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善意底下都藏着目的。
幼鸟阿莫尔只是想要饲料才会利用我。
母亲打从一开始就对我毫无兴趣。
那样的价值观还深刻在迎来十四岁的我心中。
所以当我看见盘子上的小芝士挞时,我的笑容一定很生硬吧。
「你不吃吗?」
红发少女担忧地望着我。
「那个,为什么给我蛋糕?」
「什么为什么,今天不是你生日吗?」
她轻松地断言。
看到我满脸复杂,她的心情瞬间变差。
「你不开心吗?」
「没有,开心是开心……」
「那表情可不像开心」
她准确地指谪。
「你虽然不怎么显露情绪,但不开心的时候一看就看得出来了」
被这么说让我哑口无言。
因为我知道在这种时候找借口搪塞反而会让她更生气。
「嘛,你就乖乖接受祝贺吧。不只是生日,我们可是被选拔成贤者了呢」
在宿舍的接待室,我与那孩子面对面喝茶。
那发生于我搬家到王都的四年以后。
作为魔法学校的学生勤奋向学,刚得到威名远播的称号的时候。
贤者——只赋予特别优秀的魔法使,荣誉的称号。
在那之前的我,加上自身内向的性格一直都过得很郁闷。同学常常把功课塞给我,在团体课程也经常被排除在外。
我本来以为自己绝对不会有受人认同的一天。
然而我却成为了贤者。
在学校走动时,大家的视线有了大幅的落差。他们开始对我表现出尊敬和恐惧。
我觉得很复杂。没能感到骄傲。
毕竟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连父母都不要的无用之人。
「话说回来,你被选为贤者时,那群家伙的表情真是精采」
眼前的少女充满活力的笑着。
『那群家伙』恐怕指的就是轻视我的同学们吧。
看我不善言辞而常常诽谤中伤我的女生小团体。
虽然我都在内心想着『给我去死』,但眼前的红发少女总是会从她们手中包庇我,都让我有些困惑了。
菲莎莉丝‧埃弗德——同样被选为贤者,从入学之后与我交流至今的少女。
不可思议的孩子。
她为什么要如此关心我这种人,实在很谜。
「话说,你为什么成为贤者后性格还是那么阴沉?大家已经充分理解你很厉害了,再稍微堂堂正正点啊」
「性格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改变的……」
「是吗?但感觉金钱和权力倒是能改变人的性格」
「就算真的变了,那绝对不会往好的方面变吧」
「啊,说的也是」
她是个心直口快的孩子。和扭扭捏捏、口是心非又阴暗的我,性格可说是完全相反。
但是,她是个值得信赖的伙伴。
不过偶尔,我还是会觉得这位朋友有哪里有点可怕。
她有着许多我所没有的东西。据说她是某个名家的女儿。就连魔法才能都优秀到序列第六的程度。她和我不同,能够使用很多魔法,魔力量也是我的好几倍。
顺带一提,我是第十二位。倒数第二。
和她越是亲近,我就越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就像母亲一样,总觉得菲莎莉丝是不是某天也会忽然不需要我了。
尽管母亲不在这里,却感觉她的影子始终注视着我。
回想起母亲充满失望的目光,就让我害怕得双肩发颤。
「你又在烦恼吗?」
「没事……」
菲莎莉丝总是很关心我。我也喜欢着这样的菲莎莉丝。
「和你相处时,总会感受到一堵墙呢……」
不过,我从未向她传达过我的想法。
毕竟,我不想把她也当作背叛者。
第五六四七天
那天在道场进行的实技课程非常宁静。
我们两人都沉默着,在地板上闭目养神。
从旁看来就像是在冥想。
自从和亚尔巴一起生活后,已经过了约十五年的时光。
这期间当然都是两人独处。没有任何人看着我们。话虽如此,我们也从未促成暧昧的气氛。
或许是长久的时光,巩固了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吧。
我是他的老师,他是我的学生。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真的吗?
在极少的情况下,当我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时会忽然被无法言喻的违和感袭卷。虽然仅停留于想太多或是错觉的程度就消失不见了。
不过,那种事怎样都好……不,虽然不太好……总之,现在是教授他的时间。
自从他使用暂停(stop)后已经过了几十分钟。
他现在正在用自己制作的法阵使用暂停(stop),进入了冬眠状态。他没有意识,也不会作梦。化成了一座只会积存魔素的物品。
经过长年的锻炼,他现在不用透过我的协助就能使用暂停(stop)了。而如今正是最终调整阶段。
只要成功,就能进入下一段工程了。
也就是使用积存下来的魔素,正式制作时间魔法法阵的阶段。
没有才能的人本来是无法使用这种魔法的。就算有我在旁协助,我也从未想过竟然会有除了我以外的人能够使用时间魔法。不够努力是无法取得这项成就的。单论这点,还是能率直地称赞他一下。差不多也该认可他了。
「你很努力……」
就算对正在进行暂停(stop)的他搭话,他也听不见。
不过事到如今就算我夸奖他,听起来一定会像是撒谎。他自己也不会信吧。
所以,这不过是我一时兴起的自言自语。
「……」
滴答、滴答。
怀表的秒针转动声。
现在的我,一直望着他消磨时间。自从他学会暂停(stop)以后,这样的时间就变多了。
每当这时,我就会开始思考自己该做些什么好。想着想着,视线就不自觉地随着他的眉毛形状、身体曲线移动。然后发现他的头顶有一些乱毛。有时还会毫无意义地数起他衣服上有多少皱褶。
这样凝视男人的身体,总感觉自己像在做什么坏事。
话虽如此,在他暂停(stop)的期间我真的无事可做。
「…………」
如果我趁现在掐住他的脖子,他也无法反抗。伤口太深的话,在暂停(stop)解开的瞬间就会喷出血吧。
我想像着自己咬住他的颈脖,浑身是血的模样。感觉有些兴奋。两人独处的空间、毫无抵抗的亚尔巴。
「简直变态!」
我吐出口气,努力平复心境。
冷静点。
从某种层面来说,现在的状况对我的精神卫生不太佳。想法变得怪怪的。
并不是杀意。只是想做点普通的恶作剧。就只是思春期少年少女的思想,那种很常见的……不,虽然我已经是万年的魔女了……。
我咬起自己的指甲。
「话说……真亏你敢这么毫无防备……」
我是曾经陷害过他的存在。靠近他,破坏了他理所当然的日常的宿敌。然而,他却在宿敌的面前沉睡。
「不是吗?」
当然,就算我搭话也没能得到回应。连呼吸都没有,他就这么闭上眼睛坐着。
我挪了挪身子,凑近他身边。没有气味。现在的他连发汗作用都失去了,因此没有能够嗅出的体味。
就算把头搭在他的脖子上,也感受不到体温。
「亚尔巴——……?」
将脸更加贴近静止不动的他的耳边,悄声呼唤他的名字,就算这样还是没有反应。我轻咬了咬他的耳朵。
「……」
我在干什么呢。
忽然反应过来后,我和他拉开了距离。
心脏正以异样的速度跳动。全身发烫、脖子流下冷汗。
「是、是这间房间太热了吧」
我像在找借口似的挥挥手为发烫的身子搧风。
我们是老师与学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应该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