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010)
(0/22)
事情发生在「CLOUDY BEACH」不久之前。
在窗帘拉上,没开灯的阴暗房间里,只有电脑萤幕放出光芒。萤幕前坐了一名少女,几乎要把它盯穿。
萤幕上是一段宛如人间地狱的录影画面,人命一条接一条地殒没。像是所谓的凶杀纪实。
那是「CANDLE WOODS」的影片。
在少女的业界里,这场游戏已蔚为传奇。前几天,她成功弄到了这段影片,使她从玩家变成观战的一方。
游戏逐渐步入尾声。
「──才不会输给你这种下三滥!」
影片里,有个女孩如此大喊。
给人感觉像女鬼一样,穿的是兔女郎装。玩家名称幽鬼,是高手白士的徒弟,继承了她破关九十九次的野心。在这一幕,她正在大声斥喝在「CANDLE WOODS」大肆杀戮的杀人狂伽罗。
当萤幕播出这段画面,少女的表情变得杀气腾腾。
就是她。我迟早要跟她一决死战──
(1/22)
蜜羽在自己房间里被分尸了。
(2/22)
大致上,情况和永世一样。
手脚截断,躯干摆在桌上,内脏散布于周围。一般人很难见到这种尸体,但幽鬼已经看过好几次了。
这个女孩昨天还差点淹死幽鬼。但幽鬼不仅没有希望她赶快死一死的想法,反而可怜起她来。见到开始对彼此有些认识的人死得这么惨,实在令人难受。幽鬼提醒自己,别将情绪表现出来。
不仅是幽鬼,目前还活着的六名玩家全都来到了蜜羽的小木屋。看她迟迟不来集合,就跟昨天去找永世一样,过来叫她了。
结果──她的下场也跟永世一样。
「我们今天就──」
开口的是古咏。
「连同这件事,好好谈一谈吧。」
古咏说完就要离开。是要和昨天一样,回自己的小木屋吧。
「请等一下。」
幽鬼叫住她:「我们今天就在这里开会吧。」
「──为什么?」
古咏看看幽鬼,再看看桌上的蜜羽。
「要在她灵前说吗?」
「对。不然像昨天那样尸体消失就不好了。」
幽鬼这句话,使某个玩家一脸的疑惑。
那就是真熊。她昨天都是单独行动,自然不知道永世尸体神秘失踪的事。
「永世的尸体不见了。」
幽鬼为她解释:「昨天散会以后,我直接到永世那里去,结果已经不见了。」
「是喔……原来那不是你们收走的啊?」
真熊如是说。看来她昨天也到过命案现场。
「的确是先顾一下比较好。」古咏说:「各位,都可以吗?」
见其他人都没意见,便决定在这开会了。
玩家先从打扫房间开始。至少将蜜羽四散的尸块放回正常的位置,然后盖上被子,几个人为她合十。变成棉花的血液也大致收拾好,六人围着先前还摆放蜜羽躯干的桌子坐下。
真熊坐在幽鬼正对面,和昨天一样穿泳装,不过布料面积变多了,手脚等处裹上了布。
「真熊,那什么东西?」
「嗯?」真熊往绑在略低于左肘的布看了看。「这是永世穿的浴袍,我昨天到她房里借来的。」
「呃,这我看得出来……我是说为什么要包?」
「昨天受了点伤,拿来当绷带喽。」
幽鬼眉头一皱。
受伤?这个有副钢铁身躯的人?
幽鬼还想追问时间地点时,被古咏打断:「那么,我们开始吧。」就先作罢。
「首先,请各自报告自己昨天做了什么。」
古咏扫视所有玩家,最后视线停在蓝里身上。
「不介意的话,可以从你开始吗?跟那两个说说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那两个──指的是真熊和日澄。
「啊,好。那个……」
蓝里说起昨天的经过。朝会结束后,她们留在古咏的小木屋里聊了几句,然后从蜜羽房间讨回食物,再到永世的小木屋去──发现遗体不翼而飞。
与她同行的五个人,幽鬼、蓝里、古咏、海云、蜜羽,都有不在场的证明。也就是说,能够隐藏尸体的人是……
「有嫌疑的只有你们两个了。」古咏说道。
玩家们的视线集中在昨天最早离去的真熊和日澄上。
「不关我的事。」
真熊回答。日澄虽没出声,但也摇了头。
「这样啊。所以说,犯人不在我们之中了吧。」
幽鬼往真熊看,又注意起她缠在身体各处的布。
「真熊,你是在哪里受伤的?」幽鬼问。
「啊?」
「你不是昨天受的伤吗,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弄的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像古咏说的那样,在物理限制上能够隐藏尸体的就只有你跟日澄了。你们两个昨天开完会以后说想要单独行动,然后到了今天,你受伤了──就像和某个人打斗过一样。」
「你是想说我是『凶手』吗?」
真熊没有威吓的样子,但幽鬼仍为压迫感绷起了脸。
「不会有那种事。如果我是『凶手』,就没必要天黑以后偷偷杀,在这里就能把需要的量一次干掉。」
「说不定『凶手』身上有某种我们不知道的限制啊。比如一晚只能杀一人,或不能泄漏身分之类的……考虑到这些,你是有嫌疑没错。」
「…………」
「能请你说说吗?」
幽鬼和真熊互看了几秒。
最后是真熊先别开眼睛,说道:
「就只是被树枝刮到啦。我昨天在树林里走了一整天,不知不觉就到处都是刮伤了。穿这种泳装走来走去,受伤是理所当然的吧?」
的确是这样没错,尤其是真熊体型这么高大的玩家。
「没陷阱还受伤这种事,对我来说很丢脸,所以才不想说。要不要顺便看看伤口?」
「……不了,我相信你。谢谢你的配合。」
幽鬼这么说之后,真熊也说:「不客气。」
「那就继续吧。」古咏对蓝里说:「说说接下来发生的事。我们把小木屋调查了一遍……然后呢?」
(3/22)
在这之后,会开得很平顺,每个玩家都说了昨天的经历。
首先是蓝里。调查过杀人现场以后,她进入围绕沙滩的树林,思考该如何筹措装备对付「凶手」,并寻找可供野营的地点。至于准备了什么样的装备和睡在哪里等细节就没透露了,只说她没在小木屋里过夜。
接着是幽鬼,调查完杀人现场后,她在海滩上漫步,也探了探水深的地方,但是没有任何收获。与蜜羽见过面,有过一小段对话的事也说了。差点被她淹死的部分则因为害怕惹来误会,再加上有点可耻,没有说出来。
再来是古咏和海云。调查过杀人现场后,她们都只是待在自己的小木屋。比起古咏,幽鬼比较好奇海云在小木屋里做些什么,毕竟她昨天表现出不愿让人搜查房间的样子。然而现在气氛不适合那样逼问,只好忍住。
接下来是真熊。她和蓝里一样,也是野营。长时间游荡在林中寻找合适地点,以致弄出了刚刚那些伤口。与前四人相比,她透露得相当少。准备野营不像是能耗掉一整天的事,所以幽鬼猜想她还做了其他事,并怀疑受伤其实是因此而来。
然后是最后一人──日澄。
「我什么都没做。」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是说你整天都待在小木屋里吗?」
日澄随古咏问话而点头。尽管证词疑点重重,深入逼问还是太过突兀,所以也就算了。
对于游戏细则和「凶手」的真面目,都没有进一步消息。不知是谁也没发现,还是有人刻意隐匿。总之集会就此结束,真熊和日澄跟昨天一样迅速离席。
不同的是,在场只剩下四人了。
(4/22)
气氛凝重。
原因很明显,因为少了蜜羽这个会随便开人冰箱拿东西吃的率性玩家。现在才知道,她对气氛的影响有多大。
幽鬼往盖在被子底下的蜜羽看。那我行我素的举止,现在反而令人不舍,觉得这样的人死了怪可惜的。
「──我就直接问了。」
古咏开口:
「你们觉得她们怎么样?」
「她们」是谁,自不在话下。就是坚持单独行动的两人,不在这的两人,有搬运永世遗体嫌疑的两人──真熊和日澄。
「怀疑是会怀疑啦。」
幽鬼回答:
「但以她们来说嘛,还是说不太通。时间实在是不够在我们到小木屋之前藏起尸体。」
扣除流出的血液,永世的遗体还是有几十公斤重。就算肌肉强劲的真熊和日澄一起搬,也很难短短几分钟就收拾干净。
「……再说,为什么要搬走尸体?」海云问:「是怕我们在详细调查下会查出什么来吗……?」
「这样的话,这次说不定会有发现。」
蓝里这么说,并往叠在房间角落的尸体看。
然后转向幽鬼。
「幽鬼,你在怀疑真熊吗?」
「是有啦。」幽鬼回答:「但也只是比其他人多一点而已,没有强到哪里去。她的态度是有点怪怪的,不过她以前就是这样了。算是独行侠吧。」
都玩了超过三十次,玩家自然会形成自己的游戏风格。
幽鬼是卖玩家人情,薄利多销广结朋友的「利他型」。过去曾交过手的大小姐御城则是企图任意操纵玩家的「掌控型」。虽尚未超过三十次,却能避开「CANDLE WOODS」这般危险场次的古咏,说穿了就是「胆小型」。
以此说来,真熊则完全是「孤傲型」。由于个体能力高,故以生存为优先。她的求生战略里没有他人的存在,因此不时会与其他玩家起冲突。算是与蜜羽相反方向的率性。
她在过去也发生过孤立无援的事。以那样的态度断定她就是「凶手」,未免太过轻率。
「可是,她好像在隐瞒些什么……被树林刮伤的事,绝对是骗人的。」
真熊也不是会随随便便受伤的人。若不是像幽鬼先前说的那样,与人打斗而受伤──就是发生了足以让她受伤,媲美「三十之墙」的异常状况。
「那……那个……」海云开口问道:「我有个不太礼貌的问题,可以让我问一下吗?」
「怎样?」蓝里问?
「目前是一晚一个嘛。然后以游戏存活率来看,会死三个人不是吗,那么……游戏该不会今天就结束了吧?」
「啊……」
不会不礼貌,还很重要。
一不小心就热衷于缉凶起来了。这是求生型游戏,不需要猜「凶手」也不需要揪出来,让她杀到需要的数量,游戏就会结束。
「到头来,还是不知道这是在玩什么呢。」
古咏说道:「不过呢,大致上跟幽鬼想的一样吧。不特别明示,是因为不怕玩家误会。『凶手』以外的玩家,只要活过一星期就好。问题是,『凶手』需要杀几个人。」
肯定是至少两人,毕竟已有两人受害。若只论可能,则最大可以高达七人。从游戏为期一周来看,刚好是一晚死一个的量。
然而这么一来,「凶手」的胜利条件未免太过苛刻。考虑到游戏固有的存活率,所需数量不会那么大才对。
「一般来说,差不多是三个吧。」
幽鬼说:「但是要注意,现在还不知道游戏算不算今天结束。一晚杀一个只是猜测,不是一定。『凶手』也可能杀两个以后,决定今天休息一下。」
「这部分真的很让人在意耶。」蓝里说:「永世和蜜羽都是晚上遇害,而且一天一个。是有非这么做不可的原因吗?」
这是以海上孤岛为舞台的暴风雨山庄型游戏。
若「凶手」的杀人手法有诸多限制,其实也不足为奇。例如在夜间杀人才算数,或者必须在小木屋里杀。把尸体弄得满地都是,说不定也是条件所致。幽鬼不是「凶手」,无从得知。
除此之外,游戏还有很多未解之谜。现在资讯量太少,只知道有「凶手」存在。会是故意设计成这样,要玩家自己推理吗?那这样对幽鬼很不利。因为她存活到现在靠的主要是直觉,不是头脑。
为了提高存活率,我究竟该怎么做呢。当幽鬼试着动脑时──
「……不行,好想睡。」
头痛和睡意使幽鬼绷起了脸。
为戒备「凶手」来袭,幽鬼已一夜未眠,这伤害正侵蚀着她。若不找机会补个眠,恐怕会很危险。
「先吃点东西怎么样?」
古咏指着失去主人的冰箱说。
「可以稍微提个神吧。」
「那好吧……」
幽鬼跪着爬到冰箱边,取出一瓶汽水,到厨房找东西按下弹珠盖。
然后往摆在流理台水槽角落的垃圾桶看。
里面是空的。
(5/22)
之后,四人将现场调查了一遍。
扣除桌边的棉花已经清空和遗体仍在屋里,几乎和昨天永世的小木屋一样。相对于尸体被严重肢解,房间可说是没受到任何伤害。连棍棒在地板敲出凹痕,或桌面被刀子划伤的事都没有。
房间部分结束后,她们开始检查尸体。揭开裹尸布一看──死状凄惨的蜜羽就在那里,并没有和永世一样消失。虽然各部位都摆回了原来的位置,可是接缝处没有一个是干净俐落,被拆得乱七八糟。
「弄得满地都是也是故意的吗?」古咏问。
幽鬼没有答案。有可能是为了隐蔽死因等实质理由,也可能对方就是喜欢这样。而在幽鬼看来,后者的可能还不低。
「断面不怎么整齐耶。」
蓝里看着右臂断面说。
「不是被锐利刃器一刀两断那种断法,是在一个地方剁了好几次才终于断掉的感觉。」
「也就是说……『凶手』不太会用刀?」幽鬼问道。
「可能是,也可能是故意的。把尸体弄得满地都是,和手脚切得乱七八糟,性质上是一样的。」
蓝里面有难色地思索起来。幽鬼也模仿她的表情,但没有收获。
检视完尸体后,四人就此解散。蓝里说她突然有事想查清楚,便往永世的小木屋去。古咏和海云则各自返回自己的小木屋,要和昨天一样,待一整天的样子。
目送三人离去的幽鬼开始想自己要做什么。
这场游戏九成九是求生型,只要没被「凶手」相中,基本上就是躺着过。从「凶手」的角度思考,最轻松应该是从最弱的开始杀,但事实上完全不是如此。第一个牺牲者是来到五十大关的高手永世,第二个也是三十大关的自由人蜜羽。别说从弱杀起了,根本是从强的开始。第三个目标会是幽鬼的可能很高。
奇怪的是,不仅是永世,连蜜羽也这么容易就死了。昨天在沙滩上把幽鬼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那个女孩,有可能在认知到「凶手」存在的状况下完全无法抵抗地死去吗?如果真是这样,会不会是这场游戏有什么秘密,藏有连永世和蜜羽都要丧命的陷阱呢。
说到藏,真熊也是。那些所谓草木造成的无数刮伤,究竟是怎么来的?如果那不是在隐瞒「凶手」身分,会不会是因为她发现了这游戏的机制,关系到能否幸存的最大资讯呢?会是因为手上握有这条资讯,才不惜背负「凶手」嫌疑也要隐瞒到底吗?
不如去找她问问看吧。
幽鬼就此进入树林。
(6/22)
运气不错,很快就找到真熊了。
应该说是显示她可能就在前方的东西。前天和众玩家一起巡过的树林里,多了当时没有的陷阱。
构造很简单,就是几枝削尖的竹子插在地上而已。
但陷阱就是陷阱,明显是人造物,幽鬼很肯定这是真熊的手笔。尽管蓝里也在林中野营,但不太可能会是她设的。可能伤害并非「凶手」的玩家──造成与其他玩家不和的事,只有真熊这样的个人主义者会做。
真熊的巢穴就在这前面。
设置陷阱,就是为了阻挡入侵者,而她握有的「秘密」也多半就在那里。路上需要通过层层陷阱,危险不小,但毫无作为的风险也不低。要是「凶手」将幽鬼选作第三个目标,她一点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存活下来。为了提高存活率,能做的全都得做。
于是幽鬼继续前进。
(7/22)
蓝里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
(8/22)
四人解散后,蓝里前往永世的小木屋。她只对其他玩家说「有事想查清楚」,但没透露真相。尽管没骗人,但故意用了会让人误会的说法。她不是因为「有事想查清楚」而过去调查,就只是去永世的小木屋拿所需物品。
具体上,需要的是她的服装。
她的橱柜里还有那些会令人联想到实验袍的浴袍,看来真熊没有全部拿走。
蓝里将浴袍带回自己的小木屋,再将房里钜细靡遗地检查一番,确定没有玩家溜进来以后,她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臂,仔细按压蜜羽的手遭截断的位置──肘部往上一点点的地方。
异物感使她停下动作。
被她料中了。
皮肤底下植入了药锭大小的物体。一内一外各一个,位置正好相对。周围皮肤没有切开的痕迹,手伸直也感觉不出来。除非像这样强烈怀疑而特别去检查,基本上不会发现。像蓝里在游戏开始至今三天以来,对它一点感觉也没有,其他玩家应该也是。知道的多半只有「凶手」、蓝里和真熊。
异物的触感让蓝里立刻明白了分尸的原因,就是为了藏起这个。永世和蜜羽毫无抵抗,也是因为它。早上真熊为何全身到处缠上白布,就是要掩盖摘除异物的痕迹。
这就是游戏对她们设下的陷阱。
植入式的装置。
在游戏开始之际,官方在玩家全身各处植入了这种装置,为的十之八九是提供「凶手」优势。第一个能想到的功能是发讯器,会随时将玩家位置传给「凶手」。这岛上多得是地方能躲,有这样的东西并不奇怪。蓝里原先猜想的是「凶手」说不定是跟「观众」共享画面,但没有那么简单,直接就把位置告诉她了。既然这样,睡小木屋或野营的安全度并无差异。
然后,从永世和蜜羽之死来看,那装置应该还有其他功能,很可能是电击。再进一步检查全身后,她发现右手也有两个,双脚各有四个,总共十二个。如果猜得没错,玩家将在装置启动时全身麻痹动弹不得。如果「凶手」手上还有能够控制这装置的遥控器呢?如果她在蓝里面前启动了呢?必然是不堪一击,「凶手」爱怎么砍就能怎么砍,像永世或蜜羽那样的高手也没辙。
只要这东西还在身体里,蓝里就没有安全可言。
「……一定要赶快弄掉。」
蓝里喃喃地说。
虽然有无电击功能还不确定,就算有也不会没有使用限制。从目前一晚死一人来看,很可能是一天限一次,而且必须是夜间。但无论有何限制,这威力都补得回来还有剩。既然知道了它的存在,就不能坐视不管。
必须尽快摘除才行。
蓝里将手探进露肩泳衣。
取出玻璃制的刀。
那是她昨天打碎永世小木屋窗户加工制成的。虽然不怎么锐利,藏在泳装底下也不会有问题,但至少还能挖开皮肤,取出底下的异物。
蓝里站在厨房里。
用刀尖敲敲植入装置的位置。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感觉就很不舒服,但她告诉自己非做不可。或许可以找到更好的工具,不需要用这种钝刀,例如拆解微波炉取得金属零件,或抽出蜜羽的骨头削尖等。这样或许会比较切中要点,但那些一样是急就章的工具,抹不去「或许还有更好选择」的疑念。过度要求完美,肯定会陷入泥淖,必须趁早妥协,斩断迷根。
于是蓝里往抵在皮肤上的刀用力。
她没有别开眼睛。她原本就不是胆小的女孩,小时候打预防针当然也是紧盯着针头。当母亲说家里状况无法支持她上高中时,她也很懂事地断念。在「CANDLE WOODS」人家给她刀子要她杀人时,也没有躲进逃避现实的牢笼里。在第三十场游戏被困在雪山时,也没像其他玩家那样慌乱怨尤,很单纯地接受现实。
据说人想过得幸福,就必须挂上乐观滤镜。
那么蓝里认为,自己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幸福。
要不是发现了这种东西,她也不会对自己下刀,也不会尝到让心跳变两倍快的痛楚。尽管她不是第一次手臂受伤,但痛一样会痛。觉得叫出声来会坏事,所以她咬住了从永世那弄来的浴袍。原本是为了不让伤口涌出的棉花掉到地上而在厨房弄,结果根本没有那种余裕。等到如愿挖出药锭大小的装置时,她已经在床上喘个不停了。
蓝里的汗水如漫画般滴个不停,捏起装置扔进厨房的流理台圾桶。接着强行扭动稍微动一下就很痛的左手,用右手碰触外侧植入装置的位置。蓝里坚强如常的理性,极为冷静地道出那数字。
还有十一次。
(9/22)
时间大概不到三十分钟。
可是对蓝里而言,却是漫长得像是经历了一次轮回的地狱。摘除全部十二个以后,蓝里再仔细检查全身一遍,以防漏网之鱼。就她能找的范围内,一个也没找到。说不定还有第十三个植入在心脏边,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不过蓝里依然没有失去冷静,知道到时候也只能听天由命。
接着蓝里缠上用浴袍切成的布条遮掩伤痕,变得跟今早的真熊一样。从其他玩家都不是这样看来,发现装置存在的只有蓝里跟真熊而已。在「凶手」优势减半的情况下,蓝里不太可能会继永世和蜜羽之后成为第三个目标。
现在,蓝里很苦恼该如何处理「凶手」能用电击麻痹「被害人」这件事。她的游戏风格和幽鬼一样,会在合理范围内协助他人进行游戏,可是揭露这件事,对她而言已经超过「合理范围」。要是所有人都摘除了装置,那么蓝里又要面临成为目标的危险,「凶手」也可能因为蓝里公布这件事,为自己失去优势报复她。是否公布让蓝里犹豫了很久,最后决定暂时保留,明天集会再决定。
总之,防御做好了。
接下来──是攻击。
装置的存在,给了蓝里一个线索。理论上「凶手」以外的玩家,身上都还有装置,也就是说将她们搜身就能轻易辨识「凶手」。虽然「凶手」或许会像「CANDLE WOODS」那样,身上植入了其他或伪装装置,但也很可能根本没这种事。至今她对于「凶手」都是毫无头绪,被迫一味防御,如今总算得到了攻击手段,岂有不好好利用的道理。
这是求生型游戏。玩家只需要活过一星期,完全不必猜测犯人身分。然而──蓝里很怀疑游戏会像预设的那样结束。假如她是「凶手」,她就是蓝里猜想的那个人,那么现在猜想的将有三名牺牲者,可能满足不了她。事情可能像令人终生难忘的那场游戏──「CANDLE WOODS」一样,出现远超游戏设计所需的死者。
有查明的必要。
说不定,还需要思考该如何对付她。
蓝里就此前往日澄的小木屋。
(10/22)
日澄。
像一朵云,难以捉摸的玩家。
坦白讲,蓝里认为她很危险。昨天,蓝里就对幽鬼提过这件事,伽罗的徒弟可能加入了这场游戏,而她强烈怀疑那就是日澄。
永世和蜜羽的尸体都遭到严重肢解。若是为了取出装置,隐蔽其存在,是说得通没错,但蓝里不认为那是唯一目的。事实上,蓝里就已经从尸体断面不自然推理出体内可能有植入物了,根本没达到隐蔽效果。只能往有其他目的的方向想。
思考会是什么时,她联想到的自然是那个杀人狂。杀害了三百名以上玩家,将整个业界逼入垂死之境的大恶魔伽罗。考虑到「CANDLE WOODS」的幸存者蓝里和幽鬼都在一个游戏里,那么她这样做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传达讯息。宣告伽罗的徒弟潜入了这场游戏,要重现「CANDLE WOODS」。别说是将伽罗送入地狱的她们俩,其他玩家也会被她拆成肉块。若这样想,事情就有完美解释了。
然后。
最可能是那个徒弟的玩家──就属日澄了。
「…………」
蓝里的理性对她说,你简直乱来。
根本是妄想症。通篇推测再推测,无非是空中楼阁。蓝里自己也知道,这等于是强加之罪。她的精神构造没有简单到会被妄想蛊惑。
但是──那样的尸体实在太猎奇了,在这赌命的世界里也难以得见,使她不得不往与伽罗有关想。偏偏蓝里自己也怕又遇上「CANDLE WOODS」那样的事卷土重来。即使根据薄弱,她也放不下这份疑念。
既然放不下,就非得查明不可了。
若是误会,事情就到此为止。
蓝里敲响了日澄小木屋的门。等了一会儿,门悄然开启,日澄现身。用她三白──甚至四白的眼盯着蓝里。
「怎样?」还这么问。
「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即使被那异样的气氛震慑,蓝里仍说出了口。
「怎样?」
「可以让我搜一下身吗?」
「为什么?」
只能跟她说了。蓝里开口:
「我发现玩家体内被植入了某种装置。」
她摸着缠在左手的布条,日澄也往自己的相同位置看。
「那可能是有定位功能的电击装置。永世和蜜羽那样的老手都被轻易干掉,很可能就是因为那些东西。我是也是前不久才发现,就赶紧全部挖出来了。」
日澄触摸起自己的手臂,是在确认真伪吧。这不像「凶手」会做的事,但无法排除演戏的可能。
「可以让我检查一下吗?」
蓝里继续说:「应该可以用有没有这个分辨是不是『凶手』,就让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吧。很快就好,拜托……」
说着,蓝里向前一步。
但日澄也退了相同距离。
「──不要。」
她说。
「不要过来。」
「……为什么?」
「不要靠近我。」
是在担心蓝里会是「凶手」吗──还是装出来的呢。
这么想的蓝里展开双手说:「我没带武器。」
「骗人,藏在泳衣里。」
蓝里看了看自己的露肩泳衣。里头的确是有可能藏东西,直到刚才都是这样。
「我没有藏。」
蓝里说:「如果你坚持,我可以脱掉。有点害羞就是了……」
「走开!」
蓝里很错愕。因为日澄突然对她大叫,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日澄大叫。
日澄已是备战状态,所谓一触即发的感觉。蓝里试着思考该如何解释这态度。是纯粹警戒,还是她就是「凶手」,想躲避调查?无论如何,这样很难确认她有无装置。
「那好吧。」
蓝里说:「我就不搜身了,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什么问题?」
「你听过一个叫伽罗的玩家吗?」
日澄睁大了眼。看来那个四白眼还不是完全张开。
「她人如其名,有伽罗色的头发。如果你知道些什么──」
蓝里的话断在这里。
因为日澄对她扫出手刀,攻过来了。
(11/22)
玩家禁止携带武器进入游戏。
因为游戏中出现主办方设想以外的武器,恐怕影响游戏进行。能带进游戏的,就只有自己的身体、指定服装,以及发饰、眼镜等一小部分例外。
但反过来说,若将部分人体改造成武器就不在此限。在小小差异就能决定生死的这个世界里,有许多玩家在摸索此道。
最常见的例子,是指甲。
虽没有刃器锋利,但至少能磨尖。只要击中眼球或喉咙等要害,还是能造成致命伤。
日澄的手刀瞬时来到甚至无法对焦的位置。
蓝里向后跳开。
退得比日澄踏进还要快。仓促之间,她无暇顾及姿势而向后倒下,摔在小木屋周围的浅滩里。
想起身时,日澄也眼露凶光地逼来。
蓝里的双手抓住她抓过来的双手,以日澄在上,蓝里在下,双手无暇他顾的姿势拼力气。
「──你认识她吗?」
蓝里说:
「你见过伽罗吗?她跟你有关系吗?」
「有又怎么样?」
日澄用力得像是眼睛都要喷出来一样。
「认识她又怎样?是她的徒弟又怎样?想说我很懂分尸吗?想说我一定会像师父那样发狂吗?」
师父、徒弟这些词蓝里都没提,全都被她自己说出来了。
「每个人都这样!用刻板印象去看别人!我是我自己!有自由意识和肉体的独立个体!不要随便给我贴标签!」
大概是不习惯吼叫吧,她边说边调整音量。
「听好!我现在只是跟你们和平相处而已!迟早会把你们全部杀掉!连骨头都不剩!就算你们全死了,我也会活下来!」
真是狗屁不通。蓝里心想,她每一小段好像都很合理,连在一起却前后矛盾。了解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再这样下去会被她杀掉。
迫于无奈,蓝里只好狠下心来。
以膝顶攻击日澄的腹部。
开始反击。
这使日澄不禁一呕而短暂退缩,蓝里趁机脱身,哗啦啦地踏水逃跑。
「站住!」
日澄虽这么说,可是她起身时距离已经拉得太开。再加上两人身高差距,不可能追上了。
蓝里上到陆地就横越沙滩,直冲树林。
并维持着速度思考。
她无法肯定,也舍不下怀疑。能确定的是日澄对杀人狂的名字反应很不寻常,足以间接证明她是伽罗的徒弟。
真的就是她了吗?
(12/22)
幽鬼撤退了。
愈往前进──愈接近真熊的居所──陷阱就愈凶狠,也愈难发现。在避开陷阱上有绝对自信的她,却还是着了对方的道,掉进陷坑里。幸好成功避开插在坑底的尖竹,没被插成蜂窝,只受了一点擦伤。至此,她认为再继续下去太过危险。
必须撤退。怀着这次一直在白忙的懊恼,走过树林。
「……啊。」「啊。」
不久,遇到了蓝里。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蓝里见到幽鬼浑身擦伤而问:「你怎么受伤了?」
「我想去找真熊……结果中了她的陷阱。」
「喔……」
「那你怎么也受伤了?」
蓝里双手双脚都有缠布条,跟真熊早上一样。
「……就给你自己猜喽。」
这反应也和真熊早上一样,似乎有所隐瞒。仔细一看,连位置都跟真熊一样。
「…………」
幽鬼按压起自己的手臂。
(13/22)
与蓝里告别后,幽鬼前往小木屋。
不是自己的,是永世的。也就是朝会结束时,蓝里说「有事想查清楚」的地方。在那里,幽鬼拿走了曾属于永世的浴袍,并从果然破了的窗户取得玻璃碎片,回到自己的小木屋。
然后坐在沙发上触摸手臂。
和先前一样,有异物感。
真熊手脚都缠了布,蓝里也以同样姿态现身。幽鬼没傻到不懂这种「巧合」有什么意义。在这场游戏里,除「凶手」外的所有玩家都被植入了某种装置。功能多半是能够发出电击之类的东西封阻玩家行动,也就是专供「凶手」使用的特殊武器。说不定还有定位、回报生理数据等功能。
今早调查的蜜羽尸体,应该没这种东西。是凶手挖走了吧,分尸就是为了掩饰这一点。但蓝里还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使幽鬼不禁赞叹。
但另一方面,她也为自己没注意到而懊恼。这应该不至于想不到才对。因为在第三十场游戏「GOLDEN BATH」里──即使并非游戏所提供,最后也只是未遂──她也曾暗藏装置参加游戏。或许是不该熬夜吧,幽鬼反省着来到厨房,准备用玻璃碎片挖出装置。
在过去的游戏里,幽鬼甚至有过四肢都被切除的经验,这对她来说并不难。她回想着蓝里裹布包扎的位置,忍受疼痛摘除十个装置──
「……啊,好险。」
最后在脚底也发现装置。
蓝里穿海滩鞋,所以脚上没包扎,一时没想到那里也有装置。挖出脚底的以后,总共来到十二个。幽鬼再全身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漏网之鱼。
然后才松了口气。
虽然情报是别人给的有点丢脸,但总归是能安心了。「凶手」今晚挑选幽鬼为目标的可能降至极低,就算遇袭也有抵抗的余地。
心一安下来,睡意就来了。
就睡一下吧。幽鬼心想。
她就此躺上了床。不至于高枕无忧,但现在身上没有装置,死人也都是出现在夜晚,补个眠应该是无所谓。幽鬼紧抓着意识边缘,使意识沉入海中。
然后──夜晚来了。
(14/22)
半夜。
真熊跳了起来。
(15/22)
真熊人在用床单搭的简易帐棚中。
即使是强悍上无人能出其右的真熊,野营起来也是需要一定的准备。就算做了点伪装,帐棚这东西还是很显眼,但发现容易接近难。她在四周设置了许多不分敌我的凶猛陷阱,且万一「凶手」真能突破,绑在真熊手腕上的树藤也会报讯。
而这个万一,就在刚才发生了。
真熊不到一秒就完全清醒,出帐棚查看。找也不用找,入侵者就站在距离帐棚出入口几公尺距离外。
全身缠绕绷带,活像个木乃伊。
真熊一眼就看穿那些绷带是用永世的浴袍切成的,因为她昨天就做过同样的事。在黑夜里能看清对方的模样,是因为木乃伊左手有灯。不是手电筒或提灯那样的照明器具,是手机大小的电子设备萤幕发出的光。而真熊已经猜到那电子设备是做什么用的了。
面对直线走向帐棚的木乃伊──
「──我已经弄掉了。」
真熊说:
「把那用在我身上,不嫌太浪费了吗?」
木乃伊没有回答。
于是真熊拿出证据,将原先放在帐棚里的那些东西──当然有注意绝缘──扔在地上。
那是十二个药锭大小的装置。
「依我看……那个装置一天只能用一次吧?不管电了谁,都会进入二十四小时的冷却时间。没有立刻杀掉三个人,慢慢一天一个的原因就在这里。」
木乃伊没有回答,真熊继续说:
「而且功能不只电击吧。从找得到我来看……还有定位功能吧?都弄掉了还没发现,表示它没有侦测脉搏体温那些功能,才会扑了个空。」
「你是怎么发现的?」
木乃伊说话了。
那声音让真熊很惊讶,因为属于意想不到的人物。
「咦……原来是你啊?真想不到。」
「你是怎么发现的?」
「怎么发现?我才想问你怎么会这样问咧……」
话虽如此,真熊仍回答了问题。
「我可是很关心自己身体的人,被植入这种东西当然马上就发现了。想说可能有需要,先留个一天看情况,第二天就马上摘除了。很遗憾,你应该第一天就干掉我的。」
「有告诉别人吗?」
「谁会做那种事啊,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话说早上开会的时候,好像还没有人发现,你就挑她们几个下手吧。」
木乃伊没有回答。
她直接关闭萤幕背光,消失在黑暗里。确定她的身影和动静都远离之后,真熊才回到帐棚,将树藤重新卷上手腕,恢复几分钟前的姿势闭上眼睛。
她就是「凶手」。
这必然会导出另一个事实。尽管真熊很怀疑现代科学是否真能做到这种事,但她也只能接受事实。「凶手」就是这样的人。
真熊哼了一声。
「来这套也未免太差劲了吧。」
(16/22)
幽鬼平安迎接了第四天早晨。
继昨晚后,她又一次彻夜未眠。虽然摘除了装置,使她被「凶手」盯上的机会变得很低,但为了保险还是不睡了。再说白天补过眠,她想睡也睡不着。又一次躲过「凶手」袭击后,幽鬼在日出的同时前往古咏的小木屋。
结果,这次不是第一个。
「嗨。」
是真熊。和昨天的幽鬼一样在门边等,对她打招呼。
「……你好。」幽鬼回答。
「咦,你也发现啦?」真熊见到她位置相同的包扎而问。
「不是靠自己发现的啦……」
幽鬼往窗边的古咏看。她穿着棉袄,看不出摘除装置了没。就算没发现,见到真熊和幽鬼的情侣装之后也会很快就触及真相吧。
两人坐到桌边没多久,蓝里和海云也来了,还差一个就达到昨天的幸存者数。「那走吧。」真熊站起来,没人问她要去哪里。
(17/22)
日澄遇害了。
在她的小木屋,死得七零八落。本该是骇人至极的画面,但分尸情况与昨天和前天并无二致,没有对幽鬼的脑造成多大震撼。
「第三个了。」
古咏说。
「所以……游戏结束了吗?什么也没发生耶……」
海云随后问。
「可能不管『凶手』要杀几个,都要等一个星期吧。」
蓝里冷静地说:
「又或者根本还没结束,需要杀四个人以上……」
「结束了的话,『凶手』可以公布身分了吧。」
真熊说:
「既然没有,保持警戒会比较安全。」
「…………」
幽鬼什么也没说。
日澄,一个气质奇异的玩家。那样的气质和遭到严重肢解的尸体,让幽鬼怀疑她继承了伽罗的衣钵,结果她就这样死了。既然分尸是为了掩饰装置的存在,应该是可以当作自己想太多了。
可是,幽鬼的不安仍未退却。到头来,「凶手」究竟是谁?为何游戏还没结束?难道除了装置以外,这场游戏还有其他秘密?
(18/22)
今天玩家们又是在命案现场开会。
第二次了,众人都轻车熟路。收拾好日澄的尸体和房间后,互相报告昨天的经历。古咏和海云待在小木屋里,真熊在她树林里的据点。蓝里说出自己在屋里摘除装置,然后回到林中据点。幽鬼也如实报告昨天经过,两人都没有刻意隐瞒摘装置的事。毕竟五人有三人在同样位置包扎,想瞒也瞒不住。
定期回报结束后,蓝里提议给古咏和海云搜身,以查出她们究竟是不是凶手。结果,两人体内都有植入装置。已经摘除装置的玩家──幽鬼、蓝里和真熊,也都返回各自据点将装置拿过来,以示清白。
「……现在是什么状况?」古咏说:「活人身上都有装置,不就表示『凶手』不在我们这里面吗?」
「严格来说,我、幽鬼和真熊──已经摘除的人嫌疑还没撇干净。」蓝里解释道:「蜜羽和日澄尸体里的装置都被拿走了。在自己身上弄出伤口,再把东西拿过来,就能做出伪证。」
的确是有这种可能,但只要调查伤口就会穿帮。若真的曾植入装置,体内会留下相同形状的凹洞,只是制造伤口是瞒不了的。
「所以说,『凶手』不是玩家吧。」幽鬼说:「不然无法解释永世遗体消失之谜……」
「……那她就是躲在某个地方吧。」
集会在仍留下几个问题的状况下结束了。
解散以后照样是真熊先走,其他四人留下。「古咏。」幽鬼对她说:
「有件事,想跟你单独聊一下。」
「……跟我单独聊?」
古咏重复了一部分。
表情明显是在警戒幽鬼。这是当然,死了三人并不保证游戏会就此结束,有需要尽可能避免和玩家独处。
「……不单独其实也行啦。」
「这件事有需要那么隐密吗?」
「对──跟我的师父有关。」
白士,在「CANDLE WOODS」殒命的,幽鬼的师父。
「古咏,你说你从师父那听说过我的事,所以你跟她认识吧……」
「对呀,我们很熟。对你也跟对她一样熟。」
「……那她是怎么说我的?」
幽鬼在蓝里和海云的视线下略显尴尬地问。
她已经好奇很久了,只是跟游戏无关,不敢拿出来讲。现在算是告一段落,不必那么拘束了。
「她说了你很多,要简短总结的话嘛……」
古咏花了几秒挑选字词后──
「就是个傻徒弟。」
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懒惰虫。脑袋空空。只靠天分玩游戏,大放异彩后就会立刻消失的类型。她大概就是这样批评你的。」
「……这样啊。」
幽鬼有点沮丧。
喔不,其实那都很中肯。「CANDLE WOODS」当时,幽鬼就是能以此总结的小人物。
古咏嘻嘻笑起来。
「所以你还是会介意这种事啊?」
「这个嘛,会啊……」
「我遇到永世的时候,她也很快就问我相同的问题。你们想的都一样耶。」
幽鬼头上冒出一个大问号。
「你说永世?为什么?」并开口问。
「什么为什么,你们是同门啊。」
「同门?」
「喔?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古咏颇为意外地说:
「她是你的师姊耶。和你一样,拜白士为师。」
「……真假?」
幽鬼惊讶得不禁用出了平辈语气。
「是啊,现在才知道啊?」
「现在才知道。」幽鬼点点头。「我完全没听说,白士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徒弟……」
「想也知道不会只有你一个啊。人家可是破关九十五次的大神耶,有多名徒弟是很正常的事。」
有道理。白士从没提过幽鬼有师姊妹,所以想都没想过。
「不过她本来就不会去特别招收徒弟……最多的时候也不到五个吧?现在还活着的不晓得还剩几个……」
「……这样说来,还满讽刺的。」幽鬼说:「居然跟师父一样的死法……而且还死得那么惨。」
这次换古咏头上冒出问号了。
「那是什么意思?」
「咦?就是,永世她不是被拆得乱七八糟吗?师父也是那样死的,所以我才会觉得很讽刺……」
古咏愈听愈迷糊。
「……?你是说白士死了?我怎么听不懂?」
「咦?」
「她还活着啊。我们上星期才一起喝酒耶。」
(19/22)
幽鬼人都傻了。
「……啊?」
「我们在经常去的酒吧聊了一、两个小时,有聊到你跟永世的事。说你突破三十次了怎样怎样。」
「呃,那个……咦?」
幽鬼抱起了头,几秒后抬起头问:
「那个,我先确定一下。这里说的『师父』是白士没错吧?」
「是啊。玩家名称白士,本名记得是白津川。」
「她……还活着?」
「你是哪个字听不懂?不信的话,要不要游戏结束以后直接去找她?告诉我怎么联络你,我就帮你介绍。」
「呃,因为……她也被分尸了耶,被一个叫伽罗的杀人狂。那样子刚好跟永世和蜜羽一样……像肝脏也整个跑到身体外面去了。她是要用哪里分解酒精啊?」
「……有这种事?我只听说她在『CANDLE WOODS』以后就退休了,完全不知道她受过那种伤。」
说着,古咏眉头一紧。
「等等?这样说来……」
幽鬼大概也是类似表情。两人将明瞭的事实一一整理起来。
师父曾被严重分尸,却还能活着。
她的徒弟,有同样的死状。
而游戏目前明面上找不到嫌犯,陷入矛盾。
幽鬼和古咏异口同声地说:
「该不会──」
(20/22)
悬崖底下。
浑身绷带的玩家爬了起来。
(21/22)
在这座岛屿外围,由波浪冲刷出来的悬崖下。
有个勉强可供一个人躺下的空间。整片都是岩石,睡起来难受到不行,而且下到那里也有物理上的危险,正常玩家不会选择那里当据点。
反过来说,那里是不正常玩家的绝佳巢穴。
浑身绷带的玩家爬了起来。
她拾起放在一旁的电子机器和开山刀。两样都是四天前主办方为制造优势交给她的。
机器的黑色萤幕映出了那名玩家的脸。大概是睡觉时风吹散了她脸上的绷带,露出了顶端部分。
露出了棉花糖般的泛蓝头发。
八名玩家中,只有一人有这样的头发。她是白士的徒弟,挑战第五十次破关纪录的高手永世。
她,就是「凶手」。
(2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