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笼中鸟、笼中的小鸟是——」
「别……别唱!别唱那个歌!!不许出声!」
我还是没有得到释放,也就是说,我的个人演唱会还要继续下去。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憔悴的警卫兵制止了我。现在,连门上的监视孔都被堵住了,只留下了一个说话用的小洞。听他的声音,多半是个新人吧。原来这里是竞争如此激烈的黑暗职场吗?真可怜。不过好像不是谈论这种事的时候。
「为什么?」
「求你了,别唱了!不要再开口了!求你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想唱了呢。那就开始了哦。」
「不要啊!」
门外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嘈杂的声音。也不至于那么讨厌吧?我有五音不全到那种程度吗?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让我用出全力——
就在我张大嘴巴的时候,外边响起了啪啪的鼓掌声。啊,好动听的掌声,我不禁沉醉了。
「好了好了好了,不想死的话就到此为止吧。再不快点出去的话,你可能会全身腐烂,或者整个身体都漂亮地变成肉块喽!那样的耳塞是完全没有用的!反正还是能听到声音的吧?啊哈哈,我倒是无所谓啦。我也想再多观察观察呢。」
「——妮……妮可蕾娜丝所长。」
「那么,如果你明白了的话,就请把门打开吧。因为要给这孩子搬家了,所以我来事先跟她说清楚。你也不想看到马车上的所有人都被杀了吧?」
「明……明白了。」
在咔嚓一声后,沉重的门被打开了。在门的对面出现的是一个戴着圆眼镜的女人,看上去很聪明的样子。她一头金发,穿着印有某种纹章的白大褂,正在心情愉悦地望着这边。看上去像是个精英科学家的样子。
「初次见面,三叶小姐。身体怎么样?」
「身体很僵硬。还有,太闲了,都要闲疯了。」
「是吗,那可不得了。虽然我很想早点让你出来,但是有各种各样的手续要办,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
我丝毫不在意身上会被弄脏,直接坐在了地板上。因为,椅子已经没了,床上也是一股味道。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和我一样坐了下来,用双手捧起我的脸。嗯,是个冰霜美人呢。
「我是王国魔术研究所所长,妮可蕾娜丝。我曾经协助你的父亲,一起实施对你的治疗。」
「是这样的吗?那……真是谢谢您了。」
这么说来,父亲好像是说过有请魔术师来帮忙,大概就是指的这个人吧。这个人应该很了不起吧。因为,门的另一边现在有着很多比上次看到的更有气势,身上的装饰也更多的魔术师一样的人。
「你父亲的事,我深感遗憾。从以前开始,我就劝他少喝点酒。」
「父亲是生病了吗?」
「是的。自从前任夫人去世之后,他的酗酒就越来越严重,身体也因此变得虚弱,患上了疾病。为了止痛,他近期还增大了止痛药的药量。可以说是这些因素综合在了一起,才导致了如今的这个不幸的结局。」
「是这样啊。」
「你不伤心吗?」
可能是因为我表现得有点太事不关己,妮可蕾娜丝这么问道。
「因为,我和他才认识了一个月左右,所以没什么实感呢。大概,应该不会悲伤到想死的那种程度吧。」
「呵呵,你很诚实啊。」
「撒谎也没有意义。」
「原来如此。我也是这样的性格,所以能理解你。」
我和这个人的沟通相当顺畅。怎么说呢,感觉我们俩的波长对上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她之间的相性比和平时那些警卫兵啊、佣人啊还有义母之类的都要高。
「也就是说,我们之所以让你在这里待到这个时候,就是为了消除周围的人对你的误解。虽说是还没有完全消除,但是至少,你现在不会被送去审判和立即处刑了。」
「是吗?」
「嗯。因为你明明没有受到过任何教育,也不会使用魔术,光是用诅咒就把人杀死了之类的理由实在是太荒唐了。啊哈哈哈。」
她优雅地微笑着,不过我觉得她的说话方式越来越崩坏了。这才是她的本色吧。
「也就是说?」
「你很快就能恢复自由了。哎呀哎呀,真是委屈你了呢。」
妮可蕾娜丝说完,轻轻地低下了头。我一边说着“别在意”,一边坐到了床上。
「也就是说,我还能继续住在那个公馆里吗?」
「关于这件事啊。你觉得你能和义母——米莲妮夫人好好相处吗?虽然这个问题有些唐突,但还是请允许我问一下。」
「我觉得不可能。」
「对吧!嗯,嗯,这是显而易见的嘛。我认为你最好不要和她扯上任何关系哦!那种人的事,最好是管都不要去管啦!」
不知为何,妮可蕾娜丝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已经到了可以改名叫微笑蕾娜丝(注:谐音梗,原文为ニコニコレイナス。ニコレイナス=妮可蕾娜丝,ニコニコ=微笑。)的程度了。而且还是这种语气,之前的冰霜美人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不过,妮可蕾娜丝的话是对的。米莲妮义母多半是不喜欢我的吧。这一点,不用去确认也能知道。但是,既然她还没有对我做些什么,那我对她也没什么想法。说起来,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喜欢的人呢。对我很好的基尔默父亲也很快就死掉了。虽然不能说和他之间的关系很好,但他应该算是一个我喜欢的人吧。失望。
讨厌的人倒是有。坏心眼的人,说我坏话的人,还有碍事的人。我的脑海中突然“砰”地一下浮现出各种各样的面孔,但是都不知道名字。算了,已经无所谓了。要是哪一天米莲妮义母也能加入他们的话,倒是挺值得期待的。我会有这种想法,是不是说明我其实还是讨厌她的啊?不过算了,把这份期待放到最后吧。而且肯定越是留到最后就越有趣。我心中的我充满期待地低语着。
「接下来你想做什么?想要毁掉什么地方,还是想杀了谁?啊,当然,我会保密的。因为梦想和希望是很重要的呢!这就是所谓的少女之间的秘密!」
后半部分听起来很令人不安,大概是妮可蕾娜丝特有的玩笑吧。我暧昧地笑了笑,然后对方也朝着我笑了,那是一副相当邪恶的表情。
「我还完全不了解这个世界。或者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我只知道,我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的女儿,也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着魔法。」
「哎呀,你明明才十一岁,就有这么成熟的措辞和思考能力了呀。太棒了,真了不起。」
「啊,我才十一岁吗?」
「嗯,是的。你的生日是6月6日,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纪念日呢。之前忘了说了,祝你生日快乐!虽说已经迟了呢。」
「谢谢。我很高兴。」
「啊哈哈哈,太好了。对了,你的脑海里,是不是会时不时出现其他各种各样的知识和模糊的记忆?也就是所谓的不可思议体验?」
妮可蕾娜丝意味深长地笑了,她大概是知道些什么吧。还是说,只是在耍小聪明?无法判断。在这里蒙混过去也没有意义,所以我决定坦率地承认。
「嗯,偶尔会有。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嘿嘿,发生过很多事呢。嘛,具体的就能你长大后再告诉你吧。现在给你灌太多知识,也不是什么好事,只会让你更混乱哟。我短时间内也不会死,所以你不用担心。」
妮可蕾娜丝摸着我的头,她的眼睛里没有敌意,怎么说呢,她向我投来了感觉就像是守护者一般的温暖的目光。在她的眼睛深处,我看见了某种浑浊的东西。为什么我会知道呢?因为,映在那瞳孔中的东西,就和我的眼睛一样的浑浊。
「——那么,我有一个建议。为了在将来能独当一面,首先要去学习。怎么样?」
「学习吗?」
「对。这个国家中有一所非常优秀的学校。贵族、富商和一部分市民的孩子都在那里上学。在那里,孩子们将踏上各自选择的道路。大家都是充满了梦想和希望的年轻人。」
「……」
学校啊。我想象了一下,浮现在脑海中的是在教室中吵吵闹闹、愉快地上课的光景。是和平且快乐的景象。虽然学习很辛苦,但是唱歌啊、运动啊、旅行啊等等快乐的事情也有很多。嗯,感觉还不错,没有说“不”的理由。
在我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时,妮可蕾娜丝的嘴角上扬到了一个绝佳的角度。那是堪称把“嗤笑”二字表现到了极致的表情。从外面看的话,我们两个人一起在笑的这副场景会是怎么样的呢?
「哦呵呵呵,你的笑容真不错。虽然我觉得我的笑容也不错,但是你的笑容似乎更胜一筹呢。哎呀,太棒了。要是一般人看到的话,一定会惨叫出声吧,连我都要叫出声音来了呢。竟然被你将了一军,我还真是不能大意啊。」
「这是在夸奖我吗?」
「当然是了,是盛大的夸奖哦。那么,你要去学校吗?」
「这也太急了吧。」
「啊哈哈哈,我是个急性子呢。那么,就这么决定了哦,你要去上学。不过因为要住在宿舍里,所以不会像以前那样有佣人,但是生活费方面我可以向你保证完全没有问题。」
「那我就去学校吧。这座塔我也待腻了,闲的时候就去学习吧。」
我不是喜欢学习,只是更讨厌闲着没事干而已。
「就这么定了呢!那么,就在这里签字吧,这不是什么可疑的合同所以请放心。啊,你会写字吗?应该会写吧。」
「那个,是在这里吗?」
我指着妮可蕾娜丝递过来的纸上的记名栏。这是一张入学志愿书,虽然上面的文字一开始看上去就只是谜一样的暗号,但是现在我却能读了。是有什么类似翻译功能的东西在起作用吗?不是很清楚啊。既然这样的话,我应该也能写字吧。我拿着笔随意一写,纸上出现了用漂亮的手写体写下的自己的名字。
「哦呀,写得真漂亮啊。是三叶·克罗布吗。等你长大之后,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蓝玫瑰的荣誉姓氏还给你的,现在就请先忍耐一下。要是不乐意的话,就凭自己的努力给它夺回来吧!只要你和我说,我也会动真格的帮你的。」
妮可蕾娜丝的笑容有些疯狂。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很亲切。为什么呢?说不定是因为我和她是同类。原来我是这样的性格吗?我还以为我只是个普通人来着。嗯,能客观地评价自己也是相当重要的。不过,我就以我自己的方式去生活就行了。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呢。
「那么,你想怎么办?要索性大干一场吗?那么从现在开始——」
「别太在意。名字太长也很麻烦,这样反而比较轻松。何况我对那个名字也没什么感情。」
「啊哈哈哈,你能这么积极,真是太棒了!对了对了,你的父亲——基尔默卿悄悄地拜托了我当你的监护人。虽然现在的代理家主是米莲妮夫人,但是我会好好地做你的后盾。从最初直到最后,我都会好好照顾你。」
所长竖起了大拇指,摆了一个大大的手势。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但我还是用同样的手势表达了感谢。
「真的非常感谢,妮可蕾娜丝所长。」
「哎呀,太见外了。请叫直接我妮可吧。因为我总是笑嘻嘻的,所以被称为妮可所长呢。在自报姓名的同时露出微笑可是我专属的neta哦。每当我这么做的时候,大家的脸都和抽了筋一样,好奇怪哦!」
这么说着,她露出了与微笑相距甚远的笑容,倒不如说是在狞笑或者说痴笑更为合适。不过,因为她对我很好,所以我深深地向她鞠了一躬。她替我安排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还能带我离开这里,所以我对她没有任何意见,只有感激之情。现在我就先尽情依靠她吧。
「那么,在学校里,能学到魔法的使用方法吗?」
「嗯,当然可以,你可以学到很多生存下去必要的东西哦。反过来也一样。」
「反过来?」
「活下去的方法,还有杀人的方法啦。总之是各种各样啦。」
「杀人的方法?那是什么样的学校啊?」
「是前途光明的王立学校。」
听上去里面全是精英的样子。也就是所谓的国立学校吧?真厉害。
「可以问一下学校的名字吗?」
「是罗莎莉亚王立什么什么学校。」
「什么什么学校?」
「哎呀,我不小心忘记了。不过,等你去了就知道了。现在正是入学的时期,你看起来相当聪明,一定能入学的。里面偶尔也有拼体力的时候哦!」
总觉得她的话里有些让人不安的地方,我在烦恼要不要忽略掉这些不安。不过,看起来就算是烦恼也已经改变不了结果了。
「那么,我就告辞了。」
她飞快地把入学志愿书收了起来,站起了身。真是个急性子啊,毕竟是所谓的所长,应该是很忙的吧?我也连忙站了起来。
「妮可所长,多谢您了。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啊哈哈哈哈,不需要感谢我。自从醒来到现在为止,你也受了不少委屈吧?不过,今后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了,请尽情地按你的想法生活下去吧。这个大陆的局势,从现在开始会变得动荡不安,王都里也有种怪怪的味道,麻烦的腐败也在不断蔓延。相对和平的时代即将宣告结束,今后将是动荡的时代。哎呀,真是让人既激动又兴奋呢。无论是你还是我,都要努力活下去哦!」
说着,她强行和我握了握手,转身哼着歌离开了。真是个和暴风雨一样的女人。
「动荡的时代。这是什么意思呢?」
不是很清楚,我还想再问一问。但是妮可所长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表情严肃的魔术师先生。他把各种各样的行李放了下来,还特意打开袋子给我看。里面好像有校服、换洗的衣服、生活用品和学习用具。和妮可所长不同,他的态度很冷淡,但是似乎也有点亲切。
「请试穿一下,看看是否合身。如果还有其他需要的东西,请尽管说出来。只要是能准备的,我会马上为您安排。」
「嗯……嗯。谢谢。」
「明天早上,您就将出发前往王都贝尔。如果您有什么想要向米莲妮夫人或者其他人转告的事,请告诉我。写信也可以。」
我想不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正想要说不用了。结果我的嘴却不由自主地张开了,看来我还是有话要说呢。
「请转告义母大人:承蒙您的关照,我将来一定会报答您的。」
「……我,我明白了。那,那么,告辞了。」
魔术师先生看上去有些惊慌失措,快步走了出去,其他人也都战战兢兢地离开了。看来他们是和所长一样忙的人呢。
我马上穿上了给我准备好的制服。因为没有镜子,所以不知道合不合适,真遗憾。
……总感觉,这个衣服给人的第一印象好像是军服啊。不如说,帽子明显是军帽啊。虽然很帅,但是感觉不太适合学生。而且还有一把没开刃的军刀。实在是不知所谓。
「呜……嗯。是这样来着吗?」
我试着紧紧握住刀柄。虽然很重,但是感觉很帅,尺寸也很适合我,就好像是变成了真正的剑士一样。我不由得笑了出来。然后,我的手上不知为何冒出了紫色。我有意识地让其附在了刀上。
「好厉害,变成了紫色的剑了。啊——有点像在哪里见过的会发光的玩具剑呢。」
我想找个目标试一下,于是顺着窗户往外看,但是什么人都没有。没办法,我只好随便试着挥了一下。
「——嘿呀。」
“砰”的一声,传来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紫色的光撞上了墙壁,消失了。之后,我好像听见了『忠犬』先生的惨叫声。不过,大概是错觉吧。因为,我根本分不清那是哪一只狗狗。而且,我应该大概是喜欢动物的,所以不会毫无意义地去攻击它们呢。
「但是,真的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光啊。」
果然我的魔法只能用在宴会表演上啊。要是给刚才那招起个名字的话,就应该叫做必杀·失望剑吧。努力学习的话,是不是就能使用厉害的魔法了呢?嗯——不过总感觉也用不上啊。那样的话不如放弃,去主修使用紫光的宴会表演吧。说不定能像妮可所长的neta一样,成为人际交往时的润滑剂呢。
◆
现在,我坐在了摇摇晃晃的车厢里。结果即使是在这种有着魔法的美妙世界里,人们的移动手段也还是很原始。当我问起有没有魔法飞毯和飞马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没有人搭理我。和妮可所长不同,大家都很冷漠。真是悲伤。
说到悲伤的话,紫色的必杀·失望剑没法发动了。难道那是人生中仅能发动一次的超必杀技吗?我本来还想用它烘托一下出发的气氛的。我去问了一下戴着帽子的魔术师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结果又被无视了。正当我有点生气,想要再一次去问他的时候,他脸色苍白地跑了出去:『我马上去确认!』。差不多一个小时后,他汗流浃背地回来告诉了我答案——据妮可所长说,『可能是因为在刚能从她塔中离开的时候,你沉浸在了一种开放感里了吧。但是现在的你或许没有那种心情呢。啊哈哈哈』。虽然不太明白,但是妮可所长就是这么说的。很遗憾,失望剑乱舞只能暂时封印起来了。太失望了。不过,话说回来,
「……腰好疼。」
是的,我正坐在马车上,缓慢地向王都移动。本以为会有个坐垫什么的,结果只有一片薄薄的布而已。或者说,这个马车明显不太正常,就像是押送犯人用的一样。因为,马车的门从里面是打不开的,车棚也不是帆布,而是坚固的铁板。说得极端一点的话,我被关在了铁栅栏里。在栅栏的对面,前几天那群看上去很厉害的魔术师正在待命。
被关在这个大铁盒子里的我能看到前方有一个车夫一样的人正在驾马。说实话,我本想抱怨几句的。不过这样也挺有意思的,所以就先不抱怨了吧。
要说为什么的话——
「我要出去。」
「噫!」
我一边发出颤抖的声音,一边像是僵尸一样从铁栅栏里伸出双手上下晃动。魔术师们的反应太好玩了,让我不禁笑了出来。但是,在重复了几十次这样的事情之后,我有点厌倦了,只剩下威胁、恐吓、还有腰痛的不断循环。不管是多么有趣的事,到头来终究还是会厌烦啊。人类就是这样的任性。
我很想看看外面的情况,但是很遗憾,窗户是打不开的。我能看到的景色只有一点也不优雅的浅黑色,以及从铁栅栏的缝隙里看到的寥寥无几的人们,真是一趟令人失望的旅行。
因此,我十分需要排解无聊和腰痛。迄今为止,我都是随着大流生活过来的。但是从现在开始,我必须要稍微积极一点,妮可所长也是这么说的。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没有问题。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再问她吧,再不行的话就自己去调查。为此,首先从身边的人开始吧,我的沟通能力可是顶尖的。
「那个——」
「……」
「那个——!」
「……」
「啊—啊—,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喂喂喂——?」
「……」
魔术师先生朝着这边瞥了一眼,然后握紧了手中像石头一样的东西,再次垂下了视线。从我开始做出吓唬人的举动开始,他就一直握着那个东西,那个是什么护身符吗?其他人也都没有移动,但是嘴里却一直在念叨着什么。是在祈祷吗?不,或许是魔术师先生们也都累了吧。我也听说过,有人打瞌睡的样子看上去跟醒着没什么区别。和小孩子一起玩的话,好像会特别容易累。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就让我敲敲这个铁栏杆把他们叫醒吧。
我深吸一口气,试着集中力量。然后,我握紧拳头摆好架势,全力砸向了坚固的铁栏杆。
「嘿呀!」
我本以为会听到钢铁被敲打的时候会发出的那种独特的声音,却没想到铁栏杆变成了紫色,然后生起了锈,黏黏糊糊地崩塌了。
啊,这就是所谓的年久失修吧。想要节约经费固然是好的想法,但是连这种基础的地方都要节省的话,是不是反而有点得不偿失啊。我点了点头,领悟到了万事皆有利弊的道理。
「王……王魔研特制的对魔笼居然……!」
「……假的吧。不……不要,求你了,快住手。」
在没有了遮挡之后,我现在能很清楚地看到前面的风景了,有种很宽敞的感觉。脸色发青的魔术师先生把石头指向了我,石头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形成了一个结界。是之前的失望屏障啊。我马上想要戳一戳它,却立刻就被制止了。
「等,等一下!不要慌!冷静下来!」
「哎呀呀,你们还醒着吗?难道说,之前是在装睡吗?一直无视我,好过分啊。」
「不……不是。噫噫——!」
我恶狠狠地瞪了过去,结果那个魔术师先生马上就捂住了嘴,当场呕吐起来。好脏啊。看来他不是晕船,而是晕马呢。大概是他吃了西红柿吧,红色的东西洒了一地。这个,之后打扫起来会很麻烦的吧?马车里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我是完全不介意。嗯,看来我对晕车有很强的抗性呢。
「不……不是无视你。只……只是,在任务中禁止私自交流。请……请饶了我吧。」
另一个魔术师先生慌忙辩解道。我其实也没有那么生气啊,但是看他们的样子,我好像是很生气的样子。我的脸有那么可怕吗?下次再对着镜子仔细看看吧。也要试着练习一下笑容呢。
「那么,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说。其实我的腰很痛,屁股也是。另外,我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我试着要求改善待遇。不管结果如何,重要的是要表明自己的意志。
「我……我们接到命令,不要对你做任何的干涉。」
「总之请给我铺点东西,拜托了。」
「可……可是。」
「腰和屁股都很痛。」
「我,我……我知道了。所以,别再,别再看着我了。」
和之前的那个人一样,魔术师先生捂着嘴给了我一个空着的坐垫。坐垫看上去已经被用了很久的样子,虽然不怎么漂亮,但我不在乎。我马上把它铺好,坐了下来。哎呀,舒服多了。再像之前那样的话,屁股和肌肉都会痛,腰也迟早会闪了吧,不出意料的话闪腰少女就要于此诞生啦!
「那么,要怎么才能看到景色呢?」
「还……还有半天就到王都了。到了之后,你再慢慢去欣赏吧。拜托了,求求你了,剩下的半天里求你老实待着吧。等到了之后,就随便你了。」
「嗯——好吧。」
我以正坐的姿势坐在了以不太正常的方式被打开了的铁栏杆前,静静地等待着。魔术师先生们看起来很不自在的样子。我继续微笑着望着那个因醉马而倒下的可怜的魔术师,他翻起了白眼,一动也不动,不过好像还有呼吸。应该没关系吧,人类意外地很结实呢。
「噫!」
我朝着驾驶席瞥了一眼,车夫慌忙把身体转向了前方。不知为何,他好像在不安地偷窥着我,让我很在意。他的眼里充满了泪水,我很好奇,继续就这样一直盯着他。结果,车夫的后背开始颤抖,马也开始嘶鸣,马车摇晃得更厉害了。这时,有人递过来了什么东西,遮住了我的视线。是杯子吗?
「喝……喝水吗?补充水分是……是被允许的。」
「啊,谢谢。确实感觉喉咙有点干。」
那人从水壶里给我倒了茶,我感激地接过来一饮而尽。很凉,而且很苦。虽然苦一点也没关系,但我还是更喜欢甜的。上次喝的那个空瓶子里的东西就很好喝。还想喝啊——哎呀,不再摇晃了。
「说起来,王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很……很快就到了,你自己去确认吧。还有,我对你的干涉……」
「我会保密的哦。所以,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呀?跟我说说吧。」
我尽可能露出了恶作剧一样的微笑。只要我不说出去的话就没关系吧。至于他自己会不会感觉到良心受谴,那我就不知道了。
「……王都贝尔是欧罗巴大陆屈指可数的大都市,也是我们罗莎莉亚的首都。」
「原来如此。」
「它以花都的名号闻名于世,历史上出现了很多杰出的艺术家和魔术师。罗莎莉亚的人们都说,死前一定要去看一看王都贝尔。那就是个这么有名的地方」
「……啊,那不是巴黎吗?我听说过巴黎哦。咦,这里也有巴黎吗?」
记忆有点浑浊。巴黎我是知道的,不如说是谁都知道吧。但是,我应该是不知道的才对。咦?还是说是贝尔?完全不明白。
「不,不是巴黎,是贝尔。」
「可是,说到花都的话,不就是巴黎吗?」
「我不知道巴黎是哪个城市,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啪哩啪哩(注:好像是日本一种零食的名字)呢?」
「所以说是叫贝尔。」
「是这样吗?」
我小小的笑话完全被忽略了。我稍微能理解妮可所长的心情了。
也就是说,这里果然是另一个世界。那么,哪个世界才是正确的呢?很难回答。正确的世界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呢?这个问题属于哲学的范畴,等有空的时候再去想吧。在我的记忆中,花都就是巴黎,但是在这里确实是贝尔。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有魔法,所以和原来的世界有很大的不同。七杖家之类的也完全没听说过。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的记忆还很模糊。
「对了,今年是哪一年?」
「大轮历585年6月13日……」
「大轮历?那个……那是什么?」
「信仰大轮教的罗莎莉亚王国采用的是大轮历……你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道。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会记住的,不用担心!」
完全不明白。既然完全不明白,暂时就先不要想太多了。不知道的东西,只要之后去学就行了。
「啊,对了。魔法是怎么使用的?除了那种只会发出紫光的魔法,我也想用其他各种各样的魔法呢。」
虽然宴会表演也不错,但我也想试试其他的魔法。要是有能飞在空中的魔法就好了。不过,真的有的话,应该就不会出现这种原始的坐着马车移动的情况了吧。那么,有没有什么很炫酷的魔法呢?我很期待变身魔法之类的呢。要是有攻击魔术的话,我也想学个一两种用来防身。
「……详细的请到学校去问。我们不可能教你。我们既没有时间,也没得到这样的许可。」
「是吗?」
「抱……抱歉。我马上要写一份报告。谈话就到此为止可以吗?你……你也安静一点吧。拜托了,什么都别做,老实一点。」
感觉他已经不想再和我说话了。对话被强行中断了。
再次感到无聊的我决定看一看风景。嗯——如果是老化严重的铁板的话,应该一击就可以打碎吧。
「一、二——嘿!」
我一边喊着口号,一边用尽全力朝上方挥了一拳。结果,生了锈的车棚一下子就飞了出去。清爽的风吹了进来,舒服的阳光也洒了进来。晒着太阳的我感觉很不错,很适合睡午觉呢.
「我……我才刚说完!你为什么不能老实一……」
刚才的魔术师先生大声喊道。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着的年长的魔术师摇了摇头。
「……别管了,凭我们是拦不住她的。不管做什么都是徒劳而已。果然跟妮可所长说的一样,应该用普通的马车的。确实不应该把她关起来。」
「可……可是!那样的话,万一出什么事的话就麻烦了。您不是也同意了吗?」
「所以我才说咱们做错了。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就别再出手了,也别再插嘴。在到达之前,就随她的心意吧。剩下的半天只能忍耐了。最好是能向大轮之神和妮可蕾娜丝所长祈祷一下,但愿别再出什么事了吧。」
「什……什么都不做的话,那我们的存在意义……」
「你要是非要去管她的话,那我现在就下车。我才不管什么护送任务,也不管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要像那样去死。绝对不要。」
「……」
总感觉前方的气氛很沉重。不过,在后边的我只感觉空气很清爽。只是,我期待了半天的景色其实并不怎么样,除了树木和田地以外就看不见别的什么了。偶尔也能看见民家。一开始我还觉得挺新鲜的,但是很快就厌倦了。人类总是会对一成不变的东西感到厌倦的嘛。
「呼——啊。好累,还是睡觉吧。上学第一天就在课上打瞌睡可不行。」
我自言自语着,然后“咚”地一声躺了下来。新的校服还感觉不太适应,皮靴也感觉有种违和感。倒也不是说我非常喜欢穿礼服啦。不过,我还挺喜欢穿睡衣的。我放进行李里的衣服只有那件睡衣。因为它的触感相当好,穿上之后也能睡得相当舒服。
「……嗯?」
我和那个晕马的人对上了视线。嗯,这么说好像不太对。因为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焦点。真可怜,一定是在做噩梦吧。不过还好好地活着呢,我放下心来。『绝对不会有后遗症的。』,我心中有着如此确信。『因为他的反应还不错,所以一不小心就放过他了』——因为我这么说过呢。哎呀,有点不太明白。是谁,因为什么而满足了呢?我又是谁?啊,这可不是哲学意义上的问题哦。
嗯——不管了。总之,我困了,该睡觉了。希望能做个快乐的梦吧。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在温暖的阳光中打起了盹。
◆
——罗莎莉亚王立陆军士官学校,是前任国王为了培育未来陆军的人才而设立的机构。就读士官学校的人,必须在四年的学习期间内取得一定的成绩才能毕业。原则上,入学条件之一是要年满16周岁,且身体和精神上没有问题;第二条则是要支付高额的入学费用,或者是通过入学考试。
如果能通过难度相当高的考试,那么就能免除入学费和学费。因此,有很多平民阶级的人做梦都想要通过这个考试。当然,要是不能毕业的话,也有着要补上学费的义务。这样的话,就没法作为士官的候补,而只能以一名普通士兵的身份被送进军队还债。无需多言,有相当多的平民学生落入了这个骗局,被投入了前线。
而且,贵族们的孩子是不可能毕不了业的。与平民出身的学生不同,贵族的学生是一定能当上士官的。在他们之中,也有人在得到了士官的身份之后就回归了原本的贵族阶级的生活。也就是说,他们入学只是为了给自己贴金而已。正因如此,毕业生的能力参差不齐。士官学校目前并没有取得设立时所期待的成果,毕业认可制度也只在平民阶级的学生身上才能严格发挥作用。
『骑兵是战场的花。』
『步兵是战场的仇花。』
就连在学科选择上,贵族和平民之间也存在着巨大的障壁。
贵族阶级的学生往往进入魔术科、骑兵科等热门学科,花费大量心血学习已经不在战场上使用的魔术咏唱,以及进行如何利用突击屏障进行骑兵突击、华丽地打倒杂兵等落后于时代的训练。因为能骑马,或者会魔术咏唱的人很受贵族的大小姐们的欢迎,至于在战场上的活跃表现则完全不重要。另外,对于不能继承家主地位的次子、三子来说,军人的身份就是社会地位的象征。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一些有野心的贵族会事先收集情报、疏通关系,把孩子送到还算像样的教官手底下,或者干脆选择海军士官学校。海军中有很多人充满了野心和欲望,想要参与争夺殖民地的竞争。当然,即使是在海军里,贵族和平民之间的阶级差距也没有改变。
『贵族要成为王国的剑,平民要成为王国的盾。』
在骑兵科和魔术科满员之后,满怀着为国效力的远大志向的市民阶级的学生只能被迫选择冷门的步兵科或者炮兵科。步兵往往给人一种粗鲁的印象,是在前线充当盾牌的兵种。而在步兵科成为士官之后,就要去最前线指挥一群没受过正规训练的士兵们。作为战争的主力,步兵是最重要的兵种,伤亡率自然也很高,也不可能得到魔法屏障的支援。步兵的士官在学校里学习的是队列行进,以及使用长枪的方法,还有如何去指挥士兵。站在战斗队列的最前方,防止队列中有人逃跑是前线士官的职责;而负责指挥前线士官的当然是从骑兵科毕业的贵族大人们。前线指挥官的抱怨声充耳可闻。
『如何有效地杀死人类呢?现阶段的答案就是这个。对了对了,请注意不要误射到队友哦!大家也要小心,千万别被炮兵们记恨哦!』
——还有就是去年刚成立的炮兵科。大炮出现在战场上的时间还不长,教官也是有些战场经验和知识的退役军人。炮兵科要求学生的是记住大炮的射击方法和使用方法。还没能批量生产的大炮还是贵重物品,不能轻易地就这么交给杂兵。因此,需要不会背叛、也不会逃跑的人来负责指挥炮兵们。
炮兵科虽然姑且也会学一些使用大炮的战术,但是几乎没有用的上的地方。士官的任务就是按照命令把大炮移动到相应的位置,随时做好开炮的准备。
虽然炮兵科的学生可以接触到这么高级的武器,但是这一科目之所以还是这么的不受欢迎,是因为学生需要接受像是挪动非常沉重的大炮之类的地狱般的训练。炮兵科甚至比步兵科更不受欢迎。在战场上,大炮很容易被敌人盯上,而且很难带着逃跑,这已经成为了常识。如果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放着昂贵的大炮不管,自己逃跑了的话,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人的生命比武器要便宜得多。
「……我不能接受。」
这样一个很难称得上是有效地利用了人民用血汗钱纳的税的学校,如今迎来了一个麻烦人物。
三叶·克罗布,蓝玫瑰家族的基尔默卿留下的诅咒人偶。
校长帕尔克拍着秃秃的脑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非要送到这所陆军士官学校?送到海军去不行吗?」
「好像是妮可蕾娜丝所长强烈推荐的。这里是推荐信。」
事务官正要把信递过来,校长不由得喊出了声。
「你刚才已经让我看过了,我知道了!可是那个疯子给我塞了这么一个麻烦,却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这算怎么回事!」
「您不满意的话,拒绝她入学不就行了吗?这个女孩不符合『16岁以上』的入学条件——呃,原则上是这样。」
「那个女人特意联系我说,『要给她特殊待遇』。无视她的话,不知道会遭到什么样的报复。那个女人是个能笑着杀人的疯子,她是真的会向学校开炮的。还不止一发,而是打到整个学校都化为灰烬为止。」
「那太可怕了。」
「真是的。」
原则上,士官学校的入学条件是16岁以上,但是也有过几个例外。曾经有一群十岁出头的贵族子弟们为了当上帅气的军人一股脑儿的涌了过来。当时迫于巨大的压力,作为特例,学校允许他们入学了。结果他们不到半年就厌倦了,只过了一年就毕业了。虽然那些贵族没有被授予士官的资格,但是对于贵族来说,『退学』这种不光彩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那么,安排入学考试,然后给她一个不合格不就行了吗?她虽然是贵族出身,但是已经被剥夺了蓝玫瑰的名誉姓氏。没必要顾虑什么了吧。」
「我也这么想过……但是,有个不好的传言。」
「什么传言?」
「传说,想对那个女孩不利的人都会受到可怕的诅咒。不仅仅是她的父母,连警卫兵和佣人,总共有100人都被她咒杀了。」
「哈哈哈!校长你真会开玩笑。我也是魔术师,但是魔术里可没有这么离谱的东西。把自己体内的魔力以触媒,或者是魔杖为媒介,具象化,然后释放。如果加入术式的话就能表现地更加精炼。这就是魔术的原理。」
「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明白!但是,要是有个万一的话……听好了,你仔细想想,既然她被剥夺了名誉姓氏,也就是说基尔默卿多半就是她杀的了。可是,她为什么还能获得自由呢?这不是很奇怪吗?」
「嘛啊,这一点确实是。很奇怪。」
事务官也歪起了头。如果她完全是清白的,那就没有理由剥夺她蓝玫瑰的名誉姓氏。相反,如果她是全黑的话,那就不可能被放到外面。私下处刑,或是永远的幽禁才是妥当的处置方法。因为如果不采取什么措施,蓝玫瑰的名声就会受损。那么为什么要把她送到士官学校?是因为她的存在很碍事吗?既然如此,感觉还是幽禁起来更好。难以理解。
「我见过米莲妮夫人,她是个聪明而又精明的女人。我不认为她会被感情左右了判断。也就是说,一定有什么内情。」
「哈啊,是吗?」
「你这个笨蛋。要动脑子,脑子!否则,以后你要怎么出人头地?」
「我觉得现在的工作就很合适了。我不想变成伟大的人。」
「这也许也是一种幸福吧。我虽然也是个贵族,但是往上看的话还是看不到尽头。知足常乐是好事。」
「哈哈哈。您刚才的话要是在学生面前说出来的话,一定能赢得掌声和喝彩。」
「哼,没有人会听我这种下级贵族的话。公子哥们都随心所欲,平民的小鬼们只会怀有偏见和嫉妒,简直是一堆垃圾。哎,毕竟这里的头头是我种人啊,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帕尔克自嘲般地说到。虽然他也曾想要努力改变这所学校,但是长期以来,他的所有努力都化为了徒劳。因此,他决定顺其自然。既然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什么,那就随便应付应付,然后留给下一代去做吧。这是最好的办法。
「总之,先去见见她本人吧。不管她有什么要求,都让她直接插到步兵科或者炮兵科吧。要不然现在就让她做个适应性测验,直接让她插班吧。」
「也行。不过,那个女孩姑且也算是个贵族吧?」
「嗯——怎么说呢,很难界定她现在是贵族还是平民。对我来说,她只是一个麻烦而已。」
◆
「帕尔克校长。我们把三叶·克罗布小姐带过来了。」
「哦哦,可把你们等来了。……嗯?等……等一下。怎么了,突然之间?」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说。三叶,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千万别动。」
「我知道了。」
被称为三叶的少女兴致勃勃地环顾着周围,回答了一句。
她是一个身材娇小的银发少女。但是,不能看她的眼睛。在马上要和她对视的一瞬间,帕尔克不由得移开了视线。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直视这个少女的眼睛。
「校长,借一步说话。」
「怎……怎么了?慌慌张张的。你的脸色好像也很差。」
在三叶被带到接待室后,帕尔克被负责护送她的魔术师抓住了手臂,向走廊走去。
那是一个年轻的魔术师,衣服上有着王国魔术研究所的纹章,应该是个相当出众的精英。他们是由王魔研的所长亲自选拔出来的极其优秀的人才。
「失礼了。不过,请您一定要小心对待她。不要做出与她敌对的行为,否则会被毫不留情地杀掉。」
「哈……哈啊。不好意思,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不过确实,我感觉她有些异样。」
那个眼睛就和人偶的眼睛一样。虽然帕尔克只看了一眼,就给他留下了强烈的印象。在那双眼睛的深处,有着某种浑浊的东西。
「……就算您不愿意也马上就能明白。我只能告诉您,众多的传言几乎都是真的。」
「怎么可能!」
「王魔研的护送马车就在外面,您可以亲眼去确认一下……铁笼子上,王魔研特制的二重障壁很容易就被破坏了。」
「怎么可能……」
王魔研特制的二重屏障牢笼专用于押解会使用魔术的犯人。那是用蕴含着大量魔力的魔光石制作的高价物品,而且时常由限定对象的专员注入庞大的魔力,有着无与伦比的对魔和对物防御力。但是由于成本也远远高于一般的东西,所以它的使用范围也受到了限制。
「如果您想看看牺牲者的情况,就请到王魔研来吧,我们已经回收了几具尸体。…一段时间内,我是吃不下饭了。」
回想起那个场景的魔术师用手捂住了嘴。
「请……请等一下。这么危险的人物,为什么要送到这里——」
「听说,她想要多学习一下这个世界的知识,所以所长推荐她来这里。」
别开玩笑了!帕尔克差点没喊出声来。因为他听到了无法忽视的词语。
「这……这个世界?等等,有点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好好说明——」
「我的任务已经全都完成了,之后就拜托您了。如果发生了什么事的话,请联系王魔研。除了我以外,肯定有人能帮您的。」
魔术师迅速行了个礼,逃也般地离开了。他的表情就像是在说“不去碰的话就不会被恶魔降下灾祸”。留下来的,只有校长帕尔克以及不知何时起看向了这边的诅咒人偶——三叶。在和她的目光交汇的瞬间,帕尔克几乎失去了意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帕尔克就是无法直视她。
「——呜。」
「……」
「欢,欢迎来到陆军士官学校。好,好了,别站在那里,先——先坐下吧」
「好的,帕尔克老师。」
「呜,你……你的耳朵好像挺好的。」
「谢谢,帕尔克老师。你的名字听上去很亮呢!(注:帕尔克=パルック,是荧光灯的意思。)」
「哈……哈哈。就算是奉承,我也很高兴。哈哈哈。」
帕尔克只能干笑。
自己的名字已经被她记住了。那个诅咒是通过名字和长相发动的吗?不知道。不存在诅咒这种魔术。那么该怎么才能回避诅咒呢?对魔障壁好像没有作用。要去买大轮教会的护符吗?买一百张够不够?
「能……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那个,虽然我大概已经知道了,但是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好的,帕尔克老师。我的名字是三叶·克罗布。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进士官学校,但是我会努力学习的。」
听了这话,帕尔克感到一阵晕眩。如果妮可蕾娜丝在场的话,他真想全力给她的脸来上一拳。当然,只能想想。因为他肯定一下都打不到就会被她杀死。
但是,很奇怪吧。这是11岁左右的孩子吗?不可能。
她身上的氛围太诡异了,眼睛也很奇怪。而且不只是这样,这个少女的一切都很奇怪。难道真的不是恶魔披上了少女的皮吗?只要是稍微研习些魔术的人都能感觉到。总之,既不详,又给人一种带有剧毒的感觉。这姑娘是蓝玫瑰?开什么玩笑,她是禁忌的毒草才对。
「……你完全没听说过,这里是个什么样的学校吗?」
「嗯。妮可所长只说要让我在学校里学习。我将来能当军人吗?」
「是……是这样吗?如果你能顺利毕业的话就行。哈哈哈。」
「那,我就努力去学习杀人的知识吧。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要是在战争里杀了很多人的话,就能成为英雄。虽然杀一个人只是杀人犯,但是杀了很多人就能变成英雄了呢。我会努力成为厉害的杀人鬼的!」
——给她灌注这些多余知识的人也一定是恶魔。帕尔克只想快点回去睡觉。
「是……是吗?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的故事,但是听上去很有意思。不过,还是不要做杀人鬼了把?听上去不太好呀。」
「啊哈哈哈哈。我只是在开玩笑。那——个,就叫罗莎莉亚笑话吧。有意思吗?」
「啊,是呢。啊哈哈哈,你……你真的很有趣呢。嗯,也很独特。」
「校长也很开朗,很有趣呢。特别是脑袋。和名字一样,感觉很不错呢。」
「哈哈哈!你说是那就是吧!虽然完全不懂你什么意思!」
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要是笑不出来的话会发生很可怕的事吧。
为了自己的精神健康,帕尔克决定还是不要去确认押送用的特别马车了。他可不会去参加券面上全都写着『没中』的抽奖。
「那么回到正题吧。你想学什么呢?我们学校是专门培育军人的。我觉得你应该不太会喜欢我们学校。或许再给你介绍一个别的好学校也挺好的,嗯。」
「我想学魔法。好像很有趣。」
「嗯嗯我知道了。这样啊,嗯,我明白的。我也喜欢魔法。不过,大人都会把它称为魔术哦,怎么样,感觉很成熟吧?你也这么叫吧。嗯。」
「那么,我想学魔术。」
「是吗,是呢。不过,很不巧,魔术科已经满员了。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有名额。嗯,怎么办呢。」
求求你,去别的学校吧。帕尔克如此向神祈祷着。把她推荐到海军去吧,坐船也很有趣的。虽然现实情况是要去吃满是蛆虫的料理就是了。
「别的学科学不了魔术吗?」
「不,也会稍微学一点。初级魔术的话还是会学的,也就是所谓一般常识的程度。也不会管是否有魔术的适性,只是在讲课而已。」
「那,别的也行。」
「你说的别的,是指我们以外的学校吗?那我马上给你安排——」
帕尔克不由得面露喜色。
「不,这所学校就好。这里的校舍很有风格,我很喜欢。」
「……是,是吗?虽然我很高兴,但是你这个年龄果然还是很难——」
「那,还有什么其他的学科吗?」
她完全不听人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催促着。
虽说她被称为诅咒人偶,但近看的话更像是吸血鬼。银发、死人一样苍白的肌肤、还散发出一股甜香,不管怎么说都很瘆人。
「骑……骑兵科也满员了。步……步兵科和炮兵科虽然还有名额,但是不适合像你这样高贵可爱的人。所以,还是去其他的——」
「那就炮兵科吧。」
「能……能告诉我理由吗?」
「大炮的破坏力似乎是最强的。而且,在战争中应该也很重要吧。还有,华丽地发射出去的样子也很有趣,响声也让人觉得很开心。我已经想去打一发了呢。」
帕尔克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会觉得大炮好玩。虽然确实是很响,但是帕尔克可觉不出来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而且,让她去炮兵科的话,不就意味着让死神拿起了镰刀吗?不,还是说让恶魔拿到了大炮?这是最糟糕的组合了。该怎么才能让她去别的学校呢?虽然他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但修道院似乎不错。希望那里的神的力量能把这个少女封印掉。
「是……是吗?可是,你是女孩子,而且以你的年龄和体格,操作大炮的话——」
帕尔克拼命地催促眼前的少女回心转意。
「那么,我会加倍努力的。」
好像没能成功。帕尔克用手帕擦了擦额头,拼尽全力露出了讨好的笑容。趁着还没发生什么,赶紧让她毕业了吧。这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