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石子路上出现鲜红的血洼。
空中满是闪光与爆声。走出宅邸一探究竟的提瑟多•札勒斯,转头望向四周的部下。原以为负责巡逻的他们有人受伤,但众人都摇头否认。
──意思是有人入侵了这片私有土地。
以为可能是野兽的血,老人蹲在石子路上,伸手一摸尚未凝固的血液。
然后老人吓了一跳。
赤红色的血液鲜艳地摇晃。像冰水一样冷,让碰触的指尖冷得麻痹,宛如「未知事物」。
☆
「──对我而言,席修你就像那只蓝色的玻璃小鸟。」
传来女性的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可是应该不是对自己说的。多半没有对任何人说,而是自己的独白。
席修对沁入心腑的哀切感情感到痛楚。
「很漂亮,所以让我渴望。可是伸手却不可及,因为你我并非同类。」
缓缓滴落的呢喃,堵住了所有能堵住的思绪。
声音十分平稳。但那是因为将心中累积的想法化为言语掉落,才显得平稳。
她从以前就视忍耐为无物,坚毅地生活。为了充分达成自己的任务而努力。席修体会到一股接近自嘲的感觉。
「那只小鸟是托马送我的。可是席修,你并非装饰品……」
相隔了一段时间。宛如挤出最后一滴,泪珠般的呢喃落下。
「所以──已经无所谓了。」
接着是一声长叹。听到这里,席修的身体才从束缚解放,终于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自己目前究竟站在那里。
连视野都模糊不清,但是席修觉得这里是「石室」。
在摇晃不定的世界中,席修左右环顾。
感到不远处有一轮亮光。
「萨莉蒂。」
席修呼喊她的名字,朝亮光伸出手。
看不见她的身影,也不知道声音是否传达给她。
于是席修逐渐接近这一轮平静发亮的光芒。
心中无所畏惧。
踏入融化身体的白光中,席修呼喊她的名字。
「萨莉蒂,你在那里吗?」
呼喊后,再度伸出手,往前走近一步。
随后在毫无征兆之下,席修的身体被拉到遥远后方。
「──你在做什么!?」
几乎震破鼓膜的怒吼声,慢了半拍后将席修拉回现实。
他看着自己被甩到地上的身体,顺便抬头望向揪住自己领口的朋友。由于叫醒的方式有些奇特,席修一时脑筋不灵光。视线转向床铺后,发现睡在床上的少女。见到浑身是血又半裸的她,席修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何被吼。
「等一下,不,这是误会……」
溺爱妹妹的哥哥要是在这种情况下盘问,他可能二话不说拔刀就砍。
还不太清醒的席修试图辩解。
「我们真的没什么……」
虽然连自己都无法保证没有做亏心事,但至少没有跨越那道界线。席修不知道这样辩解有没有效,但正想再解释时,头顶上再度传来骂声。
「我不是在说这个!你想死吗?笨蛋!」
「……咦?」
「再让她吸收生气,你会昏迷的!总之你先安静地恢复体温,换我来!」
坐在地板上的席修,后方有一只女性的手搭在他肩上。跪地的伊希雅伸出手,温度差距对席修而言简直像热开水。席修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异常冰冷,视线回到睡着的萨莉身上。
她的气色似乎比刚才好,可是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托马爬上床后一屁股坐下,将萨莉搂在自己腿上。以毯子裹住她的纤细身体后,闭起眼睛。
「等一下再问你,况且我也有话要说。现在先去楼主房间睡觉,让伊希雅帮你煎药。」
「……抱歉。」
萨莉明明说过很危险,不要碰她。自己却主动分给她生气而昏睡,真是无言以对。席修借助伊希雅的手起身后,按着晕眩的额头。差点天旋地转的视野中,出现挂在窗格上的玻璃小鸟。
「那是──」
席修想起在梦中听到的话。据说是托马送给她的,席修想近距离观察,可是又不能打扰已经闭上眼睛的兄妹他们。于是席修在伊希雅催促下,离开离馆,在带领下来到好一段时间没进入的楼主房间。
伊希雅以铁壶熬煮汤药,同时指了指后方的纸门。
「为您准备好床铺了,还包括更换的衣物,敬请使用。自卫队也事先帮您联络过。」
「喔……不好意思。」
现在席修的头脑一片模糊,一松懈就要晕倒。
见到席修双手撑在茶几上扶着额头,伊希雅微微苦笑,然后递过装了汤药的茶杯。
「不好意思。您应该被吸走了不少体力吧。」
听到她这句话,席修才想起。平时萨莉身体不适时,是伊希雅主动陪她同寝。席修佩服地看着身材纤细的她。
「相当辛苦呢。虽然当时是想帮助萨莉蒂。」
「因为楼主受了重伤吧。非常感谢您保护楼主。」
伊希雅低头致谢,她的态度还是一样柔和。可是席修总觉得有股难以言喻的尴尬。话说萨莉远赴邻国,还在当地与狄丝媞勒爆发冲突。真要追究的话,原因都是在王城的争吵与席修自己,反而自己想致歉「抱歉让她遭遇了危险」。
席修喝光苦味汤药后,伊希雅随即起身。
「我去看一下花之间的情况,不好意思……」
「不会,抱歉麻烦你了。」
这个时间如果萨莉和伊希雅都不在,娼妓们肯定会感到麻烦。或许她们会觉得自由,但是寻芳客可就伤脑筋了。
伊希雅在纸门前双手并拢,礼貌地行礼。身上有贵族血脉的她,抬头后对席修露出感慨良多的视线。
「席修大人,等一下托马可能有不少话要告诉您。」
「……我有心理准备。」
「不过请容我先问您一个问题──您认为为何托马没有帮我赎身?」
「托马?」
这件事情究竟有什么关系呢?席修感到讶异,可是伊希雅不会开没有意义的玩笑。于是稍微思考后,席修说出可能的原因。
「不好意思,是因为家里反对吗?」
勒迪家在王城同样是名家之一。就算月白是艾丽黛的正统,可能也会反对娶娼妓为妻。可是听到这句话后,伊希雅苦笑着摇头。
「勒迪家是神供三大家之一,不会排斥月白的娼妓。很简单,如果恩客曾经帮这座青楼的娼妓赎身,就不能再进入客房。这就是原因。」
「不能再进入客房?」
席修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但这样就能明白,为何托马不帮她赎身了。如果进不了客房,要探视妹妹就很麻烦。要是少了代替姊姊的伊希雅,就更让人担心萨莉了。
伊希雅又向恍然大悟的席修补充了一句。
「而您目前正遇上相同的问题。」
「我吗?」
自己丝毫不记得涉及赎身的问题。难道与神供有关吗?
席修不由得面带愁容,伊希雅跟着露出美丽的笑容。
身为娼妓的她,容貌十分端正,不过其中隐藏着她们的深情。带有透明忧愁的修长睫毛阖起。
「是的,所以请您务必小心。艾丽黛的人……都有很深的业障。」
意思是萨莉同样也背负着吗?
剩下一个人后,席修终于难忍疲劳,躺在床上同时思索。
之后做的梦就与石室毫无关联。
席修感到有点可惜,想起流泪的少女侧颜。
──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
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天亮。席修拖着还带有疲惫的身体,借用房间的浴室。使用完毕后清洗浴缸,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和服。托马随即看准时机般出现。
由于将生气灌输给妹妹,他同样神情疲惫。隔着茶几与席修面对面,亲自倒了一杯浓茶,然后随手推给席修。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先问过萨莉了。」
「萨莉她醒了吗!?」
「醒了,不过现在又睡了,还好好训了她一顿。抱歉连我们的母亲都卷了进来。」
「这……」
狄丝媞勒似乎果然是他们的母亲。见到席修语塞,托马倒是满不在乎地继续开口。
「我们会想办法应付她。其实这应该是父母的问题,但他们两人派不上用场。所以只能由我和萨莉出面,至少不会再拖你下水了。」
「我倒是无妨……话说提瑟多•札勒斯造成萨莉这么多麻烦。」
「那件事情我们会抽手。我们调查的情报会全部交给你,抱歉,让王城处理吧。」
「知道了。」
其实原本就不想让艾丽黛的巫女牵扯这个问题。席修二话不说点头后,托马便说定「等一下起草文件」。之后愈聊愈顺,放心的席修喝着托马差劲手艺泡的茶。由于一喝就知道是好茶叶,才对托马拙劣的泡茶方式不太爽。
「酿酒世家的公子怎么对茶的味道这么迟钝……」
「我能分辨味道,却不知道怎么泡。有意见就喝酒吧。」
「喝酒会更疲劳。」
「这种体质真是吃亏。你真的很吃亏耶。」
「免了……我一点都不觉得。」
反而他们这对兄妹能放过自己,多少能缓和一点疲劳感。
不过托马只是一脸不在乎,喝光自己的茶,然后以闲聊的语气开口。
「对了,席修。」
「这次又有什么事。」
「关于那女的,帮她赎身后,你回王城去吧。抱歉之前给你添麻烦了。」
咚的一声,空茶杯放在桌上。
席修看着托马手中的空茶杯,一下子不明白他的意思。
正待思考那女人究竟是谁,以及为何会提到赎身。
可是晴天霹雳让席修思绪混乱,只想到「艾丽黛的人都有很深的业障」这句话。心中的讶异似乎写在自己脸上,托马表情错愕地补充。
「你最近在这里买过春吧。她是你的老相好,我指的是她。」
「…………我都忘了。」
「有时候你真的很差劲耶。」
「呃……」
不论托马怎么奚落,自己忘记是事实。从昨晚接连发生这么多事情,根本顾不上米菲儿。席修差点想抱着头,但依然尝试辩解。
「可是我又没有向她买春。」
「我已经听说了。你挑选她一起进入客房,不就等于买春吗?」
「……或许吧。」
之前都是接受萨莉的好意,可是在旁人眼里与买春无异。
席修失落地低头。理解的同时,千头万绪跟着涌上心头。
「可是帮娼妓赎身的话,就不能再进入月白了吧?」
「你、你知道这件事吗?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那你在搞什么鬼啊!」
「我知道这件事这么值得惊讶吗……刚才有人告诉我的。」
「是伊希雅吗?当初就告诉她,既然横竖都要说,应该早点阻止你才对。」
托马用力抓了抓头,貌似对与他无关的一连串事情呕气。这时候席修才想起他刚才说的话。
「──你叫我回王城去吗?」
连席修都明白,这并非之前暂时返乡。托马要求席修从月白,甚至从整座艾丽黛抽手。
听到席修反问的托马苦笑。
「拜托,我可不是存心刁难你耶。说到那女人,虽然迟钝的你也有问题,但是错在一句话都不说的萨莉。她没告诉你月白的作风,就将房牌交给你。」
「月白的作风?」
该不会与自己不知道赎身一事,不知不觉中惹出了麻烦吧。席修皱眉烦恼后,托马跟着以指头敲桌子。
「没错,基本上在月白,恩客不可以换娼妓。所以常客只有两种,一种是经常泡在大厅,不进客房的人。另一种是持续向同一位娼妓买春的人。」
「难道……」
问题之一是「自己已经算是米菲儿的恩客」,另一个则是「巫女迎接神供也视同娼妓」,席修这才明白自己不知不觉中身处的立场。托马露出错愕与同情的视线看着他。
「换句话说,你已经失去了神供的资格。实际上,最近她不让你进入楼主房间吧?人生就是这样,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
「所以这件事是萨莉的错。她自己说过,向新人隐瞒不成文规定很过分,结果却对自己的领域守口如瓶。无谓地意气用事,最后害到自己。」
「不……是我的错。」
其实之前就发现她的模样有异。
是自从米菲儿来到月白,或者更早之前。
但是席修并未追根究柢。自己不像她哥哥凡事细心照顾,甚至到了烦人的程度,也不像催促她尽快长大的青梅竹马。当初席修希望保留余地,让她主动选择自己。
偏偏以结果而言,这等于对她不闻不问。
米菲儿的事情也是一样。由于知道她的个性,才试图阻止她,以免造成萨莉的麻烦,可是却反而造成萨莉极大的困扰。知道详情后,席修客观审视自己的行动,最后在茶几上磕头。
「……是我错了。」
「你也太委屈了吧。我明明在说这是萨莉的错。」
「…………」
不论他说什么,自己都无言以对。可能是最近逐渐习惯艾丽黛,暗中松懈才会糊里糊涂,总之席修下定决心要向萨莉道歉。不过听到托马表示「听我说完」,随即抬头。只见托马难得表情认真地看着自己。
「知道吗?你的确很迟钝,但这件事情的问题在萨莉身上。」
「谁都会意气用事吧……何况萨莉蒂还是楼主。」
「不要马上帮她说话啦。不对,她自己也很不对劲。」
托马端正的表情苦涩地扭曲。与其犹豫该不该说,更像是对发生的事情感到后悔。身为萨莉的哥哥,托马对自然感到紧张的席修深深叹气。
接下来的这句话,完全超出席修的预料。
「萨莉她啊,思维模式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类。她已经不是你认识的萨莉了。」
听到她不是人类,席修首先想起「如今何必又提」。
自己当然知道她不是人类。可是正待反问时,席修想起她的身体冰冷异常;而且质问这一点时,萨莉的模样也不太对劲。
席修忍不住沉默。托马跟着起身,继续泡第二杯茶。
「你应该心里也有底吧?话说你都抱着她睡过觉,也该发现了。」
「难道……不是过度使用力量造成的吗?」
「才不是。如今这样才是她的正常温度,虽然一点体温都没有。她会奇怪地固执己见,或许也是受到变异的影响。她已经对人类冷漠到不可思议。」
──意思是她连思考都脱离了人类吗?
席修茫然注视托马在茶叶里注入完全冷掉的开水。
「可是狄丝媞勒没有这种感觉。」
「啊,笨蛋,别说那个名字。应该说她是交合前分离的神性才这样,所以才这么年幼。萨莉却刚好相反。」
「相反?」
「萨莉是不透过交合,自己尝试与神性合一。想不到却演变成这种情况。」
「喔……怪不得她最近接近平时的个性,神性却经常格外强烈。」
「原来你早就发现了啊!既然发现为何不阻止她!」
「要我阻止她,可是这依然是萨莉蒂吧?阻止她反而说不过去。」
「是没错啦。是这么说没错……你喔……」
见到托马沮丧地低头,席修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可是看到他的反应,还是觉得不该阻止萨莉。即使她强烈显现身为神的本性,依然还是她,不该当成异状。
「以神供而言,你这样很理想,问题在于你还不是神供……为何你偏偏不是神供啊……」
托马说得咬牙切齿。可是萨莉又没有下定决心,自己主动当神供才有问题吧。不过这么说好像将责任赖到萨莉头上,席修只好先说「抱歉」。托马跟着抓了抓头。
「抱歉拿你发脾气……这是萨莉自己的问题。似乎是神明兄长出现后,她过于急着控制神性了。她好像多次训练法术与扩大力量。」
随着力量的扩大,她的意识可能也受到影响,一点一点变质。对人的执着与孩子气的率直愈来愈淡薄后,她逐渐习于异样的孤独。
「她愈将孤独视为理所当然,就离人类愈远,标准的恶性循环。起先她多半也是莫名坚持己见才疏远你,结果你还认真了。疏离感才导致她更加脱离人类。虽然她从以前就很顽固,想不到竟然这么严重。如果她和往常一样闹别扭,反而比较容易解决。」
边说边咂舌的托马,在席修的茶杯注入新泡的茶。由于开水完全凉掉,加上浸泡时间过短,几乎等于茶味冷水。席修默默喝下去。
「你说萨莉变了,意思是和以前相差甚远吗?」
「错了,大致上而言,她彷佛对凡事漠不关心。情绪已经稀薄到完全冷却。以前我一直拱你,但我实在不敢叫你照顾变成这样的她。」
「可是昨天还没有这么严重。」
「因为脑袋还正常运转啊,还能维持既有的举止。可是情感跟不上行为也不行吧。我好歹也算你的朋友,哪好意思塞给你一尊冰雕啊。」
「冰雕……」
托马这句话让席修大受冲击。他这句话肯定不是随口乱说,意思是现在的萨莉真的与常人相距甚远。
席修紧盯着勉强能感受到茶叶香气的水。
「所以才叫我回王城?」
「毕竟她没有恢复的迹象啊。古国国王最初召唤的神明,与人交合后才有了人的温度。也就是一半接近人类,可是萨莉却反其道行之。她再继续对凡事漠不关心,会对国家造成影响。」
沉默笼罩两人。
白昼的阳光洒落楼主房间,看起来比席修记忆中更冷漠又遥远。
他回头望向总是擦得一尘不染的壁龛。陶瓷花瓶空荡荡,现在像是无人使用的房间。
席修想起在梦中听到的话后,默默喝掉茶杯中的水。然后抬起头,注视对面的托马。
「……我想听听萨莉蒂怎么说。」
「别闹了,应该说放手吧。她已经是艾丽黛的问题了。而且还有其他的神跑来搅局,萨莉的判断其实是正确的。」
「问题是她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受了那么重的伤,不能让她独自面对敌人吧。」
「总比敌人变多来得强。王城的问题由王城解决,艾丽黛的问题由艾丽黛解决。」
托马终于从水壶直接倒水在喝光的茶杯内。
「总之你回去就对了。神供三大家会以正式书信禀报国王送你回来的原因。反正你继续留在这里也无法成为神供。国王如果知道了,应该也会接受。」
──结果还是回到这个结论。
即使待在艾丽黛,席修也一无是处。反而只会带来王城的各种麻烦事,导致情况恶化。一如他和米菲儿在月白发生的争执。
没等待席修回答,托马便站起身。
「总之你等一下,我让下女计算帮那女人赎身要多少钱。她是新来的,应该不算贵,不过我帮你出一半赔偿费。」
「等一下,不要自顾自地决定。」
席修急忙追上自顾自离开房间的托马。现在日正当头,其他娼妓应该都在睡觉。在静得出奇的月白走廊上,两人快步走向门口。
托马轻轻甩开试图挽留的席修。
「算了吧,交给你们不只没解决问题,还愈弄愈糟。」
「就是为了避免愈弄愈糟,我才要和她谈一谈。」
「叫你别去了,她的说词只会和我一样。对她而言,你已经是其他娼妓的恩客了。」
「差别在于有没有进房间吗?」
「应该说是有没有付钱。否则你不是经常待在楼主房间吗?」
「楼主房间……」
从初来乍到,萨莉向自己伸手开始。席修还不习惯将萨莉当成娼妓,是她让出楼主房间款待。每次来到月白,她都理所当然邀请自己进房间,准备茶饮与餐点。席修好几次说要付餐费,但她都坚决婉拒。因为身为楼主的她知道支付对价的真正意义。
──换句话说。
席修注视朋友走下阶梯的背影。刚才在阶梯口的下女,见到突然出现的托马后睁大眼睛。不过托马并未在意,向下女招手。
「不好意思,帮我计算一下。我已经得到楼主的同意了。」
「喔,好的。请问要计算什么呢?」
「──之前的所有费用。」
「啊?」
听到席修插嘴,托马转过头。不过席修刻意无视他惊讶的表情,站在阶梯上俯瞰月白的三合土。
「萨莉蒂从什么时候开始让我进入楼主房间,应该有纪录吧。」
既然楼主也是娼妓,那么她也必须遵守月白的作风。
所以席修理所当然地继续开口,连结原本即将中断的维系。
「帮我计算楼主的花代。虽然有点晚,但我会全额支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