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轮历586年11月。虽然几乎一直不在学校,但我军校生活的二年级也即将结束了。天气好冷,必须穿上外套,手套也要戴上。
我从斯特拉斯帕州回到了怀念的王都贝尔。我本来打算在宿舍无所事事,结果突然被叫去了伯利兹宫。然后,我稀里糊涂地被套上了礼服,举行了家主的就任仪式。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顺便还拿到了蓝玫瑰之杖,不过颜色是不祥的紫色。这一点谁都没有提及,或者说,是就算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
虽然我形式上成为了贵族,但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我既没有去做家主的工作,也没有人来向我说明要做什么事。就算我想问别人,也没有同为家主的熟人,因此毫无头绪。所以,我就像往常一样,在士官学校的宿舍里优哉游哉地待着。
「虽然当上了家主,但我也没什么可做的事情呢。要不要试着在家里在当诅咒之家的主人呢?也就是所谓的隐者?」
房子正式归我所有后,我借着王妃的名义回去看了看。只回去一次的话,也不至于受到学校的惩罚。那幢房子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一片干净的废墟,真的很安静,没有任何人在,也没有任何看起来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小偷闯入的痕迹。时间完全停止了。
不过我很喜欢这里的气氛。这座房子只是放在那里的话也太可惜了,用来招募房客应该很不错。不过它现在是名副其实的『诅咒之家』了,应该没人想住进来吧。因为,院子里有很多紫色的尸体,不过我都已经好好地把它们埋起来了。
「啊,真的很寂寞呢。」
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空气搭话,自然是得不到回应。士官学校里异常冷清。有一半以上的学生离开了学校,而骑兵科和魔术科的学生更是一个也没有留下。听警卫兵说,学生们在听说步兵科的学生全军覆没之后,像是雪崩一样退学了。大概是意识到“死亡”近在眼前了吧,骑兵科和魔术科的学生无限期地休学了。在局势平息之前,他们似乎都不打算接近士官学校了。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其实很过分不是吗。校长也突然生病在家休养,教官中也有人逃跑。各种意义上已经乱七八糟了。士官学校到底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呢?
「要是桑德拉在的话,肯定会出来抱怨一句“毫无意义”。」
我本以为桑德拉会出来迎接我,结果并没有。她早早地收拾好了行李,在和平条约签订之后就立刻提交了退学申请,很快就离开了学校。她可能是觉得不能再等到毕业了吧。明明没能毕业的学生有参军的义务在,但没有人在意,也没人去管她。因为,王都的情况更加严重。王都里每天都有示威游行,充斥着暴雨般的怒吼,武力冲突也时有发生。市民们将愤怒指向了国王、王后、贵族、上议院和下议院的所有人。
「嗯,一般来说是会生气的呢。」
斯特拉斯帕尔和平条约的内容彻底点燃了人民的怒火。
而且,国家为了筹集赔款还公布了新的课税。也就是说,战争税要增加到原来的3倍啦。市民们勃然大怒。这样的议和是无效的——市民议会也愤怒地如此主张。虽然市民议会的立场是反对开战,但在这种条件下的议和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因为这样一来,战争的后果就要让市民自己来承担了。所以市民议会强烈反对这次议和。
而赞成开战的那些人则完全不在意。因为他们认为只要从市民身上榨取税金就可以了。所以才会出现如今这样彼此的主张颠倒过来的谜一样的事态。市民议会主张继续战争,而上议院和下议院都对战争的结束感到高兴。政治真难啊!
但上议院的权力占绝对优势,所以市民议会的主张是绝对行不通的。因此,他们努力提高音量,不断开展运动,争取得到国王的认可。示威的势头一天比一天猛,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看架势,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向宫殿发起进攻了。
国王提出了一个调解方案,那就是由各个议会派出代表进行讨论,最后根据各个代表的意见,采取多数表决来决定,但这只是杯水车薪而已。不如说反而引起了强烈的反感。事到如今,再也没有愚蠢的市民会上这种当了。锵锵。
◆
我本以为又要在教室里度过一天无聊的自习,没想到加尔德教官出现了。最近我每次见到他,他都是一副忧郁的样子,今天却不知为何露出了一副横扫阴霾的表情。
「早上好,各位。……最后剩下的只有20个人吗?你们都很有毅力,真的很了不起。」
教官突然表扬了我们。但是,“最后”是什么意思呢?
「说来突然,罗莎莉亚皇家陆军士官学校从今天开始正式停学。我们已经没有这么多金钱和时间继续进行慢悠悠的教育了。因此,剩下的诸位将得到毕业证书。嘛,虽然只是一张纸片,各位还是姑且先拿着吧。」
「停,停学吗…」
「嗯,剩下的学生无论是否毕业,都要去军队担任士官。这是陆军总部的决定。」
「什么!太突然了!」
「不管突不突然,总之是要尽快增强战斗力。……前些天,七杖家的贵族战死了吧?被吓到的贵族军人们开始放弃职责了。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帮他们擦屁股。」
加尔德教官瞥了我一眼。我觉得贵族会逃走并不是我的错。不对,果然是我的错吗?这就是所谓如果大风吹起来,木桶店就会赚钱的理论吗?
「所以,我也要被召回军队了。看到前几天的战败,利里亚王国,还有海瑟兰德联盟开始活跃起来了。而且,虽说我们和普鲁梅尼亚缔结了和约,但还是必须要防备他们。军部判断,为了维持战线的均势,必须立即增强战斗力。士兵的质量暂且不论,至少要凑齐数量。」
「…………」
「稍后,我会通知你们的分配单位。你们就在这期间去见见家人吧…另外,三叶这边的情况相当复杂,我也搞不清楚。所以你就先这样在宿舍里等待联络吧。我已经拿到宿舍的使用许可了。」
「好的,我知道了。」
我好像还是要看家的样子。我不会就那样被遗忘。最后因为没有食物而饿死,然后变成真正的恶灵,在这所士官学校徘徊吧。那样的话,还不如去王都徘徊呢。
「虽然不知道今后会怎样,但是,我们是为了国家而共同战斗,这一点是不会变的。大家,恭喜毕业。」
『谢谢您,加尔德教官! 』
「活着再见吧。」
所有人都起立敬礼。大家虽然声音很响,但脸上都满是困惑。说真的,今后会怎样呢?
——我回到房间,一个人发起了呆。这期间,敲门声响了起来。留下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个房间——也就是我、克朗和桑德拉的房间,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也就是说,好像有人找我有事。
我懒洋洋地站起来打开了门,莱顿他们正站在那里。第二十届炮兵科的战友都来了。虽然只有4个人——莱顿、莱托尔、森雷特、波尔煎饼君。汤姆森正在疗养,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哟。可以稍微说几句吗?」
「大家聚在一起,是要开个告别会吗?但是,你该不会是来邀请我的吧?」
「就是来找你的。我们来和你道别了。我们即将被分配到第7师团,成为克朗手下的一员。」
「是这样吗?」
「嗯,刚才我悄悄听教官说了,好像是克朗在背后动了手脚。」
只有我被孤立了。真狡猾。
「克朗说让我也加入辎重队。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只要能做饭,我去哪儿都愿意。能实现愿望真幸运啊!」
只有叼着肉干的波尔煎饼君很开心。
大家的未来都已经定了下来。我也思考了一下,但还是想不出具体要做些什么。总之,我想趁乱去打死绿化教徒。最近总是能稀稀落落地看到他们,让我心情很是郁闷。
说起来,前几天我出去散步的时候,看到绿化教徒们正痛苦地在地上打滚,非常有趣。应该是吸毒过量吧。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吸入了致死的量,他们的脸紫得很厉害。如果能给他们致命一击的话,他们一定会很高兴吧。所以,我一直待在旁边看着他们死去。最终,所有人都痛苦地死去了,可喜可贺。如果尸体生蛆或者传染瘟疫的话就麻烦了,所以我把他们的尸体和垃圾一起好好地埋了起来。我真温柔。对吧?
「我还没被告知要分配到哪里,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你已经是贵族了,应该可以回家了吧?换句话说,身为家主大人,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比较好吧。」
「上了战场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教官也说过,有钱的话还是闭门度日比较聪明。」
「……既然到最后了,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不太喜欢你的氛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很害怕。」
「…………」
莱顿移开视线小声说道。森雷特和莱托尔也是这个意思。虽然他们已经可以随便和我搭话了,但还是不想和我对视。只有波尔煎饼君一如既往地嚼着肉干。在决定加入辎重队后,他的心情变得相当轻松。话说回来,他明明说已经吃干肉已经吃到腻了,为什么还要吃呢?
「今后,我们身份不同,或许不会再见面了吧……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请你保重。」
「你们也请保重,请代我向克朗问好。」
「……嗯,我会好好传达的。」
「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吃的波尔煎饼君也请保重。」
「决定好要去哪之后,我的肚子就饿了哦。啊,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起守卫炮台的好朋友吧?下次见面,我要给大家做最好吃的饭。当然要让身为当主的你请客。还有,这是真的、真的非常重要的事情,你要听好,我的名字是波尔库——」
「那么,再见。」
彼此之间没有握手,只是微笑着轻轻挥手告别。我无视了那个嚼着肉干的人,迅速关上了门。非常干脆。我们虽然是战友,但不是朋友,所以没办法。不过波尔库克君好像要请我吃饭,所以我暂时不会忘记他。
不过,从明天开始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吗?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也没有教官和职员,这难道是什么惩罚游戏吗?今后的我该怎么办才好呢?在新年到来之前,必须做出决定。嗯,果然还是变成恶灵吧。
◆
——然后,第二天早上。玛丽安王妃派来了使者。是一位名叫摩西的衣冠楚楚的老爷爷。他用完全没有感情的声音向我传达了「希望你保留军人的身份,同时履行身为蓝玫瑰家家主的责任和义务」、「请助我们一臂之力」。要点就这两点,听着他冗长的陈述,我不知怎么就困了。习惯了军队之后,我总是希望别人说话能简洁一些。
「那个,到最后我也不太明白。所以我到底要做什么呢?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由路罗伊陛下推荐一位的上议院议员因年老而去世,议员的位置因此产生了一个空缺。按照规定,由国王推荐的议员总人数为5人。这是必须遵守的规则。因此,根据国王陛下的推荐,请您担任上议院议员。」
「议员。」
「是的。」
「而且是上议院议员。」
「是的,没错。」
「那个,我才12岁哦。」
「我知道。不过,您已经完成了第一次征战。真是太了不起了。」
「……让我当议员不是很说不过去吗?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说到底,我只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半吊子贵族噢。我只是突然之间得到了魔杖和一幢房子,根本没有做家主的工作。礼仪和常识之类的我也都不懂,肯定会激起其他人的强烈反抗,还是算了吧。」
「具体的情况我并不清楚。但这件事是陛下决定的,我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离谱之极。这个人的脑子有问题。如果陛下的决定就一定没错的话,那我倒是希望他能说明一下之前的战争是怎么回事。估计也会被他以『这是陛下决定的,所以没有错』来搪塞过去吧。
我盯着这位使者老爷爷的脸。因为看不懂他的表情,所以我无法知晓他的真心。他也没有表现得过分殷勤,应该是那种忠实于执行命令的执事类型。他是叫摩西来着吧。即使和我在这么近的距离对视,他也没有表露出特别厌恶的感情。嗯,这个人也很奇怪。
「……嗯,真的很难办呢。」
「其他的事,我稍后再告诉您。服装方面,我已经在这里为您备好了军服,请您使用。另外,请您随身携带军衔章、蓝玫瑰之杖和蓝玫瑰徽章。」
摩西完全不理会我的回答。事情朝着“我同意”的方向进展了。因为这可是国王说的话呢。他可是由大轮神授予权利的很厉害的人哦。是不允许反抗的。我决定再向他确认一件事。
「议员也可以穿军装吗?」
「因为也有属于军方的议员,所以没有问题。这种人被称为军人议员。您拥有准尉的军衔,足以表明您为国而战的意志,所以您的发言很有分量。非常了不起。」
「哈啊,是这样吗?」
「是的,您的立场理应受到尊重。」
军人议员的发言会得到尊重,那么如果议员们都成为军人的话,又会怎么样呢?桑德拉也是以这个为目的的吗?说起来,军人能当上议员好像本身就是件很难的事。对于平民出身的人来说,加入上议院和下议院是不可能的。市民议会倒是谁都可以加入,但是说话却没有什么分量。
「那么,我过一会儿来接您,请多关照。」
「哎哎?」
「失礼了。」
使者摩西爷爷说完就匆匆离去了。
我成为了上议院议员。这大概这是梦或者幻觉吧。如果是真的,那就是世界末日来临了。不是很明白,总之,先换衣服吧。这套衣服虽然比平时的奢华了一些,但是活动起来很方便。我上一次在家主就任仪式上穿的礼服才是最糟糕的,行动不便,紧身衣勒得我难受,鞋子又小,太差劲了。虽然国王陛下和王妃恭维我说『很可爱』,但我还是想快点脱下来。当时的我的笑容一定在抽搐吧。比起贵族,我可能更适合当军人。而且,肯定不适合当议员。但也有可能收获意外之喜也说不定,不亲自去试一下是不会知道的。毕竟是难得的邀约嘛。
「完全不明白,只感觉一片混沌。果然还是不明白。」
蓝玫瑰家家主兼炮兵准尉兼上议院议员诞生了。
我并没有重获新生的感觉。虽然没有可以显摆的对象,但总之,我决定先自己骄傲一下。我照了照镜子。但是很遗憾,和往常一样。
◆
结果,我莫名其妙地就当上了上议院议员。
在扛着长枪等马车的时候,我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我。议会会场禁止携带武器,包括军刀在内全部都要没收。顺便一提,我的军刀已经好好开了刃了。
最终,在一切安定下来之前,我都决定要住在士官学校里。蓝玫瑰家的别墅好像被米莲妮控制了,也没有亲戚能收留我。不过这说不准反而是一件好事。不过,硕大的士官学校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啊。连卫兵都不在了。食堂里也没有人。事务官也离开了。
虽说如果我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摩西爷爷,但这也太过分了吧。公共设施大概就是像这样开始变成废墟的吧…或者说,被诅咒的士官学校遗址之类的传闻大概已经传开了也说不定?
然后,我坐着马车来到了与伯利兹宫稍微有一段距离的阿穆鲁皮耶塔宫。据说这是罗莎莉亚历代国王居住的古老建筑,历史相当悠久。如果我是来这里参观的游客的话,一定要好好拍张照片。但是这里似乎没有照相机,还是算了吧。而且如果是我的话,搞不好会拍出灵异照片来。
「这里是阿穆鲁皮耶塔议会会场。基本上来说,座位并不固定。请三叶小姐随意就坐。」
「真的可以随意就坐吗?」
「…………」
「我真的会找个地方随便坐下哦。」
「……实际上,各个派系的座位是分开的。更多的事情,就请三叶小姐亲自确认吧。」
使者——摩西老爷爷说完就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在会场。
我环视四周。会场中央设有一个气派的演讲席。演讲席的正面是议长席和书记席。议员席则是围绕着演讲席的三层阶梯式架构。据说上议院和下议院会轮流使用这个会场,而市民议会则是把某个旧剧场当成了议会会场。议员席外围的旁听席上坐着很多报社的人。他们忙不迭地窥视四周,做着笔记。这些人会把在这里得到的情报写成新闻,刊登在报纸上。至于怎么去解释那些情报则是他们的自由了。
「那么,我该坐在哪里好呢?话说回来,我有加入什么派别吗?好像也没说要让我加入宽容派呢。」
右边座位上的人戴着黄色、绿色和蓝色的漂亮玫瑰形徽章。中间是白色和黑色。左边是红色和桃色。五彩缤纷,很有趣。那么,既然我是蓝玫瑰家族的族长,那么就理应属于蓝色派系吧。正当我打算单手拿着紫色的蓝玫瑰之杖向那边走去的时候。
「不好意思,你不能过来。请到别的座位去。」
我被一个戴着黄色徽章的奇怪大叔拦住了。他的脸上带着嘲讽之意,是个坏心眼的怪大叔。
「可是,我是蓝玫瑰家的家主,不是应该去蓝色那边吗?」
「哈哈,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根本不承认你是蓝玫瑰家的家主。即使陛下承认,你也没有任何权力和力量。」
「哎呀——」
「照照镜子吧。你觉得自己身上流着高贵的血吗?你不过是个因陛下的一时冲动才登上家主之位的肮脏小孩罢了。我们绝不可能让你这样的人加入希尔德大人的派系。」
「……是吗?那真是失礼了。」
「嗯,确实很无礼。而且身上臭得受不了,那边才适合你。」
他把纸屑揉成一团,朝我扔了过来。纸团砸到了我的额头。我的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高涨。我全力记住了他的脸。然后,我看向了希尔德先生,他露出害怕的表情,拼命移开了视线。眼神接触失败。
「开什么玩笑!不要把自己造的孽推给我们。」
我看向了对面——黑白的方向,却被他们怒骂着轰了出来。他们一副嫌麻烦的表情。看起来到处都不欢迎我。
「…我们要接纳她吗?接纳一个没有任何当主的实权的小姑娘?」
「虽然王妃说对她很感兴趣,但也不必把她放在心上。只多她一个人也没有任何意义。就像往常一样,当成耳旁风就好了。」
红色和桃色的人们一脸困惑的样子。他们虽然没有对我表现出明显的敌意,但也没有欢迎我的气氛。
话虽如此,我觉得如果要找座位的话还是觉得去他们附近比较好。那边空着的座位很多,其中也有零零散散的没有戴着派系徽章的人。也许是孤零零的议员的隔离所吧。总之,我决定先占据那边位置,一个人成立『三叶派』,座右铭是『来者不拒,绝不原谅背叛』。具体做什么全部由我来决定。因为是我的派系,所以可以完全为我个人的私欲而行动。太棒了!
「……呼——」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刚才我突然变得很生气,但在成立了派系之后,心情平静了下来。我打起了精神。这可是段难得的经历,我想愉快地度过这段时间。
过了一会儿,议员们都到齐了,上院议会开始了。上议院主要分为希尔德派、正道派、宽容派三个派系。议长对提出的议题征求意见,各派系提出政策,进行意见交锋,最后进行表决。
今天有一个令人兴奋的议题是『赔款的来源』。据说,以王妃为后盾的宽容派坚决反对向市民增税,所以先前的表决被推迟了。宽容派主张让特权阶级也来负担这笔钱,但这样的主张是不可能通过的。议题毫无意义地陷入了僵局。但是别的国家可是不会等的哦!
「这种闹剧要演到什么时候?太不像话了,宽容派的人全是蠢蛋吗。事到如今,他们还在靠这种行为收买人心吗!」
「无论如何,这都是他们自己强行推进的和平条约。还是说,他们根本没想过要怎么支付赔款?」
「有可能,因为他们都是蠢蛋。」
「推迟表决,可能是想给人一种已经努力争取过了的印象吧。如果做得太过的话,市民的反抗会很激烈。」
「但是我不认为就这样结束了。希尔德他们好像太小看宽容派了……」
「也许我们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处世之道了。」
我听到了附近的孤零零议员们的抱怨。
数量就是力量,无论如何,最后得到通过的都肯定是希尔德派的政策。但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支持、推销自己,议员们会上台发表意见和见解。旁听席上的记者们努力地记录着,无聊的观众还在起哄。真烦人。我心想,如果要一个人一个人地慢悠悠地发言的话,估计要好久吧,我一定会犯困的。结果只有从各个派系中选出来的几个人需要发言。他们声音洪亮、口才优秀、地位也很高——好像就是根据这些条件被选出来的。……但是其中也有高呼“国王万岁”的脑子不正常的宽容派议员。虽说他们不会得到支持,但是也不要这么摆烂吧。话说回来,我已经厌倦了。
『三叶·蓝玫瑰·克罗布议员!你第一次出席议会,请上前发言!』
——我听到了议长洪亮的声音。不知为何,我的名字被叫到了。这么说来,摩西爷爷好像说过,新当选的议员必须在首次出席议会时发表自己的见解和主张。虽然我很想郑重地谢绝,但是大家的视线都聚集在了我身上。
没办法。我大步走到演讲席上,看向各位议员。那么,我要怎么办呢?这里我应该对希尔德派提出的『设立“爱国税”作为赔款的来源,并由市民承担』的提案提出反对意见吧。真麻烦,我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利落地发泄出来,然后就退场。我打算好好嘲讽他们一番,就当成是给桑德拉的礼物吧。
「各位,初次见面。我是蓝玫瑰家家主三叶。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当上了上议院议员,所以请允许我在此发言。虽然时间估计会很短,但还请多多关照。」
会场里顿时鸦雀无声。没有掌声。议员们纷纷朝我露出惊讶、轻蔑和嘲笑的表情。很好,感觉不错。干劲涌了上来。我以微笑迎接他们的表情,迅速环视每一个人。都有哪些人呢?
「那么,关于某个派系的意见,即,设立爱国税作为赔款的来源——我全力反对。」
『你这是在侮辱市民的爱国精神!!』
『你一个新人在这儿胡说什么!!』
『小丫头,别得寸进尺!!』
『让那个混蛋滚下去!!』
一瞬间之后,怒吼和喝倒彩的声音在会场中爆发了。议长咚咚地敲着木槌,但是无济于事。起哄的人的大多是希尔德派。其次是正道派。宽容派和无党派人士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是,希尔德派的人好吵啊。不过,看起来最了不起的希尔德先生却面色铁青,一个劲儿地埋头。他一次也没有嘲弄过我。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在害怕吗?
场面实在是太聒噪了,我正想着要怎么办的时候,怒吼声渐渐平息了。大概是因为他们一直在喊叫,喉咙痛了吧。我继续说了下去。
「终于安静下来了呢。那么,我为什么要反对呢?那是因为主张开战的人却没有承担任何责任。我建议彻底调查议会的记录,没收赞成开战的决议的笨蛋们的全部财产,充当赔款。如果还不够的话,就让他们哭着向市民求饶,请求市民们恩赐「失策税」,提供资金吧。」
『什么失策税!你是在侮辱我们吗!!』
『哭着求饶,太失态了!』
『没人会承认你是贵族!!』
『你这个诅咒人偶算什么家主!!恶魔,给我滚回地狱!!』
『议长,请以侮辱议会罪逮捕她!』
说得太过分了吧。我迅速扫视了一下向我致以恶意与谩骂的人。我应该没有必要忍耐吧。因为,这里是语言的战场吧?
「你们声音倒是挺大,可是却连一贝尔钱也不肯出。你们自己不去战场,只会在安全的地方悠闲度日。我认为你们是和绿化教徒一样的垃圾。像你们这种发霉的贵族,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如果你们还知道羞耻的话,就请立刻在这里痛苦地死去吧。蓝玫瑰家家主三叶,在此请愿。」
我十分恭敬地轻轻屈膝,低头行礼。我只是说了我想说的而已。我不清楚什么侮辱罪,但应该不会被扣上不敬罪的帽子吧。因为我并没有嘲讽国王陛下。取而代之的是,我做好了迎接暴风雨般的怒吼的准备。
「——呜呜。叽呀呀呀呀呀啊呀呀!」
希尔德派的一个议员突然站起来,翻了个白眼,然后咕噜咕噜地倒了下去。他就是最初嘲弄我的坏心眼大叔。骚动与不安顿时扩散开来。接着,发出怒吼的各位议员也站起来,吐着血,脸色变成紫色。其中也有在旁听席上起哄的人。他们在一阵痉挛之后,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他们似乎是因耻辱和愤怒而死的。这就是所谓的气死吧。好可怜啊——当然是骗人的。
「啊,啊啊啊啊,是诅咒,果然是诅咒啊!!」
「救,救命!我,我只是被这些家伙骗了!」
「滚开!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
希尔德派的各位议员口吐白沫,逃离了会场。我亲眼看到,最先逃跑的是希尔德先生。他真是个会见机行事的人。话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气死的人,场面相当震撼。如果报纸能报道说,这些人的讨论认真到了气死的程度,市民们一定会很满意的。希望记者们努力报道真相。
那么,倒在地上的尸体中,有10具是议员,还有20具在旁听席。我非常满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放松下来。啊,好想要茶、红茶或者咖啡啊。
「……怎么说呢,太可怕了,不,太厉害了。我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虽然不知道厉害在哪,不过谢谢。」
一群脸色很差,但是眼睛闪着灿烂光芒的、一看不想接近的大叔们聚了过来。是刚才还在发牢骚的无党派议员们。他们的声音在颤抖,却没有逃跑的意思。
「我,我刚才亲眼见识到了,语言的力量。和逃跑的人们一样,我也打心底里感到害怕。但是,除了恐惧之外,我还从你的身上感到了一种深深吸引了我的东西。现在不是静待时机的时候了,请您务必引导我们。」
「哈?」
「为了跨越这个关乎国家存亡的事态,你的力量必不可少。我确信。」
「哎——。」
对于这群疯狂的无党派议员们,宽容派和剩下的正道派,以及旁听席上的人们都嗤之以鼻。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无党派的人们纷纷向我报上了姓名。虽然我觉得语言的力量不是这样的东西,但也没有人来纠正,就当它是吧。我可没有使用武力。嗯。某处的大人物也这么说过:语言比枪更强大。
◆
在一年即将结束之际,妮可蕾娜丝却仍在伏案工作。她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焦躁与愤怒。
原因便是,在之前罗莎莉亚与普鲁梅尼亚军之间的战斗中,被评价为她的竞争对手的普鲁梅尼亚戴安工程师的新武器——戴安攻城炮登场了。那只不过是个把大炮变成了超大号的武器而已。但是,被不计成本地制造出的它,在战争中发挥了漂亮的威力。攻城炮的所有零件、弹药都是特别定制的,无法实现量产,而且耐久性明显很差,开不了几炮就会坏,堪称是用完就丢的一次性武器。虽然妮可蕾娜丝的个人审美在强烈地排斥着这种东西,但上面却强烈要求她仿造。顺便一提,她并不讨厌仿造,只是不能接受『一次性』而已。
「要我在不花什么钱和时间的情况下,做出比那个还强的东西吗?我真想把说这话的那帮人都宰了。」
和往常一样,身居高位的军人贵族随心所欲地撂下这句话就回去了:「军费没有富裕。而且因为其他国家动向不安,时间上也等不了。王魔研必须立即制造出能胜过普鲁梅尼亚的武器。」说要最优先研究生发药和阳痿药的明明也是他们。
「一定程度上控制一下发车式的运输车辆的最高速度怎么样?这样一来,虽然制造成本会增加,但是如果能提高车身的耐久性,就能减少对物障壁的使用量。……问题在于发射装置,要想改善它肯定需要时间。而且只要完成这个目的,超大型火炮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我们还有那样的时间吗?确实,如果能做到的话,运输效率一定能得到极大的提高。但我们现在的技术能力还不够。」
「对方其实好像也很够呛。在斯特拉斯帕尔战役的最后阶段,敌人的运输车好像出现了问题,稳定性也不足。再加上如果每次是都用完就扔的话,他们也受不了吧。」
「要不我们也和他们造完全一样的东西吧,不过那样的话国家会破产的。而且肯定是我们先破产。啊哈哈哈哈!」
运输车的改良周期至少需要1年。考虑到零部件的生产周期,恐怕需要数年的时间,费用也会非常惊人。而且就算王魔研提出了改良方案,方案能否得到许可也还是个未知数。虽然妮可蕾娜丝有实现它的自信,但时间似乎不允许她这样做了。
「关于那枚新型炮弹,该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弄了。」
「是啊。顺便一提,虽然有很多传闻,但那个东西可不是我造出来的哦。虽然确实是我去拜托她才弄到了实物…那么,那东西要怎么办?能发射吗?」
「很难吧?也不知道该怎么控制它。这样发射的话太危险了。」
「对吧。」
总感觉它一发射就会炸裂四散。妮可蕾娜丝对它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所以也没有进行试验。这个世界上能控制它的应该只有她了吧。
「那么,要把它当成秘密王牌吗?那么军部又要抱怨了,怎么能把好不容易得到的新型武器藏起来呢?」
「啊哈哈,我并不否认新型炮弹的存在哦。但我没法处理它,就算拜托我也无能为力。」
那是一个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保险箱里的危险的紫色礼物,是一般人类所不能触碰的东西。妮可蕾娜丝只是试着让她做了一下,结果就变成了这种糟糕的样子。因为她很闲,所以花了很多时间在上面,最终让它变成了相当不可思议的东西。妮可蕾娜丝告诉其他所员,不能对它插手。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不能触碰的。这是触碰过的人说的话,所以不会错。但是,把它扔掉又太可惜了,所以妮可蕾娜丝暂时把它保留了下来。如果发生叛乱,她真想把它扔出去,但又觉得毛骨悚然。既然是鬼牌,那么就只要丢给某个地方的某个人就可以了。
「那么,接下来我就所长所设计的火焰喷射器进行报告。虽然在火力控制和安全性上存在一些问题,但试制品已经完成,可以投入使用。您要看看吗?」
「辛苦你了。不过我现在很忙,之后再说吧。那么,安全性的问题是?」
「因为重量的问题,不得不削减魔光液筒的耐久度。如果液筒被敌人的子弹击中的话,就会起火燃烧。之后如果使用者向后翻倒的话就有很高的概率发生自爆。」
「什么嘛,这不算什么问题。你把它拿去给陆军的大人物看吧。只要在说明书上写明白了,剩下的就是使用者的责任了。反正他们也不会中意的。」
「我知道了。」
在贵族居多的陆军总部,这种风格的东西很难得到好评。虽然会被他们当作街头艺术一笑了之,但是妮可蕾娜丝必须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工作,否则研究所的预算就会被削减。
妮可蕾娜丝现在正在研究的是配备有大量枪身的兵器。如果能够投入使用的话,一定会取得相当惊人的战果。虽然这种兵器给人一种相当滑稽的感觉,但是它的威力和外观都很华丽,贵族们一定会很高兴的。嘛,不过如果连射几发的话,枪身就会因为承受不住热量和冲击而损坏或融化。如果要增加耐久性,制造成本就会上涨,因此无法批量生产。更重要的是,那样做的话重量又会增加,从而招致抱怨。顾此失彼。接下来就看在什么地方妥协了,但是,妮可蕾娜丝绝对不允许一次性的东西的出现。
「有没有又便宜又结实又轻的金属掉下来啊?而且是大量的。顺便,研究预算也是。」
妮可蕾娜丝“嗯—”了一声,抱起了头。混杂着骂声和怒吼声的声音飞进了她的耳朵。虽然忍了一会儿,但妮可蕾娜丝的愤怒很快就到达了顶点,她的太阳穴上青筋暴起。
「啊—,烦死了!卫兵在干什么?!」
「卫兵是想要镇压,但毕竟人数上存在差距。如果卫兵遭到袭击,我们就会用上全部的试制品将他们杀光。我已经安排全副武装的所员待命了。」
「那是当然的。只是事后收拾起来会很麻烦,所以我不想那样做啊啊啊!」
「那么,我们要先下手为强,参与镇压吗?也可以试试刚做好的火焰喷射器。」
「我不想在这种地方公布好不容易做出的新型武器啊。但是,太吵了,研究完全进行不下去了!啊——太可恶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是烦死人了!!」
快要发狂的妮可蕾娜丝一边发出怪叫,一边粗暴地搔着金发。
市民和卫兵正在王国魔术研究所的入口发生争执。据说是有人放出传言,说研究所正在如流水般消费着从市民那里榨取的税金。而且,之前提到的生发药、阳痿药的事情也被曝光了。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贵族的享乐而存在的奢侈研究所——要求立即将其捣毁的传单被散了出来。虽然这也是事实,但是,这里同样也在做着为了国家的研究啊。工作是工作,兴趣是兴趣,两不耽误,妮可蕾娜丝自豪地说。
「我们会尽全力处理的,请您冷静一下。现在,汇总了王魔研功绩的传单已经制作完毕,开始分发。市民们每天为生活所迫,很容易忘记我们的功绩。我想,如果不惜一切代价说服他们的话,他们会撤离的,我已经安排好了人与他们的代表进行对话。」
「……这么说来,你也是市民阶级来着吗?麻烦你了。」
「没关系,请您再稍等一会儿。」
真不愧是副所长,他总是能提前替妮可蕾娜丝操心。所以妮可蕾娜丝经常把他放在身边。妮可蕾娜丝提拔的这位副所长虽然很有能力,但却因为出身原因曾经被埋没。因为他工作表现出色,所以妮可蕾娜丝马上就起用了他。对有干劲、有能力的人就要多用。这就是这个研究所的方针。相反,那些只有出身好的笨蛋则一天就会被炒鱿鱼。
「那就麻烦你了。到底是谁盯上了这个研究所?我们有做那么多坏事吗?虽然我们确实是被某些特定的贵族憎恨了。」
「……难道是共和派干的?为了煽动市民,他们制造了很多简明易懂的敌人。他们最大的目标是国王陛下和上院议会,而我们也被卷入其中了吧?」
将为贵族工作的人都当成市民的敌人——这是简单而有效的战略。想出这种法子的人性格一定很坏。这是性格恶劣的妮可蕾娜丝说的,不会有错的。
「啊——好可怕好可怕……啊。我累了,要不要歇一歇?那边的那位,不好意思,请帮我冲杯咖啡。让所有人都休息一下。都像我这样不眠不休也未免太愚蠢了。」
「是的,我马上去冲。但是我拒绝休息。我们生存的意义就在于研究!如果体力耗尽,我们就会随便找个地方睡觉,请不要担心!」
一位在旁边摆弄着大炮、脸色苍白的研究员带着充血的双眼向妮可蕾娜丝敬礼。妮可蕾娜丝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在研究所里敬礼。好像是因为睡眠不足,脑袋里的螺丝松了吧。这里真的是聚集了一群头脑不正常的家伙。
「副所长,你也看到了。外面一安静下来,就让所有人都去休息。让大脑和身体休息三天,这是命令。」
「是。不过,我想大家都想帮所长的忙。恐怕他们会打着休息的幌子擅自留在研究所吧。」
「那就先把他们全部轰出去吧,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管了……这家伙也是,那家伙也是,全都是在随心所欲地活着啊。」
妮可蕾娜丝喝了一口端来的咖啡。又热又苦。不过这种苦味能让头脑清醒。新的想法往往正是在这种痛苦的时候产生的。妮可蕾娜丝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松了口气。这时,有人笑着跑进了研究室。是一位喜欢闲言碎语的研究员。虽然他是个吵闹得毫无意义的家伙,但是却很能干。
「所长!我买到了一份很有趣的报纸!」
「买回来的?你是怎么突围的?」
「我换了衣服,挥着旗子,一边喊「共和派万岁」,一边冲了过去。回去的路上因为互相推挤,场面一片混乱,不过反而让我轻松多了。」
很难判断这家伙是笨蛋还是聪明,但是他做出了成果,所以应该是算是有能力吧。妮可蕾娜丝也没说过特地让他去买报纸什么的。
「那么,有趣的话题到底是什么呢?啊,难道是陛下和王妃殉情了吗?我要参加葬礼,请先准备一下日程。」
「才不是!您看了后一定会很惊讶的。」
研究员夸张地摊开了报纸。这是一份亲民派的左派报纸。所谓报纸,就是根据不同人的出身和阶级,用不同的论调来撰写报道的载体。大部分的报纸都想要讨好贵族和商人,但是,亲市派的报纸却毫不留情。因此这样的报纸经常被审查,成为管制的对象。但是就算有一家这样的报社被压制住了,其他的也会马上冒头,这是没有办法的。尤其是这种抨击国王和贵族、强烈支持共和派的左派报纸。
「让我看看。」
——蓝玫瑰家族新任家主、新任上议院议员三叶·蓝玫瑰·克罗布准尉,在上议院议会上彻底地批判了愚蠢的贵族。她提出,彻查赞成开战的议员,并对他们处以没收所有财产的罪名,将10名狂怒的希尔德派议员活活气死。当天,三叶联合无党派议员,结成了三成派。主要成员有三叶、拉斐尔、阿尔斯特罗、萨尔特等。另外,她投入蓝玫瑰家族的私有财产,在停学的士官学校设立难民救济所,实施救助贫困市民的活动。国王对此赞不绝口,表示将她作为贵族的榜样。
「?」
因为内容过于离谱,妮可蕾娜丝摘下眼镜,用手指揉了揉眼睛,再次认真地看了一遍报道。没错,就是三叶·克罗布。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那个少女好像当上了上议院议员。
这段时间,妮可蕾娜丝一心扑在研究上,很少接触社会上的信息。她接触到的,只有普鲁梅尼亚军的新型武器和技术的信息。三叶当上家主的事,也是多亏副所长告诉她的。据说三叶只有王妃撑腰,并没有实权。
「这是什么啊?是想在这个世道艰难的年底,给我们提供一点笑料吗?虽说是过激的左派报纸,但报道的内容却很具体,难道是真的吗?」
「是的,这一切都是事实。死了10个贵族,市民们高兴坏了。贵族御用的王国报纸批评说,这家报纸只不过是在哗众取宠而已,并将它抨击为『王妃的狗』和『迎合主义』。但有趣的是,王国的报纸完全没有提及气死的议员。」
副所长不是个会说谎的人,看来这确实是事实。一个12岁的孩子是军人、是家主、还是议员,真是世界末日。妮可蕾娜丝觉得这样的国家应该灭亡。不过她只是有这样的想法,并不会去实行。因为那样做的话,会变得既麻烦又无法进行研究。反正即使她自己不做也会有人做的吧。
「嘛,王妃的狗也好,迎合主义也罢,对市民来说,今天的食物才是最重要的。还有,傻笨蛋贵族的不幸就像蜜的味道一样甜。」
「是吗?稍后我派所员去士官学校确认一下情况。一旦确认,我就过去打个招呼。」
「那就拜托你了。顺便给三叶送点东西吧。嗯,甜甜的点心比较好吧。因为她在军队生活中可能吃不到。」
「我知道了,就交给我吧。」
妮可蕾娜丝总觉得心情雀跃起来。听说三叶上过战场,估计一定杀了不少人。但是,她没有预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一定是各种人的想法纠缠在一起了。妮可蕾娜丝不知为何变得高兴起来,继续读起了报道的后续。
「因此,市民议会的山脉派(共和派激进主义)、平原派(共和派中立主义)、大地派(共和派稳健主义)等各派都表示将密切关注三叶派的动向。与此同时,三叶还强烈主张市民议会才是代表国家的唯一议会——嗯,不管什么动向不动向,那个小姑娘自己估计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吧……或许她还在享受这种混沌呢。」
妮可蕾娜丝掩饰不住脸上洋溢的笑容,连咖啡都喝不下了。
无党派议员们推举三叶也有可能是抱着寻找靠山的想法。又或者是他们亲眼在近距离目睹了死亡,被她的恐怖魅惑了?
三叶不可能为受苦受难的市民而战。一定是不知不觉间就变成这样了。她把士官学校建成避难所,多半也是因为年底不喜欢寂寞之类的理由吧。她用来分发食物的钱本来就是别人的钱,所以也不会有什么留恋。三叶应该没有自己是七杖贵族家主的自觉和自豪。如果有的话,米莲妮早就死了。
「真的很奇怪啊!嗯——,笑了这么多之后,不知为何就有了研究的欲望!我也要努力,不能输给她啊!把刚做好的试制版火焰喷射器彻底完成吧!!」
妮可蕾娜丝刚鼓出干劲,研究员们就不知从哪里涌了出来。她明明命令他们去休息的。不过,如果当事人想过劳死,妮可蕾娜丝也没必要阻止。不断地驱使他们,让他们去死吧。幸福也是因人而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