什么东西,在胸中弹跳了一下。

即使在沙漠中奔跑好几个小时,亦或是持续跳舞一个通宵,莲的心脏都依然平静如水。但刚才就像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心跳加速一样,甚至要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这难道是……」

眼前正发生的行为,是被称作鼓掌的一种庆祝。

是通过拍手发出声音来表达对对方的赞美的一种行为。

莲不理解为什么现在会响起掌声。或许,哈娜以前在这个地方唱歌的时候,曾经和大家说过「唱完后请给我鼓掌」。

一直不曾停歇的掌声鸣动,这声音仿佛要让莲的耳朵深处的感官都要缓缓麻痹一般。

莲总觉得,这雷鸣般的掌声和之前所听到的「雨之声」在某些方面十分相似。

「诶嘿嘿。果然……和莲一起搭档的话……」

在哈娜自言自语的时候,莲突然和人群中伫立的一位人物对上了眼。

「………………啊。」

那个人物是,以复杂的表情仰望着莲她们但却又无言以对的制作人。

莲咯噔一下想起来,自己现在还在被禁止偶像活动中。

演出自然不论,莲正处于就连自主练习也不被允许的状态。

「对不起,哈娜,我,现在本来是不能进行演出的。」

「诶,为,为什么?」

「因为我之前和制作人约定好了。」

「约定……要,要是打破约定会怎么样。」

「作为偶像,可能会被强制辞退。」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真的很对不起,是我硬要把你拉来的!!」

「没,没有……不用在意。」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移动到小巷子里,哈娜对着制作人敬了一个比锐角还要锋利的漂亮的礼。总之身体很柔软倒是一件好事。

「我这边才是,应该早点和你们两人说清楚的。莲为了指导哈娜歌唱和舞蹈所需要进行的必要课程,不在被禁止的活动范围之内。」

哈娜听罢眼中啪地一下生出光芒,说道「非常感谢您!」,并不失时宜地再敬了一个礼。对于哈娜的这一连串动作,制作人只是苦笑了一下,然后对着莲耳语道。

「……我所禁止的,只是可能会导致星眩恶化的行为。比如在共心石前进行演出,亦或是每日每夜地进行会产生精神内耗的严苛练习……刚才的即兴演出,和那些性质的事情应该是不一样的。」

「原来如此。」

总之看到制作人并没有责备的意思,莲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而相对的,看到放心的莲,制作人也不假思索地说道。

「……刚才的表演。」

突然,制作人发觉自己还没组织好语言,话语停顿了一下。

「嗯。看到了呢,觉得怎样?」

莲为了追问制作人,向前紧逼了一步。迫于莲那直勾勾的眼神,制作人即使显得畏缩不前但仍娓娓道来。

「歌曲和舞蹈的演出都和以前一样,是丝毫不受数日的练习空窗期影响的高完成度。……但是,比起这些,刚才的你那生龙活虎的样子和以往截然不同。虽然还未展露出笑容,但那是比平时更为柔和的表情……甚至让在地面上的我都微微感受到你那表演中所蕴藏的温暖。」

在莲的背后,哈娜露出满意的笑容并一直在嗯嗯地点头。

莲的表演中寄宿着「感情」,这是在她曾在黑暗中一个人不断地进行舞蹈练习时所无法想象的,所以才能如此地扣人心弦。

会如此有感而发的一定不只有制作人。那些觉得很稀奇而聚集过来的围观群众那热烈的掌声和喝彩,也在诉说着这一点。

「制作人……」

听到这番话语的莲所做出的反应,和制作人所预想的相去甚远。

「其实,我想听到的是您对哈娜的表演的评价。」

「……嗯?」

莲有些不满地直勾勾地紧盯着困惑的制作人。

「我今天是作为哈娜的教练而来的,可是你却一直在看着我?」

「那,那是……抱歉。」

「……我因为是在和哈娜一起演出,所以不方便看到她表演的样子,明明还想着制作人的话应该能连同我的份一起好好看着她,所以才听了一下你的感受……」

其实是因为哈娜表演时的身影和一花好似重合在了一起所以无论如何都无法去直视……这种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而且再退一步说,这只是一种借口罢了,拿一花的事来做借口肯定是绝无可能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啊,小莲。毕竟有两位偶像在表演,而且有一位的演出要远比另一位的更加闪耀,无论是谁都会去看那位更耀眼的。而且即使是这样,只要我更加努力地练习,争取成为和莲一样耀眼的偶像就万事解决了!」

「……嗯……说的是呢。要加油哦。」

听到无论发生什么都依然保持着乐观的哈娜的这番话,莲也消了消气。

「但是……原来是这样。原来我们是这样被看待的啊……」

仿佛在确认刚才心脏的跳动似的,莲将手放在了胸上。

「制作人……我,在刚才的表演结束之后,很多观众向我鼓掌的时候,胸中好像有一股暖流淌过……怦然心动了一下。明明至今我都没有感受过这种感觉。」

在经久不绝的欢呼与掌声中,在没有尽头的舞台上。莲回想起排演的那天,和哈娜一起站在舞台上的光景,以及那时她的话语

——我真的非常,非~~~~常的,开心!

「……我,刚才难道感到『开心』了吗……?」

制作人虽然感到很惊讶但仍想要说些什么,这时,恼怒的声音响起并阻止了准备开口的制作人。

「刚才的这些就是全部了吗,课程呢?要是这样我们就要回去了。」

声音的主人是椿。她嘴里叼着装有果冻饮料的容器,一只手上拿着刚才说过的要给一花带回去的便当,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包袱。椿连看都没看一眼因为紧张而绷直身体的莲与制作人,牵着哈娜的手准备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等一下,椿!我有一个请求……!」

「我不是已经实现了你的一个请求了吗,如你所愿让她们俩见面了。……还是说还有什么事。」

椿把原本因为生气而一直咬着的早就喝干的果冻饮料容器「噗」的一下给吐掉,这样说道。

「你的请求是,希望我把莲的星眩给治好,对吗?」

「……!」

面对这一针见血的话语,制作人屏住了呼吸。

莲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射向哈娜。偶像知道与星眩有关的事应该是不太好的……但是,哈娜并没有特别惊讶,反而是笑眯眯的。仔细一想,如果一直和一花一起生活着的话,她应该也是知道星眩的吧。

「不过话说回来,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得了星眩啊。她以前没说过自己很开心之类的话吗?」

「她说不定马上就要患上星眩了。因为一直都有这样的迹象。」

「所以,你是觉得我知道治疗方法,当时才会说出让这两人见面这样的请求。对于你来说也算是绞尽脑汁了。确实我比一般人要更了解星眩,毕竟主要是托你所赐。」

「只有桥之国掌握着星眩病的治疗方法,这是国家机密,你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的啊,椿……」

「……绝密的治疗方法(、、、、、、、),呢。」

制作人绕到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嘀咕着的椿的正前方。

「求你了!」

制作人没有任何踌躇地弯下身子五体着地,就这样跪伏了下来并将头贴在了地面上。

「为了能治好莲,我希望你能将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呐啊。为什么,你会觉得只要低下头我就会告诉你啊?」

椿的声音仿佛饱含着浓缩过的炙热憎恨,快要将这股冲动劈头盖脸地洒向制作人似的,椿这样问道。

「我自己也心知肚明这很傲慢……!但是只要你能告诉我,不管是要治好一花还是其他任何事我都会帮忙!」

「已经够了。我在说的是,难道你还有提条件的立场吗,这件事啊!」

就像是把趴伏着的制作人当路边的石头一样,没有任何的犹豫。

椿抬起脚向着他的脑袋狠狠地踩了下去。

「……!?等,等等……!?」

「妈,妈妈!?」

对于这过于突然的事态,椿无视掉即使有些迷惑但仍想要上前阻止的两人的声音,继续说道。

「你,明白你自己说的话的含义吗?你想的太过于自私了,你已经把别人的女儿给毁坏掉,却还想着只让自己的女儿(、、、、、)得救!」

「诶…………」

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

「你的表情好像在说着……为什么你会知道呢,天地,爱梦。」

爱梦。(注:值得注意的是,此处有个细节解释了莲的偶像艺名的由来。爱梦日语读音ame与雨同音,而雨的英文单词为Rain正是莲的音译。事实上本小说大多数艺名均与真名有关。)

这是多少年没有被呼唤过的名字呢。这是甚至连自己的父亲(、、)都已经许久没有呼唤过的名字。

就连自己都感到这个名字早已不属于自己了。

「偶像的个人情况一般都会被隐匿起来。但是我调查了一下关于『莲』的事情,然后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有着和这家伙一模一样的眼神。我一开始还不敢相信。都已经让人家的女儿患上星眩并把她毁坏掉,这次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还想让她成为无敌的人偶。」

椿用憎恨的眼神瞪了一下莲,然后加重了踩着制作人头颅的脚的力道。

「不,不要……」

「于是,现在因为自己的亲女儿也快要得星眩了,好死不死偏偏对着我哭求治疗方法,我可是你从最开始就已毁坏掉的那个一花的母亲啊。……你的脑袋里究竟装的都是啥啊。」

「不要……」

椿毫不耐烦地将抓靠过来的莲一把推开,并对着制作人的头用力地踹了一脚。几乎快被踢飞的制作人用手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的额头渗出了斑斑血迹。

「……是我对爸爸(、、)说的……希望把我培养成一个偶像。」

从遥远的记忆中零落的话语,就这样脱口而出。那是由「爱梦」这声呼唤作为扳机而扣响的,最后一次被用真名称呼的那天的记忆。

——如果是我的话,一定能成为绝对不会坏掉的人偶。

没错,我回想起来了。

那时的父亲,一直都在一个人哭泣,总是面露难色。

我认为是那些离父亲而去的偶像们一直让他深陷痛苦。

只要我对父亲提议要成为偶像的话,父亲就不用终日都露出那样悲伤的表情了,我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成为了,人偶(偶像)。

自那天起,我就不再是『爱梦』,而是『莲(雨)』。

「……哈。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父女两人都齐刷刷地,这么无可救药啊……!」

至今为止一直都只是将自己的愤怒或憎恶肆意宣泄的椿,头一回地用她那干瘪的声音嗤笑道。

「喂,天地。你不是说过名字是一种祈愿吗。你到底向『爱梦酱』这个名字里寄托了什么伟大理想啊?不管是爱还是梦还是一切,都要在下雨天丢进臭水沟里,难道是这种祈愿吗!」

制作人只是瘫软地靠在墙壁上,什么都没有回答,也什么都回答不了。

莲就如同她说的那样,不管是爱还是梦早就都已舍弃掉了。

「哈哈哈……那好吧,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那个被称为秘密的事。」

椿的视线仅仅只有一瞬间,转到了还没有消化当前事态而仍处于困惑状态的哈娜的方向。

椿呼地一声小小地叹了一口气之后,用至今为止最为冷峻的声音告知道。

「所谓只有桥之国掌握着的星眩病的治疗方法。……那种东西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那是将他们手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彻彻底底地夺走一般的话语。

「……这是……怎么回事。那为什么,你把一花……」

「我怎么可能会把重要的女儿交到桥之国的治疗院这种地方去。因为那伙人只是牟取高额的治疗费用,而事实上并没有进行什么星眩的治疗。」

「……怎么,可能……会。」

「这就是事实。因为对桥之国来说,治疗星眩什么的根本没有任何利益可言。」

对着受到冲击而失声的制作人,椿也没有半点顾虑地继续将「秘密。」澄清道。

「星眩这种病换言之就是『心灵的石化病。』。这种病症会因为共心石的光芒或者对负面感情起反应而发病,初期症状为情感变化的缺乏,症状发展后记忆力则会下降。例如会想不起来周围人的样貌和名字,最终甚至连说话的方式和身体的行动方式都会忘掉。……普通人对星眩的了解一般会止步于此,于是就会不假思索地将星眩患者送去治疗院。」

莲亦是如此,从制作人那里听到的情报也是只有这些。

罹患星眩的人最终会变成怎样,他也不知道。

「我在这五年间,为了治好一花的星眩而拼命地收集着情报。托你每月老老实实送来的赔礼金(、、、)的福,在经济上我并没有什么困难。从频繁出入桥之国的人,以及从和我一样没有将患有星眩的家人送到桥之国的人,亦或是说没有这个能力的人那里,总之我从任何可能会有帮助的人那里收集到知识和情报,终于企及到了比刚才所说的那些更进一步的真相。」

在说完这些后,椿缓缓地弯下腰来,用手将地面上的沙土拈起,然后任由它们随风飘散。

最后椿呼的一下将指尖上残留的沙子给吹散,冷冷地放声道。

「星眩一旦发展到最后的阶段,患者的肉体也会和心灵一样石化(、、、、、、、、、、、)。」

面对并不理解这一番话而保持沉默并僵直着的两人,椿静静地问道。

「……你们不是偶像(、、)么。应该见过人形态的共心石吧?」

莲看着椿微微上扬的嘴角,明显感受到了自己的背脊一凉。

「……难道。」

这可不是见过,这种程度的事。

莲迄今为止已经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地。

沐浴到那些辉煌闪耀着的共心石所释放出的蓝色光芒。

没错,就是那些围绕着舞台的无数的光芒,

「就是这么一回事。星眩患者最终都会维持着人的形态,尽数化为共心石像。仿佛还留有感情似的,它们对偶像的歌声做出反应而发光,以此来决定偶像的胜负。」

除了椿以外的所有人,都由于这过于巨大的冲击而失声。

「桥之国会将得了星眩的『废品偶像』以治疗的名义从各国进行回收,实则只是将她们放置到完全石化为止。这么做,就能将她们作为战舞台共心石的备用品进行回收利用(recycle)。刚才我说即使治疗也没有任何利益就是这个意思。」

不知不觉间,莲的嘴唇开始颤抖起来。

所谓偶像,所谓战舞台,竟隐藏着如此人神共愤的真相。莲对此深感恐惧。

「……你好像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啊,最强偶像大人(、、、、、、)。」

椿那沉静的憎恶,被抛向了莲。

「你这家伙,至今为止到底击垮了多少偶像(、、、、、、、)?作为重复不断地打倒其他偶像的最强兵器,你到底让多少人在那舞台上品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啊。」

莲吐出了不成声的叹息。

为什么自己在听到关于星眩的事的时候没有发觉到呢。

为什么会觉得只有自己快要患上星眩了呢。

至今为止,为了取胜而不惜将所有感情都抹杀掉,从而击败的偶像,到底有多少呢。

——她们最后都会吐出「我是不可能战胜无敌的偶像的」这么一句话而身陷绝望,进而患上星眩吗?

「难道……是,我……!?」

「对啊,就是你。就是你把她们都给毁了。至今为止已经有好多人,成百上千人,乃至无数人。……我事先说好,这可不仅只是敌国这个范畴。」

「别,说了,椿。」

椿无视掉拼命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的制作人,继续向着莲步步紧逼道。

「就是因为你作为毫无感情(、、、、)的人偶,屡战屡胜地连续急攻,才让全国的蠢货们都误以为这就是最优解。即使自己家的偶像都已经得了星眩,开始失去感情,仍然对其视而不见(、、、、),就这样把她们的精神耗尽直到彻底崩溃,就像莲那样将多余的感情全部抹杀掉,只为将她们他妈的洗炼成完美的兵器(偶像)。」

「……怎么,会……」

「当然,要是这么简单就能制作出来的话就不叫最强兵器了。那些人最终也没能成为那么强的偶像,一无所知地被送往治疗院,大家都一起皆大欢喜地全部变成了共心石。就因为在表演上赢不了这种理由,她们全都和一花一样被干脆地舍弃了。」

「……啊…………」

回忆着。试着回想起来。之前见过的偶像们的脸庞,以及她们的名字。

可是,哪怕一个人,即使是仅仅的一个人也回想不起来。

「……呐啊,那些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在舞台的周围被排列得整整齐齐,观望着你的表演,她们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发着蓝色的光呢?……是啊,它们根本什么都感觉不到。毕竟它们所有人,都失去心灵了。」

仿佛是要将一切事物都千刀万剐一般的名为憎恶的刀尖,正在不断地对莲进行割心剜骨。

「想必你一定过的很爽快(、、)吧。毕竟一直都是把比自己要弱的偶像跟路边的石头一样,全部都给踹飞了似的把她们都打败了,这样过来的。」

「别说了,椿……!再说下去的话……!」

「……你在那儿说些什么天真的梦话呢?这不就是你的工作吗,制作人阁下。跟她讲明白啊。跟她说,不管是自己国家的也好,敌国的也罢,用你的歌声把所有偶像全部击垮。就是因为你说了要当偶像这种话,就是因为你,所以才让一花那样的受害者一刻也未曾停歇过地不断诞生,就像这样跟她一五一十地讲明白啊!」

制作人揪起椿的胸襟。

在他的眼中浮现出的,既不能被称为是愤怒,亦或是憎恨,也不能被称为是悲伤,而是一种漆黑的不明实体的感情。看到这一幕的椿,用发自内心的污蔑口吻,这样将话语吐出。

「就是因为你在听完这番话之后首当其冲地就朝着我过来,你才失去了作为一个父亲的资格。」

「……呃!」

虽然制作人想回头再朝向莲那边,但为时已晚。

莲面色铁青,吐出震颤的呼吸,眼瞳的深处卷起深深的绝望。

「……都是,我的错…………」

本来托哈娜的福,好不容易开始跳动的莲的心灵。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已经逐渐开始恢复莲的心灵,又染上了漆黑的罪恶感。

所谓偶像,站在舞台上进行战斗是理所当然的。

这就是偶像的全部意义,将这样的所谓的大义像旗帜一样高高举起。

一直以为只是在独自起舞的舞踏,到底将多少人的心灵给践踏得粉碎?

到底有多少偶像,因为我而罹患星眩,心灵与肉体都化为了石头。

难道她们都在那黑暗中,窥视着我吗?

哇的一声。一阵喝彩般的耳鸣传来,不知是谁的责备声,倾泻到我的内心深处。

「小……小莲!」

因宛若暴露在暴雨中而冻僵的手,被柔和的温暖轻轻包裹。

宛如将传入耳朵深处的如骤雨一般毫不停歇的非声之音给拨开一样,温柔的声音传来。

「请不要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小莲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俨然在那里的是,教给莲心灵为何物的,那光彩夺目的笑容。

在那个花园中,和哈娜一起畅谈梦想时她所露出的笑容,再次绽放开来。

「…………啊。」

哈娜的手掌轻柔地包住了莲的手,从哈娜手中感受到了温暖。

于是由于害怕自己那刺骨般的冰冷反过来传给哈娜,莲反射一般地甩开了她的手。

「……没事的,小莲。」

即使被如此粗暴地对待,哈娜的笑容依然没有半点变形。

「啊…………,啊啊…………」

——为了创造一个众多偶像都能面带笑容地站在舞台上的世界

——为了成为最优秀的偶像,和大家一起分享喜悦,并共同完成最精彩的演出。

就这样和哈娜的梦想产生共鸣,并说出要是能实现该有多好这种话。

在那个梦想得以实现的未来,本应面带笑容共同站在舞台上的偶像们。

我至今到底,已经毁坏了多少这样的人?

并且在那之中,自己到底还能记得几个人的名字呢?

「对不起。」

那是如砂砾一般,微小且干涸的声音。

在发觉那是从自己的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之前,莲跑了起来。

「啊……,小莲!!」

快跑。快跑。直到谁的声音都听不见为止。

总之快逃离到远方。

莲的内心深处,有着漆黑且庞大的雨云。

那曾是莲为了成为『莲』而做出的,最开始只是一片又白又小的云。

在那里,莲将不需要的事物一个接一个的舍弃掉了。

最开始,将爱和梦想舍弃掉了。从此『天地爱梦』成为了『莲』。

将因为不能随心所欲地舞动身姿而不甘的心情给舍弃掉之后,身体便轻盈了起来。

将因为不能歌唱出悦耳的歌声而快要气馁的心情给舍弃掉之后,音域更加辽阔了。

即便因为痛苦而快要放弃,只要将一切都割舍掉便好。

只要藏在云里,便可一叶障目。

感情也好,知识也罢,记忆也罢。只要是碍事的东西全都扔掉就好。

这样的情感混合在了一起,变得漆黑且污浊,就如同积雨云越厚,降下的雨势便会越强一样。

寄宿在歌词中的话语和感情。不过是累赘,舍弃掉吧。

终将会淡忘掉的偶像的名字。不过是累赘,舍弃掉吧。

想要帮助并支持父亲的心情。不过是累赘,舍弃掉吧。

舍弃掉热情,便会更加冷静。

舍弃掉色彩,便会更加透明。

舍弃掉枷锁,便会更加轻盈。

只要是沉重的事物,全部都塞进乌云中。便能身轻如雨点,在空中飞舞。

但是一旦飞出云层之外,一旦降下来之后。

便再也不能,触及云层了。

即使现在发觉自己已经舍弃掉了决不能割舍掉的重要事物。

雨也不能倒流。永远无法再回到云中。

即使从浑浊的水坑中能看见上空的倒影,一切也已经太晚太晚了。

莲所做的一切,都早已,无法挽回了。

「哈,哈……!」

明明没跑多远,呼吸却渐渐凌乱。

「啊啊……,啊啊啊啊…………!!」

谁的干瘪的叫声。类似雨声的杂音。还有耳鸣声,这一切都不曾停歇。

如滂沱大雨般决堤的泪水将视线掩盖,甚至连脚边的道路都快要看不清了。

如同被冻雨击打过后快要结冰似的,内心深处如严冬般寒冷,现在连一步都快要迈不动了。

要快点到更远的地方。直到感受不到填满内心的后悔,绝望和罪恶感为止。

这片沙漠到处都是共心石,要是在这里陷入绝望的话,不仅是身体连心灵也一定都会化为石头。

如果能让想出这种逃避方法的丑陋的自己消失的话,该有多好。

「请等一下!!」、

本该空无一人的沙漠,回响起了声音。

「……为什么…………!」

那是追着莲,跑着穿过沙漠的哈娜的声音。

「不要。别跟过来……!」

即使毫不回头地将她甩开,花香也未曾褪去。

「难道是因为,怕被我看到你哭泣着的脸,在害羞吗!」

「不是……」

不是的。而是就连哭丧着脸的自己,我都无法原谅。

迄今为止我都夺走了多少偶像的感情,将她们的心灵给彻底毁坏掉了。

只有自己还在无拘无束地叹气流泪什么的,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没错,我原谅不了自己。

至今为止被我击垮的偶像们,也一定不会饶恕我。

「我们一起回去吧,小莲。不管是唱歌还是跳舞,我还有好多想让你教我的!如果你不想让我看到你的脸,我会转到另一边去的……」

「那种事情,我真的,办不到。」

莲无力地沉下腰跪了下来,就连膝盖所接触到的满是砂砾的地面,都感到和冰面一样寒冷。

「我,已经再也不能,歌唱了……」

——你的歌声会毁灭其他偶像。

最开始,我只是想让父亲不再愁眉苦脸。再之后,我是为了成为滋润沙之国居民们而降下的恩泽之雨。我为了这些,一直都在放声歌唱。但是从何时开始的呢,我把这些想法全部都忘掉了,即使成为了无心人偶,也一直是如此。

但如果,就是这样的自己的歌声,会给其他人带来毁灭。

「我已经,不知道……该为谁而歌唱才好了……」

「……小莲。」

「『Rain』这样的名字,再也不是为沙漠带来恩惠的雨了……而是将一切都冲毁,并将它们都葬送在雨里的,灾害之雨……这样的雨,已经不需要再在任何地方降下了。」

哈娜所梦想的世界。在那个温暖的光芒永远照耀着舞台的世界里。

雨这样的存在,是不需要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能请你为了我而歌唱吗。」

你在,说些什么呢。

「请为了我,和我一起歌唱吧。」

为什么,要用那么温柔的声音。

「『花开之日(One day in Bloom)。』。」

那股热情,那心脏的脉动,那高鸣着的兴奋,全部都回忆起来了。

觉得很享受、还想再唱歌之类的,明明我绝对不能再抱有这种想法了。

但是与莲的这愿望相悖,哈娜开始了她的歌唱。

一如她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次排演。

即使背对着她,莲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笑容在绽放。

好似穿越漆黑的雨云一般,歌声和笑容都传达到了莲这边。

「……哈娜……」

她和投身于只为杀死对手心灵的战斗中的人偶(偶像)不同。

她是将自己的心灵放声高歌,竭力呐喊出来,对共鸣望眼欲穿的,这世上唯一的一个真正的人(偶像)。

哈娜。正是她,才是真正的『偶像』。

(…………啊啊,对了。那天,我)

第一次听到哈娜歌声的那天。

打心底里萌生出的,在雨云中闪闪发光的那最初的愿望,

就是想要像那个孩子一样面带笑容地歌唱。

(…………想要,歌唱)

仿佛将一切都舍弃掉之后又全部塞进去一般,漆黑的乌云将心灵全部笼盖。就是在这片乌云中,如此强烈地「想要歌唱。」的心,竟再次恢复了跳动。

……当回过神来的时候,莲和哈娜一起,歌唱起了同一首歌,『花开之日(One day in Bloom)。』。

仿佛从很久以前就知道的歌词(话语),被搭载到了歌声上。

莲和哈娜的呼吸,重叠在了一起。

莲脚边的地面,原本干涸的沙土之上,些许水珠滴落了下来。

(眼泪……?不,不是……这是,雨水……)

不是想象中的雨,而是现实中的雨滴,一滴、两滴,逐渐发展成了倾盆大雨。

世界在这一刻都湿润了。

混浊的思绪得到了荡涤。

空虚的心灵得到了满足。

雨水洒落过的地面上,长出了新芽,盛开出了鲜花。

仿佛在追赶着逐渐扩大的雨势一样,花朵一轮接一轮地盛开着。

两人重叠的歌声,在沙漠里降下了雨滴,绽放出了花朵。

两人的舞台骤然成为了一座小小的花园。

「……我是,在,做梦吗……」

姗姗来迟地追上这两人的制作人被眼前这梦幻般的景象吓得哑口无言。

直到刚才还应是沙漠的地方,开满了一面的鲜花,数年来都不曾降下过的雨水从天空倾泻而下。据他所知,这不是自然能够发生的现象。

「难道,是他们的歌导致了这一切……」

虽然两人仍背对着对方,但这一连串的现象仿佛在和心灵共鸣着的两人的歌声发生着联动。莲唱完的一瞬间,雨也随之戛然而止。

即使是不迷信的制作人,只有现在这一刻也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这个词。

「奇迹……」

「谢谢你,小莲。」

「……为什么,要由你来说出感谢的话语……!」

莲不敢让她看到自己那被雨淋湿的脸,就这样对身后的哈娜叫喊道。

「因为,如果小莲不想唱歌的话,我除了追过来就什么都做不到了。所以,谢谢你能和我一起唱歌,真的谢谢你。」

本来自己是不应该歌唱的。因为『莲』的歌声会给其他偶像带来毁灭。

尽管如此,满溢的思绪,呐喊,歌声。这些都无法被阻挡。

「没关系的。你看,我可没有被毁坏掉。小莲的歌,如同是如此温柔的雨一般,花儿们也一定会高兴的。」

色彩丰富的花瓣仿佛在围绕着两人,雨点在花瓣上被弹开,闪闪发光。

「我从小莲出道时就一直在听你的歌,小莲那闪耀着的歌曲,舞蹈;作为偶像比任何人都要更喜欢小莲的这份思念;还有想成为比任何人都要闪耀的偶像的这个梦想,全都是托小莲你所赐。」

那是很久以前,最先舍弃掉的爱和梦想。

莲自己也一直忘记了,宛如只映照在哈娜眼中的那云层缝隙里的光。

「……不过,这些已经。」

都只存在于无论怎样伸手都绝对够不到的地方。

「没事。」

轻轻地,一股暖意涌上背脊。

哈娜的体温,仿佛融化了莲那快要被冰封的心。

就在脸庞的近邻,伴随着花园的香气,柔和的声音传来。

「如果有东西忘在了雨云之中……只要穿过彩虹,去把它们都捡回来就行了。」

那温柔的话语,既像是破云的天光,又像是洒下的希望,那是带给一切以救赎的斑斓微笑。

又一滴水珠滴落在莲的脸颊上。

「不要哭泣,会好起来的,小莲。」

「……对,不起……」

「不必向我道歉,小莲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可是……就是因为我这样的偶像的错,一花小姐,还有大家都……」

「不,错的不是你,而是世界。」

哈娜的声音很强烈,满溢着自信与信念,就像那时与莲一起畅谈梦想一样。

「只要偶像们为了胜利而竞争,一定会有一方因败北而深陷痛苦;莲和姐姐,也都不得不忘记享受演出的那份心情;还有偶像的大家们都不能面带笑容地歌唱。这些全部。都是偶像们不被温柔以待的这个世界的错……所以。」

哈娜轻轻站起身来,并站到了莲的正前方。

「和我一起,将这个世界给破坏掉吧。」

带着耀眼的笑容,哈娜向莲伸出手。

「…………,哈娜,我……」

莲拼命忍住了快要溢出来的泪水和呜咽,终于编织出了这样的话语。

「我,想唱歌……!。」

她想唱歌。想要把真正很喜欢的歌唱出来。

至今为止一直支撑着『莲』,现在中止了联系,如家人一般珍重的歌。

就像哈娜为我做的那样,拯救了陷入绝望的某人,并将其治愈的歌。

我想演唱的歌,不是为了破坏其他偶像而生,而是为了破坏整个世界。

「好,我们两个人一起歌唱吧,在那舞台上。」

莲轻轻地把手与哈娜那温暖的手进行了重叠。

「……那个,我现在还能再度成为『偶像』吗?。」

不是作为失去心灵的人偶,而是作为笑容满面地站在舞台上的真正的偶像。

「我还可不可以成为强大到能够拯救一花小姐,甚至拯救大家的偶像呢?。」

「小莲和我的话,当然可以了!我们两个人,一定能成为大家爱戴的最优秀的偶像!一起给姐姐们奉献一场最棒的演唱会吧!」

莲只是觉得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对现在的莲来说,这梦比任何事物都温暖。

如果是梦的话……就一定要将它实现呢。

为了不让它再次被舍弃掉,这次我一定要把它紧紧攥在手心。

「……谢谢你,哈娜。」

虽然这里没有镜子,但现在我的表情,一定也是。

「……! 诶嘿嘿。」

——如果有东西忘在了雨云之中,只要穿过彩虹,去把它们都捡回来就行了。

(……真美啊。哈娜的眼睛……)

那映出在沙漠中盛开着的花儿们的颜色,七彩闪耀着的哈娜的眼瞳。

那万丈光芒,在莲眼里,那就是彩虹。

制作人在远处看着那两人,并注意到椿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她边在手账上写着什么边露出了小小的微笑。

「……椿,这种现象,到底是……」

「是共心石。」

椿的声音和刚才相比陡然一变,听起来好像很高兴。

「沙子里含有着陨石的尘埃……这里存在着无数微小的共心石,这些共心石对刚才歌曲中蕴含着的强烈感情产生了反应,并产生了爆发性的足以影响气候与生态系统的能量,……这能量甚至能够匹敌连对环境都能造成影响的陨石的巨大力量。」

通常情况下,共心石能做到的只是呼应感情而放出光芒这种程度的事。产生的能量也绝对不会太大。即使是为了驱动心动摩托而加强了输出功率的那种共心石制品,充其量也只能让承载着人体的那堆铁块动起来罢了。

因为那些都不过只是一个人(、、、)的感情罢了。

以歌曲的形式完美地重叠在一起的两人的感情,就在刚才,产生了无法比拟的巨大能量。

「我说,天地大志,你刚才不是说,不管是一花的治疗还是其他事,什么都愿意帮忙吗?」

「……对。」

他回答了一声,不过没有转向椿。但这声答复不假。

「如果她们一起唱歌这种行为,能和一花的治疗挂钩的话……你会把女儿交给我吗?。」

这是个谜一样的问题。

椿对莲,不,是对偶像这种存在本身就有着强烈的憎恶。把莲交给那样的她真的没问题吗?

但是如果这样真的能治疗一花的星眩的话,那就说明也能拯救至今为止所有成为星眩病牺牲品的偶像们,以及,莲她自己。

……不,况且本来……

「……这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事情,要看莲和哈娜她们两人的意愿。」

女儿并不是父母的所有物,事到如今自己也无法摆出一副曾给予过莲什么事物的父亲的架子。反而从莲身上夺走一切的人物,就是自己。

「是吗?只要你不做一些多余的妨碍,基本上我们就谈拢了。你看。」

在椿用手指着的地方,莲在哈娜的帮助下站了起来,两人正手牵手向着这边走来。

「……那家伙,肯定再也不能一个人前行了。」

姑且不论椿那嘲讽般的话语。

制作人也一致地认为,对现在的莲来说,哈娜是必需的。

「……你说过,不存在治疗星眩的方法……」

「啊?…………是啊。」

「莲一开始确实,已经陷入了罹患星眩的状态,但是随着和哈娜相遇,一起交谈,并共同歌唱,她开始明显地在恢复,现在也能像那样表现出感情。哈娜的歌和笑容里,似乎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一种能治愈他人,并将喜悦带给他人的力量……」

「说的跟童话一样,真恶心。」

「而且,一花即使经过了五年的时间,也没有完全变成石头,这应该就是因为,每天她都在听着哈娜给她唱出的歌。」

椿因为制作人说出一花名字时的若无其事而焦躁不已,只是默默地瞪着他。

「所以说,如果莲想要和哈娜一起唱歌的话……即使冒着患上星眩的风险,还想一起站在舞台上的话……我是不会阻止的。」

「是吗。以后可别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向你保证。」

听到这句话,椿微微扬起嘴角,然后冷冷地瞥了一眼向这边走来的莲和哈娜,低声说道。

「……制作人阁下,你听说过,偶像组合(unit)这一概念吗?」

早幸的经纪人研修笔记·专门篇

※严禁偶像阅览。

捡到的人请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地还给我。

共心石(symposium)

指从陨石碎片中发现的新资源。

……尽管如此,由于已经发现了至少五十年,兴许应该换个名字了?

结晶散发出各种各样的光辉,据说拥有「从人类的感情中激发能量」的性质。基于利用这种性质的技术,陨石灾害的复兴飞速发展。

时至今日,以共心石为能源的机械与装置已经密切融入人们的生活,难以分离。

基于感情而产生的能量,乍一看似乎无穷无尽……但实际上并非是如此方便的东西。

单共心石能激发的能量有上界,寿命结束之后结晶的光也会消失,变成普通的石头。

……不仅于此。人类的感情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星眩

指共心石技术发展之后,在全球各地报道的疾病。

一言以蔽之,为「失去内心的病症」。

如采集工人之类长期沐浴在共心石发出的光芒中的人,怀有恐怖与绝望等负面感情则会与共心石发生反应,是疾病的易感人群。发病之后,病患会丧失记忆,宛如连内心都会失去,危害甚重。

尚未有明确的治疗方法发表。

确认发病后,病患会被送往『桥之国』运营的医院治疗。

……如果你负责的偶像某一天突然丧失了内心,请立刻向事务所报告。

因为,最为沐浴在共心石光芒中的,在舞台上被绝望与恐怖吞噬的……永远都是她们。

希望读到最后的人不是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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