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里埃要塞的周围是广阔的农庄。到达要塞后,我被编入了第10师团特别步兵大队。不知为何,炮兵士官中只有我一个人被选中了。克朗对我得到的这个特殊待遇很是羡慕,但是,我倒是希望她能代替我。我并不是心怀揣测,只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时候多半没什么好事。
配发给我的大炮是从士官学校带来的用于训练的大炮。整个特别步兵大队就只有这一门大炮。我觉得,用来挑衅是足够了,但是真的有必要这样做吗?有四名士兵成为了我的部下。我试着跟他们交流,想问出他们的名字,但是所有人都在颤抖,说不出话来。我本以为他们是害怕战争,但实际上好像是在怕我。
「为,为什么诅咒人偶会在这里?」
「……啊啊,神明大人啊。请救救我,请您慈悲为怀。」
「为什么,流言已经传开了?为什么,你们会知道我呢?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这样很奇怪吧?为什么呢?」
「噫,噫…」
我恶狠狠地追问,但是没有得到回答。没办法,最后我强硬地问了一句:「你们能服从命令吗?」。大家勉强点了点头。应该没问题吧。如果他们敢说不,我就打算让他们告别这个世界了。现在毕竟是在战场上,就算我做出这种事,应该也能得到原谅吧。
于是,我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教他们打扫炮口、装魔药粉、装弹,甚至教他们点火。到时候,我就负责一边掌握周围的情况,一边拿着军刀发出指示。有三个人负责开炮,另一个人则负责运送弹药。如果有人战死,导致出现空缺的话,我也要加入进去。
「好了,终于到了。
「…………」
「伟人曾经说过,战争就是靠气势。所以打起精神来吧。」
因为对话根本无法成立,所以自然而然地变成了我在自言自语的情况。
接下来,迎击前来进攻的敌人先遣部队的会战就要开始了。这是打算在进入真正的要塞保卫战阶段之前,采取先赌一把的方针吗。光是防守会让士气低落。至于士气是不是真的还能比现在还低,倒是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
那么,敌军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距离。就在农园前面不远的地方,飘扬着普鲁梅尼亚的国旗。国旗下方,许多身穿黑色军服的士兵正在列队前进。具体有多少士兵我不太清楚,不过应该超过一万人。而且,可以看到相当数量的大炮,真令人羡慕。炮弹会从那里源源不断地轰过来吧,属实是有点糟糕。直接被击中的话会很痛。
「勇敢的罗莎莉亚士兵们,骄傲的罗莎莉亚士兵们!现在就是展现训练成果的时候了!我们一定要战胜他们,存活下来!」
第10师团特别大队大队长发出了信号。这个人就是之前担任临时代理指挥官的中校。我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个人才应该是最想逃跑的吧,然而此时的他却带着一副悲壮的表情扯着嗓子。真可怜,抽中了一张闻者落泪的超绝空签呢。
他也很明白,我们是只有人数的业余部队,率领各个队伍的士官都是刚刚毕业的士官候补生,就算被要求履行义务,也会想要逃跑。但是不行。因为是工作,所以必须战斗!
「各中队迅速进行战斗部署!」
配合敌人的阵形,1000名步兵被分成了各个中队。仅仅如此就已经迅速地产生了混乱,不过他只是眯起了眼睛,装作没看见。步兵科的士官单手拿着军刀,在各个队列的前后待命。前面的士官的负责引领和维持队形,排在后面的士官则承担着一旦有人逃跑就用军刀将其杀死的任务。好像每个士官要负责50多个士兵的样子。当然,队伍一旦败逃,情况就不会是这样了,到时候多半连士官都会被“噗叽”一声碾死。
『队形不要乱!动作再快一点! 』
虽然很胡来,但是各中队长还是让各自的队伍勉强组成了两列横队。接下来就是等前进命令了。一旦与普鲁梅尼亚军接敌,就要发动齐射。也就是说,是忍耐力的比拼,先崩溃的一方出局——若是有一方出局,另一方精神满满骑兵队和士气高涨的步兵就会发起刺刀冲锋。教官说过,战斗队列之间的战斗是「气势的胜负」。虽然我这么说有些不妥,但我觉得他脑子有问题。不过,布满战斗队列的光景很好看,也很帅气。但是,虽然看上去不错,但是子弹也会确确实实地命中吧。会有很多人死去吧。
顺便一提,在我们身后,作为预备兵力,还配备有第10师团的2个步兵大队和1个骑兵中队。我们只是诱饵而已。一些直觉灵敏的士兵好像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已经逃不掉了。
「为了罗莎莉亚!为了我们的故乡,为了我们的家人,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们要把普鲁梅尼亚军赶出这片土地! !」
在大队长喊出这句话的同时,我们的特别大队队旗被高高举起。这是一面非常重要的旗帜,不过因为完全不熟悉,所以我没有任何感慨。待到射击战结束,战争进入混乱的白刃战阶段的时候,战场会变得非常混乱。所以大家都会朝着大队旗所在的方向前进,这是部队还健在的证明。如果战败了,败逃的士兵也会跟着旗子逃走。所以,虽然举旗被称为是“很光荣”的工作,但是举旗的人也最容易被敌人盯上,所以如果不这么去说的话谁都不会去做。
这个条件对方也是一样的。普鲁梅尼亚军的大部分士兵也都是应征入伍的。有差别的地方是士气和武器吗?总之,只要在射击战中获胜,然后进入白刃战,夺走旗子就可以了。基本上这样就算是胜利了——我就是被这么教的。至于是不是真的,马上就能知道了。夺旗大战要开始了!
「罗莎莉亚万岁!准备前进!」
随着信号的响起,军乐队轻轻击鼓。士兵们把长枪扛在肩上。大队长在确认之后,环视了一圈各个中队长。
「全体,前进! !」
军乐队开始演奏横笛和大鼓。音乐优雅而华丽。配合着音乐,1000人的大队一点点地在农园中前进。普鲁梅尼亚也派出了战斗队列。数量……好像是对方比较多。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啊,那个。准、准尉殿下?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要开炮,我们的工作就是掩护大家吧?」
「是,是!」
「好好干吧。」
装魔药粉、装弹、发射、清扫炮筒——只是这样的重复工作而已,但是因为他们还不习惯,所以动作还是很慢。不过抱怨也用,炮兵士官的工作基本就是统率他们,所以我只有在人手不足时才会出手。总之,我们必须开始掩护炮击了。因为大炮只有1门,所以如果偷懒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
「瞄准!开炮!」
点火作业慢了一拍。咚!随着一声巨响,炮弹飞了出去,冒起了白烟。中弹地点完全偏离了目标。再近一点就好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没办法啊,一直打偏的话会被骂的,所以这里就由我亲自上场。
「下次再瞄近一点,看我的。」
我稍微改变大炮的方向,调整角度。啊,我好想要榴弹啊。即使里面是空的我也想要。因为这里只有单纯的炮弹,不会炸开的那种。虽然成本很低,但是炮弹如果不直接命中目标的话就无法造成杀伤。如果不能不间断射击的话效果就很弱,但是,这里的大炮的数量完全不够。只有一门而已。
「嗯—,差不多了。」
「噫噫噫,开,开炮!」
「不会那么容易打中的,大概吧。」
对方当然也会开炮。敌人的炮群有节奏地开火。话说,我们剩下的大炮都被留在在要塞里了。明明好不容易有能在外面开炮的机会,为什么不多带些大炮来呀。但是,谁也不会听像我这种小人物的抱怨。如果不变得伟大的话,话语是没有力量的。没办法啊!今天怎么尽是「没办法」啊!
「准备下一发炮弹。炮管很热,要小心。」
「是,是!」
操着口音的士兵忙着用清洁棒打扫炮筒。本来他是该直接加魔药粉进去的,结果却白白掉了很多,浪费掉了。这是在浪费税金。开炮的节奏也很差。因为紧张和恐惧,他的身体好像变得硬邦邦的。虽然全部步骤都由我来做会更快,但这样我就没有当炮兵士官的意义啦。我努力发出指示,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我不会生气的,请冷静下来。先深呼吸怎么样?」
「噫!」
大失败。这些人异常地害怕我。炮弹飞了过来,引起了一阵恐慌。
啊啊,这次是炮弹掉了。发射效率完全提不上去。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真的成为战犯了,会被监军报告说“没有派上任何用场的”。
「暂时全部都由我来做。大家一边看,一边回想一下昨天的练习。如果做不好掩护的话,真的会给大家添麻烦的。顺便,我也会受到惩罚。」
「我好、好害怕,手都僵住了。」
「没关系。不过,请先把子弹装进长枪里,等敌人来了就用它来战斗。」
「是,是!」
我咔嚓咔嚓往大炮里装炮弹,点火。“砰”的一声,炮弹射了出去,成功击中了敌军步兵,将他们的脑袋漂亮地轰飞了。我继续打扫,装弹,重新瞄准。就在这时,敌人的第二轮射击同时爆发,命中了我方的队列。敌军似乎在奢侈地使用榴弹。炮弹落到地面上,炸裂开来,铁片猛烈地飞向四周。吃了这一击的数十名士兵顿时四处挣扎,可怜地脱离了战斗队伍——大概也会脱离这个世界吧。我方的战斗队列仍然在强行推进。大队长举起军刀鼓舞士气,大队旗也平安无事。但是我觉得马上就撑不住了。
「扫除完毕,魔粉药装填完毕,炮弹装填完毕。点火!」
一个人做的话还是很花时间的,但是还是比之前快。这一发炮弹击中了敌军步兵,刺穿了两人的腹部。仔细一看,好像能从腹部的洞中窥见对面的景色。清扫、填粉、装填下一发炮弹、点火。再次轰飞了两人。装填炮弹,发射。虽然视线被滚滚白烟挡住,看不太清,但刚才这发的效果应该也不错。作为报复,敌人的炮击也命中了我方队列。之后,我的右后方也遭到了炮击。可能是单纯觉得我很烦人吧。不过,应该不会打中吧。如果只要瞄准就能击中的话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我也只是随便想着“去死吧”才开炮的。这样就不会射偏,真是太好了。
「准、准尉殿下真厉害,对方开一炮的时间,准尉殿下已经开了两炮。」
「只是习惯了而已。大家也差不多来一起来做吧……说起来,请把下一发炮弹带来,这里的库存马上就要没了。」
「……那个,负责弹药的人还没回来。」
「哈?」
负责取弹药的弹药员音信全无。我还以为他逃走了,环顾四周,结果发现他倒在了血泊之中。他好像是被刚才的榴弹碎片打中了,抱着炮弹死了。真倒霉。
「那么,你就是下一个负责弹药的人。小心流弹。」
「是,是!」
「烟太浓了,看不清敌人。请稍微扇一下。」
「就,就算这么说,有什么能用来扇的东西吗?」
「包也好,帽子也行,随便。只要能让我看清、能瞄准就行了。」
「我、我明白了!」
在装弹期间,我听见大队长举着军刀发出了好几次口令。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一定会把喉咙弄坏的。看来战斗果然要靠气势。
「全体停止,全体停止! ! 」
『全体停止! !不要再前进了! ! 』
『保持队形! !敌人就在眼前! ! 』
在各中队长在尽全力复述后,稍迟一些,队伍才停止动作。敌人的队伍还在前进,两方的距离已经相当近。我方的大队长似乎判断已经到了射击的时机。他大概知道,如果让敌人先下手为强就糟糕了吧。因为我方的士兵都是临时拼凑的新兵。
在此期间,我再次开炮,再次命中,杀死了包括看上去很伟大的人在内的三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做得太过分了,敌人开始瞄准我的大炮,击中附近的炮弹越来越多。大危机。
「准备射击,全员做好准备! !」
『架枪! ! 』
『队形不要崩坏!谁敢逃跑我就一枪崩了你!』
轻轻的鼓声和怒骂声交织在一起。每次有命令下达,队伍就会陷入混乱——我方的训练程度就是如此之低。敌人的大炮一齐开炮。同伴倒下了。我附近又有炮弹落下,炮弹的碎片稍微击中了我的衣服。危险危险。
「准、准尉大人!炮弹、炮弹!比刚才的更近了!」
「既然是战争,炮弹肯定会飞过来的。话说回来,你们是想逃跑吗?如果你们敢逃跑的话,我就杀了你们。这是规定。如果你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逃吧。」
「噫、噫!」
「如果不逃的话,请准备下一颗炮弹。尽快。」
这可不是单纯的威胁。我手中有一把军刀。如果他们逃炮的话,我就把军刀扔出去,刺到其中一个人背上,然后用脚边的长枪再杀一个人,再重新装上子弹,杀死最后一个人。处死这3个人对我而言绰绰有余。也许是看到了我的笑容,大家下定了决心,努力地把炮弹搬了过来。我也不甘示弱,不断开火。在对方一次轮齐射的时间里,我可以开3炮。可能是大炮技能升级了吧——这种心态是很重要的,因为,战争似乎就是靠气势。
「射击!!!!」
『射击!』
随着军刀挥下,我方阵营一齐射击。普鲁梅尼亚的士兵哗啦啦地倒下。接着,我方队列开始装填下一发子弹。
普鲁梅尼亚的战斗队伍也停止了前进。他们整齐地端起枪,发动齐射。接着,前排蹲下进行装弹,后排继续射击。果然还是对方的训练程度更高,行动也很快,干劲也很足。随着一声惨叫,我方的士兵们纷纷倒下。在后面待命的步兵士官刺死了哭喊着逃离队伍的士兵。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个士官就保持着刺杀之后的姿势一动也不动,看来杀人对他造成的打击很大。
『快点装弹! !你们在干什么! ! 』
中队长发出了怒吼。我方的下一轮装弹还没有完成。太慢了。明明妮可所长引以为傲的三式长枪有魔力储藏装置,储藏了魔力的部分是不用填粉的。虽然只要装弹上膛就能射击,但由于士兵的手在敌人的攻击下不断颤抖,所以无法很好地做到。大队长连声疾呼射击命令。敌人再次发动了齐射。我方的士兵七零八落地倒下。马上就要崩溃了的我方总算是做好了准备,开始了一点儿都不整齐的射击。敌人还击。又是一轮。我方的大队长按住胸口倒下了。虽然因为白烟看不太清楚,但我觉得他已经死了。工作辛苦了。
「啊。」
敌人的大炮带着满满的复仇感杀死了我方差不多10个士兵,我方的战斗队伍一下子崩溃了。大队长死后,就没有负责指挥的人了。本应该由中队长或步兵士官来代替他的,但大家似乎都不想死,都开始和士兵一起后退。拿着大队旗开始撤退,就意味着败逃无疑。
「我们已经输了吗?再怎么说也太快了吧?」
整个过程太过平淡,我不由得仰天长叹。这样一来,想再重整旗鼓就很难了。因为敌人的队伍已经举起军刀,高声发起了突击。骑兵也伴随着嘹亮的冲锋号角,冒着浓烟朝我们冲来。大炮也连射不止。
即便如此,我们身为诱饵的作用还是完成了。这边终于要投入预备兵力了吧——我这么想着回过头去。
「…气势汹汹地撤退了啊。」
秘密的预备战力开始秘密地向要塞撤退了。因为没有消耗体力,所以他们跑得相当快。那么,谁来告诉我这次会战和诱饵的意义啊。这样的话,从一开始就待在要塞里不就好了吗。
「我,我们也逃吧!已经不行了!」
「咱们应该没有散弹吧。那么,就准备下一颗炮弹吧。还可以再开几炮。」
敌军的骑兵咬住了正在逃跑的特别大队。我方的步兵如蝼蚁般四处逃窜。这时,敌人的刺刀步兵冲了进来。啊,我们的步兵士官被杀了。我对他有印象,但不记得名字了。明明他还没有毕业,还那么年轻就很死了,好可怜。不过我也很年轻,也很可怜。
「开炮!!」
中了。炮弹成功地打穿了一脸得意的骑兵的脸。那一瞬间,我看到有一束光闪过,那就是传说中的对物屏障吗?虽然好像是高级货,但在炮弹的质量面前似乎还是无能为力。真是活该。
「准备下一发炮弹!敌人要来了,快点!快点快点!」
「再不逃的话,我们也会被杀的。已,已经不行了!」
「我不想和诅咒人偶一起死啊!」
我想要杀了说着逃跑的几人,但还是放弃了。我放下了手中的军刀,看来已经没有必要再耗费多余的体力了。我深深叹了口气。
「啊哈哈。就算想逃也有点晚了。已经走投无路了——」
得以向前推进的敌方大炮一齐向我的大炮射击。好像有点挑衅过头了。昂贵的榴弹之雨倾盆而下,我的大炮变成了散乱的木片和铁片。包括逃跑的人在内,所有人都被击倒在地。这一下可是致命伤啊。我滚落到地面,抬头一看,只见蓝天之下,白烟和黑烟交织在一起。什么嘛,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小孩子?虽然算不上什么功劳,但还是让你轻松一点吧。你可要心怀感激。」
最后,一个看上去很了不起的黑衣骑兵单手拿着军刀走了过来,我将沾满煤灰和血污的右手指向了他,结果立刻被切掉了。啊啊,我要是会魔术的话,就能把这家伙打倒了吧,真是太遗憾了。不过,我记住你的脸了哦。
◆
睁开眼睛的时候,克朗就在我的身边。虽然她浑身都是战斗带来的脏污,但是在蜡烛的光芒下却显得异常色气。这就是美人的优势啊。我和她对上了视线。
「早上好。」
「呜哇!吓我一跳!」
克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她的声音实在太大了,我捂住了耳朵。
「你那么大声才吓了我一跳。」
「不不不,你的这张脸要是突然睁开眼睛,任谁看到都会忍不住大叫的吧。话说回来,你真的还活着吗?不会是已经变成恶灵了吧?」
「和平常一样,还有着肉体哦…哈,难道这里就是绿化教徒所说的乐园吗?那我现在真的想去死了。」
「很遗憾,这里并不是乐园。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的那种能去乐园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某个地方的神明大人不是说过,要随心所欲地活下去,尽情享受之后再去死吗。这么说来,我会被强行安排到乐园里呢。真让人头疼。」
「不用头疼,不存在这么随便的神明大人。」
克朗苦笑了起来。不过,这也是她的生存方式,和我差不了多少。桑德拉则总是全力以赴,但是活得一点也不快乐。真可怜。
「是理解上的差异吧。真令人悲伤……那么,这里是哪里呢?」
「是呢。这里应该是地狱的休息室吧。」
「好像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让我看看。」
我从床上直起了上半身,环顾四周。四处都是满身是血的伤员,也有很多再也说不了话的尸体躺在地上。是在战斗暂时停歇的时候搬过来的吗?呻吟声和啜泣声混合在一起,其中还混入了华丽的声音,实在是很嘈杂。
「大家好像都很忙的样子呢。我要回归梦乡了。等大家冷静下来之后再叫我起床吧。」
「哈哈,这要求太不合理了。现在可没有让还能动的人睡觉的闲功夫了。说回来,你不是被榴弹直接击中了吗?小不点儿你,难道有对物屏障吗?」
「我可没有那么贵重的东西,不如说要是有的话,我早就得意洋洋地到处炫耀了。」
贵族大人会把对魔和对物屏障的发生装置当作护身符带在身边。虽然是一次性的东西,但是价格超贵的,并不是我的零花钱能买得起的。
「也是呢。然后呢?听说你在那种悲惨的情况下,还把敌军的骑兵士官大人打昏并且带了回来哦。你还记得吗?」
「这么潇洒吗。」
我的记忆只截止到仰望蓝天那时候。好像还有一个黑衣骑士。我是被他砍了吗?啊,我还记得他的脸。虽然他还活着,但是,他绝对会死的。不过,他还有着当作诱饵的价值,所以还能再活一会儿。我也被人当成过诱饵,所以也想试试把别人当成诱饵。
「一个混在败逃士兵中的小不点儿,把一个口吐白沫的敌人拖回来了。这事儿实在是太过分了,所有人都吓呆了。或许是因为你当时处于混乱的中心,所以被敌人看漏了吧。也有可能是因为敌人害怕波及到自己人,所以没能开枪?」
「嗯—,不知道。」
「——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是怎么抓到那个士官的?据目击的人说,小不点儿你也被榴弹击中倒下了,别说抓人了,就连活着都很奇怪。为什么,你没有死呢?」
克朗脸上的感情消失了,表情也变得锐利。我也完全不知道,所以没法回答她。我还没死哦。因为,我还什么都没做。直到完成铭刻之前,我都不会死的。我还没有随心所欲地享受人生。神明大人不存在于任何地方。无论怎么寻找、祈祷、求助,都不存在哦。
「对不起,我果然还是不记得了。」
「是吗?算了——这样就好。不管怎么说,你都好好地活着回来了。在那种惨不忍睹的失败中,我还以为你一定会死得很惨呢。其实,我真的很高兴。」
克朗拍了几下我的肩膀。总觉得,她的感情起伏比任何时候都要激烈,其中夹杂着害怕、畏惧、羡慕、欢喜和安心等情绪。人类的感情复杂而怪异。果然,我和克朗很合得来。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朋友吧。不过和我成为好朋友的都是妮可所长和克朗这样的怪人,真让人担心。
「谢谢你。我也是,觉得能回来真是太好了。现在就死掉也未免太早了吧。」
「哈哈,确实很有道理。啊,你是想知道现在的状况来着?如果你还想维持心灵的平静,那么还是不要听比较好。10分钟之后,就算你不想知道也会知道的。」
如果选择不听,心灵就能得到10分钟的休憩吗。但是我已经睡腻了,所以还是选择请教。
「难得有机会,还是告诉我吧…这种特别美妙的声音听上去太响亮了,我很在意。」
「很热闹吧?嗯,让人联想到王都的祭典呢。」
「难道说,是血祭?」
「就算说俏皮话也得不到奖品哦。」
大炮的声音从刚才开始就很喧嚣。声音分为近距离和远距离两种吗?远距离的声音在数量上要多得多。还有墙壁被轰飞的声音,连同无数的悲鸣和惨叫,共同奏响了不和谐音。这正是在文化的最前沿奏响的战场音乐。啊,我又说了俏皮话。
「虽然特别步兵大队里有小不点儿在,但是负责带队的大队长已经战死,中队长们也下落不明。只有3成左右的士兵逃了出来,其中也有很多人选择直接当了逃兵,所以实际回来的只有100人左右。至于从士官学校来的准尉,其中还活着的就只有我们炮兵科这些人了!死亡真是发生在一瞬之间啊。」
倒霉的临时代理指挥官大队长殿下还是没能得救。真可怜。不过和我没什么关系,所以我也没什么更多的感想。
「步兵科的士官候补生全军覆没了吗?明明早点逃跑就好了。」
「他们遵循学校的教导,想要刺杀蜂拥而来的败兵。当溃逃已成定局的时候,如果他们还这么做的话,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哎呀——」
「一般来说,这种不成文的规矩都是通过经验学到的。希望他们下辈子继续努力吧。虽然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
在初次经历的战场上,因为很紧张,他们按照学校所教的去行动,结果战死了。该怎么说呢,这是个蛮不讲理的世界。战争是不讲道理的,所以没办法。可以杀人,也就意味着可以被杀。话虽如此,如果敌人发起突击的时候,预备兵力能顶上来的话,我想多少还能撑下去。如果没有干劲的话,明明一开始就应该在农庄里战斗的。
「就在这期间,小不点儿抓住了敌人回来了,然后就那样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我怕那个麻烦的笨蛋长官会因此来找你的茬,所以就把你丢进了这个医疗所兼伤员回收站来了。这件事能因为这场炮弹祭典而不了了之,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真是帮大忙了。」
当时,因为敌我双方、生者死者都混杂在了一起,所以我就算意识模糊也逃了出来吧。不对。也有很多人追了上来哦,但是他们可就不怎么走运了。
「敌人开始认真攻击要塞了。现在我们正在全力应战。长官大人说「敌人的大炮只有20门,而我们有30门,放心战斗吧。从上方可以随便开炮。」,可现在却是我们在单方面地遭到炮击。真让人生气。」
「那可真是让人生气呢。」
「更让人生气的是,要塞的南侧已经被华丽丽地炸飞了,现在正在进行修复和射击战。」
「修复?那么容易就能修好吗?」
「指的是用人的尸体和瓦砾堆成的简易防护墙。有很多人受伤或死了哦。我把伤者抬到这里的时候,看了看小不点儿的情况,顺便歇一歇,然后你就醒了。」
「原来如此,我完全明白了。」
「那太好了。我也说得喉咙干巴巴的。啊——活过来了。」
克朗大口喝着水壶中的水。这时,我的视线中出现了令人不快的异物。
「……对了,倒在这里的那个看起来很了不起的人是谁呢?我很好奇。」
在我的床的左边,有一个紧握军刀的男人倒在地上。那张沾满鲜血的紫色的黏糊糊的脸很是恶心,光是看着就让人生气。看来他和我的相性很差。男人的军衔是上校,身上还有漂亮的玫瑰纹章——虽然被满身的鲜血糟蹋了。嗯,已经死透了。
「了不起的人吗,哎呀呀呀,这不是骑兵中队的大贵族格里尔上校吗?为什么不小心死掉了?…难道,是你干的?」
克朗的声音从中途开始越来越小,在炮弹声中变得更难听清了。
「这个嘛,我什么都不知道。」
「…………」
「我什么都不知道。」
「嗯,跟我没关系。我也没有理由深究。不过,他死得好惨啊。不知道他是经历了什么样的地狱才会变成这样,连血都变成紫色的了。嗯,实在是太碍眼了,把他扔到外面去吧,要是变成瘟疫的源头就不好了。」
格里尔上校的表情与痛苦二字非常相称。他伸着舌头,鼻子、耳朵和眼中不停地流出黑紫色的血,皮肤也变成了毒一般的颜色,悲惨至极。环顾四周后,克朗像是在摸什么脏东西一样揪住了他的脖子,打开窗户,把尸体扔进了黑暗的世界。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有趣。
「这样好吗?不好好安葬的话,大轮教会会生气的,何况他还是一个大贵族。」
「天这么黑,没有人看见,也没人会注意到。说到底,他身为上校,却在这种地方玩儿,这种人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没用的东西就要像这样扔出去。现在就是这样的时代,大轮神也会宽恕我的!」
克朗故意大声说道,然后掸了掸身上的脏东西,拿起竖着的长枪。她好像又要回到岗位上了。
「啊,那我也跟你一起去吧。这样下去,要是走散的话就糟了。」
「啊哈哈,我不会丢下你的。我本来就打算带你一起走的。看!」
「谢谢!」
我接过了爱用的长枪。在那种情况下,我还以为它肯定是没了,但是我好像好好地把它拿回来了。真不愧是我。而且,有朋友真是太好了。
「现在只有我麾下的西南炮台仍然在死守。不过,这个要塞已经快不行了。最开始,南侧的墙壁被炸飞就是致命性的问题。要塞中的战斗力不足以防御那边出现的缺口。」
「…………」
「而且那不是普通的炮击。因为是傍晚,再加上逆光,所以我没能看清楚,不过,敌军只用了几发炮弹就把城墙漂亮地炸飞了哦。唉,普鲁梅尼亚的技术也很可怕啊。」
如果那个炮击的威力真的有那么强的话,就连发几炮,让要塞彻底沉默不就好了吗?但是敌军并没有那么做,难道说,是存在什么限制吗?虽然现在还不太清楚,但是可能会成为未来的参考。为了妮可所长,我要好好记下来。
「对了,现在几点了?」
「那个,大概是夜里1点吧。我想趁黑逃走,但是敌人的炮击和射击根本不停。能这么毫无顾忌地浪费弹药,真让人羡慕。」
「逃跑的命令呢?」
「没有。不过,那个秃头中将估计是打算丢下我们不管了。所以他才会让手下偷偷地监视我们。看他在首战中逃跑的样子,肯定会这么做的。」
「丢下部下自己逃走了吧。他又不是普通的士兵。」
「他能那么早就决定弃我们而不顾,还能以那么快的速度逃跑,我真是想向他好好学习一番。他只是想明哲保身罢了。嘛,不过看这里这群人的样子,估计他也确实是受不了了吧。」
我起身戴上了军帽。虽然沾满了血的军装让我有点犹豫要不要穿上,但是似乎只有这一件了。没办法,我只好穿上它。
「嗯,果然很不可思议。为什么你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活着呢?是体质吗?我也能做到吗?」
「那么你去拜托妮可所长怎么样?」
「不,也不至于为了挑战不老而去自杀,只要能变得不会死就很方便了。」
「活着真的很美好,也很有趣,很享受。」
「死了就没意思了,这一点我只能表示同意。真想学一学秃头将军啊。」
我们离开的时候,伤者们一边呻吟一边想要挽留我们,大概是在旁边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吧。『把我们也带走』、『不要抛弃我』,他们异口同声地喊着。一个人的话或许还能扛走,再多就不行了。很遗憾。
「想活下去的人,就靠自己的双腿跟上来吧。就算在这里哭诉,也谁都救不了你。」
「啊,我的腿中枪了,动不了。把你的肩膀借给我吧。这样就……」
「那样的话,只会两个人一起被杀死。别撒娇了,用枪当拐杖动起来!12岁的小孩子不都在这里用双腿站着呢吗?不想死的人就赶快站起来!走吧!」
「这,这是命令!你是准尉吧!我可是中尉,是你的上司!」
「你这人不仅很没出息还很烦人啊。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这张能说会道的嘴闭嘴?」
克朗从腰间拔出短枪,指向中尉大人。她的杀意是真心的,中尉大人要是再多说些什么的话,克朗就真的开枪了吧。其他人似乎也终于理解了现状,拼命地站起来,或者爬在地上开始行动。生存欲望有时会超越体力的极限。
「等等,冷,冷静一点,我们不是一起战斗过的战友吗?」
「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知道你是战友还是什么狗屎?我也很想哭诉啊,但是没那个时间了。」
「…该死!」
无法反驳的中尉大人开始拿枪当拐杖移动起来。我想他一定会死的。向普鲁梅尼亚投降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但我觉得他应该会被杀。成为俘虏的人会被敌人判断是否还有利用价值,不过中尉大人是不行的。能得救的人,大概得是将军这种级别吧,或者就是连杀死的意义都没有的小兵之类的。那些说着不能动的人也和能动的人一起使出浑身解数爬出了房间。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不过我们的目的地大概是一样的,所以我并不是很感兴趣。
然后,我和克朗也离开了房间。医务室里只剩下了尸体和尸体候补生。
「对了,这里有军医吗?我一直没看到呢。」
「啊哈哈。哎呀,你发现了一个很敏锐的点呢。南侧的城墙被炸飞的时候,军医就逃走了。可能是因为他对死亡的味道很敏感吧,所以很快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下次再看到他的时候,我要狠狠揍他一顿,然后让他当我的部下。」
「是个好主意呢。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要不要在天亮之前逃走?好像已经不会再有命令过来了。我的手下已经准备好了,去和他们会合吧。时机到了。」
「我知道了。」
◆
我和克朗快步走了起来。我们当然不会去理会倒在路上的我军士兵,因为那样做的话就会变得没完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们把食物、绷带、水壶、弹药都抢了过来扔进了包里。这不光是为了我们自己,还包括克朗所说的手下的份。
「杀,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好的,我知道了。」
正当我们走在石廊上时候,一个全身烧伤的士兵如此恳求我,我便用枪托把他的头砸碎了。他应该来不及感到疼痛就死了吧。既不用浪费子弹,也不费什么力气,这种小事儿我帮上一帮倒也无妨。因为做了好事,所以我Get到了1善行点。听着我的自言自语,克朗苦笑了一下,指向了前方。
「看,就是那边的炮台。啊啊,正在被摧毁啊。南方和东方的敌人主力已经可以随便开炮啦。」
「嗯,烧得真旺啊。真是太亮了,我的眼睛都要出问题了。」
「啊哈哈。不过,碍眼的大炮总是会被最先瞄准。好可怕好可怕。」
有3个疑似是原炮台的东西正在熊熊燃烧着。大炮还剩下2门。一些面熟的家伙正在拼命地发射大炮。他们的名字是什么来着?好,快速在心中默念一遍吧。莱顿,森雷特,莱托尔,汤姆森,还有波尔煎饼先生。这5名士官正在和士兵们拼命地操作着这两门大炮。再加上克朗,也就是6人体制吧。
「其他士兵呢?」
「我让他们去收集弹药和食物了。我也和通晓人情的步兵队士官取得了联系,大概有200人能一起逃走吧。」
「哇,真亏你能凑到这么多人。」
「那也得是对方的脑子能理解状况才行呢。在这种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年龄和身份什么的都不是问题。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还瞧不起我的人也是有的。就算他后边来求我,也被我拒绝掉了。嘛,因为他实在是太过烦人,所以我就让他战死了。」
克朗微微一笑。可能她只是普通地把那个人射杀了而已。在这种混乱的状态下,根本不可能知道是谁杀了谁。
「喂——大家,我把战场的女神大人带来了哦!」
「哈啊哈啊——呀!你真的活过来了!?」
瘫坐在墙边、筋疲力尽的波尔煎饼君说了句失礼的话。我把沾满鲜血的绷带扔了过去“啪”的一声,绷带贴在了波尔煎饼君的脸上,引起了他的一声惨叫。这时,
「先不说这个,那个中将带着随从逃走了!看,就在门附近!我们要怎么办? !」
「发现得真及时啊。那么,我们要怎么逃跑呢?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有可能被骑兵追击。是追上秃头和他们会合,还是选择另一条路呢?无论如何,大家都要做好一战的觉悟。」
「那个,一开始的特别步兵大队是用来进行诱饵作战的吧?」
「是啊。小不点儿她们被消灭了之后,秃头中将他们就吓得逃走了。就算是个笨蛋,要是被他这样耍的话,也会想要杀了他吧。」
「那么,我们这次就把他当成诱饵吧。」
「…原来如此,是要让那个秃头变得更加显眼吗。我们要做的,就是向他提供掩护射击,同时四处宣传他的逃跑方向吧。当然,宣传的是真正的逃跑方向。」
「对。还有一点。」
「哦,源源不断啊。小不点儿是个智囊吗?再多摸一摸的话,是不是还能想出更多点子?」
克朗摸了摸我的头,但是我已经没有更多点子了,所以毫无意义。
「很遗憾,已经没有了。我带来的那个俘虏,还活着吗?」
「可能是在地下的牢房里吧,但是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
「无论哪个都行,随便找一个俘虏带回去吧。他们既然是骑兵士官,那就应该是贵族。我们把他们当作人肉盾牌再离开吧。」
「嗯——好狠毒。但我不讨厌。好,那就快点把他们带来吧。喂,莱顿准尉!」
莱顿没有听到克朗的大声呼喊。他正怒吼着发出指令,在附近发射大炮。士兵们随之迅速地进行炮弹装填工作。大家都在很认真地拼命。正是战场的感觉。
「莱顿准尉!」
克朗提高了嗓门。真的好吵,我的耳朵嗡嗡作响。看来想当指挥官的话,声音不大是不行的。我好像并不适合。遗憾!
「怎么了,克朗!我的耳朵不行了,听不清楚啊!」
「这里交给我,你去把普鲁梅尼亚的骑兵大人从地牢里带过来!如果牢房看守还在的话,就拉上他们一起逃!」
「如果他们说不愿意怎么办! !」
「那就让他们陷入永眠吧!」
「我知道了!应该说,我从刚才就一直想去小便!!已经快不行了」
「吵死了!给我一边漏尿一边快点行动!」
「我知道了!」
才一会儿不见,这些人怎么就变得像老兵一样了。我也不能输啊。
「波尔煎饼君!」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在医务室里,我完全没见过被诅咒的奇怪尸体,也没有和任何人对视过!还有,我叫波尔库克!」
「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只是想叫你一声而已!」
「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忙吗?」
「你不是一边说着“噫噫”一边在偷懒吗?」
「嘎! !」
愤怒的波尔煎饼君给大炮装上炮弹,发射了出去。愤怒让他的动作稍微灵活了一些,太好了。不过真的是一点点而已。克朗似乎是真的很忙,她一个接一个地发出指示。
「森雷特准尉!有急事!」
「什么!?」
「去向步兵士官利马上尉报告准备就绪。告诉他暂时在西南方向的炮台集合。终于要开始逃跑了!」
「我,我知道了!」
「莱托尔和汤姆森要尽可能把这里的人集中起来。这些人一直干到了最后,我想让他们活着回去。」
『明白了!』
嗯—,克朗的指挥能力很强,女子力也很高。我想着自己也该做些什么,于是走向了为逃亡而准备的空空的炮台。啊啊,难得有机会,试着注入魔力然后开炮吧。嗯,就这么办吧。反正这些大炮之后也不要了,就算弄坏了也不会被骂吧。
「呣呣呣。」
我大口吸气,一边享受着鲜血和硝烟的味道,一边慢慢吐气。然后,我把力量强行注入了大炮里。因为没有储藏装置,所以负荷直接落在炮台上。好好瞄准之后再开炮吧。在这期间,我装填了炮弹。魔药粉会被魔力吹飞,所以没有必要放了。然后就是点火。
「直接把魔力集中在炮弹里会怎样呢?虽然不是榴弹,但是只是把魔力缠绕上去的话似乎能行。」
对我来说,我不仅能在炮弹中注入魔力,还能让魔力缠绕在炮弹上。既然是难得的机会,那就试试看吧。紫色的雾霭渗透到了普通的炮弹中,浓厚地缠绕在一起。乍一看很恶心。咕嘟咕嘟的。
「…准备发射,发射!」
我一个人寂寞地开炮了。随着“咚”的一声巨响,炮台上爆发出惊人的闪光。我的意识也有些朦胧。缠绕着不祥的紫色光芒的光弹击中了敌军阵地,明明不是榴弹,却不知为何爆炸了。不,爆炸的只有那道光吗?可以看到巨大的大炮都被炸飞了。敌人的榴弹也遭到了引爆,四散炸裂,就像烟花一样。惨叫声此起彼伏。嗯,刚才的爆炸大概杀死了100个人吧。受伤的人应该更多吧?不清楚。而且,伤亡还有可能进一步扩大。因为有失血过多、败血症、破伤风等各种各样的病。不能因为是轻伤就轻视。神秘的瘟疫很可怕哦。
「啊啊啊啊啊啊!大,大炮被弄坏了!炮管怎么裂成这样了!」
「不是被弄坏,是故意这么做的,所以没有问题。」
这是谎话。我是想在不弄坏它的情况下开炮的,但是失败了。不过,炮身变成枯萎的花儿一般的样子也很有趣。
「到处都是问题吧!本来必须要靠开炮再争取一点时间的!不然就跑不掉了!」
「反正这大炮是要扔掉的,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再说,不是还有一门吗。快看,对面好像发生了什么很厉害的事呢。」
「呜…确,确实很混乱。不,给我等一下。话说回来,刚才的光。这大炮是射不出那种东西的吧!很奇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该死!我受不了了!」
不仅是快要哭出来的波尔煎饼君,西南侧的敌人也处于混乱,或者说恐慌状态。灯光来来往往,简直就像真正的祭典一样。因为很开心,所以再来一发吧。我踢了想要阻止我的波尔煎饼君的屁股一脚,把目光转向克朗,问道: 『可以吗? 』克朗笑着对我说: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便毫不客气地放开了手脚。我将力量缠绕在炮弹上,瞄准目标。这次要瞄准那里吗?
「为成为诱饵的将军大人的掩护射击要怎么办啊…我只是想活着回去而已。」
「已经不用了。既然已经造成了那种程度的混乱,就完全没问题了。来,不用多想,开炮吧!造成更大的混乱吧!这样一来,逃跑的家伙们就能得救了。」
「那么来了哦!开炮!」
我有样学样地敬了个礼,然后点火。紫色的光弹再次迸出,光芒炸裂。可能是因为连续使用力量,有些过度,我的意识比刚才还要模糊。视野在摇晃。这次没能引爆榴弹,而是直接命中,只杀死了10人左右。虽然煽动了混乱,但是完全不够。不过,接下来还会有很多人死去,无所谓了。杀死了我的敌人要是能在极度的痛苦中煎熬地死去就好了。不过,这里真是个能让我充满精神的地方。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深深地吸了一口地狱的空气。嗯—,非常清新!
◆
普鲁梅尼亚发动西部方面军的3万人向贝里埃要塞发起了大规模进攻,旨在短期集中兵力,尽早攻占斯特拉斯帕尔市。首战告捷后,普鲁梅尼亚西部方面军顺势发动了攻城战,再加上在战斗中投入了新式武器,战况比事前预想的还要顺利。
不过,在普鲁梅尼亚西部方面军担任参谋的法尔肯少校绝对不会掉以轻心。他不认为罗莎莉亚会就这样轻易结束,否则,罗莎莉亚早就在普鲁梅尼亚的统治之下了。
「继续进攻下去就能拿下了。能在一开始就攻下南侧防壁,实在是太好了。」
西部方面军司令官兼第3师团长的约本元帅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是个军龄超过40年的老将。在法尔肯出生之前,约本元帅就已经站在战场上了。此时,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浮现出极其严肃的表情。
「是。新型的戴安攻城炮威力巨大。看来只需要不到一个月,就能把这个要塞逼入绝境了。」
「应该说,真不愧是戴安工程师啊。为了战胜宿敌妮可蕾娜丝,他倾尽了心血。」
「我对戴安工程师的努力表示敬佩。……只是,费用和劳力方面的问题实在令人头疼。那个试作型运输车辆也存在同样的问题——如果每一次都是用完就丢的话,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对于『关于缩短运输时间的改良计划』,被再三敦促的戴安工程师这样说道: 『只要车子的速度能提上来,同时保证坐在里面的人的安全,之后的事情就怎样都好了吧。』于是,他开发出了使用大量对物屏障的试作型发射式运输车辆。准确来说,就是把运输车辆当作大炮的炮弹发射出去,然后凭气势在目的地降落。车辆和屏障全部是一次性的,发射轨道的耐久性也明显有问题。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需要花费巨量金钱的疯狂发明。目前,『新型运输车辆经费削减和轨道耐久性强化计划』已经被推给了戴安工程师。
「虽说行事果断是戴安工程师的一贯作风,但是,凡事都该有个限度吗?」
「是的,希望戴安工程师能尽快做出改善。即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是以那种方式花钱的话,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会破产的。实际上,运输车辆的配备也没能按计划进行。」
「对工程师说这种话可能有些太过分了,但是必须让他改善。」
其实戴安攻城炮也有很大问题。戴安攻城炮虽然是用来发射超大口径炮弹的『一次性』的大炮,因为大炮的基础结构无法承受发射时的冲击。恐怕发射个5发炮弹就是极限了。说起来,攻城炮原本就是为了发射运输车辆而设计出来的改良品。大炮的炮弹必须特别定制,在移动时还需要将整个大炮分解、重组,是一种需要耗费大量金钱、时间、劳力的奢侈武器。但是,在皇帝鲁道夫的精心斡旋下,戴安攻城炮还是开始被制造,而且在这次战斗中发挥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不过,下一次将它投入战场的时间还没有被定下来。现场的主要意见是,新型的大炮固然很好,但还是用造它的份儿去配备更多的传统大炮吧。
「今后的计划如何?」
「是。虽然我们的士兵已经疲惫不堪,但敌人更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我们不应手下留情,而是应该一鼓作气将其击溃。」
「是啊。我想让士兵们休息一下,但不想给敌人重整旗鼓的时间。有情报说敌军的增援正在赶来。我们要赶在敌人的增援到达之前拿下贝里埃,控制斯特拉斯帕尔市。」
以第4师团长布鲁特中将为开头,其他在列的将领和参谋们都接连同意了约本的话。西部方面军是有着2个师的编制、大炮50门、新型大炮2门、骑兵1000人的大部队。这是一场在普鲁梅尼亚皇帝鲁道夫的强烈授意下进行的大规模作战,是一场绝不允许失败的战斗。一旦战斗失败,在座的指挥官们就会被问责,甚至会被判死罪。对于总算能达成的目标,所有人都浮现出安心的表情。虽然法尔肯并没有松懈,但他也认为己方的攻势即将达到顶点。
「陛下说过,如果可能的话,就一举攻入蓝玫瑰州。而我认为现在正是那个时机。」
「唔呣。用骑兵做些牵制还可以,但是,强攻蓝玫瑰州的话还是太勉强了。毕竟现在我们处于攻城炮无法启动,补给也跟不上的情况。」
「我赞成阁下的意见。若是进攻蓝玫瑰州,我们或许能凭借气势拿下首战的胜利,但很难坚持下去。对我们而言,在控制斯特拉斯帕尔之后扩大统治范围,然后在尽可能有利的条件下和对方讲和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已经派人去向陛下传令了。用不了多久,我国就要和罗莎莉亚谈判了吧。这场战争是由对方发动的,他们理应向我国付出赔偿。」
约本微微一笑。将军们哄堂大笑。这场战争的借口被当成了罗莎莉亚向普鲁梅尼亚提出了无理的要求。但是这一次,普鲁梅尼亚的战争准备比以往更加充分。普鲁梅尼亚的皇帝鲁道夫曾经多次在罗莎莉亚吞下苦果。在妮可蕾娜丝开发出的长枪和大炮刚刚投入使用的时候,鲁道夫就接连与这些新兵器相遇,实在是个不幸的人。每一次,鲁道夫都大败而归。有一次他甚至被逼入了绝路,受了险些丧命的伤,仓惶逃回了帝都。从那以后,鲁道夫就再也不上战场了。即使被毁谤为『胆小鬼』,他也不会再踏上战场一步。鲁道夫打从心底里害怕自己会遭遇下一个新武器。
对这个名叫妮可蕾娜丝·梅加洛玛的女人,鲁道夫心中有着近乎病态的恐惧。从那以后,鲁道夫在军事上投入尽可能多的资金,全力推动新武器的研发。这是为了保护自己。不管他本人的资质如何,对于普鲁梅尼亚的军人来说,他无疑是个最优秀的皇帝。
「可是,明明我们好不容易取得了胜利,但却在奇怪的地方发生了不吉利的事啊。」
对胜利抱有十足信心的布鲁特一边摆弄胡子一边发起了牢骚。虽然没有疏忽大意,但对于『不吉利』这点,他打内心里表示同意。
「是。对方轻而易举地就突破了这里的多重对物屏障。攻城炮遭到了严重的破坏,被引爆的弹药造成的牺牲者超过了500人。据报告,重伤者更多。」
「比会战的损失还多,真是太荒唐了。要尽全力救治伤员。」
「明白。」
「有没有可能是对方的新型大炮?我从没见过那种炮击。」
「是。如果这种大炮被部署在罗莎莉亚各地的话,对我们而言会非常麻烦。我们的戴安攻城炮虽然也不输给它,但无奈在数量上实在是绝望性的不足。」
绝对不可能——如果皇帝鲁道夫参战的话,估计会立刻下令全军撤退吧。他只要听到敌人投入了新型武器的报告,就会变得脸色铁青,闭门不出。恐怕他连妮可蕾娜丝这个名字都不想听到吧。
「根据报告,对方一共发射了两枚炮弹。难道是将试验品部署到战场上了吗?」
「看起来,对方是看要塞即将陷落才匆忙将它投入到战场上的。不过从那以后就再没有开过炮,说明还没到实战部署的阶段吧。」
对布鲁特中将的话,约本元帅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陛下不在真是万幸啊。……炮弹上似乎缠着紫色的光芒,也许是使用了魔术的要素。」
「攻占要塞后,我们会立即着手调查。那种武器在这种距离还能有这么高的命中率,实在是太可怕了。我想在对方将其批量生产前将其彻底暴露出来。」
「妮可蕾娜丝的武器实在是太麻烦了。提前下达命令,一定要缴获要塞内的大炮,同时也要调查它的弹药!」
「是!」
传令兵刚跑出去,前线就传来了消息。
「报告!敌人正陆续从贝里埃要塞逃走。方向是北门和西门!北边似乎是敌军的主力!」
「终于告一段落了吗?辛苦了。」
「他们是想躲进斯特拉斯帕尔州,然后逃进蓝玫瑰吗?真是一群孬种!我要抓住他们,把他们彻底打烂!」
西部方面军在攻击贝里埃要塞时,没有采取包围的战术,而是只从东面和南面发起了进攻。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打一场歼灭战,而是压制斯特拉斯帕尔。不能激起对方死守的意志,导致己方的损失增加——这是西部方面军领导层的一致意见。而此时,追击当然是要进行的。
「阁下,请允许我们骑兵队立即发起追击!」
「同意。已经没有时间组织战斗队列了。追上敌军,彻底地把他们歼灭吧!」
「是!」
骑兵队长敬了个礼。在这场取得了压倒性胜利的战役中,他的部下却被屈辱地俘虏。骑兵队的牺牲者也很多。大概是想洗刷这个污名吧,骑兵队长的脸上充满了杀意。
「那么各位,我们去要塞吧。等我们到达的时候,对要塞内部的扫荡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是。恭喜阁下。」
「若是在如此有利的状态下还无法取胜,那我也就差不多该辞去元帅一职,退休了吧。」
「请不要说泄气的话。陛下也是打心底里依赖阁下您的。」
「我对此深感光荣。在攻陷罗莎莉亚王都之前,我都绝对不会死——我正是抱着这样的决心,担负起这一职位的。因为长年以来,我欠了陛下很多人情啊。」
约本慢慢地站起来,盯着贝里埃要塞,但是,他的视线似乎并没有落在要塞上,而是看向了更前方的王都贝尔。
◆
没有遭到多大抵抗,西部方面军就成功压制了贝里埃要塞。敌军虽然人数众多,但由于司令官甘泽尔中将率先逃走,所以一举溃逃了。虽然可以说是一场大捷,但如果走错哪怕一步,我军也有可能会遭遇同样的事情吧——法尔肯再次认识到了士气的重要性。
「只要紧急修理一下南侧的防壁,这个要塞就还能用。同时,也为了让它起到威慑斯特拉斯帕尔市的作用,我们也有必要把它修好。不过修好自己弄坏的东西也确实挺奇怪的。」
「的确,您说得没错。」
法尔肯亲自带兵视察了要塞内部。除了没能处理掉的机密文件之外,这里还藏着大炮的配备情况、弹药的剩余情况、士兵的主力位置等等能知道敌军状况的各种情报。要是能再抓个上级士官来审问就更好不过了。
「少校,很遗憾,要塞里的大炮全部被破坏了,没有发现新型大炮。倒不如说,其中甚至混入了很多劣质的大炮。」
「弹药呢?」
「没什么特别的。我们审问了附近的士兵,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样啊。还有其他在意的地方吗?」
「是的,这里几乎所有的大炮都是被我们破坏的。但是,只有南边的两门大炮坏得很奇怪……怎么说呢,我觉得应该是自爆的。」
「自爆是指?」
「麻烦您了,您还是亲自看一下比较好。」
在部下的带领下,法尔肯走向了西南方向的炮台。确实有两门老旧的大炮以很奇怪的方式坏掉了。炮身被切割成了漂亮的花瓣状。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大炮变成这个样子。是强行发射新型炮弹,或者说新型榴弹之类的东西时坏掉的吗?实在是搞不懂。
「我会把情况全部记录下来,报告给戴安工程师。在我们制造新式武器的时候,对方也没有闲着啊。我们可不能落后于敌人。」
「是!」
法尔肯留下了几名部下,正要继续视察时,一名士官跑了过来——好像是约本元帅身边的随从士官。
「法尔肯少校!约本元帅正在找你。事态紧急,请您马上前往要塞司令部!」
「知道了,转告元帅,我马上过去。」
「是!」
当法尔肯来到临时搭建的要塞司令部时,约本元帅和布鲁特中将正一脸痛苦地环抱胳膊坐在那里。在座的参谋们有的用手帕擦汗,有的东张西望,形迹十分可疑。还有一个浑身发抖的士官正站在那里,身上的军装满是脏污。士官身上戴着骑兵队的阶级章。
「阁下,怎么了?」
「不好意思,少校,在你正忙的时候把你叫过来。先说个好消息吧,斯特拉斯帕尔市投降了。听说市长今后要向鲁道夫陛下尽忠。他谄媚的样子实在是太美妙了,美妙到我不禁就把他轰走了。请你尽快派遣代替他的统治者。」
「是,我马上去安排。」
「嗯,在我被气到血管爆裂之前,拜托你了。……还有一个噩耗。」
「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的才是正题吧。如果只是占领了斯特拉斯帕尔市,应该值得高兴才对。无论市长是个多么愚蠢的人,都与普鲁梅尼亚毫无关系,反而是罗莎莉亚那边应该担心才是。
「前去追击的骑兵队被打得落荒而逃。骑兵队长战死,损失了大约300名骑兵。真是太惨了。」
「什么!…难道,是乘胜追击的时候过于深入,攻入了蓝玫瑰州吗?」
有相当数量的笨蛋在获得胜利的战斗中无法自制,不顾一切地向前冲,最终自取灭亡。虽然法尔肯不认为骑兵队长是这样的人,但是,所谓的人类,就是一种会做出出乎意料的事情的生物。
「不,好像是被败逃的罗莎莉亚步兵反攻了。因为骑兵队是在黎明开始追击的,所以也可能是因为视野不好……你能再报告一下情况吗?」
「是,是。当时,我们骑兵队正在追击敌人的主力,就像割草一样把敌人的将军和士官全部杀散了。就在我们暂时歇马的时候,发现草丛间——或者说是林间小道?从那边传来了罗莎莉亚的国歌,我们用望远镜一看,发现敌兵正一边嘲笑一边处死我们的同伴——那是在首战中被俘的士官。激动的队长发出号令,让我们发起了突击……」
支支吾吾的士官一脸懊悔的样子。虽然觉得他很可怜,但是法尔肯不得不催促他继续。
「所以,是有士兵在那里伏击吗?」
「是的,我们遭到了左右两方的一齐射击,有数十名骑兵落马、被逮捕了。队长整理好阵型之后,准备再次发起突击。这时,敌人一个高个子女人走到前面,向队长提出了单挑的要求。『如果你想放了他们,就下马和我战斗』,『如果你赢了,我们就投降,要是输了,你们就要全部撤退』。」
「他接受了?」
「是,是的。在下马的骑兵的见证下,那个自称克朗的女人和队长用军刀展开了决斗。但是,几番交锋之后,队长的喉咙被她刺穿……为了报仇,我们打算再次上马。」
「在两人一对一决斗的期间,你们被包围了,几乎全军覆没。该怎么说呢。」
骑兵们想要救出俘虏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要因此牺牲300人就太愚蠢了。而且,一对一的决斗已经严重落后于时代。骑兵队完全被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了。法尔肯的愤怒已经超越了极限,甚至感到有些无奈。他也知道骑兵是普鲁梅尼亚的传统兵种,是非常在乎「名誉」的。但是,以机动力见长的骑兵却停下了脚步,并且指挥官还去和敌军的步兵一对一决斗——其结果,就是变成活靶子。法尔肯深刻地进行了自我反省:看来自己有必要再培养一下看人的眼光。
「…我无话可说。但是,队长说抛弃同伴是违反骑士道的!」
「如果因此损失了300名骑兵,那就得不偿失了。名誉没能保住,部下也没能保住,俘虏也没救回来。你倒是说说他到底保住了什么!」
被法尔肯严厉地责骂后,骑兵士官咬紧了嘴唇。唇上渗出了鲜血。
「到此为止吧,少校。多亏这位士官发出号令,召集了残存的士兵,才没有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这一点要给予正当的评价。」
「……」
「既然阁下您这么说,那我也不再说什么了。」
「希望你能以这份悔恨为动力,继续努力投身于军务当中。法尔肯少校也是不得不扮演招人憎恨的角色,希望你能理解他。总有一天,你一定能洗雪这一耻辱。」
「是!!」
骑兵士官敬礼之后,向法尔肯深深地道歉。法尔肯接受了他的道歉。这样一来,他就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充当招人憎恨的角色也是参谋的工作之一。不过因为约本能够理解这一点,所以法尔肯做起来还算容易。
「……还是骑兵队的事。所有人的头颅都被砍了下来,尸体则被留在了原地,身上军衔和肩章也没有了。敌人是打算把它们带回去立功吧?」
「那是当然的。这样一来,这批敌人一定能出人头地。」
敌人既然已经得到了打败骑兵的战功,自然就不需要再进行俘虏了。只要把所有骑兵都杀死,然后把立功的证据带回去就行了。按理说,只要有阶级章和肩章就够了,可敌人偏偏要把人头也砍下来。这是平民阶级喜欢的做法——采用上个时代的杀人方式,是对贵族的一种羞辱。
「我承认他们的战斗意志,但那不是贵族的行为,一定是下贱的平民阶级所为。真是野蛮之极!」
「那些家伙难道没有慈悲心吗?」
「嗯,大概是因为他们只是一群杂兵吧。罗莎莉亚也没落了啊!」
出身于名门望族的布鲁特不屑地说道。赞同他的声音接连不断。
法尔肯倒是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战争没有贵族和市民之分,骑士道和慈悲之心也毫无用处。战场上只有胜败和生死。他们的话将成为解读对方思考时的重要参考材料。毕竟没有比典型的贵族更容易被读懂的人了。而对这种思想进行控制就是军队司令官和参谋的工作。
「少校,噩耗传来后,我们在要塞附近发现了一具有趣的尸体,你也考虑一下该怎么处理。」
「尸体吗?」
「一看就知道是个一脸死相的敌军士官,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无所谓,问题是他身上的纹章。」
「莫非是贵族?」
「嗯,身戴罗莎莉亚七杖家之一的蓝玫瑰纹章的男人。我们调查了一下,他的名字好像是格里尔·蓝玫瑰·克罗布上校,是下一任家主的人选。」
「那么,应该可以为我所用吧。要是他还活着就更好了。」
「即使是现在这样也已经很奢侈了。要么用他的尸体换取金钱,要么将他厚葬,向世间广泛散播我们普鲁梅尼亚的骑士之道,要么以儆效尤,烧了尸体以示羞辱……不过,畏惧虽然可以为下一步做铺垫,但又能否与可能招致的愤怒和怨恨相平衡呢?」
约本大概是把最后的手段也都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吧。因为不久之后就是谈判环节了。法尔肯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可否向陛下提议,将对尸体的处置也纳入谈判条件当中呢?我认为我们应该尽量避免得到『用尸体去换取金钱』的恶评。因此,不如在谈判条件中加上『本着骑士精神归还尸体』之类的话,然后将这部分也算在赔款里。虽然只是一句尸体,但他可是蓝玫瑰家的人,对方无法拒绝。罗莎莉亚只能吞下这个谈判条件。」
「……原来如此。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布鲁特中将怎么想呢?」
「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好,那我就马上请示陛下。请慎重对待遗体。不过,在那种状态下,就算再怎么慎重也无济于事吧。」
「我会尽可能让尸体维持现状,同时让几名俘虏当证人。」
「麻烦你了,少校。」
虽然事态的发展有些不吉利,但是这边也捡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算是五五开吧。从大局来看,普鲁梅尼亚大获全胜。这样一来,罗莎莉亚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吧,国家内部也一定会发生动乱。在此期间,普鲁梅尼亚就进一步锻炼士兵,积蓄战力,为下一次战争做准备。这便是军人的工作。
——这时,脸色大变的军医匆匆敬礼之后走了进来。他的白大褂上沾满了已经变成黑色的血。
「失礼了!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重伤的人之间,正在流行毒性很强的瘟疫!」
「……瘟疫?到底是什么症状?」
「患者一旦发病,伤口就会腐烂,并且在短时间内扩散到周边部位。一旦波及全身,患者就会口吐紫沫,在痛苦中毙命。这种瘟疫的致死率非常高,情况非常危险!」
「可以治疗吗?」
「症状早期可以把伤口连肉一起剜掉,或者通过切下患处来防止病情扩散。但是,视伤口的位置,有时并不能做到这一点。」
「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得救了,要是变成残废的话……」
失去了任意一个四肢的士兵都不能再算是士兵了。连开枪和移动都做不到的人还谈何战斗。虽然也能装上假肢,但考虑到费用,很难。
「看状况,瘟疫会通过重伤者的伤口传染,但是完全不知道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以防万一,还请允许让轻伤者也进行隔离。」
「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完全不知道发展走向,这就是瘟疫。我建议采取最大限度的防护措施。」
军医的话让大家都沉默了。对于疫病,最重要的是早发现、早隔离。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损失。但是,现在这么做的话,西部方面军扩大统治范围的速度就会大幅下降,甚至影响到议和谈判。
「算上轻伤的人,到底有多少人需要隔离?」
约本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如今,就连法尔肯也不得不叹气。意料之外的损失太多了。明明战况很顺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真想把椅子一脚踹飞。性急的布鲁特中将则已经漂亮地折断了指挥杖。
「估计会超过2000人。隔离后,就只能祈祷瘟疫不要再扩散了。」
在场的将官和士官们不禁仰天长叹,纷纷道出向神祈祷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