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翻译 fgooooooooo@轻之国度
1.
山里深夜的风很是强劲。
树木随风摇曳,草原上迭起阵阵波浪。
长长的银发被风吹起,好像大雨过后的急流一样,近似疯狂的舞动着。
『…呼』
用手稍微压了一下那放着不管的话就会一直继续舞动下去的头发。
平躺在了草地上。
眼前这繁星点缀的广阔天空,就好像没有映入眼帘似的,只是呆然的望着远方。
远离街市灯火所看到的天空令人惊讶般的热闹,然后,光线耀眼得使人不禁眯上眼睛。
『……』
那是冬天的夜空。
自己所熟知的那些冬天的星座,在这广阔的天空中,也能知道他们在哪里的聚集着,排列着。
说起来,好像在哪本书上读到过,书上说:乍看上去一直都没有变化的夜空,实际上在以人的肉眼难以感知到的缓慢速度变化着。有些星星是在一点点改变位置;有些星星是改变发光的颜色,或者说发光强度在变化;有些星星突然失去了光辉,消失了;与之相反的有些星星则是突然从黑暗中出现,开始发出光芒。
就是说——现在这个夜空,与两百年前的夜空是不同的。
这是这个时代所特有的,或者说只有现在这个瞬间才能看到的夜空。
『…这种话,能相信吗?』
朝着天空伸出了一只手。
用手将星空的光芒分成两半。
『明明是如此的…如此的相似』
在二百年前,也曾像这样望着夜空……
当时也举起了一只手,去裁下星空的一角。
和那时候相比,自己的身体几乎没有变化,那个星空也是,在自己的眼睛可以辨别的范围内,没有看出任何的变化。
然而,这种“没有变化”也只是很相似而已,绝对不是同样的东西。
已经一度失去了的东西,是不会再回来的。不论多么的后悔,多么努力去追寻,得到手里的充其量也只是相似的仿制品。
——既然这样,去喜欢上那个仿制品不就行了吗
——那样的话,是真品还是仿制品不是就没有关系了吗
好像听到有个声音在这样说。
啊啊,是啊,那个人的话确实会这样说吧。她是那么温柔、聪慧。而且当自己迷茫的时候,一直都用简单易懂的话来给我指明方向。
那样的她,已经不在了。
指引我的人,很久以前就没有了。所以在那之后的二百年里,自己肯定是一直在迷茫着吧。
『……对你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事吧,姐姐』
对着远方的天空,很小声的说了一句。
『但是,那是因为你是特别的,对于普通人的我来说,想用这种思考方式稍微有些困难啊。』
慢慢地将眼睛闭上。
少许的睡意轻轻抚过意识的水面,立即就消失了。即使不消失,在这样低气温的冬天,而且被这么吵的风声包围的情况下,也实在是难以培养睡意。
<嗯,今晚稍稍有诗人的心境啊>
突然间,听到了老人的声音。
周围没有人,连人的气息都没有。但是这没什么好吃惊的。声音的主人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你在啊,阿鲁特老爹』
<喂,不管怎么这说法也太过分了吧。抓着我的脖子说“问答无用”就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的人是谁啊>
身边的草坪在不断地摇晃着。
仔细看的话,有一个和婴儿差不多大的古董人偶,用它那小小的手指拼命的抓着草,为了防止被强风吹跑而坚持着。
『随身行李选错了。既然要带还不如带便当盒来了呢,后悔。』
<我的存在价值在哪里!?>
这悲痛的悲鸣混杂在风声中消失了。
『那就至少给我安静一点,如果是便当盒的话,至少不会这么罗嗦来打扰我思考。』
<唔,还真是挺不简单啊,便当盒。一直认为只是个容器所以小瞧你了,没想到相当的难对付啊。>
『……真是的,这下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带老爹你过来了。』
一边小声说着——少女、杰内特·哈露邦将人偶拿了起来,用胳膊抱住并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从强风的威胁中解放出来,阿鲁特老爹放松的吐了一口气。
<呼,活下来了>
『从奇怪人偶的嘴里听到这话,感觉像是在某个笑话的台词一样。』
<你说谁是奇怪人偶啊!?>
这个在大腿上像是耍戏一样的奇怪人偶,她稍稍用了些力将它制住。
『好了,稍微安静一会儿。让我多沉浸在感伤中一会儿吧』
<嗯?>
人偶的头转了过来,窥探着杰内特的表情。
<回忆起以前的事了吗?>
『……嗯』
<确实,这里与修泰布鲁(杰内特的国家)有些像啊。同样是山间的城市,风的感觉也很像。>
『……』
不太能承受窥探过来的视线,杰内特便将目光错开了。
勉强将视线转向了天空。
<嘛,这也挺好的>
人偶也将视线转向了天空。
<话说回来,杰内特。你从明天开始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是指?』
<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对莱奥纳尔的讨伐已经完成了。那时受的重伤也已经痊愈了。总之当前的目标都已经达成了吧。从明天开始,要做些什么呢?>
『你在说什么。宿愿还没有全部达成不是吗?』
在心里的某处感到了一些焦躁,杰内特这样说道。
『还有需要去做的事。追击魔女绯奥露·姬赛鲁梅尔,然后讨伐她,夺取《最初的谎言》。』
<那虽然也是……那不还是很长远的任务吗?我问的是目前还有什么打算吗?>
『…….和莱尔·帕朱莉约好了。她知道一些关于《最初的谎言》的消息,我打算去问一下。』
<值得信用吗?>
『不太可能,据我所知那个女的属于最能说谎的那种人。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唔>
人偶像是在思考似的沉默了下来。
<估计今夜,我也能恢复了。>
『啊~啊,总算恢复了啊,这次花的时间还真长啊。』
<与之相应我的夜之软泥的消耗还是很严峻……嘛,先不管这个。从这个身体里解放出来的话,我想去远点的地方溜达溜达。>
阿鲁特老爹没有肉体,只有意识是存在的。
像这样在杰内特的腿上做动作、说话的人偶的身体,对他来说只是个附着和脱离都很麻烦的承载道具。依附在这个人偶上的时候,阿鲁特老爹没有任何的力量,只是一个会走会说话的不可思议现象。
不过,虽然说附着和脱离都很麻烦,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等到贮存了足够的力量的状态,他就可以脱离这个人偶的身体。就能回到本来的意识体状态了。
『去远的地方……?』
<去追罗杰,根据门扉上逃走时留下的气息追过去,这件事的话我一个人做也很容易。>
『……这样啊』
杰内特点了点头。
对于大部分的追踪活动,杰内特都有着相当的自信。虽然说需要一些条件,毕竟《琥珀画廊》可以把过去的情景直接的再现,这要比任何的猎犬都能更确实的追踪到猎物。
不过这回的情况就属于“大部分”之外的特殊事例。比起自己去不明智的到处寻找,不如让意识体状态的阿鲁特老爹一个人去追,这样更能确实、快速的达成目的。
<那就这样定了,你在这之后不是要去确认一些事情吗,不用总急于想着探究出结果。像一个少女一样,应该有很多想做的事吧。>
『谁是少女啊』
杰内特苦笑着说。
『从出生在这片土地开始,已经过了二百二十九年了。要是建筑物的话已经可以被选为出色的历史遗迹了。仅仅从活的时间上来看,我也早已经不能说是年轻了。』
<是这样吧,我在不久之前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什么意思?』
不明白阿鲁特老爹的真实意思。
<我们,已经停止成长了。
不仅仅是外表的年龄,内心也是,同样也变得不老化了。由于年龄停止了增长,积累起来的时间也,到现在为止积累的时间都混在这身体里变得淡化了,同一个容器中承载的东西的浓度也是同样的。
你的时间停留在十六岁的时间上了。
既然这样,现在的你也不过就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
即使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二百年,既然身处在十六岁少女的容器之中,就不会有所增长。不过也不是说这容器里的东西会因为盛满而溢出或丧失一部分,换个说法的话……你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所积累的人生经验,是压倒性的多于普通的十六岁少女,相应的为了取得平衡,每一个体验从质上来说都很稀薄。质与量相结合所得的结果,和普通的女孩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也没关系。我想说的只有一点,现在的你想装老人可是会令人发笑的,只是想说这个。>
『……』
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稍微休息一下怎么样,杰内特。到现在为止的这二百年里,一直都没有间歇的到处奔波。偶尔停下来,看看周围的景致,我觉得也不错……>
『不需要』
<总是不经考虑就随便拒绝的话,会被说成是小女孩的哦>
『小女孩也好老奶奶也好,不需要的东西就是不需要。』
话一说完,便站了起来。
本来在腿上坐着的人偶,掉到了草地上不断的滚着圈。
<哇啊!?>
『回艾鲁蒙特宅邸。』
<嘛,那倒也好,稍等一下,我这滚动的停不下来了——记得这前面好像是悬崖来着——难道说我又毫无意义的陷入到大危机了吗——喂!别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回去了啊啊啊啊啊啊…….>
在要掉下悬崖的前一瞬间,阿鲁特老爹的脖梗子被抓住了。
<呼、呼…….要、要救我的话能不能再快一点啊…….>
『不是啊,又不是要救你。』
杰内特以风凉话的语气说道。
『随便投掷垃圾的话对森林环境不好。要扔的话还是扔到垃圾箱里好一些。我是想好好拿回去扔到垃圾箱里』
<噢,原来如……此?>
抱着不知为什么扭着头的阿鲁特老爹,杰内特开始出发。
现在的位置是在菲鲁茨滨的近郊山丘上。要走到艾鲁蒙特宅邸的话,以女性的脚程步行的话大概要用三十分钟。
▼
也许是因为略微回忆起了以前的事吧。
在梦中又看到了往昔的故事。
『——其实,我想做一名骑士。』
那个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
少年的父亲是王宫御用的园艺师,少年则会成为父亲的继承人。
体格并不强壮,身材也不高大,而手脚更是如同少女一般纤细。从小的时候开始就接受园艺教育,不过不管怎么锻炼水平都没什么长进,少年的父亲经常抱着头哀叹的说:『这孩子到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啊?』
『——希望能够成为值得那位公主信赖的骑士。』
当时的修泰布鲁的骑士这一头衔,一直都处于“脱销”状态。
究其原因,当时的贵族们都争先恐后的花钱将自己家的次男、三男送上骑士这个位置。与剑技、马术以及对国王的忠诚心之类的都没关系。仅仅是根据家庭的财富来选拔和任命骑士。这就是那时的骑士头衔的实际情况,而骑士团则只是这群人的聚集之所而已。
因此少年没能成为骑士。
不管愿望是多么的强烈,这个愿望最终也没有实现。
不管多么花时间去练习剑技和马术,都没有任何意义。
『——正因为骑士团里没有什么正经的家伙,我的愿望才更强烈。我要成为真正称职的骑士。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没关系,我要证明这个国家还是有优秀的骑士的。这样的话就可以救公主大人于危难,我是这么想的。』
结果,直到最后的最后,现实也并没有向少年微笑。
少年到最后,也只是园艺师的儿子,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但是——对于当时还小的少女来说,并不是这样。
他,在她看来是唯一的、真正拥有骑士精神的人。
而且,这骑士的忠诚的对象,是真正的公主——也就是自己的姐姐。对于少女来说也是个小小的自豪。
少女非常喜欢这两个人。
而且如果可以的话,还梦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让两个人幸福。
『——祝愿你,找到的不是像我这样无能的人,而是真正的骑士……小杰内特公主。』
真的是,到了最后的最后,现实还是没有对少年微笑。
他不仅没有成为骑士,而且连保护公主也没有做到。
公主精神错乱,化身为魔女进行谋反。
少年刚开始参加了那个讨伐队,在途中却被魔女迷惑心智,背叛了祖国和同伴。而且到了临死的时候也根本谈不上有尊严。在与讨伐队的头领进行决斗时,中途突然掉头逃跑,并且就那样掉下了悬崖。
这些事情自己都没有亲眼看到。到底有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假的,少女没有办法区别。
所以,除了相信他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他,到最后的最后,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心怀着骑士的精神。
并且,在已经毁灭了的修泰布鲁这个国家,虽然大部分的骑士都不称职,仍然还是有一个人,他是真正的骑士。
不顾各种道理与藉口,只是一个劲地,抱守着这个信念。
——睁开了眼睛,从被子里起身。
马上就要到日出的时间了。窗户外面基本都还是黑暗般的夜色,其中还混杂着一些其他的色彩。
『……』
慢慢地,向两侧晃了晃头。并不是还有困意,只是感觉这样做可以缓和一下沉重的气氛。
『我,在回忆一些什么啊』
自己懦弱到那种地步了吗?所以才非常仰慕——坚持相信那个被自己当做哥哥的人是正确的,相信这这样的记忆。
怎么会这样,这不正是如同十六岁小女孩的想法吗?
自己所见到的他那最后的背影,到现在也无法忘记。
他对自己说过的话,他理想中的骑士的形象,萦绕在头脑中无法消去。
这感觉不适的气氛,又稍稍变强了。
『……阿鲁特老爹。阿鲁特老爹,在吗?』
没有回应。
他一直依附的那个人偶,在房间的角落的椅子上孤零零地坐着。
『已经出发了吗?』
从床上下来,走向那把椅子。人偶像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当然也没有任何反应。
『真是的,真是个着急的家伙,走的时候连个招呼也不打。』
杰内特温柔地将人偶抱起来,轻轻地将灰尘掸掉,然后放到一直使用的背包当中。里面的意识没有了的话,外侧看起来就只是个普通的、有些可爱的人偶。对待方式自然就比平时要温柔细心很多。
『……』
只有一个人的房间,感觉出奇的安静,同时也有些空虚。
暂时先像发呆一样的看着这房间,但很快就厌倦了。
『准备一下早饭吧……』
一个人小声的自言自语,并以缓慢的步调开始行动。
▼
东方的山脊上,清晨的阳光散发着金色的光辉。
深眠中的街市,也随之开始一点点苏醒。
就这样,湖畔的都市国家菲鲁茨滨今天的早晨来临了。
街市的中央稍偏南的主要富裕层住区再往外一些,就是前几天还在的一名叫流卡·艾鲁蒙特(事实上的)的少年的单人住所。
而这住所中的厨房里,正站着一位少女。
一直伸展到腰部,如同将星光束到一起的美丽银发。如同磨亮的宝玉一般,深绿色的眼睛。从外表来估计的话,年龄大概十五到十六岁。
每一个细节都是那样的精致,就像是高价的人偶一样——如同那样的容貌。
『作为早饭的话,做得好像有些多了……』
一个人小声地说。但是周围没有可以回答的人。当然,说话者本人也没期待会有谁回答。
少女——杰内特·哈露邦轻摇了一下头,继续开始做饭。
将准备好的肉和蔬菜轻轻地放入预热了的平底锅中。伴随着“咔嗒—”这清脆的声音锅里的油沸腾了起来。一边轻轻地翻动锅里的菜,一边看准时机放入切得很细的香草。
很浓的香味溢了出来,很是刺激嗅觉。
——说起来,最近一段时间,很久没吃这样多斯风的单纯的肉料理了。
可能是因为最近在佩鲁塞里奥度过的时间太长了吧,那里的料理主要都是海产品,配上面包或通心粉作为主食。那个确实是极品美味,也非常合自己的胃口,但是偶尔还是会想吃一些像这样制作比较粗糙的食物。
在这一点上,这个叫菲鲁茨滨的城市倒是蛮合适的。
被多斯、佩鲁塞里奥和米卢伽三个大国所包围的这个地方,各种各样的文化都混杂在一起。只要在早市上稍微溜达一会儿,很容易就能见到各个不同国家的特色食材。
忽然想到,难得有机会像这样使用厨房,试着挑战一些旅行中很难做到的菜吧——
『……早晨好』
从门口的方向,传来了有些呆然的声音。
『太阳出来很久了,现在还是说“早晨好”的时间吗?』
头也不回只是用声音回答。
『啊,好像是哦。……那个,是早饭吗?』
『嗯,偶然在市场上看到了比较大的野鸭,作为早饭虽然有些繁琐,不过偶尔这样也不错。马上就做好了,你稍微等一下。』
『……倒是也可以』
从声音听起来没怎么接受这个。
『怎么,觉得很奇怪吗?』
将视线转到门口的方向。
看到了身着红色服装,年龄二十岁左右的女性——莱尔·帕朱莉,带着像是发呆又像是困扰的复杂的表情站在门口。
『你出生的时候是公主是吧?』
『嗯』
『已经一个人旅行了二百多年,是传说中的不死者是吧?』
『嗯』
这样回答之后,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旅行中还有个“随身行李”一直陪着。不过特意去更正又觉得麻烦,就这样点了点头。
『……那么,为什么那么自然的站在厨房里呢?』
『不明白你想说什么……不死者也是要吃饭的,我们的身体“不会很容易就坏掉”,除了这一点,就和普通的人基本没有区别。活动之后就会觉得饿,如果一直不吃饭就会动不了的。
这种程度的事情,你不是很清楚吗?』
『不是,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从形象上……』
从莱尔的表情浮现出她心情好像比较差。
对话就这样中断了。
『……既然有时间发呆的话,去把盘子拿过来』
『了解』
莱尔不情愿似的去取盘子,杰内特给平底锅盖上了盖子。
在那之后五分钟,餐桌上。
『……』
表情一点都不释然的莱尔,用餐叉吃着鸭肉。
『怎么了,不合你口味吗?』
『不是,正常的美味。不过还是不太理解。』
『嗯?』
『前天是米卢伽风格,昨天是佩鲁塞里奥风格,今天是多斯风格的料理。一个人做出像博览会一样多的菜肴。在哪里学到的这些啊?』
『就算你这么问……』
杰内特的头稍稍侧倾。
『只能回答是在各个国家的当地学的。刚才说的那三个国家的话,在每个国家都有着几十年的生活记忆。』
『不是,只是生活在那里也不一定就会吧?』
『总之就是这样,自己的敌人很多。所以不去接近别人,一个人生活的时间就很长。在这种状况下还是想吃一些正经的食物,所以学会用当地容易入手的食材做料理就是很必要的。我觉得这挺正常的吧。』
『……是吗,这么说也对……』
“经验丰富还真是了不起啊”,莱尔这样小声说了一句,便又开始吃饭。
『阿鲁贝鲁在学术院吗?』
『嗯—,好像还要在那里闭关一阵子。按照以往的模式,还要过一周以后才会回来吧』
『真是奇怪的说法,他才是这所宅邸本来的主人吧。』
『因为在做一些奇怪的工作,这也是没办法的——啊啊,这是太好吃了。』
莱尔大口大口地吃着。
『说起来,老爷爷呢?要是平时的话应该在那一带滚来滚去才对啊』
『哦,人偶的话放在背包里了』
杰内特回答道,并将配菜轻轻的切成小块。
『内部的意识的话,昨晚从人偶中脱离出来了。
现在正在出远门。忘掉他也没关系。』
『出远门?』
『那个人偶的形态,可以说是阿鲁特老爹在使用魔法后留下的后遗症。等到夜之软泥回复了,能够再次使用魔法的时候,就会脱离那个人偶恢复到本来的形态。真正形态的阿鲁特老爹并没有实体,而是像云雾一般的存在。
当然就算是那种状态,也不是说就能很随意的使用魔法。不过和附在人偶中的状态比起来,毫无疑问行动上更加的灵活了。』
『哦—』
莱尔手中餐叉的动作停止了。
『就是说,你和他,你们两个人总算是又回到完全的状态了对吧?』
『是这样』
杰内特点了下头。
『而且,这也是被流卡救了。真是的,明明没办法还他人情了,还只把恩惠留了下来』
『……让你陷入危机的,说到底不就是因为那孩子吗?』
『确实可能有他的原因,但是和他扯上关系这件事是我自己的决定。因此由此引发的结果,我是应该自己负责的。』
莱尔又是那呆然的表情,嘴里咀嚼着鸭肉。
『真是笨拙的人生态度』
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话。
『这是天生的性格』
『估计也是啊』
呆呆的表情,又是只说了一句。
『那么,从今往后你怎么打算的?退治了王城的骑士,然后院长辅佐现在也已经消失了。你的身体也已经恢复了,我们之间的同盟也就终止了。』
『总之,打算先继续留在这里。』
『……喂』
『也没别的办法啊,现在已经讨伐了莱奥纳尔,我的生存目的就是找到魔女、夺取《最初的谎言》这两个了。而要实现后者的话,看来就得先再一次找到流卡。
对我而言,没有“离开这里”这个选项。』
『在已经结束同盟的现在,你认为我还会更多的透漏给你《最初的谎言》的情报吗?』
『你会告诉我的,对吧——克罗蒂亚·艾鲁蒙特』
——短时间的沉默。
『你是如何知道的?』
莱尔用沉重、锐利的声音问道。
那声音沉静中饱含杀气。不过杰内特并没有一丝动摇。
『对《琥珀的画廊》持有者这么问有些多余吧。
我所使用的魔法,在回想方面是很强的。或者说更为特殊,将原来的场景、人物的体验重新再现,这才是我的技能。
而且,我没说过吗?从克里斯托弗·戴尔戈那里逃出来的时候,我到艾布里奥的遗迹探访过了。』
『将那晚发生的事情都读取了吗?』
『当然不能说是全部,既然是我在施用魔法,就不能唤起太多超出我的认知范畴的场景。对于我了解的情报太少的场景,只能再现到模糊的场景,从中去读取事件也就相应的困难很多。
那个场景我所得知的事情是,那场火灾的惨烈状况。还有只有一个小孩幸存了下来的事。
那个小孩并不是流卡。她借助消失了的绯奥露的力量,使用了《最初的谎言》。以此创造出了流卡这个存在。至于绯奥露所传授的具体内容就不是很清楚了……』
将肩膀向内收了收。
『从莱奥纳尔那里逃出来的时候,从流卡那里听说他还有个姐姐,并得知了他姐姐的名字。之后就是将你所说过的话也一同考虑进去,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是吗,看来是我自己说的话过多了。』
莱尔深深地叹了口气。
『嘛,也没关系,就算被你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发生。』
『嗯,我也没打算引发什么问题。
只是……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舍弃流卡,所以,也就不能拿他作为筹码和我做交涉。我明白这一点。』
『真是过分的话啊』
『确实,看来我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微笑。
『你不会舍弃他,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把他找回来,我相信着这一点。与此相同,我还想再次见到他,只是这样。』
『这倒是也可以』
莱尔狼吞虎咽地将剩下的半盘沙拉从入嘴里。
『有件事早就想问了,为什么你那么执着于那个孩子呢?』
『因为我欠了他很多难以还清的人情,这算不算是回答?』
『也不是不算,不过欠人情什么的,只要赖账的话不就可以了吗』
『……我就当作没听见吧』
说着清凉的话语,将红茶喝完了。
▼
吃完饭之后,莱尔出门了,杰内特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
为了打发时间,首先去书库看看书。
刚住进来的时候就被告知:“只要是宅邸里有的东西请随便使用”,自己接受了这份好意,在刚开始的几天里一直呆在书库里打发时间。虽然说是个人的家庭藏书,阿鲁贝鲁的藏书还真是异常丰富。仅仅杰内特自己选出来的书,就足以打发很长的时间了。
但是,好多天一直只做一件事还是会厌倦的。
将读完了的历史书放回书架,离开了书库。
『嗯』
抱着胳膊,开始考虑要做些什么。
总之,先扫除吧。
不管怎么说这个宅邸还是太大了。本来艾路蒙特家就是拥有钱与地位的家族,在两代之前的时候家里有一两个佣人是很正常的。因为这个宅邸有着与之相应的面积。而且在这些年里,这个广阔的宅邸里一直都只是阿鲁贝鲁和流卡两个人居住着,虽然定期的请家政妇来进行扫除,,但那也应该打扫的不充分吧。
掸子和抹布、细长的擦桌布、各种洗涤剂以及水桶。杰内特看着这些点了点头,准备这些应该就行了吧。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咚!将额头碰在了墙壁上,动作停了下来。
说起来我本身是什么人呢,和刚才莱尔的说的一样。两百年前作为公主而出生,被魔女的力量侵蚀而变成不死者、在战斗中生存到现在的真正的怪物。那是为什么在这里做家政妇一样的工作呢。
『为什么你那么执着于那个孩子呢?』
为什么呢。实际上,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在时钟塔上面与流卡艾路蒙特的剑相交之时,从那时就开始了。与他最开始的语言交汇之时,自己就开始迷失了。
他对待杰内特的方式就如同与自己同龄的少女一样。
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倒也还好。在这二百年中一直以人的姿态与别人接触,这种程度的温柔已经遇到好多次了。
但是他并不是这种情况。
他看到了杰内特的全部。毫不犹豫取人性命的恶鬼一样的姿态;与同样受诅咒的同类之间的斗争的魔性身姿;还有,因受重伤而濒死,不自觉之中显露出来的软弱,仅仅是一名少女的姿态。
这样危险的“人”,没道理去接受的。理性一些去想的话这是理所当然的。并且他的理性也应该想到了这些。
但是,他却没有接受这种结论。
不仅是这样,他还坚持了完全相反的决定。
将背负着罪过走过两百年的流浪者,以这原本的身份而接受,并且还拼上性命想去守护,不,是真的守护住了。
『』
啊,是啊,我是知道的。
自己在他这里找到了归宿之地。
因长时间的孤独流浪而疲惫的心灵找到了休息的场所。
所以,自己被吸引了。
然后,有了想撒娇的感觉。
自己都已经遗忘了的那柔弱的内心,又被牵引出来了。
『真是难办了』
咚、咚,额头不断地敲着墙壁。
『』
这样敲头果然会很痛,就停下了动作。将手上的擦桌布扔到一边,背靠着墙,继续那已经数不清次数了的叹气。
怎么看这也已经是重症了。
想见到他,已经想到不能再想的程度了。
没有办法抑制自己的这份想法。
啊啊真是的,偏偏在这个时候阿鲁特老爹却不在。平时明明不管什么时候都在身边转来转去的。有他陪着的话——不,如果能和他说说,心情可能也会好一些吧。
『哈』
稍稍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
这样决定似地点了点头,离开了背靠着的墙壁。
从宅邸中走了出来。
就这样毫无目的地开始在街上散步。
说起来菲鲁茨滨也算是一处观光胜地,就想到可以欣赏一下各个名胜之地来排遣无聊,于是就开始到处巡游。巴特里克大圣堂、车站前的市立剧场、学术院的正门大桥、萨里斯布鲁广场的旧衣市场。但是走到最后,并没有得到什么感动的体验。嘛,要是认真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在这片大陆已经流浪了二百多年,各种各样的事物都已经接触过了,对同类的事物感触不像以前那么深刻也是必然的。
再说,本来这样走在人群当中就感觉不自在。杰内特的容姿出众而特别。仅仅是走在人群中就会引来众人的关注。仅仅被人们一直盯着看就已经很疲惫了。在这种个状况下,也没办法好好的观光这些名胜。
然后,就在走完这些地方之后,太阳已经西斜。
那个时钟塔,慢慢响起傍晚的钟声。
在回艾路蒙特宅邸的路上,在一个小河的桥上停下了脚步。
水的香味沁人心扉,将手伏在栏杆上,出神的望着湖面。
结果,一天下来实际上什么也没做。然而却感到异常的疲惫。
想起了昨晚阿鲁特老爹说的话。
像一个少女一样,应该有很多想做的事吧。被他这样问道
那样的事,不可能有的。就算曾经有过,也早在二百年前就失去了。到现在也不可能再回想起来了。
真是的,那个男的说的话还真奇怪。
怎么可能有这样空虚的十六岁少女呢。
『像傻瓜一样』
这自言自语的声音,随着这冬天的风一起飞逝。
『这样的表情也很适合您啊,公主大人』
突然听到了洪亮的说话声。
杰内特心情上十分厌烦,慢慢地向身后看去。
在那里有一个娇小的少年的身影。
表面看上去大约十二到十三岁,比杰内特还要年轻。
明亮的淡蓝色头发,与之同样颜色的眼眸。没有任何厌恶感、非常天真清纯的笑容。接近透明般的白色肌肤与做工精致的衣服,让人觉得他应该是个富家小少爷。
『好久不见了,您过得还好吗』
说着问候语的同时,走到了杰内特的身边,问也不问一下便站在了杰内特的旁边。视线从比杰内特还矮一头的位置,抬头望向远方的湖面景色。
『嘿~,不错的景色嘛』
『你来这里做什么,萨利姆』
厌恶感和紧张感,直接从杰内特的声音中流露出来。
『来做什么,这不是好久不见了,来打个招呼而已嘛,没有事情就不能来看您吗?』
『少开玩笑了,赶紧说有什么事?』
『好可怕啊,真是的』
名叫萨利姆的少年略带抱怨地说,然后将后背倚在栏杆上。
『那个,首先祝贺你成就大愿,我可听说了啊,终于把莱奥纳尔给杀掉了啊』
『你消息够灵通的』
『那是当然,因为这可是大新闻啊。在我们的人之间,这已经是热门话题了。』
萨利姆的眼神发亮,真的很高兴的样子。
『特别是丸木和克莱芒,已经处于狂喜状态了。公主大人在这二百年里是多么努力追讨那家伙,我们是再清楚不过了。而且那家伙不在了的话,我们准备做的事情也就容易多了。』
『后面那句才是真心话吧』
『别这么说嘛,当然前半也是真的啦,不死者是不能说谎的,公主大人不也是很清楚的吗』
当然,很清楚。自己这样的人是作为书的替身而活下来,所以,自己主动说谎是做不到的。
不过,这和能不能欺骗别人是两码事。
就算不说谎言,人还是可以欺骗别人。重点在于只要不说与自己知道的内容相违背的话就行。比如,积极地使用容易是对方误解的话语,也是没有问题的。还有就是,如果自己相信某件事是真实的,就算与事实不同,也不算是是说谎。
钻规则漏洞的方法有很多种。所以“因为是不死者所以值得信用”这种道理是不成立的。
『然后——其实有件必须要请公主大人帮忙的事。』
看吧,说主题了。
『什么事?』
『从现在开始即将发生的所有事情,希望公主大人不要插手。』
『什么?』
不明白什么意思,杰内特反问道。
『一直以来总被莱奥纳尔妨碍着,但是他现在已经不在了。所以,我们总算要开始实行计划了』
『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也没关系,只要不妨碍我们的话』
萨利姆微笑着,露出与外表相称的可爱笑容。
『尼尔斯不在了,阿鲁特爷爷又是那样的身体状态,纳得努没有干劲,莱奥纳尔那混蛋也终于死了。现在的这片大陆,个人能力超群的强大不死者只剩下公主大人你了。
所以,公主大人要是能安分一些的话,我们就没什么大的不确定要素需要不担心的了,可以安心地实施计划了。』
『所以说,你在自做主张的说什么啊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战争哦』
依旧带着那天真的笑容,萨利姆若无其事地说道。
『知道吗?在历史上,人类建立过好几次强大的国家。他们在同一个政治系统下支配着广大的土地,同时为了支配更多的地域,进而将整个大陆收入囊中,而不断发动着战争。
但是,没有一个国家实现过这征服世界的愿望。虽然拥有着充分的物资、充分的兵力。却半途而废了。
要问是为什么,那是因为一个国家能够扩张的程度,与情报和物资的运输速度有关。国土如果越广阔,中央就越难以知晓边境的状况,也就越难及时做出对策。这种情况下,国家自身的维持都很困难。
到今天所看到的历史之中,每个时代拥有强大势力的国家,都拥有着杰出的情报传达系统。快马、狼烟、信鸽。每一个都是单纯而又平常的手段。但就是这单纯而平常的手段,对于这些大国来说,却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基本要素。』
说道“既然如此”,萨利姆说话的音量降了下来。
『现在的大陆上,铁路是主要运输工具,比起快马、狼烟之类的能更快、更确实的传输大量的情报和物资。明白这里面的意义吗?』
意义是明白。
但是,在现在这个场合说这番话的意图,却不明白。
『是想要征服大陆吗?』
『没错。啊、不过,并不是我们这么想的哦。而是时代所趋,自然就出现了有这种想法的人。然后,我们打算今后协助他们的行动。』
——什么。
『要挑起战争吗?』
『不是哦。就算我们不插手,战争也会发生的。我们所做的,不过是利用这场战争而已。
那么,还请公主大人尽量不要插手这场战争。像不死者这样强大的战斗力,而且还是公主大人这样的广域影响型能力的人参战的话,估计战况的难度就太大了。希望您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悠闲的度日比较好
啊,要不我们来帮您安排静养的地方吧?』
『开什——』
“么玩笑”,正要愤怒的说出这话,却没有说完。
萨利姆笑了。
『难道说要与我们为敌之类的,我想公主大人还是不会这么想的吧。』
那个笑容之中,完全感觉不到敌意。
那是确信般的笑容。
『我想您是知道的,不管公主大人您是多么强大的不死者,毕竟您只是一个人,这一点没有改变。想与集团开战的话,仅仅是一种自杀行为。这样悲伤的事情,绝对是不可以考虑的。如果公主大人不在了的话会有很多同伴会伤心的。』
『那种事情,不会考虑的』
『这才对嘛』
“嗯嗯”,萨利姆高兴的点点头。
『啊啊~,别摆出那么阴沉的表情嘛,别去考虑那么多不也挺好的吗。
公主大人活了这么久,到现在为止不也见过成百上千人的死亡了吗?这个数字只是再增多一些而已。』
这种借口,根本不能叫理由。
『嘛,虽然这么说了,实际上离宣战布告还有一段时间,毕竟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嘛。所以今天只是来打个招呼啦。
再过些日子,下次会和丸木他们一起来做正式的拜访的。』
少年一跃起身,跨过了护栏,轻柔的上衣随风飘动,小小的身体就这样落到了下面的小河上。
『踩住』
“嘡”地发出小小的足音。
若无其事地落在了平静的水面上,萨利姆仰头望着杰内特,那一贯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
『那么,今天就先这样了,保重身体哦!』
接着迅速转身,就这样走掉了。
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杰内特茫然的伫立在那里。
耳中听到的,只有潺潺的流水声。
2.
罗杰•威尔托鲁的失踪,对于菲鲁兹邦学术院自然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他是学术院的支柱之一,因为他拥有着其他人难以代替的能力。这颗支柱没有了,其所负担的责任就必须分担到其他的支柱身上。
堆积如山的文件。
写的密密麻麻大量的预定行动表。
『啊—,这不可能做完啊,绝对完不成啊—!』
阿鲁贝鲁一边像是要哭似地抱怨着,一边继续埋在文件的大山之中继续作业。
▼
『真是个好天气啊……』
从北校舍顶层的走廊窗户看着天空,莱尔自言自语道。
有种清澈的透明感,蓝色与白色相间。
看着这样的天空,怎么说呢,心情真的很好。
一想到某人还被关在小房间里与大量的文件作斗争,自己从感觉上就变得更温柔了。希望他能加油工作,只要不给手下的人添麻烦的前提下,祝愿他尽可能地加油奋斗。
『这样的日子里,什么意外都不发生,和平的度过就最好了。』
『不可能……』
身后突然响起阴沉的声音,令莱尔吃惊得后背一震。
回头看过去,那里立着一个人影。
身材比莱尔还高半头,身着一件毫无装饰的黑色法袍,蓬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边脸,从那黑发的间隙可以窥见涂红有些诡异的双唇。
『好久不见』
莱尔稍微安心下来,叹了口气。
『还是这么爱吓人,对心脏可很不好的,邦兰丹』
『……还请你习惯』
『才不要』
『……』
经过了片刻的沉默之后,
『真是困扰啊』
邦兰丹稍稍歪了歪头。
『那要怎么办呢?』
『那种事无所谓啦,更重要的是』
将身体转过来,与邦兰丹面对面,后背靠在窗框上。
『说起来我听说了哦,上个月发生的莱奥纳尔的事情,真是灾难啊』
『……是啊』
坦诚地点了点头。
『我被告诉说不要参与战斗』
『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当时还是想去阻止的』
『你在说什么啊,只靠你的《流水的绯鞘》单独的话,本来就没办法战斗的吧』
『即使如此…』
那一瞬间,低沉的声音稍微高昂了一些。
『……即使如此,放之不管的话,是很……痛苦的』
想想也是这样吧。
这个怪人——是学术院第六书库所属的魔书《流水的绯鞘》的所有者邦兰丹•莱昂达。
因为不擅长与人接触,而整天把自己幽闭在书库深处,基本不出现在人们面前。但是即使如此,如果得知有人受到伤害的话,他还是会非常伤心。
作为同事的自己,对这件事还是十分了解的。
『但是,正因如此你现在才仍然活着。下次有机会的话,确保自己可以去拯救更多的人。……这不也挺好吗』
自己也只能说出这种缓和痛楚的诡辩。
『一点……也不好』
『好了啦,这里你就当是被骗了,认为挺好的就行了。不然的话在这个残酷的业界里,平时就没有积极的思考习惯的话,一旦出事的时候就只剩下负面的想法了哦』
『……嗯……』
点了点头。
『听话就是好孩子——嘛,就算你不去担心,那种事,再也不会让它发生了』
莱尔用更有力道的语气断言道。
契机是,一位不死者——一位魔法书代理者的死亡。
那位魔法书代理者拥有着强大的力量,根据使用方法的变换可以很容易地对一个国家造成威胁。
不管是人类、动物还是植物,甚至是没有生命的东西,都可以很简单地转化为自己的仆人。当被变成仆人了之后,就可以无视一切的伤害,会忠实地执行主人的命令。
他的名字是,莱奥纳尔•格兰特。
然后,在他身体里寄宿的魔法书的名字是——《铅人偶之王》。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具备统治万物的能力。
他在佩鲁塞里奥王国的王城中居住。既不是作为组织的一员,也不是作为统治者而君临,只是待在那个地方而已。而仅仅是因为他在这里,就使得王城的守备变得非常牢固了。只要是惹他不高兴的家伙,都有可能瞬间被他毁灭掉……正因为拥有这样危险的存在,使得本来并没有什么军事实力的王城得到了长久的守护。他这仅仅一个人的存在,就形成了一股非常强大的抑制力,维持着大陆西部的和平。
然而,他死了。
本来不会简单死掉的作为不死者的他,在距离现在大概一个月之前,在这菲鲁茨滨的土地上,结束了他那长久的一生。然后这个消息,即使想封锁也封锁不住,像箭矢一般飞速地传遍了整个大陆。
抑制力消失了的话——战争就会发生。
而大陆西部的各国之间,由于存在着非常大的战力差别,使得战争变得无法阻止。
菲鲁茨滨是一个小国。
国土很狭小,人口也是很有限的。
根本谈不上军事实力如何的问题,而是在那之前,连承受战争的基本国力都不具备。
如果周边的大国之间的战争开始了的话,这里就会面临灭亡的命运吧。
在那个狭小的屋子里,有个人一边抱怨着『办不到啊,不想做了啊』,一边忍受着胃痛却还在坚持工作,寻找着能够尽可能使菲鲁茨滨幸存下来的手段。
等到找出方法之时,不管是什么样的方法,都会毫不犹豫采用吧。
为了防止十份的损害的话,牺牲一份的手段也可以接受。
即使遇到阻碍,也不会有犹豫。因为一旦犹豫了,就会使本来就不可避免的牺牲更加地扩大。如果长时间踌躇下去的话,最终会陷入牺牲十份也没有办法阻止一百份损害的事态了。
所以,他一定,在考虑“她”的事。
到了现在这个状况,肯定在寻找最有效率的、或者说以某种形式利用“她”的力量的手段。
『好可怕的表情啊』
听到了邦兰丹的声音,莱尔回过神来。
『抱歉,因为在考虑可怕的事情』
蜷缩了一下肩膀。
『变成现在这样的状况,真想知道佩鲁塞里奥到底会有什么动作。
真是难办啊……为什么在这么混乱的时候院长辅佐却不在啊。既然作为间谍,至少在这种时候起点作用也好啊。』
『……在说过分的事情』
『这种程度的事情就让我说说嘛,现在的状况才是更过分的嘛』
这样说着,将额发向上捋了一下。
『战争,要开始了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呢』
『诶……?』
『没什么,只不过是我的自言自语。』
用暧昧的笑容蒙混过去了。
『……这样啊』
『是啊是啊』
在人类的历史之中,战争在真正意义结束的情况一次都没有过。莱尔是这样想的。一个一个的冲突虽然有结束,那不过是战斗这个行为本身在那里暂时停下了。总有一天那暂时停下的战争还会再开。战斗的对手、理由、方法之类的虽然会有所变化,但战争却以某种形式在持续着。
近年来,在大陆西部已经持续了长达几十年的和平。
但是,那是在各个国家看来,比起不明智地进攻邻国,还是在内政上投入更多精力更对长期有利,可以说是战略的一环吧。也就是说,作为长久战争中的一个场面,偶尔执行这样的作战的一个时期而已……
不过,自己考虑的这些事,是绝对不会直接对邦兰丹明说的。
『战争能不发生就最好了』
取而代之的,说了一些不经考虑的话
邦兰丹并没有怀疑,直接听取了这些话。红色的嘴唇稍稍上扬露出了那稍有生硬的微笑。
『……是啊……』
很肯定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了,莱尔这样想着。
难得在这样明朗的青空之下,而且就算不是这样,也不想见到邦兰丹消极失落的样子。以孩子般的纯朴倾听别人说话的这个男子,至少希望他也能开朗的笑一笑。
即使那是被没有根据的谎话所骗而展现出来的笑容也好。
3.
在艾鲁蒙特宅邸,杰内特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呆呆地凝视着天花板。
【…战争…吗…】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个词汇了。
应该说,这是自己非常熟知的词汇了。这个大陆西部像如今这样平稳和平的状态,不过才持续了五十年左右。在这二百九十年的人生当中,大半部分的时间都生活在国与国不断交战的时代之中。
但是,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这个词汇已经离自己远去。
【……】
没有需要烦恼的事。
哪里与哪里进行争斗,谁与谁互相伤害,都是与自己无关的话题。
莱奥纳尔已经死了。所以自己要追踪绯奥露,找到《最初的谎言》。需要考虑的只有这件事。其他的事情都不用考虑。
因此,自然不会选择与塞利姆他们——不死者集团『古木之庭』去作对。这本来是自己应该做的判断。而且,如果是前些日子以前的自己的话,一定会这么做的。
但是,现在的自己,却有一些犹豫。
【……你的话会怎么做呢,流卡……】
发呆地自言自语道。
流卡·艾路蒙特自然并不在杰内特的身边,所以也不会有回答。
咕噜……
一个声音响起,丝毫不带考虑和感情。
【……】
人只要还作为人而活着,就会有无法逃脱的宿命。
其中之一就是肚子饿。胃这个东西实在是态度强硬,大脑明明觉得不是做这种事的气氛,胃却不会听进去,时间一久肚子空了的话,就会毫不犹豫的咕噜噜的叫起来。
但是,再怎么说,这个时机也太不巧了吧。杰内特这样想着。
【……唉】
对于不知道忍耐的自己的身体觉得很是难为情。
不过,就算现在开始绝食也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没办法,找些适当的东西填饱肚子吧。从早晨的时候开始,厨房里就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那么只能去外面找些吃的了。但就算这么说,这个时间市场也已经关门了。附近如果能找到快餐店或者酒馆的话就好了。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出房间,经过走廊到玄关,将门推开。
咚。
一声清脆的响声。
感觉像是门撞到了谁的额头的声音。
【……嗯?】
向门后看了一眼,在那里蹲着一位捂着额头的栗色长发的少女。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
【你是……】
对了,自己以前到这里来看望流卡的时候和这个女孩子见过面。当时自己就感叹,他明明是那样胡闹的性格,却有着这样可爱的女朋友啊。
那个时候听到的名字记得好像是…
【你是爱丽丝……吗?】
【啊】
少女抬起头来,向这边看过来。
【抱歉,没想到门外有人,站得起来吗?】
杰内特伸出手,少女的视线在杰内特的手与脸之间徘徊了好几遍,然后战战兢兢地抓住对方的手。
【那个……嗯,我没关系的】
爱丽丝被扶着站了起来。杰内特本来就已经是身材很娇小的,并排站在一起来看的话两人的身高差不多。
想起了前些天看见的在学术院的庭院里决斗的场景。听阿鲁贝鲁说,那场决斗,是为了保护他所重视的公主而出战的。如此说来,这个女孩就是、那个、他所守护的“公主”吗?
【……抱歉了】
【哎?】
【流卡他、不在。那个……找他、有事吗?】
没办法流畅地说出来。
断断续续的,为了解释而继续说着。
【他、那个、暂时一段时间回不来……】
【啊,嗯,我知道的。】
没有感受到杰内特表达的辛苦。爱丽丝轻快地说了出来。
【我从阿鲁贝鲁那里听说了。好像是母亲那边的亲戚出了大事,非常紧急地被叫到多斯去了。】
【嗯?】
【不是吗?】
【不、那个……嗯】
不死者不能够说谎。所以,不能够去做回答,模糊地回应了一句,然后保持沉默。
【因为非常紧急所以没办法,不过,真希望他能打声招呼之后再走啊。对吧?】
【啊,那个】
被对方征求认同,有些困扰。
【比如说啊,你看,“等到我回来的时候,有想要对你说的话……”之类的,真想听到这种感觉的话语啊。如果听到这样的话,就会集中全身心所有的力量去期待他归来的。会达到载入历史的迎接的程度啊。嗯】
嗯,一个人在那里一边说一边点头。果然还是让人困扰。
【……你……】
【嗯】
【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
不知道对方在问什么,爱丽丝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什么意思?】
【那种话,觉得有根据吗?你是……流卡的…那个…】
说的有些吞吞吐吐。
【恋人吧?】
这样,由于将最难以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话语的堤坝决口了。本来绝对不应该说的话,接连地说了出来。
【既然是恋人,为什么,不对他执着?为什么能接受得了那样的解释?为什么、对于他的行踪——他的现状,都不去追问呢?】
由于吃了一惊,爱丽丝的肩膀震动了。
【嗯—,果然会被别人这么想啊……虽然我认为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在说什么?】
【只是我的自言自语。看来需要解开的误会有不少啊,说实话都不知该从哪里说起了。】
爱丽丝的食指抵在唇边,眉毛向上扬了一下。
【稍微散散步如何?】
做出了这样的提议。
在群星密布的夜空之下,两人肩并肩走着。
虽然太阳早就已经落山了,不过还处于刚刚入夜的时间,街上到处还可以看到不少人。
【说起来,你的身体不要紧了吗?】
【嗯?】
【上上周,记得吗,你可是受了很重的伤啊?】
【……】
对爱丽丝说的话感到困惑。
【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进行包扎的人是我啊。半夜里突然被流卡叫过去的。】
【……】
头一次听说。
头脑中同时浮现出流卡和阿鲁特两人轻浮的表情。啊~真是的,那两个男人,为什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说出来呢。
【那真是,怎么说呢,受你照顾了……】
【没关系的,这个不重要啦,受的伤怎么样了?】
伤口当然早就已经痊愈了。
作为魔法书的替身,或者被称为不死者的人们,是被作为书物而强制性地长期生存着的存在。如果受了普通的外伤,体内积存的夜之软泥就会使之复原,只要短短几小时就会不留痕迹。
当然也有例外的情况。比如,如果被施有魔法或者刻印的武器打伤的话,夜之软泥的效果就会受到阻碍,痊愈的时间也就会相应的变长。不过,即使是这样,如果不是极为严重的伤害的话,用一周的时间就应该可以痊愈。
而从自己受重伤的那个晚上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周了。
【已经不疼了,行动上也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好。】
爱丽丝放心的吐了口气。
【不要太勉强自己啊。就算受的伤不重,受伤毕竟也是受伤啊。如果刚痊愈就勉强自己而使伤情恶化的话,可就麻烦了。】
【谢谢。但是不用担心——】
杰内特注意到,爱丽丝的视线稍微向旁边移动了一下。
像是在看向这边,但是却没有直视过来。
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或者说,像是在寻找什么却还没找到的样子。就是这样的表情,杰内特考虑到。
【从流卡那里听说了吗,我受伤的原因?】
【没有啊】
【原因都不问就帮忙治疗吗?】
【那是因为,嗯。请不要问原因——被流卡这样拜托道。】
爱丽丝回答道,用指尖抵着下巴,果然眼神还是一直在游移。
【……就因为这样,就真的什么都不问了?】
【那是当然的了。拒绝流卡的请求这种事,我是不可能做得到的嘛。】
不知这份自豪是从哪里来的,爱丽丝挺起胸膛宣言般地说道。
自己和眼前这个女孩说的话真的是一回事吗?这一丝不安的想法掠过杰内特的头脑。
【啊,不过,我想问另外的一件事,可以吗?】
【视内容而定……】
【不是多么复杂的问题啦,我想想……】
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稍稍皱了一下眉。
【记得好像是…对,绯奥露这个人你认识吗?】
【什……】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话语,杰内特大脑中一片空白。
就在这个思考的空挡里,
【噢呀,这不是杰内特公主吗!】
飞入耳际的这个声音,则又是一记意外的袭击。
杰内特很是吃惊,脊背颤动了一下。
虽然声音不太清晰,不过那大概是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的声音。没有敌意,更合适来说是很亲昵的语调,但却是杰内特本人完全不记得的声音。
是谁?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在这样的地方大声直呼自己的名字?
有可能是敌人。如果是这样,就可能要有战斗。就算变成那样,也不能将爱丽丝卷进来。为了随时都能将爱丽丝撞到远离战场的地方,稍稍将重心降低然后回头看过去,正好在这个时候,
【真是的,不要总那样叫我啦】
……不知为什么,那个爱丽丝这样说道。
【哈哈,别害羞别害羞嘛,这说明了你有着那么出色的演技啊。】
对话,成立了。
——唉?
大脑中全是问号,嘎吱嘎吱嘎吱地回头看过去(译注:杰内特公主因为反应不过来,机器人化了)。一名筋骨很发达的魁梧少年穿着一身邋遢的打扮,带着一脸喜笑颜开的表情溜溜达达地向这边走过来。
【被夸奖虽然很高兴,但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问题!再说在大街上被用那样的名字叫到的话,多让人不好意思啊。】
【什么,一点都不用不好意思!不论冠上哪位美女的名字,你都有着不输给那个名字的可爱啊。】
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都、都、都、都说了不是!】
爱丽丝慌忙地摇动着双手。
【公主之类的就不要叫啦,真的真的很让人困扰啊!】
【所以都说没什么需要困扰的嘛……】
【哇啊啊!?】
差不多已经到极限的爱丽丝,开始发出了像是错乱般的悲鸣。
【这可不行啊】
从旁边冒出来的另一个人,使劲拽着少年的耳朵。
【好痛!?】
【上个月的决斗的事,忘记了吗?你已经必须放弃爱丽丝了不是吗?】
【放、放开我,弗洛里安。这个、人们不是说,青涩的回忆是放到另一个胃袋里的,所以说没有问题疼疼、疼啊!】
【真是罗曼蒂克的借口啊,不过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没那种感觉了啊】
中途闯进来的这个少年,果然也是同年龄段的少年。
那让人感觉亲近、长得眉清目秀的面庞上,露出了温和的苦笑。
【抱歉,爱丽丝。这家伙给你添麻烦了吧】
【啊,没什么,这倒没什么关系……早上好,弗洛里安,还有、那个、德米特里】
【噢……噢!你记住我的名字啦!】
三个人连续不断地对话着。
杰内特一脸茫然地样子,望着这对话的三个人。
【那么,我们俩就先告辞了。下次到学术院再见吧。】
【啊~,等等啊,弗洛里安,不要夺走我这最幸福的时刻啊。】
【当然不能等啦,你和我一样都在决斗的时候输掉了,作为没有被选为骑士的一名不文的草民,保留对公主的思念和憧憬就足够了,再进一步的事情,就是那个被选中的骑士的使命了。】
【真是的,在我面前别总弄出一副做作的诗人样子。】
【是是,做作也行什么都行,咱们赶紧去吃晚饭吧,我已经饿得快要倒下了】
【喂,等一下,放开我。好痛、好痛,别拽耳朵啊,要捏坏啦、要拽掉啦,别拽了,要……】
在吵吵闹闹之中,两个少年离开了这里。
目送他们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为止。
【……啊哈,哈……】
带着那无奈的笑容,爱丽丝转向这边。
【抱歉,该怎么说呢,刚才吵得很……】
【没事,这倒没什么关系。】
稍稍将目光岔开,试着寻找些什么。
【刚才所说的“杰内特公主”是指?】
【唔】
爱丽丝石化了。
【……前些日子,在学术院的创立祭上,我们表演了戏剧。那个,因为是比较有名的戏剧,可能你也知道。是描写古修泰布鲁的剧本,名字叫《杰内特》,讲述的是公主与骑士之间的故事……】
视界一瞬间变模糊了。
感觉就像是可能要晕过去一般,产生了强烈的眩晕感。
【……我知道】
低声地回答道。
【真的、知道得非常清楚】
【那就好说了】
爱丽丝很高兴地说道,然后开始说明。大意是,那个“杰内特”的女主角由她来饰演,是与自己不相称的重要角色,虽然这是自己难以承担的重责,不过还是坚持做到最后了。
【看过这个舞台剧的人,有时就会用那个名字来称呼我。真的是很让人不好意思,告诉他们别这么叫也没有用。】
【这、这样啊……】
怎么说呢,
有一种很难用语言表达的不好的心情。
【我觉得自己完全不适合这个角色,
因为,那可是杰内特公主啊,受全国爱戴的传说中的公主啊。全国的少年少女所憧憬的女主人公中的女主人公。换句话说那就是KingofHeroines(女主角中的王者)啊。对于我爱丽丝麦璐琪来说是怎样也没办法触及的角色,与我自己怎么也不相称啊。】
杰内特的面容,逐渐地绷紧。
什么也没有回答。
因为一直这样子,爱丽丝露出不满的表情。
【……刚才说到的KingofHeroines、是希望你吐槽的地方啊】
【诶,啊……抱歉,刚才说什么】
【算了,就当没到听过就好了。】
稍稍地鼓起脸颊,将脸转向一边。
【总而言之,“杰内特”的事,怎么都无所谓了。】
这就无所谓了吗?
不过,要说无所谓的话也确实是无所谓,这绝对不是需要去推开其他话题而去深入谈的问题。
“哈”地呼出一口气。杰内特将自己脑中存在的迷惑全部赶走。
【比起这个,回到刚才的话题,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哪儿了呢?】
看来话题的进展很乱,杰内特在头脑中进行回想整理。
【对了……爱丽丝,为什么你知道绯奥露的名字呢?】
【当然是从流卡那里得知的】
原来刚才是说的这个话题啊,爱丽丝恍然大悟的点头。
【然后呢,认识吗?】
【……绯奥露,是我的姐姐。】
【姐姐……】
爱丽丝小声自言自语道。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为什么,要问这些?】
这样问了之后,自己不经意地笑了出来。
停下脚步,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从刚才开始,好像我们就一直在互相提问啊。】
【………经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
在大概三步前的位置爱丽丝也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
【没办法,逐个解决吧……首先是,绯奥露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吧】
【嗯,是的】
【简单地说……嗯—,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很自然的就给出了这个评价。
【温柔……是吗】
【嗯,然后,非常的聪慧】
杰内特又开始向前迈步。
从爱丽丝的身旁经过,然后爱丽丝也在迟几步距离之后跟着走起来。
【聪慧、吗?】
【而且还是向不幸的方向的聪慧,人们还是适当的愚钝一点的话会更幸福。但是绯奥露并没有那种愚钝。
她通过听别人说话就能理解那个人。
但是,别人就算听了她的话,也没有办法理解她。所以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不能理解她却待在她身边的人很稀少。她一直都是非常的孤独。】
爱丽丝什么都没有说,跟在杰内特后面有几步距离走着。
【可是,她却一直保持着笑容。
明明只要保持沉默就可以树立起高贵的形象,这么一笑高贵的形象就没了。完全没树立威严,那是如同果汁软糖般的笑容啊。
——她的那个笑容,我最喜欢了。】
抬头望向星空。
略微看到了一些微弱的星光。
【她最喜欢向别人撒娇了。
但是,周围几乎没有能让她撒娇的人。
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在别人面前露出寂寞的表情。所以其真正的心情常常不被周围的人理解。
……大概,流卡之所以不能放着她不管,大概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这个,怎么说呢,确实很像流卡的风格。】
听到了爱丽丝的感慨。
【为什么流卡的身边这种类型的美女很多呢?】
【很多吗?】
【至少,现在第二个人就走在我前面。】
【……】
这也就是,果然是在指我吧。
【不太明白啊,刚才谈到的绯奥露和我之间,并没有什么能将我们联系起来的共同点】
【嘛,如果本人这么说的话,这样也没关系】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自己身边的爱丽丝这样说道。
【……你……】
【嗯?】
【你在想什么,爱丽丝?】
【不管被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要——】
在头脑中选择合适的语句,然后,为了将自己感觉到的违和感全部表达出来,选择了一句最直接的话语。
【露出那样完全放弃的表情呢?】
爱丽丝稍稍点了下头。
【什么嘛,看来已经能理解了嘛】
【你在说什么,我理解不了你。
你什么都还不知道吧?既然这样你就完全没有需要放弃流卡的理由,不是这样吗?】
【嗯—,这方面的事情的话,说来话长……】
爱丽丝又停下了脚步。
【首先,我、并不是流卡的恋人。】
声音变了。
那是一种令听者也会不由自主发抖般的冷淡、并且寂寞的声音。
【没能够成为恋人。
……不,不对。应该说,希望成为恋人的愿望——直到最后也一直没有想过。】
以那快哭出来的声音,爱丽斯笑了。
继续保持着这份笑容,爱丽丝哭了。
圆圆的黑色大眼睛中,蕴含着寂寞,微微颤动着。
感觉上与姐姐的笑容很像。
这样想着。
▼promnade
那是很久以前的往事。
†
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之所以不能断言,是因为已经不得不清楚了。
原本梦这种东西,想要留在记忆之中就很困难。睡梦中看得很清楚的各种事物,早晨起来睁开眼睛的瞬间开始,那些光景就一点点流失了。
所以那个时候,并没有感觉出来那是异变。
醒来之后大脑里就残留着一种奇妙的违和感,用“也许是感冒了”这样一种常见的理由了事了。将医师开的处方要放入葡萄酒中饮下,就算是解决了。到那为止完全将梦里的事全都忘记了,这一天就平和的度过了。
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果然梦境的记忆并不清晰。到底是哪里怎样的奇妙已经想不起来了。所以也没法向别人说明。不仅如此,自己也没能领会这个梦境而得出什么结论。
在书上曾经读到过——书上说,梦是反映人自身的镜子。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心理积累的希望和不安都会在梦里体现出来。然后在那前方甚至会显示出来这个人未来要走的道路。
自己梦见的那个奇妙的梦,会不会也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呢。
不管怎么说,没有记住的梦毕竟没办法拿来分析。觉得真的是挺可惜的。然后决定如果下次再做这样的梦,自己一定会去好好记住。
感觉头越来越沉重,想着【果然是感冒了啊】,稍微多吃了一些药。暖暖身子,早早钻进了被窝。
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连续三天作同样的梦,怎么说也会记住一些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自己开始这么想。拖着自己那沉重的大脑,从床上起身。脚步不稳,好几次都靠在墙壁上,向书库走去。让身边的侍女将自己要的书找出来,然后快速地翻看。
梦到底是什么呢?
自己所做的那个梦,到底蕴藏着什么信息呢?不管查多久,也没有得到让人信服的答案。
【好好休息将感冒治好的话,一定会再做好梦的。】
侍女那充满关心的话语,比哪本书上的话语都让人感觉温暖。
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慢慢地
身体内的违和感逐渐积累起来。
这不是单纯的感冒。说起来这就不是疾病类的东西。
应该是别的……而且是更加可怕的什么东西。
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然后,注意到了。
自己并不是没有记住那个梦境的内容。
而是没有去理解
那不是作为正常的人类所能理解的事物。
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这天已经谁都不想见了。所以就以得病为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一瞬看到视野的边缘处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将视线追过去,却没有赶上。那是像烟一样,或者说是不确实的某种东西,在那里消失掉了。
不经意间,时常感觉到某种来历不明的稀薄气息,就在这周围游荡。就像无数的羽虱在耳内扇动翅膀一样,让人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厌恶感。
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些什么,隐约之中理解了一些。作为人类的部分在一点点出现裂缝、一点点损坏,然后,就从这小小的裂缝之中,那本来与人这种容器不相容的梦境,一点点渗透进来。
与是否睡觉并没有关系。就是这样的一种梦,什么时候都近在眼前。紧贴在自己身边,或者说,在自己的心里。
然后今晚又一次,做了那个梦——
†
这是,与她相关的所有故事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