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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倒翁数数

注:

不倒翁跌倒(だるまさんがころんだ):

类似于“一二三,木头人”。一人背对着树遮住眼睛,身后的人隔一段距离往前走,当遮住眼睛的人喊“だ、る、ま、さ、ん、が、こ、ろ、ん、だ”(类似国内喊的一、二、三、木头人。)后转身,如果有人在转身后还在行动就算输。

1.

走过了数百次的路,这是最后一次走了。已经停业的理发店只剩下了房檐上的招牌。公寓前的自动贩卖机里正卖着稀有的苹果汽水。经过那里,就会遇到出租农场的招牌,但地图已经褪色,无法辨认。

连接学校和家的最短路线,是一条穿过住宅区的小巷。我想在今后的人生中,特地走过这条路的事,大概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吧。虽然我明白这一点,但却没有什么依依不舍的感觉,风景、步调和情感都和往常一样。刚走出校门,就好像被按下开关了一样,我重新回到了一个普通的中学生身份。

“矿田酱,你哭了吧?”

一个从来没哭过的女孩过来捉弄着我。她像在摆弄着接力棒一样,用一只手灵巧地转动着装有毕业证书的筒。

“因为在最后我被后辈们围了起来,所以稍微有点想哭。”

“被人喜欢是件好事啊。”

“怎么说呢?可能只是为了假装自己关系好才围在一起的吧。去年我也是站在送别前辈的立场上这么干的。”

在舞蹈部内受欢迎的种类是街舞和K-POP,而我热衷的踢踏舞则相对小众。所以我有着被大家认为是“难以相处的人”的自觉。后辈们送来的花束现在就像是不良少年拿着金属球棒一样,随意地扔在我肩上。

“真兔有和谁聊天吗?你有关系很好的人吧,像二年级的诹访酱和内川老师之类的。”

“因为我并不是谁的第一位,所以。”她若无其事地说着这样寂寞的话。对我来说你是我心中的第一位的,我本来想这么反驳的,结果因为条件反射地回了个“啊,这样。”而错过了对话的节奏。对真兔来说,和他人交友什么的,或许的确无所谓吧。

我们两人沿着粘着快要脱落的政党海报、被回收废品的人当作破烂堆放场的不起眼小巷前进。顺带一提,这条近路是真兔发现的。她就是这种擅长发现奇怪路线的人。

我为什么会和这个人关系变好来着?

我的记忆已经模糊了。我们在二年级的时候就同班了,刚开始时我们之间并没有接触……哦,对了,当时突然有一个女孩走过来和我搭话。

“把年糕叫做‘rice cake’,你觉得很不奇怪吗?”

在那个时候,和她争论这个问题的就是真兔。我们三个人把宝贵的午休时间花在了年糕的英译上,我们最终查了词典,得到了“cake”这个词有“a flat, often round mass of food” 这个意思,于是便结束了讨论。从那第二天开始,我们经常会因为各种事展开各种奇怪的话题。

“有和绘空好好告别么?”我问真兔时,她随意地回答说,“告别了告别了。”

当我们走向大街的拐角处时,一个女孩出现了。

她那富有光泽的黑发与胸前的饰花相得益彰,看起来仿佛可以直接成为毕业相册的封面角色。真兔叫出了她的名字。

“绘空。”

“明明我还在等着,怎么就先走了。”绘空一边拿着手机一边走近我们。“最后,拍张照吧。”

“这种性格不适合你吧?”

“那你以为我应该是什么样的性格呢?”绘空轻松地笑着对真兔说。我说道,“那拍吧。”二比一。意见就这么统一了。

真兔和我上了最近的星越高中,而绘空去了星越高中。她似乎通过了严格的推荐条件,老师称赞为学校的第一个壮举。因此,我很理解绘空的心情。我们和绘空的道路在前方分为了两条。我们三个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在一起了。

准备好了,绘空带着手机用的迷你三脚架,设置了定时器,把手机放在停车场的围墙上,然后站在稍远的地方。

真兔和绘空站在我的两侧。要不要互相勾肩搭背么?还是说不需要呢?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真兔和我的手背碰到了一起。她从另一边轻轻地绕过手指,于是我握住了她的手。对我们来说,这个程度刚刚好吧。

“矿田酱,你不参加谢恩会*吗?”在等快门按下的时候,绘空小声问道。

*注:感谢老师一年来辛勤付出的一种感谢会,相当于国内的‘谢师宴’之类的活动

“嗯,我觉得无所谓吧。我打算和真兔在附近吃点东西,然后回家。”

“原来你是这样的性格啊。”

“也许是吧。”我略带苦笑地回答。

如果是以前的我,也许会因为交际的缘故而参加。

但是,两个月前的一件小事让我的心态有了一些改变,变得稍微有些任性。我开始发现不顾他人感受原来是如此地适合我,这让我自己也感到有点意外。校长在演讲中说“你们也长大了”……

“明明还尽是不懂的事。”像是读出了我的内心一样,绘空这样说道。

诶?我正想反问的时候,快门声响了。

我想,我应该在嘴巴微微张开,朝绘空那边看的时候被拍下了吧,说不定看上去很傻很天真。我刚想提出重拍,但手机已经被她收起来了。

然后,绘空举手示意,就这么离开了。她被春风吹拂着,她的黑发飘扬着,没有回头,只留下声音,“照片我会分享的”,但我却不记得之后有看到过照片。

是绘空忘了分享,还是我错过了消息呢。我既不记得自己的傻模样,也不记得真兔和绘空的笑容。

——明明还尽是不懂的事。

绘空的笑容旁,真兔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呢?

我对真兔,对绘空,到底了解多少呢?

我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喝着快餐玉米浓汤。

我心不在焉地把《国王的早午餐》*关掉,走进了洗手间。在镜子前,穿着社团活动制服的弟弟正试图用刘海遮住痘痘。“没有了啦。”我轻踢着把他赶了出去。

*注:日本一档综艺节目

我化了点淡妆,整理了下头发,接着后退一步,让上半身映入镜子。我穿着宽松的长袖T恤,配着短款针织背心,下身是牛仔短裤。对你来说什么是时尚,如果被这样问道,我会回答“不引人注目”。

当我在门口穿着运动鞋时,妈妈从客厅探出头来问:“你去哪儿?”

“小手指的公园。”

“公园?”

对于十六岁的女儿来说,这个目的地应该很稀奇吧,于是她又追问了一句。我想了一下该怎么说我的目的后,回答道:“去跟真兔一起玩。”

“和真兔啊?诶,难道要去野餐吗?”

我拧下门把手,用我全身的力量推开了那扇典型老公寓的沉重铁门。天气很好,是适合外出的天气。不过我们并不是去野餐。

就在关上门的一瞬间,我轻声对妈妈回道:“听说是要去赚三百万。”

2.

我准时在集合时间的十点五十分到达了颊白车站。

刚用月票出了检票口,我就听到了令人害羞的呼喊声:“矿田酱”。在全家便利店门口,真兔和学生会的两位前辈正在那里等着。

真兔会准时赴约是件相当不寻常的事。或许是她非常积极吧,不过她的打扮和平常休息日的没有什么不同。她穿着宽松的针织对襟毛衣,配着及膝的裙子,和短靴。她用发圈束起了栗色的长发,垂在肩前。不知为什么,她的一只胳膊上挎着个有盖的藤篮。

“瞧,这个可爱吧?像吉卜力一样吧。”

“啊,嗯……诶,里面装了什么?”

“是沉迷于卡牌游戏的伯爵创造的事物哦(传说中三明治的由来)。”

“那不是民间流传的说法吗?”椚前辈插话道。是三明治吗?话说回来。

“为什么?”

“因为去公园的话当然要带便当吧。我还带来了野餐垫和飞盘。”

看来妈妈似乎比我更了解真兔。

“吃饭也好,贴在一起也好,都无所谓。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吧。”

佐分利会长说道。她戴着摇摆的耳环,穿着下北系*的破洞长袖衫。脱掉制服的会长比平常看起来更像一个男生。

*注:日本下北泽地区的时尚风格

“我明白了。”真兔答应道。

“三明治也有我们的份吗?”

“你们可以去便利店买。”

“到齐了就走吧。约定要迟到了。”

严格守时的椚前辈开始往出站口走。其他三名成员也跟着走了出去。

“射守矢。刚才说的话,你真的没问题吗?”

“嗯,我会看情况的,交给会长了。”我在走下站台的途中,听到了会长和真兔的对话。他们在我到达之前已经聊过了什么吗?

椚前辈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第一次见到他穿着私服,他穿着藏青色的衬衫和西裤,和制服差不多。他的眉头皱得比平常更深。

“椚前辈也来了呢。”

“只是因为会长叫我来啊。”

我一搭话,就遭到了他冷淡的回应。看来他并不是很期待这个计划。我来的原因也只是因为““我收到了集合时间””,所以算是前辈的伙伴吧。

但是,如果听说朋友要和升学率很高的高中赌钱,而且赌的是大笔钱,难免会感到很担心,跟着去也是人之常情吧。至少我不能放心让真兔自己去,而我自己却在看《早午餐》的电影排行榜。

“真兔,能赢吗?那个,状态怎么样?”

“状态是睡眠不足。因为为了三明治,我早早地起来了。”

真兔笑嘻嘻地说。虽然是上午而且她还未成年,但她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嘴角松弛。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果然还是很令人担心。

私立星越高中。

它是国内少数坚持保密原则的精英学校之一。校园内流通着被称为“S筹码”的““货币””。

S是“scholarship”的S,名义上是奖学金。每张筹码的价值为十万日元。通常情况下,S筹码只在星越高中生之间流通,但偶尔也会外流,落入校外人士之手。在这种情况下,星越的学生会就会决定执行秘密回收工作。

回收工作具体指的是与星越学生会进行和星越高中内一样的名为《实践提升career up》的赌注游戏。当然,如果星越方输了,就会导致更多的筹码外流,但星越学生会不愧是精英集团,常胜不败,所以好像从没有回收失败过。

我们就读的颊白高中里,保存着二十多年前星越外泄的三枚S筹码。

而现任的佐分利会长注意到了真兔,想让她和星越高中进行一场赌局。真兔最初拒绝了,但会长提出了某个条件,导致她对此很感兴趣。

我们即将进行的是外出版本的《实践提升career up》。

真兔的目标是在比赛中获胜,并将仅有的三枚筹码增加到三百枚。

真是被卷入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啊,我心中暗自想着。现在或许还有机会回头,但我没有决定权。玩家是真兔,决定权也在真兔手中。她自己正在吹着“越过山丘”的旋律口哨。为什么我没有带头痛药呢?

虽说是三十万日元,但它本来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钱一样。如果输了,也只是归还它,仅此而已……与真兔通常的赌局相比,今天也许反而更轻松。

电车滑入站台。

我们坐上了永远不会偏离轨道的列车。从颊白站乘坐西武池袋线,前往饭能方向。

在摇晃了大约20分钟后,我们在小手指站下车。椚前辈打开了地图导航APP,引领着我们。

走了十分钟左右,就到达了指定的地点“赤钟公园”。

这是一个相当大的公园,看起来足够容纳一个足球场。平坦而开阔的场地散布着滑梯和丛林健身设施。草坪上,小学生们在踢着足球。这个位于住宅区中心的公园周围道路环绕,但由于有大约两米高的树篱无间隙地围绕着公园,所以不必担心足球飞到窗户上砸破玻璃。

在入口正前方,有一棵高大美丽的橡树。

搜索一下,这地方也有“橡树公园”的名称,所以它似乎是公园的象征性存在。隔着橡树的另一侧还有一个入口。是不论从南门还是北门进入,橡树都会首先映入眼帘的构造。不过,我们可能辜负了设计者的期望,因为我在看别的地方。

橡树旁,被安放在树荫下的长椅前,聚集着三个少年。我们走近时,其中一个马上转过身来,剩下的两个也面朝这边。

他们三个都穿着普通的衣服,但从氛围上可以感觉出他们不是附近的孩子。

不过和看起来聪明,或者面容姣好不太一样。

和看起来不是寻常之辈,或者意识更高级也不太一样。

他们仿佛站在踏出世界半步的地方,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氛围。

“啊,难道说……”

“啊,你们是……”

“啊,是的。”

“啊,没错呢。”

然后,与那种氛围毫不相关,我们像初次线下见面一样,互相打了招呼。

“你好你好,我是发邮件的颊白高中的佐分利。这边是椚和矿田。”

“啊啊,太好了,你好,我是星越高中的新妻。这边是二年级的巢藤和桶川。请多关照。”

用发箍束着茶色头发的男生友好地介绍着自己。虽然他穿着一件昂贵的休闲夹克,但因为说着关西方言,看起来有点像喜剧演员。

“不好意思,特地叫你们来这里。路远吗?”

“不,只需要坐一辆电车。真是抱歉,因为我们这边的原因给你们添麻烦了。”

“哎呀,不不,没事的。这个是我们的工作。车费也会报销的。其实要是安排在原宿集合就好了,我刚刚还在说这个,真是太可惜了。”

“诶?哈哈哈哈,笑死。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两位代表在散发着“政治”气息的同时,微笑着愉快地交谈。我将目光转向了新妻前辈身后的其他两人。

名叫巢藤的男孩将头发梳得像韩流偶像一样,穿着宽松的运动衫。他似乎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甚至在学长们交谈时也没有抬起头,一直在玩手机。从他把手机横放用双手拿着,双手频繁点击着屏幕来看,他似乎在玩游戏。

被称为桶川的卷发男生,和我一样一直在观察着这边。我们的目光相遇,互相点头致意了一下。他把双手插在夹克口袋里,和巢藤一样,看起来不太友善。

“可以确认筹码了吗?”

巢藤的声音挤进了会长们的谈话。他仍然没有从手机上抬起头来。

“可以。”

佐分利会长展示了三枚S筹码。这些筹码是由边缘涂成黄色、带有星星图案的树脂制成的。它们是颊白高中代代相传的“宝贝”。新妻前辈也打开了放在长椅上的包。

包里有一个箱型的筹码盒。巢藤和桶川分别拥有大约四十枚,而新妻前辈则拥有大约八十枚。

对旁观者来说,这似乎只是一群中学生在展示他们的赌场筹码。然而,S筹码的兑现率是一枚十万元。想象了一下这里的总金额,我感到有些震惊。

大约1600万日元——足以买下我家房子的金额,就这样被随意地放在公园的长椅上。

“好了,确认完毕,大家都同意了吧……那么,开始《实践提升career up》吧。”

啪地一声,新妻双手合十道。

“游戏由巢藤或者桶川来进行。那么,佐分利同学,你就是对手吗?”

“要比试的不是我。”

“哦,是吗?”他把视线转向椚前辈,“那么,是你么?”

“也不是我。”

“哦,那是这孩子吧。”新妻前辈对着我笑了笑。“嗯,看起来挺靠谱的。”

“嗯,也不是我……”

“这是《魔法少女布莱斯》吗?”

剩下的那个——看起来一点都不靠谱的,像沉迷网络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弯腰凑到巢藤的手机前,窥视着手机。

因为距离太近,巢藤不禁后退了一下,好像被吓到了。

“是啊……你也玩吗?”

“虽然没玩过,但我知道,这游戏在海外也非常受欢迎呢。我经常看到插画之类的。我喜欢朱尔这个角色,她好美的,而且胸也很大。”

“额,朱尔是个男的……你看到的应该是粉丝自己画的女性化同人。”

“射守矢,自我介绍一下。”

被会长一叫,她就退回到了我的身边。像是输给了对襟毛衣的重量似的,她低下了头。

“我是颊白高中一年级的射守矢真兔。请多关照。”她从垂下的刘海中露出了笑容,“请多关照。”这句模仿了新妻的口音。不过她的口音比起大阪更像京都的一些。

“一年级?是么,佐分利会长?”

“没问题的。我和椚都输给了这家伙。””

“嗯……嘛,后辈之间的对决也挺好的。”

三年级的前辈们继续着谈话,真兔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她把手伸出袖子,掏出手机,似乎在搜索什么。我仔细一看,发现她正在打开在线游戏《魔法少女布莱斯》的官方网站。有一些醒目的通知弹出来,例如“从今天中午开始限时活动!”和“朱尔出现率翻倍!”原来真正的朱尔是一个肌肉发达的大叔。

“游戏什么时候开始?三明治都要变硬了。”

真兔把篮子放在长凳上。“那好,”新妻前辈转向两位学弟。“星越谁要出场?”

巢藤和桶川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来吧。”

巢藤自告奋勇道。

轻柔的风吹动了橡树叶子,从草坪上传来男孩们的欢笑声。在这个宁静的星期六的天空下,我们继续安排着比试的细节。双方交换了保密协议的几个限制,佐分利前辈在上面签了字。裁判将由新妻前辈和椚前辈共同担任。

终于停下了手机游戏的巢藤,与真兔对峙着。

“游戏的内容怎么办?我带了些全新的牌,还有些别的东西。”

“只要能快速结束,随便什么规则都可以。把三枚筹码全押上也可以。”

三枚全押——押注三十万日元来一场比赛?虽然对真兔来说这么做是常事了,但感觉还是太草率了。真的没问题吗?

巢藤思考片刻,将目光扫向周围。长椅、告示牌、时钟,还有那棵橡树。“那么,既然都来到公园了,而且射守矢也是第一次尝试《实践提升career up》吧……有一款适合两个人玩的游戏,而且十分钟左右就能结束。怎么样?”

“确实,在这里玩这个游戏很方便。距离也正合适。”桶川似乎也已经察觉到了。真兔对一个词做出了反应。

“距离?”

“没错。”巢藤一边解释,一边慢慢地走向真兔。“小心翼翼地前进,缩短与目标的距离。目标会定期回头,你要阻止他……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游戏。只是加入了一些规则,增加了心理战的元素。”然后,他停下来,说出了一个奇怪的游戏名称。

“游戏的名字是——《不倒翁数数》。”

3.

“是数数而不是跌倒吗?”名叫矿田的女孩直白地提出了疑问。“听起来很有趣呢。”真兔说道。

巢藤开始解释游戏规则。

新妻晴夫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听着。

他虽然不知道《不倒翁数数》这个游戏,但既然巢藤选择了,那肯定有获胜的自信吧。所以,不管规则是怎样都无所谓。现在,新妻更在意的是射守矢真兔。

刚才,当他询问“星越谁要出场”,巢藤自告奋勇的瞬间,射守矢微笑了一下。就像捕获到猎物一样。虽然只是一瞬间的表情,但站在她面前的,作为星越高中学生会干部,经历了无数次比赛的新妻并没有错过这一瞬间。

她微笑的原因是什么?

他提出了一个假设。

当颊白高中的人们进入公园时,最先有反应的是桶川。当时正背对着南门的他,听到了体重大约在四十到六十公斤的四个人,从背后靠近这边的脚步声,于是回头看了一眼。

射守矢真兔应该对此感到奇怪吧,“回头的时机碰巧合适。”这个理由肯定是不能接受的,应该有什么原因才对。桶川为什么能察觉到自己接近呢?因为是背对着,所以不是通过视觉。而且是在户外,所以也不太可能是通过嗅觉。

经过排除法,她推断出是听觉。

射守矢真兔根据这样的推理,在双方寒暄之前就已经看穿了桶川拥有敏锐的听觉。

在寒暄后,新妻说了“游戏由巢藤和桶川来进行。”射守矢认为与拥有出色听觉的桶川相比,与巢藤对战更有利。因此,她决定去巢藤那边,发表了一些贬低巢藤喜欢的游戏的发言,引起巢藤的反感。正如她所愿,巢藤自愿成为玩家,所以射守矢微笑了一下——

这个假设说得通。

这个女孩真厉害,新妻在内心感叹道。她的观察力与星越的学生相当。而且演技和计划都很不错。

不过,她还是个外行。

巢藤和桶川在星越学生中是少见的类型,他们更擅长合作而不是个人游戏。不仅是团队赛,他们也早已习惯了分为选手和助手的游戏。通过手势打信号和眼神交流,他们可以在不引起对手注意的情况下传递信息。

游戏本身更适合战略性强的巢藤,桶川的听觉只有在游戏外提供支持时才能发挥真正的价值。他可以敏锐地听到对面队友之间的低语声,和对手由于紧张而产生的呼吸变化,并迅速将这类情报传达给巢藤。

《实践提升career up》是一场关乎S筹码的认真比赛,所以游戏外的操作反而是理所当然的。有错的是无法察觉到不正当手段或谎言的一方,而包括了这些在内的全部应对能力,总的来说称为“强大”。这是新妻的信条,也是整个星越的信条。

射守矢,你棋差一着啊。

新妻仿佛同情似地看着穿着对襟毛衣的女孩。

她走错了在旅程中最重要的第一个分岔路口。

不管之后选择哪条路,她都无法到达终点。

*

“不是跌倒,而是数数?”

看来并不是因为地域不同而有不同的别名,椚前辈和佐分利会长也露出了怀疑的表情。在我的脑海中,被要求做出“跌倒”和“倒下”以外的行为的不倒翁先生,皱起了粗眉毛。

“看起来很有趣,我们可以听详细的规则吗?”

“玩家分为‘目标’和‘暗杀者’。‘目标’在那棵橡树前,而‘暗杀者’则在公园入口待命。大步走的话,到这棵橡树大约要四十步左右吧。”

巢藤指着我们进来的南门。到橡树的直线距离约五十米。

“‘暗杀者’会从起点开始,一步一步地朝‘目标’走去。‘目标’会定期回头,检查敌人的动向。如果看到了‘暗杀者’正在走的动作,那么‘目标’就赢了。如果‘暗杀者’能够接近‘目标’并摸到他们,那么‘暗杀者’就赢了。很简单吧?”

这就是大家熟知的《不倒翁跌倒》的规则,只是“鬼”和“孩子”的名称变得更危险了。

“喊口号的话也是'不倒翁数数(だるまさんがかぞえた)'吗?”

真兔提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巢藤点了点头,

“但是,禁止在喊口号时加入轻重缓急的语气。必须按照‘だ、る、ま、さ、ん、が、か、ぞ、え、た’的节奏,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发音。‘暗杀者’也不能快步前进,必须以与口号声相同的节奏一步一步前进。”

“相互都要慢慢来吗?那么,这游戏完全没有游戏性吗?”

“从这里开始,会有点特殊的规则。喊口号声的基本节奏是刚才说的10个字符,但并不是每次都一样。口号可以比10个字符短,也可以比10个字符长。”

拉开包拉链的声音响了起来,桶川一边翻着自己的包,一边继续解释规则。

“在这个游戏中,我们将‘目标’从遮住脸到回头为止算作一个流程,总共分为五个流程。在每个流程开始之前,‘目标’和‘暗杀者’都需要进行下注。”

桶川拿出两本不同颜色的便笺本和两支签字笔,将其中一支递给了真兔。

“下注是什么?”

“只需在纸上写上数字,然后交给裁判即可。”

“数字又是什么?”

“对于‘目标’来说,数字是喊口号的字符数。对于‘暗杀者’,数字是前进的步数。两位玩家都必须按照所写的数字行动。”

真兔摸了摸垂在肩前的头发。当她察觉到了什么,并开始思考——看上去就是这样的动作。

“流程是这样的,例如:”

巢藤用捡来的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下。间隔一米左右,他在一边画上了树标记,一边画上了起点线,并在两边放了小石头。

“如果‘目标’下注8,而‘暗杀者’下注5。当两者在各自位置准备好后,游戏就开始了。在‘目标’开始喊口号‘だ、る、ま、さ、ん……’这五个字的时候,‘暗杀者’也前进了五步。此时因为‘暗杀者’已经用完了他下注的步数,所以就在那里停下来。”

被当作“暗杀者”小石头往前轻轻跳了五下。

“然后‘目标’持续喊口号‘が、か、ぞ’并在第八个字转身。由于对手已经停下来了,这种情况下就属于避开了检查,轮到‘暗杀者’的回合。然后进入下一轮。”

“目标”的石头转了一圈然后又回到原位。

“在第二轮中,假设‘目标’下注了4,而‘暗杀者’下注了7。‘目标’在念到“”だ、る、ま、さ“”时转身。‘暗杀者’已经走了四步,但不能停下来,因为还剩下三步的下注额。”

“啊,我明白了,”真兔点头道,“所以当‘目标’转身时,因为‘暗杀者’依然在行动,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目标’就获胜了,对吧?”

【图5】

“就是这么一回事。与原版相比,这个规则更明确,更容易理解吧。”

原版《不倒翁跌倒》有着那种快速喊出口号的技巧,还会有“你动了吧。”“我明明没动。”这样的争执,判定相当不严谨。与之相比,这个规则可能更好,我开始理解了。

“我有个问题,”椚前辈插嘴说,“这个游戏总共有五轮。如果在第五轮结束时,‘暗杀者’没有到达‘目标’的位置,会怎么办?”

“那就是暗杀失败。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是‘目标’获胜。”

“这样的话,对‘目标’太有利了吧。只要成功检查一次就能获胜,如果‘目标’一直下注小的数字,‘暗杀者’不就没有胜算了。而为了避免检查,‘暗杀者’也必须一直下注小的数字,但这样一来就不可能在五轮内追到‘目标’了。”

“啊,这么说来也是呢。不愧是老前辈呢。”

像这是别人的事一样,真兔随便跟着附和道,而我也在听到这一指正后才注意到这一点。

“暗杀者”想要到达终点,必须在五回合里合计走四十步,如果一局只能前进三四步,那确实赢不了。

“为了平衡游戏,‘目标’还有一个束缚,”大概已经设想到了这一点,巢藤继续平静地说道,“‘目标’下注的数字,五局合计一定要是50。”真兔探出舌头,舔了下比平时的略显眼的淡粉色唇彩。

“怎么说?”

“50个字的消费总额,必须一边好好地进行分配一边下注。第一局中使用了10个字,那么就剩下40个字。如果在第二轮中使用了5个字,那么还剩下35个字。”

基于“目标”的这一束缚,我再次思考了一下。

假设像前辈所说的那样,“目标”采用小数字的策略,那么在后半部分会剩下大量字数。为了在游戏结束时达到数字总和,就需要在某个时刻一次性下注20或30。但是,由于“暗杀者”也明白这一点,所以“目标”的大量下注会导致对手距离缩短,就这样,双方进入了心理博弈。

“目标”要用完50个字符,而“暗杀者”要走40步。

这是需要计算自己和对方消耗数字的《不倒翁跌倒》。

“确实是心理战呢。”

真兔高兴地点了点头。

“顺便说一下,如果双方的下注数量相同——也就是‘目标’检查和‘暗杀者’停下同时发生的情况,会将其视为回避检查成功。然后,在每轮结束时,双方的下注将会被公开。如果发现不正当行为或违反规则,违规方将在那时输掉比赛。以上就是规则。”

进行了细致的补充后,巢藤结束了说明。

“取了个很有趣的名字呢。”之前一直沉默的新妻评论道,“原版的《不倒翁跌倒》因为口号刚好有十个字,据说这个游戏以前是教小孩数数时用的。现在用‘数数’这个名字可以说是回到原点了。这个游戏我第一次听说,是巢藤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没错。每当有新生向我挑战《实践提升career up》时,我经常用这个游戏。因为很简单。”

简单吗?我觉得还是相当复杂的游戏。星越高中里学生的感觉果然和我们有偏差。

“对了,巢藤前辈,”真兔慢慢地举起了手,“我有一个想要添加的规则。”

“……什么?”

“‘暗杀者’在触碰到‘目标’后获胜,但根据目前的说明,好像可以躲避触碰似的。我想要添加一个规则,即‘目标’必须留在橡树的固定位置,不得移动。”

“当然可以。”巢藤的回答的语气中带有一丝“别说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的轻蔑意味。

“在每轮中,‘目标’不得移动,包括弯腰、扭动身体等动作都是禁止的。这样可以吗?”

“可以啦。还有一点,游戏期间在场的大家能否都禁止使用手机?因为会有游戏外的人员偷偷用邮件指示的可能。”

“可以的,玩家和其他人都需要把手机关机。”

“还有一点……”

被烦人地一直追加规则,巢藤的表情明显不悦起来。

“还有什么吗?”

“既然是难得的数字游戏,为什么不设定个奖金呢?”

“奖金?”

“如果‘目标’和‘暗杀者’的下注数字一致的话,就称为'精准下注',赌注翻十倍。”

真兔的声音蹦了出来,同时伴着恋人撒娇似的可爱动作,提议道。

星越那边的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新妻挠了挠头,巢藤盯着公园的时钟看了看,桶川一边摇头一边走到真兔面前。

“射守矢,这有点……”

“嗯,没关系的,桶川。”巢藤插话道。“好的,射守矢。我们就按照这个规则来。新妻前辈,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玩家都同意了,我就不多嘴了。”新妻说着,另一位裁判椚前辈也点了点头。

巢藤转身对真兔说,拿出了手机。

“那么,让我们马上决定是‘目标’还是‘暗杀者’吧。我有一个掷骰子的应用程序,我们可以用它……”

“我想当‘暗杀者’。”真兔用可怜巴巴的目光再次恳求道,“不行吗?”

巢藤与真兔近距离对视了一会儿,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又立刻变回了严肃的表情。他关闭了手机,把它放进口袋里。

“可以。我正好想当‘目标’。那么,角色就这么决定了。之后就麻烦前辈了。”

“那么,《实践提升career up》之《不倒翁数数》开始。赌注是3枚S筹码,胜者赢下全部。没人有异议吧?”

真兔和巢藤同时点了点头。

“首先是第一轮下注。把数字写在纸上之后,就这样……放在这块石头下面吧。”

新妻拾起两块较大的石头,放在自己面前。到处都是孩子气的行为呢,我苦笑了一下,但椚前辈的反应不同。

“确实,放在石头下面比有人保管更不容易作弊。”

“如果被发现作弊,游戏就没趣了。规则是绝对的,这就是星越的方式。”

新妻从两本不同颜色的便笺中撕下一张纸递给巢藤和真兔。巢藤拿的是红色,真兔拿的是黄色。他们两个似乎已经决定了下注的数字。巢藤背对着我们,迅速写下了他的下注。真兔躲到附近的告示牌后又很出现。

两人同时举起石头,像赌场的荷官一样示意下面什么都没有,然后将折叠的纸片压在石头下。

“双方玩家回到指定位置。”

椚前辈下达指令。巢藤朝着公园的象征橡树走去,真兔向离橡树四十步远的入口走去。我怀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安的眼神注视着她。对于真兔的选择,我抱有疑虑。

真兔自愿成为“暗杀者”。但是这个游戏,我无论如何也不认为当“暗杀者”一方会有利。

“目标”的消耗总额是50个字,而“暗杀者”的消耗额是四十步。

如果平均分配到五回合比赛中,每回合“目标”需要消耗10个字,而“暗杀者”则需要消耗八步。

如果双方在保持这种平均的情况来下注,那么“暗杀者”的下注将始终低于“目标”的下注。也就是说,可以在每一回合的比赛中持续避开检查,然后成功取胜。

但是现实并没有这么天真吧。“目标”的下注只要有一次低于“暗杀者”的下注,那么就会立即获胜。即使不是这样,如果五回合内不能靠近“目标”,也会自动算“暗杀者”失败。

果然,情况不是很严峻吗。

佐分利会长倚在单杠上,一边注视着他们。我走近她,悄悄询问。

“‘暗杀者’有优势吗?”

“没有优势。”她即答道,“但是,射守矢喜欢那边啊。”

“……为什么?”

“因为她经常在杀人的一方。”

看上去朋克风的会长这么说道,听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

“准备好了~”

伴随着充满疲惫感的声音,真兔挥动着手。巢藤前辈转过身来,面对着橡树的树干,用手遮住了脸。

这是我自小学二年级以来时隔八年第一次见到《不倒翁数数》开始前的情景。和回忆中不同的是,我们的个子都长高了,而且还有特殊的规则,以及三十万日元的赌注。

椚前辈向前走上一步,大声宣布道。

“第一回合,开始!”

4.

站在橡树前,等着射守矢真兔走到起点的时候,巢藤看向了公园的时钟。

十一点四十分。他松了一口气。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在中午之前应该就可以解散了。

毕竟,这场比赛瞬间就会结束。

巢藤已经渡过了危险的桥梁,站在安全范围了。

在这个游戏中,最重要的是在角色选择时能否成为“目标”。巢藤在手机上安装的骰子模拟应用程序存在一个漏洞,在启动前经过一些操作可以增加自己的骰子点数,通常情况下他会利用这个成为“目标”。

但是,这次运气很好,对方自愿成为“暗杀者”。大概是因为消耗总额较少,所以认为“暗杀者”更有优势吧。

果然,其他学校的学生都是笨蛋啊。

“准备好了~”

射守矢真兔停下在起点处向这边挥了挥手。巢藤笑容满面地回头看了看,然后面对橡树的树干,用手遮住了脸。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魔法少女布莱斯》的世界,思考着中午开始的限时活动和在线对战。

对于巢藤来说,现实世界的比赛只是无趣的游戏。

虚拟世界的比赛才更加复杂有趣。属性相克,装备带来的能力提升,根据个体值决定的先攻还是后攻的行动顺序,AI施展的攻击模式。在一切都精心设计的系统化世界中,玩家培养的角色相互对抗。这里有着真正的智力较量,值得花费时间思考。

而现实世界的比赛完全不同。人类远没有虚拟战士们聪明。只要制造一个“盲点”,就能轻松绊倒对手。

《不倒翁数数》是巢藤设计的一击必杀游戏。

这是只用十分钟左右就能结束的比赛。基本规则与“不倒翁跌倒”相同。“目标”在喊口号后会回头,喊出的口号发音必须清晰,逐字慢慢说出——巢藤巧妙地选择了措辞,制造了游戏规则中的一个盲点。当射守矢提出附加条件时,我本来还感到有点紧张的,但那个愚蠢的女生却只关心着位置和手机之类的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忽略了关键的确认。

“目标”在每局之前,下注的喊口号的字数。

他会在喊口号后回头进行确认。

下注的上限是50。

下限,没有固定规定。

也就是说,这么做规则上是可行的。

下注零字是可以的。

“第一局,开始”

名叫椚的眼镜男子宣布道。

紧接着,巢藤无声地回过头来。

射守矢真兔站在起点愣住了。她的头歪向一边,常常的对襟毛衣带子从肩膀上滑下来,看上去有些呆呆的。

我不禁笑了出来。

这是我在和不熟悉《实践提升career up》的新生们对战时多次看到的场景。对手甚至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比赛开始了,明明刚刚想要行动,这是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有什么忘了说吗?他们此时会用迟钝的大脑思考着这样的事情。

“第一局结束了。请前辈们公布下注数额。”

桶川,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的人说道。新妻和椚拿起石头,打开纸依次念出下注结果。

“‘目标’——巢藤的下注是〈0〉。”

“啊?”在旁边观战的名叫矿田的女孩听到后惊讶地喊出声来。

“‘暗杀者’——射守矢的出价也是〈0〉。检查成功回避。”

“……啊?”

巢藤也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我注视着椚的手。在公开的黄色纸上,确实写着与巢藤写下的数字完全相同的数字。

在一旁男孩们愉快的游戏声中,我听到了轻快的脚步声。

射守矢真兔一边走回这里,一边像一个刚从亲戚那得到零用钱的孩子一样笑着。那笑容天真无邪、漫不经心、不负责任——让巢藤感到很可怕。

“哇,猜中了呀。是正好奖*呢。”

*注:一种日本综艺中正好猜到下注金额的奖项

在现实的比赛中,胜者是那些击中对手盲点的人。

胜者是那些将自己的想法灌输到敌人头脑中的人。

例如,“0”是不能被下注的想法,规则是公平的想法。还有——

“赌注是十倍哦。”

认为对手很弱,这个想法。

*

突如其来的情况接连发生,我呆住了。

比赛刚刚开始,巢藤前辈就转身了,他的下注是0,而真兔也投了同样的数字——然后,突然中了正中奖。

我并没有特别重视那个额外的规则。我只当真兔是在玩笑。因为按照概率来说,他们的下注几乎不可能一致。但真兔看透了。

巢藤前辈的一击必杀,零字检查的战术被真兔看穿了。她一开始就有猜中数字的信心,所以提出了大胆的规则。自信满满的巢藤前辈也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条件。

也许真兔选择成为“暗杀者”也是因为这个——

“新妻前辈……”

巢藤前辈带着不太平稳的语气询问道。他故作冷静的外衣,开始一片片地脱落了。新妻也失去了从容。

裁判一边摆弄着夹克的袖扣,一边叹了口气。

“决定了就没法改了。赌注翻十倍,从现在开始赌注为30枚S筹码的比赛。”

S筹码,30枚——三百万日元。

“不过,有个问题。”

新妻转向了佐分利会长。“你们只有三枚S筹码。如果你们输了,剩下的27枚——270万日元怎么弄?如果筹码不够,那就要用现金了。”

“可以打破一下手机禁令吗?”

在得到新妻的允许后,佐分利会长打开了一个网站,向我们展示。虽然看起来像一个视频网站,但缩略图上显示了用口罩遮着脸,穿着内衣的女性和从制度裙子下伸出的腿之类的充满可疑气氛的图片。

“这是成人直播网站,可以通过观众的打赏来赚钱。如果输了,就让真兔在这里做一些‘丢脸’的事情。剩下的钱就用这种方式弥补。”

……什么?

“喂,喂,喂。”大脑明白了含义之后,我向会长慢慢逼近,“不行,这不行!”

“这是真兔提出的,我也没办法啊。”

气氛再次被意外的言论冻结住。椚前辈表情痛苦,陷入了沉默。莫非我在来之前他们在车站谈论的就是这个吗?椚前辈的情绪变得很糟也是因为这个吗?

如果是这样,我完全同意椚前辈的心情。这也太不合理了。尽管这场比赛押上了大笔赌注,但本钱只是二十年前幸运得来的三枚筹码。就算输了,我们也不会损失什么。而且真兔只是被会长牵扯进来的“替补”,根本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理由什么的——

我看向真兔。话题的主角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正看着贴着地区地图的告示板。

“真兔,你知道这事吗?”

“嗯?”

“你明白吗?”

“嗯。”

“看我这边!”

我抓住她的肩膀,强行让她转过身。

我们在咫尺之间目光对撞。我凝视着她那张清秀的脸和那深邃的目光。尽管我们一整年都呆在一起,但却有种好久没见的陌生感。

“你究竟明白吗?如果输了……”

“没事的,矿田酱。”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是因为会赢所以没关系,还是输了受惩罚也无所谓,我不明白。她的口气和平时一样轻松。但在那语气中,我感到了一种像铁球一样沉重、不可动摇的东西。我感到她咬紧的牙齿和抓住肩膀的手都充满了力量。

这就是真兔的决心吗?

再次与绘空相见,对她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现在的真兔有一个目标。

那就是与星越学生会的成员——我们中学时的同学,雨季田绘空进行对决。

她提高赌注,就是为了赚取大量筹码与绘空对抗。真兔说她想要“让绘空道歉”。

回顾中学时代,毫无疑问,真兔和绘空在毕业前不久,彼此之间有着奇怪的关系。真兔一边转动着笔,一边像刚才一样走到告示板的后面,消失了。

我只能祈祷,希望她仔细考虑。对我来说,这已不再是简单的游戏,而是关系到了300万日元和朋友的尊严。

祈祷的效果很微妙。真兔不到五秒就回来了,接着将纸张藏在石头下面。

巢藤前辈稍微迟了一些。对于星越的学生来说,这也是一大笔钱,他的脸上同样充满了认真。

两人站在指定的位置后,椚前辈说道。

“第二轮,开始。”

*

巢藤一直握着下注用的便笺纸,却无法动笔。自从进入星越以来,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

陷入陷阱。

他不得不承认这件事。

被看穿了零字检查,被提高了赌注。原本相信能一击必杀的巢藤被迫接受了额外的规则,被射守矢真兔操控。在心理战中,射守矢胜过了巢藤。

现在的赌注是30枚S筹码,对于巢藤来说已经是一大笔钱了。如果输了,不仅会失去一半以上的本金,还会让大量的筹码流出校园,令星越高中学生会的名誉受辱,自己也要承担责任——

闭上眼睛,摆脱脑中考虑的最坏的未来。

这些都没有关系,只要能赢就行了。

“目标”的优势仍然没有改变。巢藤只需要在这一轮中出一个较低的数字就可以获胜。然后这笔钱就会成为他的功劳。至于射守矢将如何弥补债务,那与自己无关。

能做到吗?当然可以。我与其他学校的学生相比,有着更丰富的比赛经验。

确实,零字检查被看穿了。

但——通往胜利的道路不只一条。

大概是写好数字了吧,射守矢从告示板后面回来了。

巢藤不经意地瞥向了桶川。

搭档没有和我对视,他用手揉了揉右耳,将一只脚的脚尖踢了一下地。这是一个非常自然、平常的动作。

——两画。

这是两人之间的暗号。

射守矢真兔小心翼翼地防范着偷窥者,在告示板的背后写下了数字。这种细致入微值得赞扬。

但是,声音是无法隐藏的。

由于成功地设法将巢藤置于被动地位,射守矢似乎比上次施加了更大的笔力。当签字笔接触到纸张时发出了轻微“刷”的声音。这个声音响了两次。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听不到,但对桶川来说却不同。他的耳朵从不会听差信息。

对手什么也不知道,就这么将便笺纸藏在石头下。巢藤立刻开始思考。

射守矢真兔用两画写了数字。

两笔的数字。候选数字有4、5、10、11、12、13……7或9也可能,根据书写方式不同,它们也会变成两笔。1的话,如果分开写下了下面的横线,也会是两笔。

在射守矢可能写下的数字中,最小的是1。那么,比1更低的数字是——

巢藤在便笺纸上写下了“0”。

比射守矢慢了一拍,他将便笺纸藏在石头下。新妻应该也察觉到了桶川传递的暗号,但没有说什么。即使人被指出,也无法证明他们之间接收到了暗号。“如果被发现作弊,游戏就没趣了”。反过来说,如果作弊没有被发现,那就是被允许的。

准备进入第二轮。站在橡树前,遮住脸。好的,游戏开始。与刚才一样,从起点传来了射守矢的声音。

现在你还能轻松地笑出来吗。

“第二轮,开始。”椚宣布道。

与此同时,巢藤转过头来。

在四十步之外的起点,一个看着像掌心大小的“暗杀者”盯着这里。射守矢真兔坐在路障上,晃动着双腿。

——会走的吧。

——最起码会走一步吧。

——走吧。

——走啊。

自信逐渐转变为恳求。巢藤就像试图用一把坏掉的控制器来控制角色,尽管输入了直行命令了许多次,但射守矢真兔没有离开原地。

“第二轮结束了。”椚说道,“揭示下注吧。”

新妻用颤抖的声音答应着。两名裁判抬起石头,读出了便笺纸上的内容。

“‘目标’巢藤的出价——〈O〉”

“‘暗杀者’射守矢的出价——同样是〈0〉。检查被避免了。”

一股难以置信的冲击传来。

巢藤以难以置信的心情,凝视着椚打开的便笺纸。从余光看出,桶川也面露同样惊讶的表情。

0这个数字,被用通常不可能的方式写了出来。

【图6】

“这、这怎么可能。”桶川嘟囔了一句。

他的听觉是无懈可击的。巢藤也没有误读暗号。唯一令人奇怪的是射守矢的写法。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写0?难道是因为她预料到了暗号?根据“两笔”的提示,引导巢藤下注0?

不可能。

因为——因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射守矢必须知道桶川的听力有多么敏锐。他们才刚刚见面,她不可能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

“规则没忘吧?”椚冷静的一句话加重了打击。“第二次准确命中,赌注将再次增加十倍。”

“……啊。”

脚下感觉摇摇晃晃的。

巢藤的后背和后脑勺撞到了橡树上,精心梳理的头发被弄乱了。他只是为了不让身体落下去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太好了~”射守矢真兔一边嘻嘻笑着,一边走了回来。她就像一只跳跃的兔子一样,靴子踏着轻快的步伐。

“不行。”新妻一边笑着一边喃喃自语道,“实力不一样啊。”

《不倒翁数数》的第二轮结束。

射守矢真兔,现在是零步。

赌注,三千万日元。

5.

巢藤看起来有些狼狈。

这意味着真兔取得了优势,而我站在支持真兔的立场上也应该感到高兴,平时的话应该是这样的。但现在身处公园中的我和对手一样心乱如麻。

连续两次中“正好奖”。

开始时还只有三十万的赌注,在短短十分钟内就增长到了惊人的数额。

如果赢了,就有300枚S筹码——三千万日元。这是真兔之前提到的,为了对抗绘空而设定的“军费”目标。除非在甲子园表现出色并被选为第一名,否则高中生是不可能有这么多钱的。即使是星越高中,能有这么多钱的人也只是极少数。但等等,如果输了,就要支付三千万?真兔就要做那种直播?那太荒唐了。绝对不行。

相比于混乱的我,前辈们依然保持着冷静。会长开口了。

“那么,新妻,现在轮到我来确认赌注了。赌注已经增加到300枚了。你们手上的筹码全部加起来也没有那么多吧。”

“……如果加上今天没来的干部手上的筹码,学生会库里有接近八百枚。如果输了,我们会从那里面取出付款。”

“好。那就继续吧。”

“等等,等等。我没听说过,十倍的十倍……”

“巢藤。”新妻用责备的声音制止了后辈的抱怨。“规则是绝对的,别喋喋不休了。觉得能轻松取胜以及高傲的态度,错在你盲目地满足了提出的条件。”

“可是我……”

就像逃跑一般,巢藤的视线转向了公园的时钟。也许是察觉到了违和感,新妻发出了“喂”的疑问声。

“你,有什么事吗?”

“啊?不是那个意思,但……”

“难道是……”新妻面容一变。“《魔法少女布莱斯》吗?”

“嗯,中午有个限时活动,所以……”

巢藤的声音几乎消失了。新妻在考虑了一会儿后低声哼了一下,扶额叹道。

“所以才选择了巢藤么?”

“啊?”

“活动的通知也发布在了网站上。射守矢看穿了你想在正午之前结束比赛的愿望。所以她也表现地很着急,想引诱你上场。”

——游戏什么时候开始?三明治都要变硬了。

——只要能快速结束,随便什么规则都可以。把三枚筹码全押上也可以。

“如果让桶川来,他可能会提出需要很长时间的游戏,那也许会麻烦。而自己一决胜负,能在《不倒翁数数》中一击必杀对手,这对巢藤来说是最好的游戏选择。而射守矢瞄准了这一思维。”

“嘿,瞄准,是为了什么而瞄准?”

桶川问道。

“为了让他接受《十倍规则》。巢藤迫切希望尽快结束游戏。那么,如果对方提出烦人的额外规则会怎么样?是否追加?不追加就会浪费大量时间。尽管条件有点过分,但巢藤很可能会接受。那时的巢藤确信自己能秒杀对方,根本不会有什么‘准确命中’的可能性。而且,那时他已经被位置和手机等各种细节的额外规则搞得脑中一团乱麻了。他的警惕心也被巧妙地削弱了。”

当真兔提出“准确猜中”时,桶川面露难色。但巢藤将其打断并接受了这一条件。

“射守矢这边还有其他好处。急于结束比赛的事实意味着,巢藤提出的游戏看起来是公平的,但可能很快就会结束的危险性也很高。而如果了解了这一前提条件,就更容易预测敌人的策略——甚至是零字检查。”

“……”

“从一开始就被操纵了。”在对巢藤发表了这番话后,新妻像自言自语一样说:“尽管星越学生之间或许能做到这样,但我们和这女生才初次见面的,她到底有着怎样的洞察力呢?”

“嘿~嘿~第三轮,快开始吧。”

尽管刚因为洞察力和快速增长的赌注而被人感叹,但真兔却毫不在意地说道。她一只手摇了摇对襟毛衣的萌袖。她的脸上挂着至今仍然在享受着游戏的浅笑,不仅是星越的人,就连我的脊背都感到了一阵冷飕飕的寒意。

对着橡树挥了一拳后,巢藤抬起头。

他眼中充满了斗志。

“我还没有输……。在这个游戏中,‘目标’一方有着绝对优势。你还需要在剩下的三局中一次都不能出错地走完四十步。而我只要能检查一次,就赢了。”

确实,真兔还一步都没走。现在的局势不能说是有利的。”即使加注,如果不赢下比赛,也没有意义。

“不用担心,”真兔接过便笺纸说,“下一轮我会赢的。”

留下这种无敌的预言后,她消失在了告示牌的背后。

巢藤也在嘴唇颤抖的同时,将笔滑过纸张。

两人的纸被放在了石头下,第三轮下注结束了。

“巢藤……”

“交给我吧。”

巢藤用坚定的语气拒绝了关心的桶川。他摸了摸头发,整理了凌乱的发型。然后挺直腰杆,朝橡树走去。

真兔已是第三次朝公园南门走去。她的背影逐渐变小,让我深刻地感受到了四十步的距离有多遥远。在等待她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巢藤一直盯着真兔的背影。

巢藤没有放松那似乎可以将对手射杀的目光,他将目光投向了橡树。真兔到位置停了下来,挥了挥手。

椚前辈咳嗽了一声,然后宣布:

“第三局,开始。”

然后,我们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

“だー、るー、まー、さー、んー、がー”

这是今天第一次——不,这应该是自从设计出这个游戏以来,巢藤第一次喊出孩子气的口号。他对着橡树,用手遮住了眼睛,视线被黑暗所包围。

这是字面上的在黑暗中摸索。所有的策略都被打破了,桶川的帮助也没有了。星越高中的自尊心和三千万日元的赌注都压在了肩上。原本只是在观众席上观看奴隶间比赛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被拖到了竞技场中。他没有咒语、物品或付费的力量,只能被迫进行生死较量。

但他能赢。

《不倒翁数数》是巢藤自己创造的游戏。他对正规的玩法也了如指掌。

这个游戏虽然是五局制,但实际上在第四局结束时就已经决定了胜负。双方都有字符数量和步数的消耗限额,在最后一轮比赛中只是在比拼剩余限额。

在第四局结束时,可能出现以下三种情况:

A.“目标”的剩余字符数量少于“暗杀者”的剩余步数——例如,“目标”剩下十个字符,而“暗杀者”剩下二十步。在这种情况下,“目标”的胜利就已经确定了。在最后一局比赛中,“暗杀者”前进二十步的同时,“目标”已经消耗完了十个字符,因此肯定可以转身抓到。

B.“目标”的剩余字符数量多于“暗杀者”的剩余步数——例如,“目标”剩下三十个字符,“暗杀者”剩下十步。在这种情况下,“目标”将不可避免地失败。在最后一局比赛中,“目标”必须下注30,而在十步之内转身是绝对不可能的。

C.双方的剩余数量相同——例如,“目标”的剩余字符数量是十个,“暗杀者”的剩余步数也是十步。如果检查和停下同时发生,就将视为回避成功,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目标”也会输。

——我获胜的方法有两个:

一种是继续下注低数量,就像第一局和第二局一样,来“检查”射守矢的方法。但如果射守矢偶然猜对了,就可能导致B或C的情况。目前,巢藤还有50个字符,射守矢还有40步。由于“目标”的消耗总额已经有10个的劣势,所以如果继续进行小额下注,那么射守矢的优势会增加。

此外,小额下注容易导致数字重复出现,可能会出现第二或第三次的完美猜中,这是必须要避免的情况。

——风险太高。

巢藤很快放弃了这条路线,选择了另一种取胜的途径。

在最后两局比赛中,创造A的情况。

具体来说,他需要在这一局和下一局中,将他的下注总数超过射守矢的总数,但必须至少有10个以上的差距来填补本就有的劣势。

简而言之,他需要投标下注的数额。

20、30或更多。虽然也有一次性下注50的方法,但如果射守矢事先料到这一点,一次性下注40就会立即结束比赛。所以下注40以上是高风险的,目前最合适的下注范围是10到15——

这是他在下注前一直考虑的事情。这个策略对射守矢来说有好几个优点。

首先,在第三和第四局中,她可以进入确保不会被检查的“安全区”。此外,如果都是〈0〉,她还可以通过完美猜中再次提高赌注。

即使在第三和第四局比赛中没有出现匹配的情况,悲剧也在第五局等待着他。由于射守矢可以准确了解巢藤的剩余字符数,因此在最后一局比赛中,她肯定会命中“正好奖”。

在第五局投标时,如果巢藤剩下45个字符,那么射守矢只需要下注〈45〉。射守矢将走过四十步,接触巢藤。虽然还剩下五步,但根据规则,“接触后即获胜”,比赛将立即结束。但是,由于下注的数字相同,第三次“正好奖”将被激活。射守矢会在胜利的同时获得三亿——敌人正在寻找的正是这种巨大的逆转。

——你太贪心了,射守矢。

“だー、るー、まー、さー、んー、がー、かー、ぞー、えー、たー”

巢藤大声喊出二十个字符。但这个喊声还没有结束。

在第三局中,巢藤的下注数是〈49〉。

这是一个大胆的高额下注,他在上限的基础上降低了一个字符,以避免被完美猜中的情况。如果射守矢下注是〈40〉的话,这局比赛就会结束。她会走近巢藤,接触他,然后暗杀他。对巢藤来说,这是他第一次面临的赌局,就像从悬崖上跳下去一样,生死一搏。

——我会赢的。

一定会赢。我不可能输给那个别的学校的、毫无经验的女孩,就凭她那轻率的态度。

“だー、るー、まー、さー、んー、がー、かー、ぞー、えー、たー。だー、るー、まー、さー、んー、がー……”

喊出了三十个字符,然后进入了第四轮的喊声。当他喊出第四十个字符时,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

没有手碰到自己背后。

没有听到脚步声。没有察觉到任何存在。

射守矢真兔,停在了遥远的地方。

胜利的欣喜涌上心头。这是他在真实世界中品味到的,超越《魔法少女布莱斯》全球排名的喜悦,是来自自身血肉之躯的喜悦。不自觉地,他的声音兴奋起来。

“だー、るー、まー、さー、んー、がー、かー、ぞー、えー!”

喊出了剩下的九个字符,然后松开了手臂。视线恢复明亮。

巢藤迅速转身。

射守矢真兔,

不在那里。

“…………?”

从右到左,他来回看了一下。起点。长椅前。都没有。时钟下面。告示板的背后。草地。游乐设施。没有。她不在视线之中的任何地方。

不明所以,完全不明所以,他看向裁判们。新妻和椚,桶川,佐分利和那个女生,都呆呆地望着起点。

众人的其中之一——佐分利的嘴角微微扬起。

与之相呼应,新妻的脸变得苍白。

“那个,新妻前辈。我回头检查了。”

“…………”

“前辈?那个,射守矢去哪里了?”

“不妙。”新妻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不,不妙。”

异常的氛围抹去了胜利的余韵。无法言喻的不安逐渐蔓延,侵蚀着心灵。

巢藤的语气变得愈发激烈,他向朋友问道。

“桶川,到底发生了什么?射守矢在哪里?”

“那个,射守矢……”

“她到底在哪?”

桶川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外面。

“她在公园外走着。”

6.

这一次,不仅仅是我,所有人都感到吃惊。

真兔的举动,完全脱离了常识。在第三局开始的同时,她突然转身,一步一步地朝前走,一边走一边喊着“だー、るー、まー……”,然后在四步之后消失在公园外面。

桶川捂住了一只耳朵。用颤抖的声音告诉巢藤现状。

“我能听到脚步声……她一直在走。”

“她,难道放弃比赛了吗?”

“真是厉害啊,”佐分利前辈说道,“嘿,新妻,‘暗杀者’的胜利条件是这样的吧——靠近‘目标’,接触到就算胜利。”

“……是的。”

“规则只限制在下注和前进步伐的节奏上,接近的路径并没有明确规定。射守矢选择了从公园外部绕回来的路线,仅此而已。”

我们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吸引到了告示牌上。在区域通知和少年棒球招募信息中,附带了公园周边的地图。

赤钟公园位于住宅区的正中央,周围有一条道路。公园有北和南两个入口,无论从哪个入口进入,都可以看到正前方的橡树。

换句话说——连接两个入口之间的线中心有一棵橡树。

真兔的起点是南门。“暗杀者”应该朝着那里正前方的橡树前进,我一直是这么以为的。只要是玩过《不倒翁跌倒》的人,谁就会这么想。

但是,确实存在另一种路径。

从南门出去,在外面绕一圈,然后从北门重新进入公园,然后直接走向橡树——这是一个大迂回的路线。

“我已经回头了。如果射守矢还在移动中,那么检查就成功了,我就赢了。”

“不对,”椚前辈说道,“在解释规则的时候,你是这样说的。只要‘目标’看到了‘暗杀者’正在行走,检查就算成功。你还没有<看到>。”

虽然已经是凉爽的季节,但巢藤前辈的额头上还是冒着汗。与此同时,从正在踢足球的孩子们那传来了笑声。

赤钟公园的围墙高两米,密不透风。

即使真兔在外面走着,站在公园内的巢藤,也绝对看不到她的身影。

“这,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这是在比赛开始前双方同意的规则。射守矢只是在利用这个规则罢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下注的规则呢?”

“虽说第三局还在继续,不过……作为特例,可以透露一下。”

椚前辈抬起左右两块石头,展开了两张便笺纸。

巢藤的投标是〈49〉。

真兔的投标是〈10000〉。

“一,一万……?”

巢藤的脸扭曲了,佐分利会长笑了一声。

“好健康的数额啊,椚,这是违反规则吗?”

“并没有违反规则。四十步仅仅是最短距离的参考。其实‘暗杀者’的下注上限没有严格的规定。”

“啊,是吗!”巢藤前辈摆脱了敌校两人狡猾的话语。“没关系,无论如何,她都会从北门返回。我只需要在这里进行<看到>就行了。”

“你打算怎么看?”

新妻前辈静静地说。

“怎么看?不就很普通的……”

“巢藤,你忘了吗?你无法离开原地。这是射守矢额外增加的规则。”

——我想要添加一个规则,即“目标”必须留在橡树的固定位置,不得移动。

——当然可以。在每轮中,“目标”不得移动,包括弯腰、扭动身体等动作都是禁止的。

巢藤前辈的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他好像被看不见的线操纵着,转向了橡树。

“目标”的固定位置就在橡树前。

而公园的北门位于树的另一侧。

即使想看到公园的北侧,物理上也无法看到。比肩宽的树干完全遮挡了巢藤前辈的视线。即使真兔从北口直接朝橡树走来,站在树背后的巢藤前辈也绝对无法看到她。

“没、没关系!那根本不重要!。”巢藤前辈咬牙切齿地喊道。“要触碰我,射守矢必须绕过这棵树。触碰的瞬间她的身体会显现出来。我就赢了!”

“是的,瞬间。”椚前辈点了点头。“意味着触碰和观察会同时发生。新妻前辈,请确认下规则。如果停止和检查同时发生,规则该怎么办?”

新妻前辈已经意识到了一切。他闭上了眼睛,从咬紧的牙关间回答道。

“规定将其视为回避检查……是‘暗杀者’一方安全的措施。”

规则是绝对的,这是星越派的方式。

正如几分钟前他所说的那样。一切都要严格遵循规则。

目标被暗杀者逼到了绝境。

“啊,手机……啊,用相机可以进行观察……”

巢藤前辈仍在拼命挣扎,试图用歪理辩驳。但话到嘴边就戛然而止。在比赛中,操作手机是被禁止的。这也是真兔额外增加的规则。

胜负早在比赛开始前就已经决定了。

听到下注规则时,真兔已经看清了这条路线。

因此,她加入了一些详细的禁令。所以她选择了一个表面上处于劣势的“暗杀者”。所以她面对高倍赌注也毫不动摇。所以她在第二轮结束时,即使还是零步也没关系。所以她在第三轮之前宣布“下一轮我会赢的”。

不对,也许她的宣言中还有隐藏的意图。例如,真兔必须在树篱对面安全地跨越三到四步,直到看不见身影。所以巢藤前辈下注少数步数的话,对真兔来说是不方便的。所以她引导他进行大量下注,扰乱了巢藤前辈的思维——

“我听到了口哨声……她在哼着歌。是《龙猫》的《散步》。”桶川前辈筋疲力尽地瘫坐在长椅上说道。

不久后,真兔出现在了公园的北门。她的步伐轻快,完全没有在意公园内的混乱,这样的步伐确实非常适合一个明媚的周六下午。她沿着橡树的直线方向转了九十度,径直进入了公园。她摇摆着扎着的头发和对襟毛衣,一边轻快地迈着她修长漂亮的双腿,一步一步接近着橡树。

看到我们的反应,巢藤前辈也意识到暗杀者已经接近了。但对他来说,甚至连后退都不被允许的。对目标来说,他已经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啊,桶川!镜子!快把镜子从哪儿拿过来!”

“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接近了……”

“你得想想办法啊!我押了三百枚呢!”

“你以为能战胜射守矢啊。”有经验的椚前辈对巢藤前辈说道。“那么,从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

就像被这句话所刺伤一样,巢藤前辈的身体失去了力量。

与此同时——一只从树干背后伸出的手轻轻地碰到了他外套的下摆。

“好的~碰到啦。”

7.

这是异常情况。

我完全明白。

因为以其他学校的学生为对手而疏忽大意导致失态。这就是因为遵守了十倍规则而付出的代价。如果是在星越学生之间进行的紧张比赛,这种情况肯定是不可能发生的。这简直就像是不幸的交通事故一样。我明白这一点。

话虽如此。

话虽如此。

在温暖的阳光下,新妻晴夫感到自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短短十五分钟。仅凭一场游戏,就获得了300枚S筹码。

每个星越学生平均拥有10枚S筹码。换句话说,这相当于从三十名星越学生那里夺走了所有筹码的疯狂行为。

这不是初学者的运气。也不是作弊或耍阴谋的结果。这个女生在第一次见面的游戏中,正面击败了巢藤。她在听到规则的同时制定了战略,预测了局势,布局了开局,瞄准了目标。就像射箭一样。

作为星越高中的代表,他本应该感到责任重大和焦虑不安,但对现在的他这种感觉很淡薄。他也忘记了去鼓励低迷的巢藤。新妻只是惊叹地看着穿着对襟毛衣的怪物。

那个怪物,慢悠悠地走近了新妻。

那是一个懒洋洋的少女声音,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用非常普通的方式说出了非常可怕的话。

“不够的部分,你什么时候能给我?”

新妻没有胆怯。

他抬起头,看着比他矮的射守矢。

“还没有……。我还没有这么多。”

“还有底牌是吧。”射守矢接着他的话说道。“我知道的。”

“……?”

“《实践提升career up》,这次我也会接受的。我们来下注300枚筹码玩吧,如果那个孩子赢了,我就一文不剩,所有筹码都会安全地被你们收回。怎么样?”

出乎意料的情况使新妻的思维略显迟钝。

就在这个间隙。射守矢真兔眯起了眼睛,降低了声音,对新妻说着只有他能听到的话。这是年轻女孩对新妻的威胁和命令。

“去把雨季田绘空给我带来。”

在博多咖啡店读着《地球的漫长下午》时,手机响了。

看到手机上显示“新妻”名字的瞬间,进入吸管的橙汁停止了上升。不到一秒钟,她的嘴唇立刻露出微笑,液体被吸进了她的口中。她放下了文库本,接起了电话。如果在更安静的咖啡店,也许需要走出去接电话,但博多是个平易近人的地方。她很少会去那些高级店。

“喂喂~”

“啊,雨季田吗?那个,呃……”

“你输了多少?”

她窃笑着问道。

这个时候,新妻他们应该正在对其他高中的对手进行着“回收”。如果他们顺利回收的话,只需在群聊中发一句话就可以了。特地打电话过来,说明输了,而且筹码不够了。

“……300枚。”

“哎呀哎呀。”数额比预期的多。“因为没有深思熟虑就接受了对方的条件吧。”

“为、为什么会这么想?”

“如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丢了300枚筹码,只能说明他们在规则中加入了提高上限的规则。”

“是,真的、真的太丢脸了。不,不是我,是巢藤的疏忽……还有,她……”

“她希望进行额外的《实践提升career up》吗?”

“是的。她选择了你。”

“我接受。”

我立刻回答道。

因为察觉到了那个把巢藤当废柴夺走了三千万日元的高中生是谁。

“有一个条件。回收的筹码不分配给学生会成员,全部归我个人所有。你不介意吧?”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吗?”

“如果不行,我就不去了。”

“好,我同意了。与其让筹码流出校外,这还算好。”

新妻低声说道:“对不起,雨季田。”

“为什么要道歉?我的钱增加了,这是好事。”

通话结束后,我继续浏览着照片文件夹。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要回顾下以前的时光。

虽然在日历上看只是半年前,但中学时代似乎是遥远的记忆。可能是因为在高中度过的几个月非常丰富吧。由于不经常拍照,所以照片并不多。比如V字手势、模糊的野猫、31冰淇淋、雨中弥漫的城市景色。这些照片都是关于无足轻重的日常生活的片段。突然,我注意到了其中一张照片。

在初春的天空下,三个女孩站在一起。她们胸前别着毕业典礼佩戴的假花。我在照片上灿烂地笑着,中间的女孩微微张开嘴巴,而另一个女孩则表情如沙一般冷漠。

哦,我好像说过要分享这张照片,但一直忘了。

我打开消息应用,找到了聊天群组。我们三个创建的群聊仍然没有删除。我选择了这张照片,然后发布了它。

短短五秒内,已读状态出现了。

已读1,几乎没有间隔地,已读2。接着,我收到了通知声,新的消息出现在图片下面。

“看起来重新拍一张比较好呢。”

发言者的名字是“射守矢真兔”。

雨季田绘空高兴地看着屏幕,然后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开始继续读着文库本的下一章。

从装着橙汁的玻璃杯表面上,滴下了结露的水珠。

水珠在半路上分成了两股,向竞争一样爬下玻璃杯,然后在杯子和桌子的交界处又重新汇合成了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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