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出去旅行倒是事先告诉我一声啊!」
雏芥子鼓起脸。她戴着小花朵图案的围裙,两手叉在腰上。
在『黑宅院』一楼的厨房里,她一个人。
雏芥子在暖白色的桌子上摆上了北欧制的大盘子和彩色玻璃大碗。那些容器中盛着大量可丽饼、生奶油、果酱与各种水果。这些东西全部加起来份量十分惊人。但说到食客,就只有她一个。
「难得还想举办一场可丽饼嘉年华来着……结果就我一个人吃,真是空虚得要死。算了,反正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万一镜见先生不喜欢吃甜食就我一个人全吃光」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解下围裙仔细叠好,挂在椅背上。
镜见早已言明『给我做就是浪费,别做』。雏芥子总看着他像『饿着肚子』,然而镜见本人却从不曾表示饥饿。因此,那种感觉因何而来就成了谜题。雏芥子认为就算这样也不能放任不管,因此决定去做各种尝试。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是镜见不喜欢就自己全吃光。幸好她属于不会发胖的体质,而且肤质不受油脂和糖分的影响。综上所述,她今天准备把所有甜点一鼓作气全试一遍,但快完成前她才发觉镜见不在。
镜见也可能单纯是正在外出,但从四天前(因为考试来不了)就搞忘记放在了地上的文库本依然稳稳放在那里能够推测,他应该是出门很久了。那本书掉在非常碍事的地方,镜见要是在家,它肯定早就被踢飞了。
在这种事情上面,镜见毫不留情。
「真没辙。他说不定就会回来,我还是慢慢吃吧」
雏芥子嘀咕着坐到桌前,伸手拿起斑纹烤得漂亮诱人的饼皮,接着把自制的草莓酱和生奶油放在上面。面对诱人的品相与甜美的芳香,雏芥子的肚子叫了起来。她把饼围起来,正准备吃的时候——
「他不会回来了」
一个白衣女说道
红色玉白色啪嗒啪嗒落在桌上。
雏芥子连可丽饼上的东西掉出来都顾不上注意,向站在厨房里的身影注视过去。
那是一名个头高高,胸部丰满的女性。她戴着白帽子,穿着白色连衣裙,但她给人的感觉却与那朴素的穿搭截然相反,是种似是异形的印象。她体味的根底之中,暗藏着乳汁与鲜血的气味。与女性密不可分的那股气味,两方面同时让雏芥子不禁联想到可丽饼上落下的东西。
雏芥子的动作一时完全停住了。然后,她下意识地把饼皮塞进嘴里。甜甜的,黏糊糊,好恶心。咬破、嚼碎、硬生生咽进喉咙。
然后,雏芥子问过去
「你说镜见先生不会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他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
「因为我把他杀了」
女人轻描淡写地答道。雏芥子「啊?」了一声,说不出话。大脑拒绝理解,就像被钝器狠狠殴打过一般,什么都思考不了。女人就像对雏芥子混乱的模样感到可怜,又重复了一遍
「我把镜见夜狐给杀了」
冬乃雏芥子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少女。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个什么都办不到的小姑娘。与此同时,她绝不是『缺乏勇气』。她首先用纸巾擦了擦弄脏的手,然后光明磊落地指向对面的椅子。
「坐吧」
「我要是不愿意呢?」
「你不可能专程跑来就只为了告诉我你『杀了他』,肯定有话要谈」
雏芥子答道。白色女人点点头,优雅地坐了下去。
然后,她分别指向粘稠的煮苹果泥、金黄色的蜂蜜、装肉桂的小瓶。
「这些我能尝尝吗?」
「随便」
「那我就不客气了」
白衣女分别舀起少量配料,用光滑的饼底卷起来,折成放行,优雅地放进嘴里。可丽饼就像被吸了进去,消失在红唇内侧。
那优雅的吃相也让雏芥子感到不爽。怎么说呢,吃可丽饼应该要像小孩子那样,要像开派对那样,更加无拘无束才对。但要问镜见会怎么吃,雏芥子觉得他也会用刀叉来吃。
一想到他,雏芥子心底里便一团乱麻。她拼命让脑子运转起来,努力消化被告知的情况。与此同时她还在提醒自己不要因打击为而乱了方寸。
现在事情真假还不确定。所以,雏芥子又接着问
「为什么杀了他?」
「因为他总来碍我事……我本想下次见到就干掉他,但看到了他离去的背影毫不设防,下意识就下手了」
「才不是下意识吧。你怎样杀掉他的?」
「想知道吗?」
「少打马虎眼」
「想知道吗?」
「我说你……」
「想知道吗?」
女人像机器一样重复。雏芥子感觉看到她身边有个雾一样的黑影,从心底里不寒而栗。曾经设想的事情,像发病一样在脑海中浮现。
譬如说,关于母亲敌人的事。
不能去问。不能去听。
即便如此。
「告诉我」
女人冷冷一笑。 那就像为羊儿踩进陷阱而愉悦,是嗜虐的表情。那柔软的动作就如同赤裸裸的表情肌肉,雏芥子看了差点吐出来。在她面前,白衣女宣言道
「我用了『獏』」
随后,雏芥子的记忆急速模糊。
白色。可怕的女人。放弃吧。命令?并不是喔。咩耶耶。咩耶。已经够了。獏?不奇怪吗?不需要思考。这样就不会痛了。
然后,女人轻声细语
「『你想做个怎样的梦呢?』」
「———————给我、滚!」
雏芥子用自己的声音让自己清醒过来。
装蜂蜜的小碗晃啷晃啷打着旋。如她所愿,女人从她眼前消失不见。气味、气息、痕迹,通通都不见了,就像她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
雏芥子十分困惑。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意识混乱却行动起来,粗暴把饼皮一张一张揭开,忘我地把可丽饼塞进胃里。
说不出为什么,但她就是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生奶油缠绕在舌头上,果酱和蜂蜜粘附在口腔内壁,水果在牙齿间软乎乎地压扁。好甜,好甜,非常甜,甜得脑子发烫,甜得内脏像要烂掉。她忍受着烧心与反胃,把可丽饼全部扫光之后就回家了。
她不知第二天还有更加令她吃惊的事情会发生。
那就是,她失踪的母亲,回来了。
* * *
「我回来了」
母亲在玄关等待着雏芥子放学回家,羞涩地微微一笑。面对令人怀念的表情,雏芥子原地愣住了,书包从肩上滑落下去。雏芥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应该是开心的事。
应该非常非常值得开心才对。
然而,她脑子却无法正确运转,只是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你上哪儿去了?」
「这个嘛,我不知道啦」
母亲答道。她又接着说了句「雏芥子应该也注意到了呢」。
母亲一直在战斗,一直在战斗。她害怕危险牵连到雏芥子,因此没有细说敌人的事情。终于有一天,母亲和那东西之间『发生了什么』。对于那是什么事,母亲什么也不记得。不过,母亲确确实实经历了足以丧命的情况。然后她不忍心抛下雏芥子,拼命挣扎、抗争,回过神来就已经站在了家门口。
雏芥子点点头。原来如此,编得像模像样。
但是,她发自心底对如此认为的自己感到厌恶。这绝非不可能。失踪者要过七年才能确认死亡。警察也说,有不少人这段时间里又回来的。
也就是说,母亲她回来了。
雏芥子在脑内又重复一遍。这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她的理性如此做出判断。然后,她从干咳的喉咙深处挤出了声音
「妈妈」
「嗯,对不起,让你担心」
「妈妈,妈妈,妈妈!」
一旦顺应这个它,言语便自然而然脱口而出。雏芥子脱掉鞋子,抱住母亲。
她闻到法国香水的味道。那是妈妈的香味。妈妈好温暖,心脏也在跳。她感受着妈妈还活着的事实,嘤嘤地哭了起来。与此同时,她想起那条难以忘怀的留言。
——致心爱的雏芥子。
——我死之后,你就去『黑宅院』吧。
「对了,我得把这件事告诉镜见先生!」
「镜见?」
「就是『黑宅院』的……」
「『黑宅院』」
雏芥子顿时感到浑身凉了下去。她退了一步,走廊地面被她踩得咿呀作响。母亲一脸困惑。雏芥子用颤抖的声音问过去
「你是什么人?」
「我是妈妈啊」
眼前的完完全全就是记忆中的母亲。
而这恰恰是最最可怕的地方。
雏芥子旋即抓起书包,穿上皮鞋,飞奔出家门。
接着,她一个人冲向墓地。
她一鼓作气来到堤坝,然后又穿过公园,在尚未开始染红天空之下飞奔。最后,她停下了脚步。
「……咦」
哪里立着许多脏兮兮的墓碑,一头散落着狗的骨头。
这片狭小的地方只有混凝土硬化后的地面,没有什么黑色的大宅。
雏芥子轻声嘀咕
「这是骗我的吧……镜见先生」
雏芥子摇摇晃晃,原地瘫坐下去。六月的空气很热,她在阴沉沉的闷热之中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此时,某样东西从书包里滑落出来。只见那是之前忘在『奇珍异宝间』,之后拿回来的文库本——夏目漱石的《梦十夜》。
她翻开这本书,看着第一夜。
『在我的坟墓旁边坐守一百年,我一定来见你』
雏芥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句话。接着,她疯狂地开始操作手机,寻找特定联系方式。她不止没找到镜见的联系方式,那个不亲切的出租车司机的呼叫号码还有空子的ID她都查过,全都不见了。
雏芥子咂舌,然后站了起来,忍着想哭出来的心酸,嘀嘀咕咕地念道
「『我坐在苔藓上,一边想着,一边抱着胳膊注视着圆圆的墓碑』」
她背诵《梦十夜》的后续,然后攥紧两只拳头。
「实现一个心愿就统统一笔勾销,这绝对没门!」
冬乃雏芥子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女。
少女就是脆弱无力的物种。
但与此同时
「别太小瞧女高中生啊」
少女也是天下间最强的存在。
* * *
雏芥子反手把大门关上,粗鲁地把鞋子随地一拖,走进屋里。
她拉开门后,只见在厨房与客厅一体化的房间里,妈妈正在做菜。那边散发着她喜欢的和风炖菜的香气。那是使用生姜和味噌提鲜增香,将葱、萝卜、胡萝卜还有鸡胸肉炖煮而成的美味佳肴。雏芥子感觉自己的肚子叫了起来。母亲转过身来,笑着对她说
「欢迎回家。饭已经做好了」
这个时候一旦回答『我回答了』,想必一切都无比顺畅地继续下去吧。
雏芥子扪心自问。妈妈重要吗?重要。我爱妈妈吗?爱。希望妈妈回来吗?想。只要妈妈在,别的都不对也无所谓吗?
答案是,不。
天下间有很多很多事情不能视而不见。
雏芥子把餐椅拖了出来。母亲平静地转了回去。
雏芥子打垮了迷茫与动摇的内心,就像曾经那次那样指向对面的座位。
「坐下」
「……雏芥子?」
「别问了」
「好吧」
母亲坐了下去,两人面对面。雏芥子仔仔细细地凝视眼前挚爱的人。
泪水自然而然地冒出来。她甩掉伤感,尖锐地开口说道
「我认为,这里不是我渴望的梦」
她吐出这句话,吐出把这温暖的空间击得粉碎的话语。瞬间,母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的外表与之前几乎一模一样,但身上的气场明显变得与『母亲』不同。母亲用比起『母亲』,更像是教师的口吻问
「怎么了?妈妈回来了,这还不够吗?」
「也对呢。但细节做得太粗浅了。首先,妈妈回来的理由不清不楚。这部分之所以含糊不清,是『因为我不知道』失踪原因……然后」
雏芥子细细地出出一口气。母亲眉毛一抖。
雏芥子对着她,有意轻蔑式地接着说道
「首先是那片墓地散落着狗的骨头。那是我过去听到同学对此的描述,继而再现得到的……但那也太牵强了吧?你觉得都过去多少年了?现在早已经被处理掉了啊……还有,你把镜见先生的存在彻彻底底地抹消了,抹消得太过头了。你大概是觉得,他对这场梦是障碍……更准确地说,是让你不能称心如意的存在,所以你只好把他抹消掉」
「所以呢?」
「但是,我不想要没有他的未来」
雏芥子断定地说道。终于,母亲的嘴唇优美地弯起来。
「为什么呢?你被他百般折腾,净是去解决凄惨的委托,有什么理由让你不惜抛弃与母亲之间的安宁的生活也要和他在一起呢……我想不出来」
「我也在想,为什么我渴望那样的生活,甚至不惜抛弃美梦……但是,你少瞧不起人啊」
雏芥子砸了下桌子,狠狠瞪向眼前的东西。
炉灶那边还在煮东西,烧焦的异味飘了过来。但是,那不是和风炖菜的气味,而是肉、头发和骨头燃烧的气味。这个情况下,雏芥子继续往下说
「我和那个人一起度过的日子才不是梦幻一场!是现实中的我所铭刻的时间,是真真切切的经历。我虽然见了可怕的场面,遭遇了讨厌的事情,但我不会把它们一股脑统统扔进垃圾桶!我不会向美梦中逃避!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可以重来!再说!再说!」
当自己形单影只,寂寞难当之时……
假如有真切的东西,出现在身边……
——你现在孤身一人,犹如钢铁般孤独。
——那么,就让我镜见夜狐伴你生活吧。
「那个人说了,他会和我一起生活!他不会打破约定!」
「……你」
「所以,这不是我想要的梦!你问我的是『你想做个怎样的梦』!既然你没法实现,就让它结束啊!」
雏芥子把要说的全部喊了出来。母亲一动不动,世界停止了,只能听到她喘着粗气的声音。
雏芥子心想这样还是不行,站了起来。
她早已知道拿东西的位置,所以毫不犹豫地迈出脚步。她打开水槽的柜门,从里面的沥水格里抽出一样东西。
那是尖锐的刺身菜刀。
母亲愉快地问
「你要用它来杀我吗?」
「不,我怎么可能去杀妈妈……不,就算不是妈妈,我也没办法去杀人。不过,有一个从梦中苏醒的经典办法」
要怎么做从梦中醒来?
只要在梦里睡着或者死掉就行了。
雏芥子将刺身菜刀的刀尖对准自己的喉咙。她手臂发颤,冷汗如注。但就算这样,她还是想不到别的方法。披着母亲外皮的女人冷笑着,然后轻声说道
「这样你确实会从梦中醒来吧。但是,镜见已经死了喔?」
雏芥子诧异地张大眼睛。他完全没有想过那种可能性。她一致认为,那是为了动摇雏芥子,让内心露出破绽而撒的谎。但这也没错,不排除真可能如她所说。
说不定现实之中,既没有母亲,也没有镜见。
就算这样。
就算这样?
「就算这样也能接受的话,那你就刺吧。反正你怎样我都无所谓」
瞬间,雏芥子发觉到了。
啊啊,这不是我的作风。
她轻轻放下刺身菜刀,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拉满拳头,朝着母亲愣住的脸大声喊去。
「去你的!」
她卯足力气,痛快地揍向女人。
* * *
母亲的脸在凶猛的阵势之下发生抖动、错位。女人慌慌张张地躲过了雏芥子的拳头。雏芥子的手打中了某种硬东西。那东西就像钢一样,然而却又松松软软。只听到咩耶耶耶的痛苦叫声。那东西咩耶耶、咩耶耶地叫起来
「咦?羊?」
「是『獏』」
『母亲』的伪装剥落了,雏芥子眼前现在是白衣女。但是,女人不见得察觉到了这件事。她怕是惊愕不已,眼睛张得滚圆。黑雾一样的某种东西正在挣扎,疼痛不已。面对这个情况,白衣女颤抖着说道
「真不愧是冬乃雏芥子……从小就让我相中的『饵料』……竟然能对『獏』施以一击……但是,你为什么突然打过来?」
「有人告诉你你重要的人被杀了,你无动于衷才奇怪吧!」
「……就这?这样的情况没有让你感到恐惧?」
「就算恐惧,行动总比不行动要强!」
唾沫横飞,雏芥子肯定地说道。
白衣女露出打心底里无语的表情。那是看到不能理解的人时露出的表情。圆滚滚的生物在咩咩地叫。女人伸手触摸它,一边抚摸它的钢毛皮,一边轻声说道
「好吧,本来还想要么让你深深沉溺在梦境中,要么让你自决后取走你的灵魂……算了,还是直接吃了你吧」
咩耶耶耶耶耶,『獏』开心地作出回应。黑雾向雏芥子逼近。
雏芥子瞬间明白过来。那正是母亲的敌人,正是母亲长年来一直抗争的东西。
镜见说不定也被这东西给吃掉了。
不能饶恕。怒火熊熊燃烧。她知道自己也可能被它吃掉,但她无所谓,不狠狠揍它一顿怎么解气。雏芥子非但不逃,还迎头而上——
「去你的!」
她照『獏』的肚子狠狠一拳。像钢铁一样坚硬的肉身不知为何扭曲了。那东西是否有内脏都不清楚。总之,『獏』立刻吐出了某种东西。
那是黑黑的,细长的东西。
但是,雏芥子根本没有余力区管它。因为,『獏』再次朝她冲来。敌人的似乎没有收到肉体上的损伤。它张开轮廓模糊不清的大嘴,散发出腥臭的气味。
那是血与肉的气味。
雏芥子做好了死的心理准备。这也难怪。她在恐惧之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獏』逼近了。即便看不到也能感受到其丑恶的身影向她靠近。死亡真实地来到她的身旁。
正当雏芥子就要被吃下去的时候。
「真拿你这个爱乱来的助手没辙啊」
传来一个声音。
那是一直想要听到的声音。
黑色风暴掠走了雏芥子。套在外套之中的双臂在千钧一发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他一跃而起。同时,雏芥子响起《梦十夜》中第一夜最后的句子。
『「已经一百年了呀」此时,我才开始注意到』
「让你久等了,助手」
「动作太慢啦,侦探!」
然后,他出现了。
怪异侦探,镜见夜狐。
* * *
「嗨,好久不见,雏芥子君」
「真是的,你搞什么去了啊!」
「我遭遇强袭被吃掉了。虽说我能够自己出来,但在等待你的选择」
「我的选择?」
镜见抱着雏芥子向后跳跃,与『獏』拉开距离。
而另一边,雏芥子吃了一惊。镜见点点头,如吟诵诗歌一般讲道
「人人都有自己的幸福。活在梦中而不知那是梦,最终沉溺而死也不失为一种选择。我觉得那是属于你的自由,于是没有贸然出场……痛啊」
「我怎么可能想要那种东西啊!」
「我知道,我知道啦,所以别使劲扯我脸。要拉长了,要了长了。真是不懂手下留情……要下去了」
镜见优雅着地。雏芥子被他抱着,突然一惊。
不知不觉间,地点已经不是她的厨房。雏芥子和镜见身在『黑宅院』之中,那许多做好的可丽饼还摆在桌上。
看样子在那之后没有过去多长时间。
白衣女也正坐在对面的座位上。但是,『獏』没有回来。
她站起来,注视着镜见和雏芥子,轻声说道。
「白费力气。那个小姑娘最后还是会被我吃掉」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镜见按着帽子,发出挑衅。女人嘴唇一弯,妖艳地讲道
「不,你存在淡薄,又被契约束缚,没有契约就赢不过我。而且,这个世上不存在能让你战胜我的契约代价」
所以,你们一定会输给我。
女人放声大笑,然后像一阵烟消失无踪。她连声音都没有留下,『獏』也消失不见,就像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那里。
凝重的沉默之中,雏芥子看向镜见的侧脸。
「……镜见先生」
「………………」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用手捂着嘴。
白衣女说的应该都是事实吧。
没有契约。
他赢不了。
但雏芥子先把这件事放下,拍了下自己的脸,喊了一声重新打起精神。
她拉了拉镜见的黑外套。镜见「嗯?」不解地脑袋一歪。雏芥子问他
「那个,吃可丽饼吗?」
「……可丽饼?」
「是的」
「我吃可丽饼?这也太有趣了吧?」
「我觉得很有趣,应该很不错吧……」
雏芥子答道。实话说,她之所以这样可丽饼,确实有觉得画面有趣的成分。
镜见露出迟疑的神情,但过了几秒钟无奈地点头答应了
「那就吃吧」
雏芥子笑逐颜开。然后,她将忘说的话说了出来
「欢迎回来,镜见先生」
镜见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表情惊讶。然后他摘掉帽子,答道
「嗯,我回来了,助手」
就这样,一切终于回归平常。
二人面对着面,吃起可丽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