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我听见微弱的声音。一望向旁边,躺在医院病床上的狮子乃妹妹便坐了起来。她双眼无神,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你醒啦。太好了。」
我安心地低声说,狮子乃妹妹便睁大眼睛盯着我。彷佛看见令人不敢相信的画面。彷佛在观察幽灵。
「……大吾少爷。」
「咦?」
她用奇怪的敬称呼唤我,可是好像是我的错觉。由于回问她也很奇怪,我慢慢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这里是哪里?」
她的声音在颤抖。是因为刚清醒吗?
「医院。」
「咦?」
「你上午突然昏倒。是结衣告诉我的。我们马上叫了救护车。」
医生说是因为贫血和过劳,我却担心得随时都会吐出来。
「……你又救了我一命。」
「哪有那么夸张。救你的是医院的人啦。」
可是她怎么说「又」呢?是指我借她公寓的房间住吗?这孩子在奇怪的地方很重人情呢。不过,我认为这是个优点。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我应该早点发现才对。你还是小孩子,又被卷入家里的纠纷,肯定很难熬。我却只顾着自己……」
我深感羞愧,无地自容。身为唯一能陪在她身边的大人,竟然要等到她昏倒才发现。真该早点让她休息。
「这种事──」
她哀伤地看着──不对,是瞪着我。
「这种事……跟你没关系吧?」
夕阳西斜,照在她雪白的头发上,绽放淡淡的光芒。
「这是你的坏习惯……擅自同情别人、帮助别人又不是你的义务,却那么拼命。」
「习惯?」
她急忙闭上嘴巴,接着摇摇头,陷入沉思。
「……给你添麻烦了。我不要紧了。」
「别勉强。你的脸色还很差。」
「没事的。」
狮子乃妹妹闭上眼睛。看起来像在缓慢思考什么事情。
「只是作了一个梦。」
「恶梦吗?」
「不是。」
她碰触胸膛,看起来珍惜地抱住它。
「是个……非常……神奇的梦……」
她的语气深情且忧伤。
「你要今天回家吗?医生说你可以住院。」
「大吾先生有什么打算呢?」
「我要回家啊?」
不如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选择。虽说我和狮子乃妹妹法律上是亲属关系,总不能睡在这间病房的简易床架上。
「那……我也要……回去。」
「是吗?」
「嗯。」
她像孩子一样点点头,接着走下病床。看她站得很稳,我稍微放心了。不过她不时会偷看我,一脸忧伤的模样,总觉得不太对劲。
走出医院,我本来想叫计程车回家,狮子乃妹妹却表示没有那个必要,阻止了我。说实话,我还满穷的,不用叫车省了一笔钱,但我又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我们走在通往公寓的路上没有交谈,狮子乃妹妹似乎在想事情。
(她作了那么神奇的梦吗?)
我也想起最近作的「神奇的梦」,立刻驱散那个妄想。
「大吾先生,我可以顺便去超市一趟吗?」
「当然可以。」
她的脸颊已经恢复血色,身体状况好像也没问题了,我放下心中的大石。不过以后得多加注意她才行,毕竟我是她身边唯一的大人。
狮子乃妹妹绕路到超市,小心翼翼地挑选食材。她贵为千金小姐,八成不习惯这种地方,像猫咪一样把眼睛睁得圆圆的,相当可爱。
「大吾先生……」
「嗯?」
「今天的晚餐,你想吃什么呢?」
「啊──我应该会随便去便利商店买个东西。」
她抬头盯着我的脸。
「那我顺便煮你的份吧。」
「咦?不用啦。你刚刚才昏倒,现在还很累吧?」
「没关系,我没事了。」
「可是我会不好意思。」
「你是在说我这种小女生煮的菜难以入口吗?」
被施压了。她语气平静,却有种不容拒绝的魄力。
「……那我不客气了。」
狮子乃妹妹展露笑容。
「开玩笑的。不过你真的不用客气。毕竟我受过你一宿一饭之恩。」
(啊!)
仔细一想,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可爱得宛如一朵小白花,害我看呆了一会儿,甚至瞬间动弹不得。
(呃,我在想什么啊。她可是国中生!)
而且我才刚被人骗婚,就只为了拿结婚证书。现在哪里是想这些的时候。
「你昨天找过姊姊了吗?」
「嗯。昨晚跟她说了电话。」
我和「兔羽」在婚活软体上认识后,每天晚上都会讲电话,昨天当然也不例外。我有很多事要问,想听她亲口告诉我答案。
「跟她提到未婚夫时,她一秒挂断电话,把我封锁了。」
「……请让我代替那个千子家之耻向你致歉。」
看到狮子乃妹妹愁眉苦脸,我忍不住笑了。因为她根本不需要愧疚,是我太傻了。
「那个姊姊真的无药可救。一遇到问题就会抛下一切,选择逃避。」
「她也从我身边逃离了吗?」
也是啦,毕竟没说明原因也没找借口,直接「拒绝联络」嘛。根本是在说不会继续跟我来往吧?真是逃得一干二净。
(亏我真心相信「兔羽」是我的命定之人。)
我的确从未见过她。可是个性或为人这些事,连续聊好几个小时总会知道吧?……不对,是自以为知道。到头来,我说不定没有看人的眼光。问题或许就在这里。
咚咚咚──菜刀按照固定的节奏切碎食材。
「……」
我被请到狮子乃妹妹的房间。
(明明才住一个晚上,已经有她的味道了呢。)
未经装潢的冷清房间中,于唐吉诃德买来的家具直接放在地上。
(好久没让人帮我做饭了。)
三年前,下班后妻子会帮我煮晚餐。她明明也很忙……
「唔喔喔喔喔喔。」
「你怎么了?」
「……想起心灵创伤而已。」
之后过了约二十分钟,狮子乃妹妹为我送上餐点。食物在白色盘子里面摆得整整齐齐,十分美观。不过我并不知道这道料理叫做什么名字。
「哦哦,看起来真好吃。不过这是什么菜?」
「生春卷、越南煎饼,还有牛肉河粉。」
「……是哪个国家的料理?」
「越南。」
真是意想不到。
「好厉害,你会煮越南菜啊?」
「我也很惊讶。没想到真的做得出来。」
你怎么也在惊讶呢?先尝一口看看吧。
「唔喔,超好吃的──!」
「这样呀。」
「等一下,真的超级好吃。足以登上我心中的第一名。搞不好是我吃过的东西里面最好吃的。」
「拍马屁拍得这么随便,只会让你的称赞显得很廉价。」
不是拍马屁,我是真心的。比起高级饭店的餐点或高级寿司,我更喜欢这个味道。好吃。不只好吃……还莫名有点怀念。
「我隐约觉得你会喜欢吃这个。」
「你有超能力吗?」
「那种不科学的东西全宇宙都不存在。」
她嘴上这么说,看起来却没什么自信。到底为什么呢?
「能跟你结婚的男人真幸福耶。」
「呜喵!」
她看着我僵在那边,脸红得跟苹果一样。
「啊,抱歉。把对象限定成男性太古板了对吧?我只是在想能成为你另一半的人会很幸福,与性别无关。」
「……我在意的不是那个。」
狮子乃妹妹咕哝着瞪向我。
「这叫做性骚扰。」
「原来如此,说得也是。抱歉,我只是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而已。」
狮子乃妹妹哼了一声别过头,噘起嘴巴。
「……要是有女生因此误会,我可不管。」
「误会?」
「呜喵……没事。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骂你性骚扰!」
狮子乃妹妹气呼呼地将越南煎饼(越南风煎蛋卷)送入口中。稍嫌孩子气的举动让我有点想笑。
「大吾先生,你平常晚餐都是吃便利商店吗?」
「嗯,大部分的时候是。还有超市的半价便当。」
狮子乃妹妹应了声:「这样啊。」陷入沉思,不久后轻声呢喃:
「那么要不要我帮你做晚餐……每天做也可以。」
「这样我真的会不好意思!」
「……我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她垂头丧气地说。
「这招太奸诈了。禁止。」
「哎呀,这点女人的小谎你就听得出来呢。」
狮子乃妹妹笑着对我投以淘气的视线。
吃完晚餐后没多久,智慧型手机响起,我发现有人传讯息给我。显示于萤幕上的名字好像是社长。
『接下来要不要去喝酒?』
我抬起头,接着狮子乃妹妹担心地看着我。
「怎么了?」
「没有,社长问我要不要去喝酒。」
「这……最好去一下。」
她一脸担忧。我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是喔?」
「嗯。我已经没事了,不用管我没关系。」
这时拒绝的话,狮子乃妹妹应该会觉得:「你果然因为被姊姊骗的关系没精神。」让她白操心也不好。即使那是我真正的想法。
(而且就算现在一个人回房间,也只会一直想到讨厌的回忆。去喝酒好了。)
我向她道谢后走出房间,走在夜晚的横滨街道上。
社长指定的地点,是离樱木町站走路五分钟左右的地方──都桥商店街。大冈川沿岸有好几十家小酒吧跟居酒屋。气氛有点沉闷,所以观光客不太会来,但名店也很多。
「就是这家店。」
跟社长会合后,他带我来到一家店。那是间在老店众多的都桥商店街显得有点特立独行,黑色墙壁和小灯泡格外引人注目的漂亮酒吧。店名叫做「瓦特希普高原」。
「欢迎光临。」
店内灰暗却时尚──不如说有趣。明明采用了气氛佳的间接照明,还用画作装饰,架上却放着一排老机器人动画的模型,还有超大台的变身英雄机车。融合各种风格,还挺有趣的。金发调酒师一看到我们,就露出与昏暗的店内形成反差的向日葵般的笑容。
「大吾!社长~!你们来啦。」
「咦?琳,你在这种地方工作吗?」
上海屋的房客──琳格特•晓•霍恩海姆穿的不是平常那件廉价的旗袍,而是调酒师的服装……记得是叫做露背背心吗?她穿着贴身的白衬衫和黑色背心,远比旗袍还要适合她。
「大吾先生,听说你被骗婚了?」
社长点的是鸡尾酒,我则随便点了杯日本酒。
「咦?你怎么知道……啊,结衣说的吗?」
「呵呵。我妹很喜欢上海庄的大家嘛。」
社长笑着对我抛媚眼。话说回来,这男人真适合马尼丁。看来他听见了我的传闻,想当我的垃圾桶才找我过来,真是个大好人。
起初我不太想说,不过要说理所当然吗?一旦喝了酒,口风自然就会变松。到头来,我红着脸开始跟社长和琳格特抱怨。
「我只是想找个人结婚,拥有幸福的家庭。只是想跟我觉得『就是她!』的人永远在一起。因为就算死掉的时候是一个人,也会希望坟墓里有另一人──真正相爱的人陪伴嘛。」
社长拿起第三杯鸡尾酒──没记错的话,他正在喝琴蕾。
「我不会特别想结婚,所以我不懂。人类死后会被细菌分解,然后消失殆尽。我认为这样就好了,可是有部分也是因为我对死亡没什么看法啦。」
琳格特边洗杯子边问:
「社长真的对异性毫无兴趣耶。公寓里的女性都在猜你会不会是同性恋,躁动不已。真相究竟如何呢?」
「咦──?哈哈哈。不是啦,我是异性恋。我喜欢的是女性。」
社长身上的确不会散发异性的香味。
「社长也会看AV吗?」
「会啊。你知道FAN○A有看到饱频道吗?月费制的。我有加入喔。」
竟然面不改色地讲出这种话,他真的好帅。
「男生真的会看色色的影片耶。社长喜欢哪种类型的?」
呃,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琳格特好歹是女性,在女生面前聊自己的性癖,难度未免太高了。
「──应该是硬毛吧。」
没有人类赢得过这位真男人。
「你跟前妻离婚的原因是什么?我不太清楚。」
这次换成社长询问我。如此直接的问法,很适合酒馆这个地点。
「啊,我也很好奇!因为你们感情明明很好啊。」
我鲜少跟人聊到这件事。知道原因的,顶多只有好友熙涵。不过,跟他们讲也没关系吧。我喝着不习惯的鸡尾酒咕哝:
「我想要小孩。」
「咦?」
「可是她……不想生。因为她是个连小猫都不敢抱的人。」
我的前妻很胆小,但我就是喜欢这一点。想要展现男子气概保护她,像个头脑单纯的白痴吧。然而,我们追求的事物有着根本上的差异。
「你还喜欢着她呢。」
社长露出帅气的笑容。
(那还用说。)
她是我深深爱过的人,发誓要共度一生的人。我一定会喜欢她一辈子吧。
可是,我必须走出来。我这么想,开始寻找新对象,然后遇见「兔羽」。
「……亏我还想要走出来!」
我大吼一声,一口气把酒喝光。琳格特笑了笑。
「就是这样,大吾!束手无策的时候,只能选择逃避。来,喝吧!」
「来,喝吧!琳,龙舌兰!给我一杯龙舌兰──!」
我们在高级酒吧跟傻子一样嚷嚷个不停。吵了一阵子后,我得知鸡尾酒一杯要一千七百日圆,吓得背脊发凉,是不能说的秘密。
虽然喝了很久,走出店门时才晚上九点而已。社长还在里面跟琳格特一起喝酒。别看他那样,那个人可是酒桶。酒吧的酒真的太贵了,所以我喝几杯就离开了。他们两个一直挽留我,不过我喊着:「这就是最后一杯!」喝光自己的酒后,他们便干脆地放我走了。
我想起跟社长他们的谈话内容和「兔羽」,叹了口气。
「唉……我的命定之人到底在哪里啊?」
我明白是我太奢求。但我想跟我能够真心去爱的人,以及愿意真心爱我的人,一起组成温馨的家庭。实在太过老气,害我忍不住笑出来。那个人究竟在哪里呢?
「──大吾先生。」
听见清澈如冰的声音,我回过头去。蓝色的夜空下,纯白发丝在居酒屋街灯光的照耀下散发微光。这奇迹般的景象有种不协调的美,令我瞬间僵住。
「狮子乃……妹妹……?」
她带着像在烦恼又像在闹脾气,无法分辨情绪的表情站在那里。难道她在等我离开酒吧吗?那么她站在这里等多久了呢?
「社长打电话给结衣,说你在这里喝酒,醉得挺厉害的……你白天脸色很差,要是你因为心情不好喝太多就糟了。琳小姐担心你一个人回不了家,劝我最好来接你。」
噢,难怪。我还在想说琳格特和社长到底为何一直挽留我,原来是觉得有趣,在争取时间等狮子乃妹妹到来。
「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外面走很危险吧?」
虽说才晚上九点,这孩子可是国中生,而且这里还是居酒屋街的中心。尽管行人绝对不会少,却也绝对称不上是个健全的地方。被我这么一念,狮子乃妹妹噘起嘴巴。
「喝到满脸通红的人讲这种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我是认真的。别再这么做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就是小孩子啊。你才国三而已耶?我这个年纪时更蠢更幼稚。一天到晚跟朋友玩,走夜路还会怕。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我答应你。」
「嗯。」
我明白她是担心我。狮子乃妹妹真的很温柔,知道我心情不好,特地为我做饭,特地来接我。我或许有点保护过度。
「那我们回家吧。」
「好的。」
我们一同走在昏暗的回家路上。从关内走向中华街,彼此都没说话。
(她是不是因为我被「兔羽」骗了,觉得对我有罪恶感呢?)
她自己明明也不好受,还累倒了,竟然还有余力照顾我这种人。到底多重人情,多一板一眼……多善良啊。真不想害她有罪恶感。
「狮子乃妹妹,你有加入社团吗?」
这个话题很安全。我大概想跟她打好关系。跟她是我的姨妹和罪恶感无关,而是我想更了解她这个人。
「剑道社。」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是什么意思?」
「只是觉得很符合你的形象。你绝对是风纪股长吧?」
她鼓起脸颊瞪向我,这模样挺可爱的。
「又看不起我了。」
「没有啊。而且你怎么说『又』了?」
「……你笑过我贫乳。」
她的声音被风声盖过,我听不清楚。狮子乃妹妹接着滔滔不绝地说:
「你总是用『她还小,这也没办法』的眼神看我。不管我生气还是强词夺理,你都会哈哈大笑。你看不起我。你想找我碴。」
「我没有看不起你!」
「那就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
「因为你才国三嘛。」
她哼了一声别过头。真是孩子气,很符合她国三的年纪。没错,她才国三耶?害这么小的女生为我操心,真的有够丢脸。
「……小孩子可是长很快的。」
狮子乃妹妹转头对我吐出舌头。这个举动同样孩子气,使我不禁失笑。她看了把嘴巴噘得更高了,真是可爱的女孩。
「谢谢你。」
「谢什么?」
「我打起精神了。」
「咦?」
「我因为『兔羽』的事情非常沮丧。可是,该做个了断了。我虽然蠢到被人骗,世界又没有灭亡。只要再从头开始找新对象就好。」
从头开始。我早就习惯了。我对自己的毅力和气势还挺有自信的。直到成功为止,都不会放弃。尽管说来容易做来难,我别无他法。
「不过,这样你就不是我的姨妹了,有点可惜。」
「那个……我反而……觉得……这样正好。」
狮子乃妹妹移开视线低声说。她真的好严格。不过这也没办法,谁教我一直在她面前出糗,没有展现优点给她看。
「大吾先生──」
她突然盯着我,眼神彷佛要看穿我的内心。
「──你在寻找命定之人吗?」
刚才在酒吧门口自言自语被听见了吗?好羞耻。有够中二的。
「如果有那样的对象,不是最好吗?」
「……」
「我知道那是我的幻想喔?命运并不存在,不可能跟漫画一样,有女生从天而降吧?天上只有宇宙。虽然我知道……」
「命定之人」──要是她真的存在,世界该有多么美丽呢?爱与被爱实在太过困难,可是如果有完美无缺的对象……
「我也明白命定之人并不存在啦……」
我苦笑着说完,狮子乃妹妹便笔直地凝视我的眼睛。红眸比这辈子看过的任何宝石都还要美丽,我不由得全身僵硬。
「存在喔。」
夜色渐深,天空一片漆黑。在近乎黑暗的世界中,她雪白的头发一尘不染地闪耀光芒。因为夜晚畏惧那过于强大的纯洁,不敢靠近。
「你会遇见命定之人。」
她没有却步,没有踌躇,没有苦笑,斩钉截铁地断言。
「……说不定那个人就在你身边。」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开口询问,她坚定的视线突然闪过一丝动摇,脸颊泛红。她皮肤很白,所以一眼就看得出来。呼吸好像也有点急促。她在紧张。她紧抿嘴角,下定决心开口:
「我是你的──」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谁来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狮子乃妹妹的话语被凄厉的哀号打断。我环视周遭。
(声音从哪里传来的!……那里吗!)
有个人差点从高楼大厦的其中一间房间掉下来。不对,她已经整个人挂在外面了。那个人在求救。既然如此,就没有其他选项了。我飞奔而出。
「大吾先生!」
狮子乃妹妹在背后大叫,但我没时间停下。事态刻不容缓。「某人」从窗户跳下。真的假的?糟糕,赶得上吗?不对,一定要赶上。我死命挥动手臂,然后抬起腿。上次跑得这么拼命,是什么时候呢?
一名女性从天而降。
我伸长手臂。似乎勉强赶上了。可是光这么做还不够,得降低坠落的冲击。我拿膝盖和腰部当靠垫,接住从上空掉下来的她。
(糟糕,好像撞到不该撞的地方……!)
接住她的同时,我的膝盖发出恐怖的「啪叽」声响。
「好痛。」
黑发少女在我怀里呻吟。看来她没事,我放心了。
「……你没事吧?」
「要不是你救了我,肯定会出人命。谢谢……」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放松。真是的,为什么要从大楼跳下来啊?看起来不像自杀啊?这时我才看见她的脸,顿时语塞。她在笑。
「请问你的名字是?」
「唔咦?啊……咦……」
──好美这个形容词太老气了。跟狮子乃妹妹那种宛如雪花结晶虚无缥缈的美不同,是更加狂野、散发公主般的自信,让人想到宝石的美。我在跟如此美丽的女性接触吗?怦通怦通,感觉通往心脏的血液正在汇集。糟糕,她是我的菜。我对她一见钟情。
(刚决定找新对象,就从天上掉下一个女生。)
这正是「那个」吧?明显是「命运」吧?死都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我努力故作镇定,开口说道:
「我的名字叫做御堂大吾。」
「噫!」
为什么要「噫」?她面无血色,冷汗滑落脸颊。理由似乎不是因为从高处落下而哪里疼痛,她在我询问名字之后才脸色大变。
「啊!」
背后传来狮子乃妹妹的声音。看到我怀里的少女,她瑟瑟发抖。
「姊姊。」
姊姊──她刚刚是不是这么叫她了?千子狮子乃的姊姊,也就是说──
「……初次见面,大吾。我的名字叫做千子兔羽,是你心爱的妻子哟。」
──狮子乃妹妹理智线断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