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所有的痛苦,都是因我而对你降下的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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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盘点藏书而临时于下午五点闭馆」的广播,响彻了图书馆内,我们便在天还亮的时候离开图书馆。
今天妈妈不用打工。在这个时间点回家的话,大概又会因为随便什么事就捱骂,所以最好找个地方打发一下时间后再回家。
我呆呆的想着这些时,留生突然说「我得去买笔记本和自动铅笔芯,这附近哪里有卖?」
被他一问,我说出位于两站之遥的文具店店名。明明是附近学生人人皆知的店,留生却像完全不知道似的,「嘿……」地模糊回应,一脸思考的样子。
「我也有想买的东西,一起去吧?」
还想打发时间,临时起意的我这么说,闻言,他的脸啪一下闪闪发亮。
「唉,千花要带我去吗?」
明明是非常自我中心的想法,但却得到这么开心的反应,我莫名觉得抱歉。
「嗯,那个……它在有点难找的地方。」
「哇啊,好高兴。千花是第一次说要跟我一起行动耶。」
留生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为什么会因我说的话而这么开心呢?我想起刚刚的心情。
「那一站可以用定期票喔,那,我们快点过去吧。」
他显露出至今最雀跃的样子,早早跨开步伐。
在最近的车站搭上电车,往目标车站前进。可能是因为刚好跟下班时间重叠吧,车厢里座无虚席。
我是第一次跟其他人一起搭电车,不知道该怎么站才好。烦恼到最后,我站在距离留生两个吊环的位置,他呵呵笑着对我说「会不会太远?」,但也正因如此,知道距离并不会太近后,我稍微松了口气。
我一边装作在看窗外掠过的傍晚街景,一边希望早点抵达。即使在学校或图书馆时,我已经习惯他在我身边了,但像现在这样与平常不同的情况,我怎么样都觉得不知所措。
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电车一个过弯,大幅摇晃起来。这时候,旁边穿套装的女性一个踉跄,轻轻撞了我一下。接着我脚步摇晃,不小心一个没站稳,就这样颤巍巍的一步、两步朝留生那边移动,肩膀一下撞在他的胸口上。
「啊,抱歉。」
在我慌张想离开时,他一边回「别在意」,一边轻轻把手放在我肩膀上,将我扶到他的身影下。虽然是如羽毛般轻轻的一碰,非常自然,而且也很温柔,但我还是莫名害羞得不得了。
「很危险啊,你站这边。」
留生用强硬的语气在我耳边小声地说,再加上害羞,我无法拒绝,只能像坏掉的娃娃一样点头。
只有靠近他的左半边奇妙的躁动不安。左半身像是起鸡皮疙瘩、又像是细细的针尖刺着似的。
不知道该看哪里好,我的视线四处飘移,看见车窗里倒映的自己和他的模样。
穿着相同的制服,肩并肩站立的高中男女生。旁人看起来,说不定会觉得是情侣吧?脑中无意间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心底再度涌起羞耻与自我厌恶感。长成这样居然还想跟男生交往。恋爱,是离我最遥远的名词。谁喜欢我什么的,光是想像都不能被原谅。
我抓着吊环低下头时,留生忽然凑上来看着我的脸。
「又在想讨厌的事情了。」
像要把我吸进去似的深黑色眼眸,映出我的身影。直接得过了头的视线宛如刺进胸口似的疼痛。意识到那张端正的脸庞正近距离的看着我时,我涌起不想让他盯着我丑陋面孔看的念头,就这样低着头别开眼。留生凑得更近,我也转得离他更远一点。
而后留生自言自语似的说。
「千花总是低着头。」
我不由得握紧了挂在肩上的书包背带。抬起眼瞟了瞟车窗,那张俊美的脸庞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继续说「为什么……」。这个瞬间,我的怒气轰的一下烧起来。
看到我的脸还不知道吗?阴气森森的,当然得低着头藏起来啊。留生是瞎了吗?
「……看就知道了吧,这么丑的胎记……!」
话说出口的同时我回过神来,后悔非常。这是什么自虐的说话方式啊?听到这种话,对方一定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期待能得到安慰或鼓励才这样发脾气的。
想着要道歉而慌忙抬起头时,两人眼神交会。他皱着眉,抿住唇,一脸痛苦的样子。为什么留生会是这个表情呢?
在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时,他像承受着巨大痛楚般,小声地说「抱歉」。
「抱歉……。」
和表情一样痛苦的、低沉沙哑的声音。我拼命摇头。
「为什么要道歉?留生没有错,是我的问题。是我用这种自虐又奇怪的说话方式……。」
「不是的!」
像是要打断我的话,留生的声音嘶哑。一直沉稳的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我不由得哑口无言。
「不是的……。」
留生呻吟似的低语后,彷佛在找该怎么说才好似的,嘴唇震颤了几下,而后像重新思考似的垂下他长长的眼睫。
「因为……是我害的。」
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我「唉」的反问,但他只是悲伤地抿了抿唇。
「什么意思……?」
而后他像再度打断我的话似的小声说「对不起」。
「……真的,抱歉。」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电车到了站,我们不约而同的下了车,沉默的面对面。留生直直地看着我胎记的位置,然后缓缓开口。
「我不觉得你的胎记丑。」
我屏住气息,只是回望着他。不觉得丑?怎么可能。就连看了十六年的我,也觉得丑到看了都会怕。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留生像是读懂我在想什么似的说「真的」。
「非但不丑,反而……。」
小声这么说的留生,手缓缓的朝我的脸伸来。
我反射性的说「不要!」,挥开他的手。
「不要碰……。」
我无力的低语。这个宛如我自卑感根源的胎记,即便是留生,我也不想让他碰触。他看着我,小声地道歉,「对不起」。
留生为什么这么严肃,为什么这么担心,为什么说是自己的错,我一概不知。但是,看见落在沉默脸颊上的睫毛影子时,我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之后我们去了文具店买东西,表面上看似一如往常,但我们之间飘散着一股尴尬的气氛。因此,买完东西之后就早早踏上归途。
和留生道别后,我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想着他的事。
在雨滴宛如流星般落下的那一天,忽然出现在蹲在夜晚公园一隅的我眼前的,不可思议的男生。
原本以为不会再见,但一个月后,在同一个公园内再度相遇。他说这一个月每天都来公园等我。
然后,下一个月突然转到我就读的学校、同一个班级,坐在我的邻座。为什么要约我一起放学回家、不厌其烦地和不善言词的我聊天,结果不知不觉中变得一整天都跟他一起度过。明明就不是在交往啊?
尽管原因在于我无法拒绝,但这种状况确实很奇怪。
老实说,和留生相处非常舒服。他不像别的人会轻视我,也不会反过来给我不必要的怜悯,而是用很普通、自然的态度对待我。自然到我会有自己就像是个「普通人」的错觉。
虽然没办法好好回应,不过跟他聊天很开心。和留生相处时,能忘记各种烦恼,度过平静温柔的时光。对在家、在校都没有容身之地的我而言,是非常宝贵的时间。
可是,我也隐约知道,留生并非单纯因为好感或友谊跟我在一起的。
留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这话可能说得不好听,但总有种他并非这世上之人的感觉。愤怒、憎恶、嫌弃、嫉妒,就像是没有这些像人类的黑暗、污秽感情似的。
我觉得这的确是件好事,不过留生给人一种非现实且不安的印象。像是轻飘飘浮在半空中般,没什么真实感。说的话、做的事和一般人完全不同,尽是我无法理解的事物。就像是生在不同次元的人一样,想抓住他却抓不到,突然一阵风吹过来就被吹走了似的。感觉到这一点,就莫名会不安起来。
到底留生在想什么,接近我有什么目的,我不知道已为此烦恼过多少次。
所以我没办法完全相信他,告诉自己不可以信任他。
我一如往常悄悄推开玄关大门,一如往常轻手轻脚走上二楼。
但是,一进房间,就有种和平常不一样的感觉。我左看右看,寻找不一样的原因在哪里,视线停在墙壁边的书架上。然后惊愕不已。
—— 什么都没有。书不见了。
我从小学高年级左右开始看长篇散文,积攒零用钱、压岁钱,一点一点收集下来的书籍,如今书架上一本不剩。
脚下开始崩坏。我瘫坐在地上一会,看着空荡荡的书架,然后霍地一下站起来。
跑下楼冲进客厅,看见妈妈正在记帐的背影。我戒慎恐惧的开口。
「妈、妈妈……。」
妈妈朝我这边瞥了一眼又低下头,说「什么」。
「那个,书呢?」
我没办法顺利说出话。紧紧握着自己发抖的手,鼓励自己,拼命挤出声音。
「我的书……应该在书架上的那些,全部……都不见了,那个。」
「我全丢了。」
妈妈就这样低着头,干脆的回答。
「咦……丢……?」
我一下子血气上涌,眼前一片黑。打击太大而脚步不稳,但靠着旁边的墙壁勉强重新站好,哑着声音问「为什么」。然后妈妈用严厉的表情回过头。
「我看到你的成绩单了。」
冷漠的声音让我背脊发寒。是开学典礼第二天举行的实力测验。我想反正他们只对姊姊的成绩有兴趣,就没给爸妈看放在抽屉里。没想到会被发现。
「那个名次是怎样?我知道你成绩不好,但在那种烂学校里还考不进三十名以内,是怎么回事?」
妈妈像是要发泄心中的不满似的拉高声音。
「……对不起。因为我数学考得没有平常好……。」
「是因为看闲书考差的吧?要是有这种闲暇时间的话给我好好念书啊!说放学之后在图书馆读书,都是在看些无关紧要的书吧?」
我因妈妈锐利的眼神而退缩,想要道歉之后逃离现场。但脑中浮现出的空荡荡书架,逼着我开口。
「……可是,考试前我有好好读书啊……不是因为课外读物的关系,只是因为我的实力不够……所以把我的书丢掉……。」
「不许顶嘴!!」
歇斯底里的叫声,打断我下定决心说出来的话。
一听到妈妈的怒骂声,我总是脑袋一片空白、冷汗直冒、身体僵硬,喉咙像是被掐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妈妈眼神锐利地瞪着陷入沉默的我。
「你成绩不好,连我都会被你爸说得很难听!什么明明就在家里,连孩子都教不好!」
「啊……。」
「全部都请回收业者收走了,追不回来了。放弃吧!妈妈很忙,不要烦我!!」
五雷轰顶似的话,让我失去了再争辩下去的力气,安静的出了客厅。
但是随着我一步一步往楼上走时,我的怒火往上涌。
为什么随便把我的东西丢掉呢,就算是爸妈也没有这个资格吧?没有办法直接明说的想法,在我身体里疯狂回旋。
走进房间,我随着自己心情用力关上门,发出比想像中还大的声音,吓了一跳。因此情绪稍微收束了一点,摇摇晃晃的坐在床上。
而后,传来叩叩的敲门声。我原本以为是妈妈来骂我,瞬间紧张起来,打开门后门外的却是姊姊。她站在房门口看着我。
「怎么了,弄出这么大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注意到姊姊在隔壁房间,关门的声音打扰她念书了。我低着头小声的道歉说「抱歉」。
「抱歉……我之后会注意。」
姊姊深深叹了口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
姊姊受够了似的说,我吓了一跳。让姊姊不开心了。我不知道若是让姊姊更不高兴的话该怎么办才好。小声地说抱歉,但声音沙哑起来。
「就说了不用道歉。比起这个,你还好吗?又被妈妈骂了?刚刚怎么啦?」
我不想被来问原因的姊姊骂。比起捱骂,她大概会傻眼吧?为什么不能像我这样念书,或是不耐烦的觉得为什么我有这种妹妹呢。我很清楚,所以什么都不想说。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我站起来数度道歉,就这样低着头咚一下关上房门。姊姊在门的另一头再度叹气,回到她房间。
☂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第二天早上,看见坐到座位上的我时,留生一开口就这么说。
「我没事……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总觉得你没什么精神,感觉很疲惫的样子。」
尽管想回我总是这么阴沉吧,但因为觉得麻烦所以就闭上了嘴。
书被随意丢弃的打击似乎比我想像得要大,我昨晚几乎都没睡。所以今天早上在洗手间镜子上照出来的、本来就丑的脸上,还加了深深的黑眼圈。留生大概也看到了。
我一边低着头用头发盖住脸,一边拿出课本。觉得自己很难和平常一样跟他对话、露出微笑,为了不讲话,打算先拉出警戒线。
留生果然一脸想说什么似的看着我,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下课时间,我离开教室要去洗手间。正打算走进厕所时,从里头传出一个高亢的「我懂 —— !」的女声。是班上的女孩子们。
啊,我直觉性地觉得不太妙。不由得停下脚步,僵在入口。
「是怎么回事呀,在交往吗?」
「不是吗?他们每天都两个人在讲话,也一起回家喔。」
「啊是啦。怎么说……很那个唉。」
我的心砰砰跳得很快,耳朵里听得见脉搏的声音。有种不好的预感。说不定是自我意识过剩,但这说不定是在讲我们。
「怎么说,那个就是说,不舒服?」
「啊 —— 藤野同学?」
果然;我背脊发凉。不好的预感,中了。
「说可怜也是可怜啦,但那个胎记真的很夸张,有点恐怖。」
「我懂 —— 是怎么回事?小时候受伤什么的吗?」
「不知道。但是啊,虽然这样讲很抱歉,不过老实说真的很恶心,没办法直视。」
我想大喊,这点我最清楚。最觉得这张脸恶心、无法直视别开眼的,是我。
只是,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学校,我都已经习惯被人在背后说坏话了,「又来了」的叹口气听听就过去。不过,接下来的话入耳的瞬间,我的心脏几乎冻结。
「话说回来,那家伙明明长那样,居然还敢嚣张唉。」
我有种全身血液一口气往脑子冲,然后一口气往脚下走的感觉,并痛苦地发现,我害怕的事情,最后还是发生了。
「啊 —— 那个。我知道能跟转学生交往一定会很高兴,可是就像在炫耀似的整天黏踢踢,真有点受不了。」
「啊哈哈。算啦,这样说她好可怜噢。顶着那张脸原本跟恋爱无缘对吧?可以理解她第一次交到男朋友很开心,想炫耀一下啦。」
「这也太上对下了吧,好好笑。」
「唉,的确是很可怜。觉得幸好自己不是那个样子啊。」
「这是真的。我们真幸运。」
「所谓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啊哈哈,过分 —— 。」
「你不也是这样想吗 —— ?」
不负责任的嘲笑像箭一样以尖锐的形式接连飞来。全身上下被不熟的人用恶意块垒砸成蜂窝的我,只能站在那里。
「那么大一块胎记……老实说,有种长那张脸的时候人生就结束了的感觉唉。有够可怜的 —— 。」
「是男的就算了 —— 是女的真的很辛苦。」
「如果会读书或性格开朗的话还能救一下。」
「嗯 —— 没办法吧?长成那样还好意思开朗喔?」
「应该以后也找不到工作唷 —— 真可怜。」
「那么,得对她奇迹似的因交到男朋友而心情愉快这点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
她们开开心心嘲弄的笑声响彻整间厕所。
挂着怜悯的羊头卖轻视的狗肉,伪装成同情的侮辱。我快吐了。踩着颤巍巍的脚步往教室走去。
果然还是不要跟留生一起行动比较好,我涌起强烈的后悔之意。其他人都是男女分开成小团体行动,只有我跟留生不属于任何一个小团体,两人一起行动,引人侧目是理所当然的。
失败了,无法挽回的绝望感包围着我。
我过去明明都降低存在感的过日子,没想到在这里栽了跟头。
之前都宛如透明人一般不被任何人注意,悄悄的生活着,最后还是被注意到了。
我在班上变成不是「比空气还没存在感的存在」,而变成了「明明存在却不存在的存在」了。
变成这样就完了。他们意识到我的存在,但最后会变成「讨人厌的存在」而暴露在带着恶意的视线之下。一个突然出现的丑陋小透明,只有被毫不留情攻击、排除在外的命运。同样都是孤立,自己抹去存在感和被别人排斥是天差地别的。
我的眼前一片黑,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回教室。
走向座位时,留生好像有跟我说什么,可我听不见。咚一下坐在椅子上时,他喊「千花?」,一脸担心的看着我。我说不出话来,沉默不语。
这时候,我看见刚刚在厕所聊八卦聊得很开心的女生们回来了。我一下子回过神,注意到不能被她们看到这种状况。
我迅速转向旁边,尽可能冷淡地说。
「抱歉,不要再跟我说话了。」
留生一脸惊讶地张大眼睛,反问「为什么?」。我别开视线重新看向前方,小声地说「没什么」,然后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千花。」
留生追着在放学班会结束的同时就低着头站起来、走出教室的我。
「呐,千花。」
「……。」
我什么都没有回答,无视留生,只看着自己脚下走在走廊上。即使如此,啪嗒啪嗒追上来的脚步声却没有停止。
「为什么……?」
他应该是想问「为什么无视我」吧?但温柔的他到此就住了口。我一边想着他能这样放弃就好了,一边闭紧双唇继续往前走。
「对不起……对不起。」
被他从背后用悲伤的声音道歉,我对自己保持沉默觉得抱歉起来。看看四周,我确定附近没有班上的人之后转回头。
「为什么要道歉……?」
我一问,留生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僵硬的表情和缓下来。
「我想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
我摇头否认「不是的」。
「不是留生的错……是我的问题。」
「这样的话,一起回家吧。」
「这……没办法。我们不要再一起行动了。」
「但是……。」
面对仍然紧追不舍的留生,我终于失控的喊出来。
「和留生在一起,我很不愉快!」
话一说出口,我慌忙看向他。想着伤到他了,但留生一瞬间张大眼睛后,露出所有的情绪都平静下来的表情。
「对不起……即使如此,我还是没办法 —— 」
离开你,他低语似的说。
「再一下下,马上就结束了,所以,只要再一点时间,不要离开我。」
这个表情,近乎冰冷的平静,冷得让我发颤。
「只要再一点时间……。」
最后留生恳求似的说。我只能哑口无言、呆呆的回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