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友坂健次与近卫七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夏天的阳光照耀在眼前宽广的海洋,呈现出弹珠汽水般的颜色。
七海虽然暗恋健次,但怕破坏目前的关系,始终无法对他说出口;
同样喜欢健次的佐仓裕美,也因为了解彼此的心情而难以告白。
这是在某个夏天两位女主角共同经历的故事。
一章搬家与不擅长展露的笑容
佐仓裕美不擅长展露笑容。
小学的时候曾经被同年的男生嘲弄,就是这个小小的原因。
——佐仓的表情好奇怪!
为什么他会说这句话,当时已经记不得了,但揶揄其笑容的言语,已经在裕美幼小的心灵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从这天开始她就不擅长向别人展露笑容。
——原来我的笑容很奇怪!
男生到底做了什么事已经没有印象,但他的确用言语伤害了裕美,因此在不知不觉中造成裕美心中的阴影。
男生大概是说些过分的话,来嘲笑裕美的笑容。
因为父母的工作关系,过了不久裕美便搬家了,跟朋友道别虽然有些难过,却也多少感到开心。
因为以后不会再遇到那位男生了。
班上的同学开送别会时,裕美低着头不敢直视那位男生的眼睛,因为害怕他又会说些伤人的话。
但跟裕美的预测相反,男生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站在教室的角落凝视着裕美,因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裕美反而觉得十分恐惧。
从外表无法观察内心的世界,男生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因此裕美也没有询问为什么嘲笑她的原因。
到了搬家当天,男生来到裕美家门口送行。
男生还是沉默不语,裕美鼓起勇气转头看了他,依旧沉默的他,看起来有些恐怖,所以裕美也无法开口,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离别了。
男生最后欲言又止的表情,永远留存在裕美的心中。
他看起来好像快要哭出来。
佐仓裕美还是难以展露笑容,就这样搬家了。
今天刚结交的新朋友,笑得很灿烂。
友坂铃夏,是新班级中,坐在隔壁的女生。
裕美在新导师的带领上台自我介绍,生硬地挤出笑容,新同学们没有太大的反应。
——哎呀,其糗啊!
这时候才发现擅长摆笑容的人比较受欢迎。
不会有人想跟苦瓜脸做朋友。
任何人都喜欢拥有开朗笑容的人,自己却不擅长展露笑容。
裕美垂头丧气地回到座位,隔壁的女生似乎迎接她的到来,用极为开朗的笑容对她说:
「我叫友坂铃夏!佐仓同学叫什么名字呢?」
面对铃夏笑嘻嘻地询问,佐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她的问题好像有些怪怪的,为了订正错误,裕美便开口说:
「那个……妳不是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吗?」
下一个瞬间,原本安静的教室突然充满着笑声。
「铃夏妳到底在说什么啊?」
「少根筋的个性还是没变啊。」
「佐仓同学,Nice!」
教室内可以听到这些玩笑话,不过同学们叫得出裕美的名字,所以还是很高兴。
「啊,对喔!佐仓同学请多多指教!」女生泛红着脸,有点冒失地伸出手。
因为铃夏看起来有点好笑,裕美也放松了心情。
「请请多多指教,友坂同学!」
裕美在这个城镇最初认识的朋友,是位具有开朗笑容的女生。
「佐仓同学,有空的时候要不要到我家来玩?」
转入新学校后,铃夏跟裕美常常在一起玩,但两个人的家却是在相反的方向,因此游玩的场所大多在学校或是返家途中的公园。
那一天是铃夏第一次邀请裕美到家里作客,因为她有一本绘本想给裕美看看。
铃夏家靠海,后面就是沙滩,隔壁也有一栋差不多大小的房屋,两家的距离非常靠近,从二楼的阳台便伸手可达。
——如果我家在这里的话,每天就可以跟铃夏一起去上学了。
裕美一边观察隔壁的房子,一边羡慕地想着。
因为从铃夏家到裕美家的路程很远,大约要花四十分钟
虽然刚认识不久,对裕美而言铃夏是非常重要的朋友,开朗的个性在班上很受欢迎,虽然有点少根筋。
裕美虽然比较会念书,但铃夏凭借着从小向父亲学习柔道,因而有着出类拔萃的运动神经,她有许多裕美所欠缺的特质,唯一相似的地方是长长的头发。
本来裕美曾下定决心要将头发剪短,不过后来还是继续留长,因为跟铃夏相似的地方,就只有这对长头发而已。
裕美很喜欢铃夏的开朗笑容,宛如夏日阳光灿烂般的笑容,会让人充满精神。
——如果我也拥有跟铃夏相同的笑容,就不会被嘲笑了吧!
那时候,男生揶揄的话语尚未在裕美的心中消失。
「我家就是这里。」
当铃夏准备进入玄关的同时,里面走出一位少年,穿着T恤与短裤的休闲装扮,加上小麦色的肌肤以及活泼的外型,很引人注目。
他叫友坂健次,是铃夏的哥哥
「啊,老哥!」
「喔,妳回来啦!我先出门喽!」
健次没有多作停留,并走过铃夏与裕美的身旁出门。
「哥要去哪里?」
「去七海家的农田。」
〈插图P.21〉
健次简短地回答后便离开了,有位少女在门口等待。
少女住在裕美羡慕的隔壁房子,外表看起来与裕美年龄相仿。
少女的头上夹着小鱼造型的黄色发夹,在阳光照耀下,看起来特别显眼。
少女笑嘻嘻地看着健次,但健次并没有放慢脚步的打算,反而跑在少女的前方。
「喂!阿健,等等我啊!」
少女有着让人心情平静的温柔声音,健次应该听到她的呼喊,但健次却没有停下脚步,于是少女开始慌张地追赶健次。
「那是妳的哥哥吗?」
「嗯!」
我认识他。
之前曾经巧遇过。
一个月前,裕美搬来这个城镇时正好是暑假,所以在新学期开始之前,大多待在家里,因为她想,开学之后也许就能跟新同学一起玩了。
然而,现在的自己真的能交到朋友吗?因为在别人面前总是很沉默,也不擅长展露笑容,因此裕美对于新学期的到来感到不安。
真希望暑假不要结束,裕美这么想。
裕美家是贩卖糖果与点心的杂货店,由于没有熟人或朋友,裕美几乎待在家帮忙顾店。
某一天,有位少年———健次来到了店里,看到顾店的是位小孩子,健次有些惊讶地询问:
「那个请问妳在这里顾店吗?」
「嗯,是的!」
看得出来裕美的回答有些紧张,但健次并不特别在意,并拿出银色的钱币用充满精神的语气说:
「那么,我要一瓶弹珠汽水,快要渴死啦!」
「啊,好的!」
在新城镇中初次遇到年纪相仿的男生。
对于每天都在房间度过的裕美而昔日,健次是久违的说话对象。
头发沾满额头的汗水、敞开的T恤以及吐着舌头在喘息的,健次,样子看起来有些好笑,裕美也不禁在心中窃笑。
这个人似乎真的很热,甚至热到出汗了。
他是从很远的地方来这儿呢?还是在附近而已呢?如果是住在附近的话就好了。
因为很容易猜测健次在想些什么,所以裕美对他丝毫没有恐惧感,跟之前那位男生完全不同。
裕美从冷藏柜中拿出弹珠汽水,很想再跟这个人多聊一会,虽然尝试制造聊天的话题,但最后她还是失败了。
裕美拿着毛巾在水中擦拭冰凉的弹珠汽水,并把汽水拿给健次。
「谢啦!」
从健次手中收了钱币,与他的对话就要结束了……想到这里裕美便觉得感伤,于是低着头掩饰失望的心情
「咦?」
听到健次吃惊的声音,裕美不禁抬起头来,发现健次动也不动地凝视着裕美,裕美觉得脸颊发热,叉开始低着头。
不知为何心跳的声音如此的大,被母亲责骂时虽然也是相同的心跳声,但此时完全没有不愉快的感觉。
「请问哪里买的到这条鱼?」
——鱼?我家是开杂货店的,并没有卖鱼啊虽然有鱿鱼干,难道他是指这个吗?不过鱿鱼也算是鱼类吗?
裕美思考了一会儿,发现健次的视线并不是放在自己的脸上,而是转移到头发上,此时的裕美,发热的双脸几乎扩及到头上,裕美这时候才想起头发上水蓝色的鱼型发夹。
想到自己刚才的误会,裕美的脸部因害羞而发热,心底想着……还好刚刚没有说出口
「啊!你指的是这个发夹吗?我已经记不得在哪里买的了。」
水蓝色的鱼型发夹只有鱼嘴与鱼尾,眼睛的部份有个小洞,外型非常简单。
当初尚未搬家前,因为头发太长母亲买来送给她,而发夹造型很可爱所以戴上它,但裕美并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到。
「这样啊!」
健次露出失望的表惰,裕美突然感到一阵胸闷。
裕美心中所期盼的,是能够看到对方的笑容,因此裕美将发夹取下
「如果不介意的话就把它送给你。」
裕美手中的水蓝色发夹发出闪耀光芒。
「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有关系,我正好打算把头发剪短。」
因为想跟他多聊一阵子,裕美不经意地说了谎。
为了怕自己的谎言被戳破,裕美不敢正视健次的脸,将发夹递给他。
没想到,有只玻璃瓶出现在裕美的面前,原来是刚才递给健次的弹珠汽水。
「这是」
「互相交换吧!要不然我不能收下妳的发夹。」健次微笑地说。
跟刚才不同,裕美的胸口感到一阵压迫,甚至连耳朵也发热了,心脏发出快要破裂般的声音,虽然有些痛苦,但非常温暖。
裕美用微颤的手递出发夹,并收下弹珠汽水瓶。
健次很高兴地看着发夹,裕美也感到一丝喜悦
——现在也许可以多聊几句。
心中这么想的裕美尝试开口说话。
因为想跟健次做朋友。
「其实我才刚搬来这里。」
「原来如此啊!」
「今天是第一次看到这间店。」健次边说边抬头观察裕美家的点心杂货店。
裕美点头并鼓起勇气继续开口说话,虽然是一句非常简单的话,对她而言却很难说出口,因为必须伴随着笑容。
这时候,裕美还是无法露出笑容。
「那……个,因为我还没有什么新朋友……所以,如果可以的话……」
裕美哽塞的声音突然被另一方的声音盖过。
是让人放松的温柔声音,却比裕美的音量还要大。
「阿健!」
看到一位少女泪眼汪汪地跑了过来。
少女头发上的黄色鱼型发夹十分耀眼。
「搞什么嘛!妳不是先回家了吗?」
「呼,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啦!」
黄色发夹的少女伴随着快哭出来的脸,用依赖的表情看着健次。
「真拿她没办法……再见了,谢谢妳的礼物喽!」
健次露出笑容秀出刚才裕美送给他的发夹,他的笑容又让裕美的胸口感觉到闷闷的,裕美为了遮掩因害羞而发红的脸,始终低着头。
「啊,不客气……请慢走!」
当裕美抬起头来,发现健次与少女已经远离了。
跟在健次身旁的少女笑得非常开心,样貌十分可爱。
健次回应她的笑容跟刚刚裕美所看到的不同,看到健次的这样笑容,裕美沉默不语,只能凝视两人的背影。
即使到了现在,裕美还是只能望着两人的背影。
跟当时一样无法开口。
「跟在哥旁边的是七海姐姐,她就住在隔壁。」
「这样啊!两人的感情看起来很好。」
「嗯,超——好的。」
铃夏开朗的笑容,总是灿烂充满朝气,这是裕美平常最喜欢的笑容,但是今天看到她这样的笑容,却觉得有些痛苦,胸口感到郁闷,因此面带愁容。
「佐仓同学妳怎么了?」
「啊!没什么。」
胸口是真的闷闷的,但不好意思让铃夏知道,裕美始终低着头。
「是吗?那么进来吧!」
铃夏语毕便打开玄关的大门,裕美再次观望健次与少女离开的方向,突然想起搬家之前在住住的地方,男生沉默不语为她送行的事。
二章友坂健次与近卫七海
友坂健次大约十年前搬来这个城镇,父亲健柳流带着健次与妹妹铃夏一同搬过来,因为健柳流要转任城镇中的学校教职。
刚搬来的第一天,年幼的健次完全没有整理行李,就跑到新家后方的沙滩玩耍,因为他怀抱着建立「寄居蟹王国」的梦想。
健次非常喜爱海洋生物,几乎快把生物图鉴翻烂了,其中他特别喜爱寄居蟹,因为坚硬的外壳与粗糙的蟹螯,看起来特别的强悍而威风,城镇的海洋正可以实现健次的梦想。
沙滩上栖息着各种寄居蟹,蟹螯的大小、贝壳的模样、活动力的好坏,必须通过健次层层的审查,才可以放入直径一公尺左右的鱼槽,而这个鱼槽就是他的「寄居蟹王国」。
夏日的阳光非常强烈,健次完全不在意身上的汗水,继续筛选寄居蟹,当王国的寄居蟹已经超越双手的数量时,有一位少女跑来跟他讲话。
及肩的淡色头发,加上黄色的鱼型发夹,年龄跟健次相近,少女硕大的眼睛令人充满印象,她就是幼年时期的近卫七海。
「你在做什么?」
「妳又是谁啊?」
由于正在建造梦想中的王国却中途被人打扰,使得健次有点不高兴,所以针对少女的问题,健次也同样以问题来回答。
两人最初的谈话并不友善,这是友坂健次与近卫七海的第一次接触。
在沙滩认识的两人,度过相同的时光。
比邻而居的友坂与近卫都是单亲家庭,友坂与铃夏是跟着父亲;近卫家则是与母亲同住,而健次刚好又跟七海同年,因此友坂与近卫两家是非常亲近的。
两个人经常一起去上学、一起上课、然后一起回家,即使回到家中,两个人的房间隔着阳台只有相距一到二公尺的距离,几乎是伸手可达,所以相处的时间自然很长
虽然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但健次还是有「男生」的自觉,所以也不太好意思跟身为「女生」七海朝夕相处,有时候会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譬如上学时会绕路、即使放学后也不直接回家,而是在外面逗留、或是晚上到海边钓鱼等等。
但七海完全不在意健次的这些动作。
「阿健要去的话我也要一起去。」七海说完便天真无邪地跟在他后面。
即使健次已经数次拒绝,但从外表看不出有着固执个性的七海,却完全听不进去,所以最后健次也只能说「拿妳没办法!」而加以让步。
反反复覆之后,健次不知不觉中已经逐渐习惯七海跟在他的身旁,这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七海也默认。
然而,两个人从初次见面,至今已经过了将近十年的岁月
闹钟不停地响,敞开的窗户吹进海风的香气,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迎接早晨的开始。
由于前几天刚结束期末考,实在没有去上课的动力。
不,这只是借口而己,跟三餐相比,健次偏爱睡觉,所以早起是他最大的敌人,只要逮到机会,就想继续赖床。
不过父亲也在他所读的学校任教,绝不能容许这种事情,所以健次迟到的话,一定会被父亲痛打。
健次按下吵杂的闹钟,稍稍打开沉重的眼皮来确认时间,心想先掌握状况,之后再见机行事。
——五分钟不,还有十分钟加起来总共十五分吧?
迷迷糊糊的头脑,从第一堂上课的时间与到学校所需的时间来推算,很明显地无法计算正确的答案,但即使算错了,健次也总有一套自圆其说的答案。
健次把身子翻滚到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打算继续赖床,但是却出现阻碍他睡懒觉的人物。
「阿健,起床啦!」
本人虽然有些生气,但语调上却听不太出来,倒不如说她的温柔声音会让人消除紧张,引领健次进入更深层的睡眠世界。
「快迟到了哟!」
「迟到」两个字突然让健次清醒过来,不过最后还是选择多睡一会,刚才已经确认过时间,从按下闹钟到现在不到几分钟,应该还可以再多睡一会儿……结果就这样睡着了。
健次为了表现熟睡的样子,还刻意打了个大鼾声。
「呼!呼!」
健次完全没有打算起床的意思,七海终于生气了。
七海鼓起双颊并挑着眉毛,就连头上的黄色鱼型发夹,看起来也像在发怒般,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生气,可是却一点魄力也没有,与其说是愤怒,倒像是小女生闹瞥扭一般。
不过七海——是真的在生气!
〈插图P.36〉
「阿健,都已经早上了。」
虽然想摇醒健次,但没有太大效果,健次一点睁开眼睛的迹象都没有。
「赶快换衣服啦!」
「衣服不换!」
「是没有可换的衣服?还是不打算换衣服?哪一个?」
「ZZZ……」
「不要再睡了啦!」
健次虽然回答了七海的问题,不过又再度回到睡眠的世界。
不,其实已经睡了半分钟以上,看到健次呼呼大睡的样子,七海鼓起了脸颊。
——难道没有叫醒健次的手段吗?
七海环顾了房间,目光停留在衣柜上,她思考了一阵子,突然灵机一动,用得意的口吻说:
「让各位久等了!」
七海发出了宣言,果然听起来还是让人有一种舒缓心情的温柔声音(虽然本来想要用威严的语调说话)。
「惯例的内裤搜查时间!」
「什么!?」
慌张的健次起床后,发现七海正要把衣柜里面的内裤拿出来。
「第一件是黑色的内裤……真有魅力,都已经是大人了嘛!具有诱惑力喔!穿这件内裤要去哪里呢?虽然很有看头,还是继续看下一件吧!」
「妳这家伙在做什么……」
七海假装没有听到健次的制止,笑嘻嘻地拿出下一件。
「接下来登场的是蓝白红相间的内裤,嗯,三色旗的颜色,莫非是法国制的吧?阿健是用什么样的心情买这件的呢?」
——因为特卖花车很便宜所以买了……内裤毕竟不会被别人看到,什么花样都
无所谓吧!正当健次暗想时,却错过插话的时机,七海已经笑嘻嘻地拿出第三件内裤了。
「第三件登场!是纯白色的棉裤!本来以为你是三角裤的爱好者,没想到也有这种内裤啊奇怪?总觉得尺寸有点小…上面好像有写字,我看看……『友.坂.健.次』!哈哈!阿健居然还在上面签名!」
慌乱的健次从床上冲出来,从七海手中抢回绵裤,并重新收回衣柜,看到健次的模样,七海不禁笑了出来。
「早安,阿健!」
「早,七海!」
「阿健会在自己的内裤写上名字啊!」
「不要拿出我小时候的棉裤一大清早就来恶作剧。」
「这叫做『以牙还牙』,回报你昨天对我做的事。」
昨天是健次叫七海起床的,因为七海一直赖床,所以健次就在她的衣柜寻宝,那时候找到一件不太像是七海会穿的性感内裤,两个人因此而大吵起来——这是题外话。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习惯,或是谁先提议的已经没印象了,不过健次与七海每天早上都会轮流叫对方起床,是朝夕相处的两人所共同拥有的约定。
「因为妳都叫不起床,我只好这样做。」
「即便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你也不能擅自乱翻女生的衣橱。」
「这样子妳不就起床了吗?」
「是没错啦」
七海赢不了我的,健次打从心底觉得。
从任何方面来看,都是健次的错,因他未经过本人允许,就擅自打开七海衣柜,但七海的个性单纯,不会怀疑别人,很容易就被健次的话蒙混过去,这点健次觉得很有趣,所以从小常常戏弄七海。
譬如说:种在海边的海弃树,健次却瞎掰成大株的菠萝树、或是偷偷把寄居蟹放在七海的书桌抽屉,骗她说是寄居蟹晚上偷偷爬进来的、以及健次的父亲健柳流其实是机器人等等。
任何人都能立刻拆穿的谎言,七海却信以为真。
随着逐渐成长,七海也慢慢地识破健次的谎言,但健次总能轻松地打哈哈过去。
「因为我是叫妳起床的关系,所以没让妳迟到,应该要说声谢谢吧!」
「也对。谢谢你,阿健!」
「嗯!」
健次夸张地点点头,又躺回床上。
「那我再继续睡一阵子,十分钟之后叫我。」
「嗯!」
七海笑嘻嘻地看着进入梦乡的健次,一边观察闹钟。
「那个,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这时时钟的指针已经快要接近八点半
「什么!?」
知道事实的七海,突然脸色发白。
「阿健,你真的迟到了!」
七海即使发出愤怒的声音,还是带着优雅的语调,让人感到昏沉沉的。
七海的叫声惊动楼下的光与铃夏,她们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铃夏换上制服、书包装着柔道服正准备出门,光依旧穿着睡衣,连平常喜欢盘在两侧的头发也放了下来。
「铃夏今天也要去社团妈?」
「嗯,可能会晚点回家。」
「加油吧!」
「光姐姐今天的行程是什么呢?」
「『海.滩.度.假』?呵呵!我要用充满诱惑的身材,来吸引海滩的注视!」
光一边说着,一边摆出性感的姿态并抛起媚眼来,但凭良心讲,光的发育并不是很好,与其说具有魅力,倒不如说是在搞笑!
「哈哈,这样啊!」
——不会太勉强吗?
铃夏把这句话吞在心里,对大她两岁的表姊摆出讨好的笑容。
仲里光比健次与七海大一岁,也比铃夏大两岁,是健次与铃夏的表姐。
平常住在别的城镇,一到暑假就会暂住友坂家。
光因为大铃夏两岁,所以跟七海一样,都是铃夏所敬爱的姐姐,但不知不觉中两个人的身高却成相反的比例。
光的发育比较缓慢;而铃夏则是发育良好,如果加上七海,这三人从外观来判断谁是姐妹的话,会变成:铃夏→七海→光
这也使得光常常流下懊悔的眼泪,因为她很在意自己的身高,所以铃夏在她面前绝不会提起身高的话题。
城镇中除了车站前的商店街外,其他则是民家、农田,以及后方的海洋与渔港,其余并没有值得一提的地方。
这个城镇不知有什么吸引人之处,从健次搬来的来年开始,光每年夏天就会来到这里。
已经快要十年的岁月,光依旧定期造访。
铃夏曾经一度询问原因,光则说:「因为海洋很美丽!」但这样的理由,真的可以让她甘愿牺牲暑假来到这里吗?光在学校应该也有朋友还是有其他的理由?铃夏心中突然导出了结论。
——难不成光喜欢哥哥?
正值对于恋爱感到好奇的铃夏,曾经向光问过这个问题,那时候她露出极为悲伤的表情答道「难道要断绝表姐弟关系吗?」由于她的表情十分悲伤,所以铃夏就不继续追问了。
「那么我先出门了。」
「嗯,加油喔!」
铃夏出门后,总算清醒过来的健次打着呵欠,与七海一同下楼。
七海鼓着胀红的双颊,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这也是可以预想的结果,毕竟健次用了各种理由,前所未见地赖床了五次。
「都是健次害的,又要迟到了啦!」
「才不是呢!如果妳有好好叫我起床,就不会睡过头了」
「所以你就赶快起床啊!真是的,迟到的话都要怪你!」
「等等,妳没有叫我起床,责任在妳身上吧!」
「是阿健赖床的错啦!」
「妳都把过错推到我身上!呜呜!」
「这是学谁啊?」
「七海!」
「可恶!」
两个人在早上总是上演相同的戏码,来到这里后,每天都可以见到这样的光景,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两人应该会继续争吵下去吧!因为已经习惯了他们这样的斗嘴,于是光开始扮演调解的角色。
「哎呀!你们两个都要迟到了。」
听到光这么一说,回神的健次与七海急忙整装上学。
健次刷牙时七海整理凌乱的头发,健次吃吐司的时候七海则是拍拍制服上的灰尘并抚平皱折,健次要上厕所时七海也跟着进去……不对!七海赶忙跑了出来。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啊?光看着两人露出了苦笑。
「我们要出门喽!光表姐。」
「麻烦妳看家了。」
「好啦!路上小心。」
慌忙之间,整装完毕的健次与七海终于出门了。
刚才的喧闹声就像是没有发生过,家里又归于平静。
每到早晨光常常会听到喧闹与宁静的声音,今年也是一样。
「唉!今年还是没有进展。」
关系不变的两人令人感到开心,却又令人着急,光不由得叹了口气!
在路上可以清楚听到海浪与海鸟的声音,即使是早上,太阳还是很强烈,山上传来刺耳的蝉鸣声,这的确是夏天的声音。
健次皱起眉头,七海却充满笑容。
「今天也是好天气呢!」
「对啊!」
不知已经重复几次这样的对话。
不知已经重复几年的夏日早晨。
是健次搬来这里后所度过的时间,也是健次与七海从小到大相处的时光。
今天两个人也一起去上学。
虽然已经是习惯了,但两人不会觉得厌倦。
「对了,阿健!」
「什么?」
「今天如果迟到的话,就算你一笔喔!」
开朗而直率的七海,却意外地顽固,健次也知道她固执而嫉妒的个性,所以这个时候健次都会立刻让步,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卷入大麻烦。
「知道啦,算我的帐上吧!」
「嘿嘿!」七海展露胜利的笑容。
记账游戏——这是两人相处之间所建立的规定,如果造成对方的困扰,或是不遵守约定时,就会进行记账处罚。
当欠账达到一百笔时,必须听从对方所要求的一件事,像是游戏一样,但一年过后欠账会归零,所以很难到达到一百笔。
以前健次曾经累积一百次——那是两人的秘密。
「那么阿健已经累积五十九笔了,一不小心的话就会破百喔!」
七海高兴地夸耀自己的胜利,看到七海得意的模样,健次露出邪恶的笑容答道
「才不会迟到呢!」
「咦?」
「放心,用跑的话就来得及。」
健次露出窃笑,突然抓住七海的手往前冲。
「喂!等一下,阿健!」
「走吧,七海!」
突然被牵住的七海,也只能忍耐向前奔跑,健次似乎还不打算放弃,七海虽然也讨厌迟到,但只要能跟健次在一起就满足了,而且还可以记他一笔帐。
「阿健真是不死心啊!」
「身为男人,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
「可是我是女生啊!」
「我不知道啦!」
「喂!」
健次总是讲些毫无道理的话,因为错在自己太轻易让步。
而被健次牵着跑的七海,觉得自己真没出息。
七海的手被健次握住,虽然很开心,不过也有点痛。
他们从街道往海岸的方向跑,那是只有在退潮时才能走的秘密快捷方式,这是两人早上经常走的路线。
头发随海风摇曳,七海的裙摆轻飘飘地漫舞,夏日的暑气在海风的吹拂下格外清爽。
紧握而发痛的手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转变成一丝温暖,这是健次小小的体贴。
刚才他虽然说要卯足全速,但七海知道健次配合着她的速度。
发掘健次不为人知的温柔面,是七海心中的乐趣。
虽然嘴巴总说些严厉的话,但他还是很在意七海,当七海看着健次的时候,健次会别过头去。
今天七海也是用笑容看着健次,健次察觉她的视线时,果然还是装做不理睬的态度。
「喂!赶快走吧!」
听到健次粗鲁的话语,七海不知怎么地觉得很开心,自然地露出笑容。
今天跟以往一样,又是夏日一天的开始。
三章鲇川美空与夏天海洋
BK
今年夏天,城镇没有太多改变。
当学生考完期末考后,如果成绩不及格的话,就得参加义工活动来取代补习,而学期末的活动,就只有两天二俊的校外教学。
学期结束后便可以悠闲地等待暑假的到来本来应该这样的,但是……
这一年,有位稀客出现在这个城镇。
娇小的身材,却骑着不搭调的大型摩托车,微微上扬的眼角展现出少女充满自信的一面,少女名叫——鲇川美空。
她来到这个城镇时,机车不巧故障,为了赚取摩托车的维修费用,所以只好借住在健次家,并在七海的母亲近卫各务所经营的咖啡厅打工。
蓝天与自云,加上清澈的碧绿海洋,对于在都市出生的美空而言,城镇的景色十分新鲜,但三天之后就厌倦了。
车站前的商店街到了晚上九点就歇业,走在街道上可听到村内广播,发布着乌鸦的受害灾情与农药的喷洒时间,即使在路上可见四轮车,大多都是载满蔬菜与鱼类的货车,连个手机都收不到讯号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的城镇,是美空最直接的感受。
在打工的咖啡厅里,只有中午与傍晚时客人较多,大多以熟面孔居多,虽然会跟他们聊几旬,但大多都是应酬话,没有特别有趣的事。
无聊到快死的美空,最近终于发现有趣的事情——
是别人的恋爱八卦。
虽然乡下很无聊,只要有人居住的地方,恋爱就会引起话题。
虽然不知道为甚么,恋爱的话题总会引发人们的好奇心。
正值青春年华的美空当然不例外,一边打工一边观察城镇的人际关系时,她发现三对有趣的组合——
第一组是近卫各务与友坂健柳流。
七海的母亲与健次的父亲,彼此都是有小孩的家庭,不知为何健柳流与各务都是孤家寡人,毕竟不敢去问过去的事情,所以也就放弃追问了。
但跟过往的事情相比,现在所发生的事情比较有趣。
两个人似乎都互有好感,是很值得发展下去,因为他们是美空的宿主与雇主,所以美空没有办法介入,否则会失去住宿与打工的场所,被流放到城镇之外了。
第二组是光与名叫端野的男生
一位是健次的表姐,另一位是健次的朋友,两个人有微妙的交会点。
比如说,对于同样来自大都市的光与美空,初次见面时便意气相投,而且清楚说出事情的想法、旺盛的行动力、与对任何事物都乐于其中的光,跟美空都有相似之处,美空总是能了解光的想法。
但端野就不同了……
端野对于光所说的话几乎百依百顺,即使是有点勉强或是不合理的事情,端野都会听命行事,如主从关系,端野就像是光的跑腿一样。
两人的关系十分有趣,却少了些什么,这是美空对他们的印象。
或许光对于端野的印象也是如此吧!
——端野只要好好努力的话,也许能突破目前的关系。
心里虽这么想,美空却不打算给任何建议,因为自己并不是爱神邱比特。
第三组为健次与七海。
他们在美空心中的地位,已经归类为真正的情侣。
以前美空曾在两人的面前询问「你们正在交往吧?」
「真不害躁!」
结果被胀红着脸的健次怒骂。
「羞羞脸、羞羞脸……」
七海的脸像红通通的苹果并没有加以否认。
总之,调侃两人是她最大的乐趣了。
美空曾经若无其事地向光与铃夏试探,她们都以「哈哈!」的苦笑带过,没有提到两人正在交往的事。
不承认也不否认,是极为暧昧的关系,对任何事情总要追根究底的美空而言,似乎不太能够谅解两人现在的关系。
——之前是两人都在场的情况下问的,下次不妨尝试个别追问看看!
美空眛着眼睛打趣地微笑。
「胡说八道!我跟七海是男男女朋友?你听谁说的啊,把他叫过来,我要好好揍他一顿!」
友坂家的车库可以听到说着奇怪口音的咆暐声。
在布满灰尘的车库里,停放着新旧型的摩托车,新型的是美空的爱车,不过因为故障无法发动,旧型的摩托车则是友坂健柳流年轻时候的交通工具,现在由健次接手。
每年这个时候健次都会定期保赘,因为不修理的话就无法继续骑乘。
美空利用打工的休息空档,来到健次维修摩托车的车库,问道:「你跟近卫七海真的在交往吧?」
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害羞,健次泛红的脸夹杂各种感情,也许是最直接的证明。
「总…总而言之,不要被虚假的表象所骗了。真是的!既然妳是都市的文明人,就应该更加谨慎才对,在社会中混杂着各种八卦信息,如果无法分辨事实,就很难在社会生存。蠢蛋!」
健次的目光漂浮不定,讲了一堆像是借口,不过却很难理解的话。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很拚命地打马虎眼。
「呵……所以是假的喽?」
美空一边强调传言的非真实性,一边试探健次的反应,健次无法抗拒美空的锐利视线,只好背对着她继续修理摩托车。
——哎呀!
反正已经获得不少乐趣,休息时间也差不多快结束了,美空本来打算离开,但都切入正题了,还是希望这打死不承认的家伙可以说出——「是的!我跟七海正在交往」的真心话,毕竟这是人之常情。
所以美空又继续追问健次
「我虽然不想说的那么明白…但是你们每天早上轮流叫对方起床,有时候也会做早餐给对方吃,而去学校时也毫不在意众人眼光手牵着手,甚至在炙热的太阳下,你也会去近卫家的农田帮忙,难道你还敢宣称你们不是情侣吗!那么,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既然要问个彻底,美空于是将心里的话全部宣泄出来。
讲话的途中虽然变得有些激动,但也没有办法控制,美空在一股作气下讲完心
中的话,便觉得舒畅许多,但健次没有什么反应。
「咦?」
难道我说的太过份了吗?但全部都是事实啊…美空担心地窥探健次,却听到强烈的金属声。
原来是健次手中螺丝扳手掉落的声音。
车库明明比外面还闷热,健次的背影却在颤抖。
「健次?」
转过头来的健次有如魔鬼般恐怖。
声音也跟鬼一样宏亮。
「给我出去!」
被健次如同魔鬼般的咆时,美空不停地搓揉疼痛的耳朵,整个人愣住了。
逃离友坂家的车库,美空回到打工的近卫家咖啡厅,近卫各务出去采购,只剩下美空与七海两人。
店里刚好没有其他客人,美空又向七海问了跟刚才一样的问题
「你们不是正在交往吗?」
「什么?妳说我跟阿健正在交往……怎么可能!羞羞脸、羞羞脸……」
而七海这边的反应清楚而明暸。
七海在柜台不停地颤抖,应该就是最好的证据。
但都切入正题了,还是希望由女方说出——「是的!我们正在热恋——」的真话。
刚刚追问健次的时候,因为太过直截了当了,所以这次要慎重点,美空在心底如此想,并装作毫不知情地问道:
「难道没有在交往吗?」
「也不算是没有在交往啦!」
「那就是有喽?」
「也不算是有在交往啦!」
「到底是哪个!?」
〈插图P59〉
「嘿嘿!」
七海顽强的程度超越美空的想象,看到七海依旧颤抖的样子,总觉得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但是,美空还想继续逼问下去
「如果七海与健次不是一对情侣的话,那我可以跟他告白吗?」
美空开了个小玩笑,设下陷阱是为了让态度暧昧不明的七海,能够说出——「绝对不行,他是我的男朋友!」之类的真心话。
然而,七海却没有把它当作玩笑,因为从言语中无法了解美空的心情,而且七海的个性并不会怀疑别人。
一瞬间,七海在美空面前露出惊讶与困惑的表情,随后笑着说……
「那——如果鲇川喜欢健次的话我觉得无所谓喔!」
七海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许悲伤,她说出言不由衷的谎言,但这个谎言已经明白地透露其内心想法。
——我觉得无所谓喔!
美空觉得七海是当真的。
「不过你们」
七海慢慢地别过头去。
「毕竟我跟阿健并没有在交往。」
七海没办法,只好这样说了。
连美空也开始胡涂了,明明感情很好,每天在一起快乐地聊天,七海却否定两人的关系。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位平常对任何人都很温柔而亲切的少女,的确因为美空的玩笑话而受伤,并微弱地颤抖。
「等等!我刚是开玩笑的,玩笑啦!」
「玩笑?」
「当然啦!」
因为看到七海认真的表情与悲伤的声音,美空不得不说出谎言背后的真相,要不然玩笑话就有可能成真了。
「真的吗?」
「真的!」
美空故意大声地说,普通人都会听出她是在开玩笑…但七海却轻易相信她,对于七海所造成的困惑与伤害,美空似乎在生自己的气。
——不要因为这样的玩笑而哭泣。
美空在心中呼喊着。
七海松了一口气,回到平常的笑容,然后用开朗的语气问了美空
「那么,鲇川不喜欢阿健吗?」
「不喜欢啦!」
「真的吗?」
「真的!」
「那是讨厌喽?」
「什么讨厌再问下去我就哭出来啦!」
「妳讨厌阿健的话,我也会感到吃惊——」
「搞什么啊,你们两个!」
这次换美空的咆暐声传遍整间咖啡厅,幸好店里没有客人,如果有的话大概会被吓跑吧!下次再也不会来光顾了,因为这时候的美空很恐怖。
利用休息时间,美空坐在水泥防波堤上,眺望着大海。
脸上的表情似乎还在生气。
七海固执的态度让她恼羞成怒,美空只好找个地方冷静一下,而这个时间的客人不多,让七海一个人顾店应该就够了,毕竟是在别人的店里打工,对于老板近卫各务多少感到不好意思。
——回去就要好好工作。
但美空对于七海还是难掩怒气。
美空用双手拍拍发怒而僵硬的脸孔。
——搞什么啊!那两个人。
美空看着海,一边想起刚刚跟七海的对话。
「我觉得无所谓喔!即使妳跟他告白。」
七海的确这么说,但她还是难掩快要哭出来的悲伤表情,然后当美空说出自己在开玩笑后,七海又恢复安心的面容。
当时七海是伴随着难过的样子,跟美空说她
可以向自己喜欢的人告白,不对,并不是代表真的答应,而是情急之下说出口的话。
——因为,我跟阿健没有在交往。
也许是事实吧!
美空的疑问一扫而空。
不过还是有无法理解的地方。
健次与七海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从两人的态度来判断,对彼此应该都有好感。
美空想起泛红着脸怒骂「真不害躁!」的健次,以及「羞羞脸、羞羞脸」身体颤抖的七海,关系已经那么明显了,彼此却不承认正在交往,真令人摸不着头绪。
七海与其用哭丧的脸表现束手无策的样子,倒不如直接告白成为男女朋友比较快。
美空的怒气虽然暂时平息了,但仍然皱着眉头。
「美空!」
突然听到有人呼喊美空的名字,便回头看看是谁,原来是穿着泳衣站在那里的仲里光。
光手中拿着蛙镜与鱼叉,看样子她今天去潜水。
「怎么了,妳在这里发什么呆啊?」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啦!」
于是美空把刚才在咖啡厅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光,包括她被健次咆哮与生七海的闷气。
「还真是搞不懂那两人。」
听美空说完后,光笑到肚子快抽筋了,捧腹大笑的程度,几乎快从危险的防波堤上掉下去。
因为光笑的实在太夸张了,让美空觉得自己干了很蠢的事,露出不悦的表情说:
「有那么好笑吗?」
「抱歉!我只觉得那就是七海的作风。」
光边笑边道歉,实在没有诚意,看到美空不满的模样,只好郑重道了一次歉。
「我之前也有问过喔!」
「问了什么?」
「『是不是跟健次正在交往啊?』问了七海。」
美空不由得将视线朝向光,光的侧脸眺望着大海,似乎想起当时的回忆,看起来很快乐。
「然后呢?」
「她红着脸,身子微微颤抖。」
美空的脑海中,想起之前七海身体颤抖的样子。
唉!那个小孩完全没有长大。
「又在发呆啦!」
看到美空的表情,光只能在一旁苦笑。
「总之,我们只要在从旁静待两人的发展即可。」
「是这样吗?」
「嗯!毕竟我已经花了将近十年的观察。」
「观察?又不是丝瓜或牵牛花。」
「也许很接近了,没有什么进展的两人,的确令人着急,但他们并不会因为别人的撮合就在一起,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啦」
「所以说接近十年没有进展,以两人的情况来判断,也不是不可能。」
光的表情突然缓和下来,她凝视远方的表情,跟平常给人的印象不同,看起来非常成熟。
「将近十年了。」光说道。
以表姊的立场来看,也许管太多了。
十年来,光每年夏天一定会来到这个城镇,也见证了两人的发展。
——难道说
美空提起勇气向光询问,因为想知道她每年来到这里的理由,也为了确认自己的假设。
「喂!光!」
「干嘛?」
「如果我误会的话不要介意喔!」
「什么啊?」
「妳难不成对健次……」
美空突然中断了谈话,因为光露出极度悲伤的神情,她的样子跟平常判若两人,所以美空也忘记之后要讲些什么。
光的周围弥漫出沉重的气氛,为了转换情绪,光用悲伤的表情说道:
「美空啊!」
「是!」
「之前铃夏也有问过同样的问题。」
「她问了什么?」
「问我是不是喜欢健次。」
「这样啊!」
「妳觉得我当时怎么回答?」
「嗯……不知道?」
「我说,这样会断绝表姊弟的关系。」
也许不应该提起这个问题。
并不是天气热的缘故,美空觉得冷汗直流,是令她讨厌的冷汗。
「哈、哈哈哈」
在这紧张的场合,却不知为何笑了出来。
美空下意识的将思维逃离了光,并做了冷静的分析,但光的下一句话却将美空好不容易脱逃的意识又重新聚集回来。
「我不会再说第二次了。」
之后,光充满精神地在海边奔跑,手中的鱼叉反射出朦咙的光芒。
——看来今天友坂家的晚餐会非常丰盛,还有光最喜爱的麻辣料理。
看着光从浪花之间消失,美空如此想。
即使如此——
美空叉开始想到健次。
——真是的,那个男的有什么魅力啊?
当美空来到城镇时,因为中暑的关系,也是健次把她带到有蚯蚓的地方。
为何会提到蚯蚓呢?美空当时牵着故障的摩托车走过山路,呈现出严重的脱水,于是跟七海要水喝,结果却不小心说成蚯蚓(注日文的蚯蚓跟水发音相近)。
体力到达极限的美空,看到当时健次拿着肥大的蚯蚓,便失去了意识。
美空昏倒后,健次将她与摩托车送到近卫各务的咖啡厅,原本要帮忙修理摩托车结果却愈弄愈糟。
放假的时候说要帮美空找兼差工作的健次结果带她来到甲虫的养殖所,仔细想想这对情侣还真是另类。
最后,美空住在健次家,在七海母亲的咖啡厅打工。
——仔细想想他还算不错吧!
外表长不差的健次,个性可以再正经一点就好了!如果她可以身手敏捷地把她的摩托车修好,也许就会喜欢上他。
美空的脑海中考虑着「也许」的可能性,但「也许」的机率几乎是零,现实中喜欢健次的人是七海,美空甩甩头抛开自己荒诞的妄想。
海风吹拂着美空的头发。
还有一件事……
美空想到以前曾经遇到一位少女。
是她跟健次一起去找工作时遇到的黑发女子。
她家开杂货店,对于母亲拒绝美空打工一事,女子不停地向健次道歉,看起来有点可怜,另外她也很在意健次身边的美空。
——说不定她也喜欢健次吧?虽然没有根据,美空这么想。
在海浪声中可依稀听到欢呼声。
原来是光拿着鱼叉摆出捕鱼的姿态。
今天的光特别活跃!
四章第二次搬家与无法说出口的话
在期末考前,佐仓裕美从妈妈口中听到又要搬家的事,理由也是一样,因为父母亲工作的缘故。
其实想问问更详细的原因,但裕美几乎记不得妈妈了说什么,光听到「搬家」两个字,脑袋就陷入一片空白,也忘记到底要搬去哪里。
唯一确定的是——到了暑假就要离开这个城镇。
听到妈妈提起搬家后,裕美回到二楼的房间。
「唉!该好好用功了。」
脑袋还是处在空白的状态,裕美只好先坐在书桌前,看着笔记本与教科书上用色笔注记的重点,这是她跟铃夏利用午休时间,预测期末考出题范围时所标示的地方。
「总之先看书吧!」
裕美开始阅读书上的重点,从英文字典查询X与Y的意思只看到+与=,却找不到英文单字。
「咦?」
仔细瞧瞧想了一阵子,发现自己打开的不是英文教科书,而是数学教科书。
裕美不禁叹了一口气,对于自己的愚蠢感到好笑。
「哈哈」
一点也不有趣。
「那么,继续用功吧」
解完三题数学公式后,放下了自动铅笔。
打开教科书对答案,三题数学公式都答对了。
原来自己的脑袋还是正常的,裕美感到些许放心,脑袋清醒后开始回想刚才的事情。
「妈妈真不应该在考试前告知这个消息。」裕美不禁地抱怨了一下。
可以想象搬家是在仓促之下所做决定。
在楼下听妈妈说话时,爸爸低调的在后面,也许妈妈是突然得知消息后,而念了爸爸一阵子。
——爸爸大概被妈妈骂了。
裕美想到,便觉得爸爸很可怜!
裕美的母亲平日非常温柔,却很讨厌不讲道理的事情。
虽然裕美家的杂货店是贩卖日常生活用品,但是在刚搬来的时候,只有卖儿童的糖果与点心,店里有时候会出现不守秩序的小孩、大吵大闹的小孩、或是破坏商品的小孩。
裕美的母亲绝不容许他们有这样的行为,所以即使是别人的孩子,她也会毫不留情地斥责。
被裕美妈妈骂过的小孩,下次来到店里就变成会谦卑有礼的客人,当妈妈找零钱的时候,就会温柔地摸摸他们的头。
虽然爸爸有点可怜,但只要想到爸爸被妈妈骂的表情,就觉得很好笑。
但裕美的心情还是没办法好起来。
将视线转移到笔记本,裕美又叹了口气!教科书上的公式,或者笔记的内容,
都没办法记在脑海中。
虽然假装用功并努力翻阅教科书,但过了不久就厌倦了。
理由很明显——
在视线的角落看到若隐若现的东西。
介于水蓝色与绿色的透明玻璃瓶。
注意力都放在弹珠汽水瓶的身上,无法专心看书。
素性裕美不去看它,深怕自己意志不够坚定。
〈插图P.75〉
叹了好几口气!裕美离开了书桌。
为了转换目前低落的情绪,于是打开了窗户,让带着海水味道的微风吹进房间
夜空中闪烁着星星,远处可听见海浪的声音。
——新家会不会很远呢?
不对!
——铃夏说过,在都市看不到星星。
不对!
——铃夏在暑假要参加柔道大赛,要不要去帮她加油呢?
也不对!
造成自己烦恼的理由不是这些事情,空白的脑袋即使想要念书,却背道而驰。
突如其来的一阵风翻动着桌上的教科书,受到声音所吸引,裕美不禁看了书桌一眼,看到一直不想去看的东西——弹珠汽水瓶。
它是搬来这边的时候,裕美跟某位男生所交换的,是充满记忆的物品。
「我还是没办法摆出自然的笑容啊……」悄悄拿起玻璃瓶。
裕美难以抑制心中的情绪。
瓶中的弹珠因泪水而声声作响。
自从转学到这里后,铃夏是裕美最要好的朋友。
铃夏有许多裕美所欠缺的优点,例如在教室内宏亮的声音、坚定地说出自己的意见、还她那有开朗的笑容等。
铃夏是裕美的憧憬,本来打算剪短的头发,又因她与铃夏相似的地方只有长发而己,所以继续留长。
「佐仓同学听我说喔!」
「妳哥又做了什么事了?」
「嗯,很厉害喔!」
今天两人依旧坐在海边喝着弹珠汽水。
她们会选择在这里见面的原因,是因为从裕美家到铃夏家按照小孩步行的速度,需要花四十分钟,因此两人特别选在两家之间,这样可以节省一半的步行时间。
裕美用在家帮忙的零用钱,带了两瓶弹珠汽水。
跟不擅言词的裕美不同,铃夏说了不少有趣的事情,裕美觉得非常快乐,弹珠汽水是她对铃夏的感谢。
「哥哥居然把我的入浴剂藏起来,那是爸爸才刚买给我的说。」
「原来如此!这次买了什么样的入浴剂呢?」
「我想想,是『夏天的友张哈密瓜口味』。」
「口味?」
铃夏喜欢收集入浴剂,而且还有很多奇怪的种类。
之前用过「正统烤肉风味」、还有「地区限定的芥末色」与「产地直销苦瓜之汤」等,不知道铃夏是从哪里买来的,这些都是她洗澡时的爱用品,也许是这个原因,铃夏的身上时常会散发一股香气。
「我只用过一次而已」
铃夏的侧脸露出失望的表情。
裕美满是羡慕地看着听铃夏,聊健次的事情。
从铃夏的谈话中,裕美渐渐了解健次这个男生,并深深地着迷。
例如……铃夏曾提到健次偷骑父亲的摩托车而被骂的事情、他把寄居蟹放到浴室,想要建立「寄居蟹王国日」的事情、或是他跳到隔壁阳台却摔下来的事情。
铃夏口中的健次是个组枝大叶、有点过分、又很喜欢恶作剧的人,但裕美觉得他很有趣。
「真拿老哥没办法!」
铃夏在说完话后一定会摆出各种表情,像是鼓起脸颊生气、或者发呆的样子。
但裕美却注意到,每当铃夏提起健次的时候,看起来非常快乐。
———真好。
这是裕美直率的想法。
她很羡慕铃夏可以跟健次无时不刻地相处。
裕美没有兄弟姐妹,回到家后只能跟父母亲聊天,虽然他们也很疼爱裕美,但感觉还是有些不同。
爸爸或妈妈不像健次会把寄居蟹放在浴室中。
之前在听铃夏说话的时候,裕美曾经想象自己就是铃夏——
健次带着裕美到浴室看成群的寄居蟹,健次骄傲且快乐地细数每只寄居蟹的名字与特征,但裕美却没有笑得很开心,所以健次觉得很无趣地离开了。
虽然这只是个想象,但裕美还是没办法对健次很自然地展开笑容。
——如果不能展露笑容的话,别人也没办法用笑容回应。
而我是不擅长微笑的人。
毕竟我不是铃夏。
因为铃夏总是充满开朗的笑容,健次才会跟她分享很多有趣的事,自己并不像铃夏般开朗,所以健次不会带裕美到裕室看寄居蟹。
了解现实后,裕美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想象。
但透过铃夏得知健次的事情,还是很开心,只有这时候才能感受到健次就在她身旁。
然而,裕美不能要求铃夏多说些有关健次的事情。
铃夏是裕美重要的好朋友,这点是无庸置疑的,她不仅是健次的妹妹,也因为拥有裕美所欠缺的开朗而灿烂的笑容,所以成为裕美要好的朋友。
因此,裕美对于健次的思慕之情不能夹杂于其中,否则就等于在利用铃夏,而且裕美也不想让铃夏察觉自己对健次抱持好感,所以总是特别谨慎小心。
裕美在行动前会加以思考,相较之下,总是凭感觉来行动的铃夏,时常有惊人之举,有时候她的行为会超乎裕美的想象,之前在教室初次见面时就是如此。
还有那时候的事情.
「佐仓同学,妳知道西洋情人节吗?」
搬家后初次迎接冬天的某日,铃夏突然问道。
今天她们在裕美家开的「樱花杂货店」玩。
裕美想着……即使孩子是风之子,冬天与其到海边,倒不如在有暖气的店里比较
舒服,而且我是妈妈的女儿,不是什么风之子。
听到铃夏突然的问题,在家里顾店的裕美停止了补货,回头跟铃夏说:
「我想想看,应该是送巧克力给心仪对象的日子吧?」「嗯!」
铃夏用平日开朗的笑容点点头。
「怎么了吗?」
「要不要送巧克力呢?」
这时候裕美才发现铃夏想要送巧克力给别人。
「那么,铃夏有喜欢的人吗?」
「咦?喜欢的人?」
「妳不是想送巧克力吗?」
「嗯!」铃夏干脆地承认了。
「有想送的人吗?」
「嗯……好像没有耶!」
「这样啊!」
听到铃夏提起送巧克力的事,裕美在脑海中想起班上的男生。
因为铃夏在班上十分突出,也有几位男生喜欢她,但本人却完全不知情,果然符合铃夏的个性。
「没有对象的话就没办法送巧克力哟!」
提到「对象」两字,裕美就想起健次,脸颊也红了起来。
「也对啊!」
铃夏叉开始思考,完全没有察觉裕美脸红的样子。
虽然没有赠送的对象,铃夏只是想享受情人节的乐趣,目的与手段完全相反
了,但对于天性乐观的铃夏而言是常有的事情。
虽然裕美跟她仅认识半年多,还是非常了解铃夏的个性。
因为铃夏陷入长时间的思考,裕美继续店内的工作,并从纸箱中拿出容易碎裂的麸菓子(注用小麦粉添加黑糖等材料制成的点心),小心翼翼地搬运。
「铃夏不用太勉强也没关系喔!」
「可是我好想送巧克力!」
果然只是想送巧克力,完全符合自己的预感,裕美不由得露出苦笑。
「不过,巧克力还是得送给自己喜欢的人吧?」
「喜欢的人……啊!」
裕美突然被铃夏的叫声吓到,连甘麸棒都差点掉落,为了避免闯出大祸,裕美回头向她抱怨了一下。
「吓死我了,不要突然大叫」
「送给老哥吧!」
铃夏又冒出这么一句,因为太过突然,裕美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妳说什么?」
「情人节巧克力!」
「咦?」
裕美终于知道铃夏在说些什么了。
「妳的意思是」
「情人节送巧克力的对象决定是哥哥了!嘿嘿,佐仓同学也一起送吧!」
「什——么!?」
铃夏果然太过唐突了,居然连裕美也要送巧克力给健次。
过于震惊的裕美这次真的把麸菓子弄掉到地上,很不巧地妈妈刚好回家,看到越叶子掉到地上碎裂的样子,妈妈露出一丝微笑,笑容伴随着青筋的颤动,令人不寒而栗,裕美也只好用苦笑以对。
「我不是讲过不能浪费食物了吗?」
「是……」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端正坐在店内的客厅大约三十分钟,这是将麸菓子弄碎的处罚。
铃夏即使受到父亲健柳流的柔道训练,但不能动只能端坐着,双脚还是麻痹了,裕美则完全失去了感觉,看到女儿空虚的眼神与道歉的模样,妈妈终于原谅她们了。
「妳们刚刚到底在吵些什么?」
裕美的双脚僵直在地板上,无法答话,所以由精神饱满的铃夏代为回答。
「嗯,跟妳说啦!其实」
铃夏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因为裕美的妈妈揪住她的脸颊。
「对长辈说话要有礼貌,就算妳是裕美的朋友也不允许」
「对……对不起!」
看到铃夏率宜地道歉,裕美的母亲放开手指,铃夏搓揉疼痛的双脸,继续把刚才的话说完。
「阿姨,西洋情人节快到了!」
「听妳这么一说的确如此。」
「所以我想送巧克力!」
「哎呀!铃夏有喜欢的男生了?妳这小大人!」
母亲说完,高兴地用手指轻轻顶了铃夏的额头,虽然搞不清楚状况,铃夏还是笑嘻嘻的。
「是哪位幸运的男生可以收到铃夏的巧克力啊?」铃夏说出跟刚才相同的宣言。
「是老哥!」
听到这句话裕美双脸叉开始发热。
「原来如此,要送给哥哥啊!」
也许是期待落空,裕美的母亲露出苦笑。
「嗯,而且佐仓同学也要一起送喔!」
「裕美也要?」
母亲看看坐在地板上的女儿,虽然裕美拚命地遮掩,但还是可见泛红的脸颊。
「呵呵,这样啊!」
提议要送巧克力的人是铃夏,决定赠送对象的人也是铃夏,裕美最后是被拖下水的即使如此,裕美难道不想送巧克力给健次吗?不,裕美的确有这个心意,但不是她自己亲口提出的。
裕美用手支撑代替麻痹的双脚,勉强站起来,然后用难得一见的宏亮声音向母亲辩解
「不,不是的,妈妈!我没有这么说过……所……以……」
「是这样吗?」
母亲脸上会心一笑的表情,似乎不相信裕美说的话,裕美讲到一半便停止了,宛如落井下石般。
此时,铃夏又冒出唐突的一句:
「佐仓同学讨厌我哥吗?」
「什么?」
「讨厌吗?」
———为什么变成这样呢?我从来没有说过啊!看到铃夏露出寂寞的神情,裕美也觉得想哭。
「并不是讨厌吧」
「那是喜欢吗?」
「啊!」
——为什么变成这样?我明明从来没有说过嘛!
看到铃夏凝视的眼神,裕美低着头掩饰快哭的心情,勉强开口说:
「那个不是喜欢或讨厌的问题,因为我很少跟友坂同学的哥哥讲过话,彼此也不太熟悉,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啦!」
最后还是说了谎,裕美其实知道健次的事情,在学校会偷看健次,也常常听铃夏聊到,而且跟铃夏认识之前就已经见过健次了。
「原来如此也对啦!」
铃夏很单纯地相信裕美的解释。
裕美隐瞒了自己对于健次的好感,心情为之放松不少,但也对铃夏说了谎,所以心里又觉得有些沉重,为了掩饰当时的心情,裕美只好低着头。
但铃夏还是非常的无厘头,总是超乎裕美的判断。
「那么,裕美跟哥哥就在情人节当好朋友吧!」
「什么?」
「嘿嘿!」
母亲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天真无邪的铃夏,以及泛红着脸呈现呆滞表情的裕美,对她们说:
「那就开始来送巧克力吧!」
也许铃夏已经察觉裕美的心意,所以才会特意这么做。
「妳知道哪边有卖情人节巧克力吗?因为我不知道所以可以带我一起去买吗?」
铃夏用一贯的开朗笑容说。
因为她的笑容跟以往没什么不同,裕美觉得铃夏是真的这么想,也推测她还没察觉自己的心意,裕美不由得松了口气。
送巧克力给健次虽然很开心,但因为不是自己所提议的,所以还是感到犹豫。
虽然隐瞒自己的心意,感觉却却好像在利用铃夏,裕美觉得有些内疚,不过这的确是接近健次的好机会。
——也许不会有什么改变,因为四十分钟的路程不会缩短,但说不定可以让彼此的交情更好。
裕美暗自期待着。
实际上,裕美不知道哪里有买情人节巧克力,所以两人打算送「樱花杂货店」所卖的巧克力,但裕美的母亲知道后马上打了两人的头。
「情人节当然要自己做巧克力!」
两人听到这句话使愣住了。
于是母亲教她们如何做情人节巧克力。
近卫各务拿出从来没见过的大巧克力块,用菜刀切碎后放入碗内,然后倒入热水,巧克力会逐渐融化。
「不要让空气跑进去,慢慢地搅拌融化。要替品尝巧克力的人着想喔!」
一边教导制作方式一边溶解巧克力,母亲的表情跟以往不同,除了温柔外,也多了一分欣喜。
——妈妈在想谁的事情?难道是我……
裕美的脑中浮现健次的身影,脸颊又发热了,只好低着头掩饰。
铃夏想偷吃融化的巧克力,结果被母亲打了一下。
「好了,妳们也试着做做看。」
娇小的身躯穿上大件的围裙,裕美与铃夏开始制作巧克力。
看似简单的过程,却比想象中的要难。
巧克力在搅拌时,空气跑进去的话会变的坑坑疤疤的。
巧克力用煮的会烧焦。
巧克力在倒入模型时会不小心溢出来。
巧克力还没有定型就拿出来的话会碎裂。
经过反复的失败,裕美与铃夏都快哭出来了,但妈妈还是很有耐心地教导。
但在厨房里面,失败的巧克力已经堆积如山,看起来有点可怜。
——这样很浪费巧克力.
铃夏自暴自弃地说。
母亲温柔地摸摸她的头,高兴地说:
「不要害怕失败,反正裕美的爸爸很喜欢吃巧克力,一口就能把它们吃掉。」
咦?爸爸不是讨厌吃甜食吗裕美本来要说出口,妈妈却对她眨眼睛,看到刚才快要哭出来的铃夏,现在又恢复笑容,裕美默默对妈妈点头,知道那是妈妈安抚铃夏的谎话。
「好,继续努力吧。这次一定要成功!」
用笑容拿出全新巧克力的母亲,铃夏与裕美也浮现出笑容。
经过几次的失败,铃夏与裕美终于完成了。
但她们的脸、头发与指甲都已经沾满巧克力,充满可可亚的色调与香气,两人互看对方的脸笑了出来。
「佐仓同学散发出巧克力的味道啊!」
「友坂同学也是啊!」
「不知道有没有贾巧克力口味的入浴剂?」
「嗯,这个嘛」
铃夏在这个时候依旧语出惊人,裕美想象她跟铃夏泡在巧克力浴池的模样,不知为何脑海里想象的浴室竟然布满了寄居蟹,想到这边不禁笑了出来。
两人将辛苦完成的巧克力送给健次。
「谢啦!」
原本坐在客厅沙发的健次,突然收到巧克力,起先非常吃惊,之后高兴地收下,并站了起来展现开朗的笑容。
「要仔细尝尝看味道如何喔!」
铃夏得意地说,健次对她吐了舌头,然后对躲在铃夏身后的裕美微笑。
这个笑容跟两人初次见面一样,裕美觉得胸口闷闷的,甚至感觉到耳朵发热,心脏发出快要破裂的声音,虽然有些痛苦,却是温暖的。
「啊!不客气……」
裕美只说了这句话,其实想再跟他多说些什么。
昨天晚上裕美想到要送巧克力给健次,便觉得辗转难眠,在棉被里面想了不少台词。
——友坂同学喜欢吃巧克力吗?
——如果不合口味的话请多见谅!
——这是我很努力做出来的。
——你愿意收下巧克力,我就觉得很开心。
昨晚想好的台词连一句都没说,看到健次的笑容就忘得一乾二净。
唉,真是没用啊!没有办法说出心里的话,只有在要好的朋友面前才会很自然,裕美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想想,妳叫做佐仓吧?」
「是……是的!」
突然被健次问到自己的名字,裕美吃惊地大声回答。
她注意到铃夏发楞的表情,难道她已经察觉了吗?
跟刚才不同的理由,这次心脏的声音更大了,甚至有点痛苦。
健次没有在意裕美的表情,继绩说道
「妳是铃夏的朋友吧!这家伙有没有给妳带来麻烦?」
「咦?嗯,完全没有。」
「不用客气,尽管说出来吧!」
「啊!是真的没有」
铃夏真的是很要好的朋友,也不会感觉到困扰,即使知道健次是开玩笑的,裕美还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真是的!老哥不要闹了啦!」果然还是得靠铃夏解圈。
铃夏只是想阻止坏心的健次继续说她的坏话,而裕美也因此得以回避健次的玩笑,终于松了一口气。
健次与铃夏没有注意到裕美的表情,继续两人的对话。
「身为哥哥必须知道妹妹有没有带给别人困扰啊!」
「乱讲!我才不会这样呢!」
「就算妳这么说,别人的心理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吧?对吧,佐仓同学!」
「啊?」
本来以为解脱了,却又卷了进去。
「妳老实说,铃夏有没有给妳带来麻烦?」
裕美本来回复平静了,看到健次认真的表情后心跳声又加速,这样下去心脏说不定会破裂。
「我想想……」
「嗯……」
健次打趣地等待裕美的回答,铃夏则是担心地看着她,裕美被兄妹俩的视线所包围,退无可退难以说话,脑袋感到一阵晕眩。
——为什么?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呢?
裕美在两人视线包围下所想出的回答,却跟铃夏一样无厘头。
「巧……巧克力。」
「『什么?』」
健次与铃夏异口同声地发出疑问。
裕美发现在慌忙之中的回答过于简短,继续说道:
「嗯……入浴剂。」
「『啥?』」
健次与铃夏又异口同声地间,两人的表情似乎听不懂裕美在说些什么。
也许回答还是过于简短吧!裕美这次打算慢慢地说,于是做了小小的深呼吸。
「友扳同学不是喜欢特别的入浴剂吗?之前听她提过『夏天的友张哈密瓜口味』的入浴剂,闻起来很香,班上的同学都感到兴趣,问她是从哪里买的。就是这样。」
完全感受不到沉稳的语气,健次的视线一直盯着裕美瞧。
裕美的脑袋、心脏与嘴巴的联系机能都已经变得乱七八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有嘴巴不停地说话。
可能是刚才一口气说完的缘故,感觉都快要断气了。
为了让晕眩的头脑送入新鲜的氧气,裕美再做深呼吸,等脑袋变清醒后,裕美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便只好害羞地低着头。
——也许他觉得我很奇怪吧!裕美不敢正眼观看健次的脸。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咦?﹒」
听到出乎意料的笑声,裕美抬头一看,发现健次在沙发上笑到扭成一团,这一瞬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刚刚说闻起来很香,铃夏,哇哈哈哈——」
「呜!」
铃夏鼓起嘴巴,似乎正在生健次的气。
看到健次高兴的样子,裕美终于感到放心了。
「那瓶入浴剂果然很怪!」
「才不会呢!明明就很香啊!」
「才怪!洗完澡全身会变很臭吧!」
「完全不臭!入浴剂很香啦!」
「所以才说它很臭!」
「才怪!香就是香!」
健次与铃夏完全忘记裕美的存在,不停地斗嘴,争吵的原因是刚刚自己说过的话,裕美觉得应该要阻止两人,但看到两人激烈的交战,裕美无法插话。
「哼!既然这样的话就把巧克力还我。」铃夏说完准备从健次手中拿回巧克力。
「啊!」
裕美无意之间发出了惊叹。
听到裕美的声音,铃夏与健次僵持在争夺的态势中。
虽然是跟铃夏一起送的,但这是努力做出来的巧克力,是裕美一边思念着健次一边完成的礼物,所以要把巧克力拿回来实在是很难过。
「我想毕竟是送给妳哥的巧克力。」面对两人的视线,裕美勉强说出口。
「既然佐仓同学都这么说了。」
铃夏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手,但依旧鼓着嘴巴,怒气似乎末消。
「佐仓同学我们到房间去吧!」
「啊,好的!」
因为不想继续待在健次的面前,铃夏拉着裕美的手打算离开客厅,虽然裕美想跟健次在这边多待一会儿,但没办法说出口,当铃夏正要开门时健次说话了:
「谢谢妳们的巧克力!」
铃夏吐吐舌头不做响应,只好由裕美来回答,虽然感觉双脸发热,但还是看着健次的脸说:
「啊,不客气!」
极度抗拒想要低头的心情,裕美凝视着健次。
——只有现在……
现在是好机会……
裕美一直想着这句话。
虽然想开口却没办法做到,如果能够摆出笑容的话裕美从内心提起勇气,
努力表现以往难以做到的笑容,正当准备跟健次说话时裕美突然想到搬家前那位男生所说的话。
——佐仓的表情好奇怪。
笑容跟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都消失了,什么话都没办法说,裕美只能低着头。
「还有!」
裕美抬头听健次要说些什么,看到他有些害羞地红着脸颊。
——咦?
也许,健次准备说出裕美难以开口的话,心中开始期待,但奇迹却没有发生。
「今后也要跟铃夏做好朋友唷!」健次害羞地说完。
表现亲切的笑容,跟母亲对裕美的笑容一样,流露出兄妹之情。
虽然感受到温暖与亲切,但裕美无法用笑容以对,表情愈来愈悲伤,只好低头掩饰。
「好……」
裕美用极度微弱的声音响应,便跟铃夏走出健次所在的客厅。
健次的话语让裕美感觉一阵空虚,
所以之后的事情已经不太记得了。
后来裕美在铃夏的房间画图,还有打扑克牌,以及看完五点的电视节目,当她离开了铃夏家,平常觉得四十分钟的遥远路程,今天却在不知不觉中走完了。
回到家吃过晚餐,洗完澡后,裕美躲在房间的棉被中哭泣。
——裕美也送巧克力给哥哥,两人当好朋友吧!
铃夏说过的话。
——要跟铃夏做好朋友唷!健次说过的话。
自己还是不行啊!
即使违背心意,还是要努力微笑。
因为只要能够摆出笑容,就可以当好朋友。
——如果送巧克力时能够笑得很开心。
——如果第一次到铃夏家里,对健次用笑容打招呼。
——如果那一天,健次来买弹珠汽水的时候,用笑容跟他说「请跟我做朋友」
裕美脑中浮现许多不可能做到的「如果」,但毕竟还是无法实现,因为裕美无法在健次的面前展露笑容。
因为,当时的裕美还是难以摆脱「如果」两字。
空虚的心灵中布满无法展露笑容的自己。
在脑海中与健次用笑容对话,存在着「如果」的自己。
哪边是真哪边是假,裕美本人最清楚。
没办法改变现况,认清事实后的裕美躲在棉被里痛哭,如果让热心教导巧克力作法的妈妈听到,裕美会觉得很对不起她。
裕美讨厌无法展露笑容的自己。
桌子的一角放着弹珠汽水瓶。
大哭一场的隔天,裕美拜托妈妈剪头发。
在送巧克力给健次时,裕美担心健次看到她的长头发后,会想起初次见面的事情,但最后他什么也没提起,因为健次已经忘记当初跟裕美碰面的事情了。
——真难过!
于是把长发剪掉。
妈妈什么也没问,就帮她把头发剪短。
因为在冬天头发突然变短,于是裕美感冒了,在家休息了三天,前来探病的铃夏,看到她的头发也大吃一惊。
裕美感冒痊愈后开始上课,在学校见到久违的健次,裕美觉得胸口很难过,虽然痛苦,却是温暖的。
健次的身旁有位戴着黄色鱼型发夹的女生。
——剪头发还是没办法改变什么!
裕美只能凝视着两人。
五章校外教学与告别的话语
自从母亲告知要再度搬家,虽然裕美脑袋一片空白,但还是通过了期末考——对裕美而言也是在这个学校最后一次的考试。
考试结束后紧接着是校外教学,要在湖边的旅馆进行户外教学活动。
这只是形式上的意义,大部分的学生都把它当成运动会或是园游会的活动。
「喂喂!妳买了新的泳衣吗?」
「还没!」
「不会吧?!已经没时间了喔!」
「今天要不要一起去买?」
「走吧走吧!」
休息时间,女同学们闲聊新泳装的话题,男同学则是假装对答案,其实是偷听女生的谈话。
裕美并没有加入聊天的行列。
由于在班上本来就不是特别突出,即便不加入女生们的谈话,也不至于会被排挤,而且今天正好不想跟任何人讲话。
沉默寡言的裕美,茫然地透过窗户眺望外面的天空,谁也不会去注意她,除了铃夏以外。
「佐仓同学!」
放学后,裕美正要把教科书收进书包,这时铃夏呼喊她的名字。
「友坂同学有事吗?」
「啊!这个那个」
很难得看到铃夏含含糊糊的样子,裕美感到纳闷。
「嗯?」
认识多年的朋友目光游移不定,裕美这时候才发现,平常冒失的铃夏似乎也有难以启齿的话,所以只好先开口说:
「铃夏同学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有…」
「跟铃夏同学有关?」
「应该跟我没关系…」
「那是谁的事情呢?」
「这个嘛」
裕美发现铃夏看着自己。
「我?」
裕美问道,铃夏点点头。
校园中可听见蝉声,即使是大热天,运动社团的男生还是在跑步,体育馆里面设有柔道场,铃夏与裕美站在外面的走廊。
从小受到父亲的影响,铃夏长大后也加入柔道社,裕美并没有参加社团,本来就很少跟别人接触,所以没想过要参与任何的社团活动,放学后大多直接回家帮忙。
跟小时候相比,两人共同相处的时间的确减少了,现在也很少像小时候那样,在海边一起玩耍,只有在休假的时候到裕美家或是逛逛站前商店街,但裕美几乎不会去铃夏家玩。
「佐仓同学是不是要搬家了?」
「嗯……」
这件事应该从未跟铃夏提过,甚至是班上的同学们。
就算让大家知道了也不会造成困扰,毕竟总有一天得说出口不过,为什么铃夏会知道呢?
铃夏察觉裕美疑惑的表情,说道:
「是爸爸告诉我的……」
「啊!」
这才想到,铃夏的父亲是这问学校的教师。
让铃夏知道了也好,裕美本来很烦恼何时该说出口,跟要好的朋友道别果然很痛苦,太早说的话,怕对方过于在意;太晚的话,又很难找到开口的时机。
之前搬家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呢?
努力回想后,脑海中浮现那位男生的脸孔。
「是搬家的原因吗……佐仓同学好像没什么精神。」
「看得出来吗?」
「嗯!」
铃夏露出出担心的表情,同样显得没有精神。
她心中的喜怒哀乐会直接表现在脸上,这点从刚认识到现在都没有变过,之后也不会有所改变吧。
「嗯……我很烦恼何时要跟班上同学说。」
「啊,果然如此!」
「大家很期待校外教学吧,所以在这个时候跟她们说『我要搬家了』似乎会破坏出游的兴致。」
「不过之后就是毕业典礼了?」
「所以我打算那时候再说,已经跟老师讨论过了。」
「这样啊……就这么办吧。」
「嗯。」
裕美所言不假,烦恼何时该说出口是事实。
现在烦恼已经解决一半了,就跟铃夏所讲的一样,决定在毕业典礼当天跟班上同学说。
「佐仓同学不在的话我会很寂寞。」
「嗯,想到要跟友坂同学分离就觉得很寂寞。」铃夏悲伤地低着头。
在长时间相处的日子中,铃夏露出悲伤的表情是屈指可数的。
只有像之前在夜市买的小鸡死掉、努力地准备柔道大赛,却在冠军赛输给对手、跟健次吵架后离家出走,因此借住裕美家等等,这次看起来比以前更为悲伤。
铃夏真的把裕美当作好朋友,所以看到她难过的样子,裕美觉得有点欣慰。
擦干眼泪抬起头来,铃夏又恢复以往的笑容。
「嘿嘿,校外教学就玩个过瘾吧!」
铃夏笑着说。
「好!」
裕美也努力展露笑容。
「那我先走了,还要去社团呢!」铃夏拿着柔道服跑进体育馆。
看着铃夏的背影,裕美在心中充满道歉,因搬家的事情没有直接跟她说,另外则是替自己接着要做的事情道歉。
「佐仓同学!」听到沉稳的呼唤声。
转头一看,有位穿着运动套装的女子。
她叫石和多惠,是高年级生并担任学校的自治会长,她受到裕美的请托。
「准备好了吗?」「嗯!」
裕美与多惠从走廊步行至木造的校舍,经过嘎嘎作响的楼梯,最后来到自治会室,自治会的学生通常在这里讨论学校的活动,或是保管办公用品。
但今天学校没有活动,多惠是以个人的名义将自治会室借给裕美。
「很抱歉,跟妳提出无理的要求」
「别介意,自治会室本来就是给学生使用的。」
「给学生使用的?」
「对啊!」
多惠说道,露出亲切的微笑。
「那么,接下来我可以请他过来了吗?」
对于裕美难以做齿的事,多惠先开口了
裕美接下来要向健次告白。
自从得知要搬家的消息后,裕美便已下定决心,今天看起来没有精神,也是因为在思考告白一事的缘故。
裕美没有告知铃夏,因为对健次的暗恋与铃夏的友情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啊!抱歉,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跟健次告白,光是这么想裕美就能感觉自己的心跳声,不过却表现出意外地冷静,因为一开始自己就已经放弃了。
自从跟健次相遇至今,裕美没有做任何的行动,只能从远处观望而已。
——毕竟我不是她。
多惠听见裕美的喃喃自语。
「怎么了?」
「没什么!」
裕美语毕露出难得的亲切笑容,跟小时候相比,现在比较能够展露笑容了。
至今也付出不少的努力然而,还是没办法追上那个人。
「多惠学姊,我可以问妳奇怪的事情吗?」
「什么呢?」
「我有可能跟友坂学长交往吗?」
裕美觉得自己问了愚蠢的问题。
不出所料,多惠很烦恼地视线游移不定,环顾室内一圈后,多惠用认真的表情与坚定的口吻帮裕美打气说:
「就像是青苔也能穿透岩石,只要相信就能实现愿望喔!」
「其实我已经单恋友友坂学长十年了。」
「啊?」
「现在是穿透岩石的时候了吗?」
「这个嘛……」
多惠比刚才更烦恼了,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裕美觉得多惠是个正经八百的人,虽然对她不太好意思,但看到多惠的样子,心情也稍微平静下来。
「我是开玩笑的,因为已经知道答案了。我没有办法占据友坂学长的身旁的位置,因为他身边已经有位很要好的女生……所以请妳不用介意。」
「佐仓同学……」
多惠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用表情来取代话语,看到多惠悲伤的表情,裕美苦笑地说:
「学姊,不用那么难过,被拒绝的人可是我喔!」
「啊……抱歉!」
「我才觉得抱歉,问妳奇怪的问题。」
裕美当初找多惠商量,包括自己要搬家的事,以及单恋的对象是友坂健次的事,
多惠当时听到后,同样露出很烦恼的表情,但马上拍拍胸脯坚定地说:「交给我吧!」
自从在学校的义工活动结识后,多惠很关心裕美,对于老实又不擅言词的裕美而言,多惠就像是亲姐姐般照顾着她。
每当裕美感到烦恼时,多惠总是想办法帮她解决问题﹒.
因为多惠善良的个性,所以裕美才会对她提出无理的要求。
希望可以制造单独跟健次说话的机会。
裕美知道自己的告白绝对会失败,也没想过要跟健次当男女朋友,因为裕美知道,这是自己的宿命。
然而,裕美希望可以在搬家前,做个了结,不想因为无法说出口,而感到后悔。
再次做深呼吸,脸上的热度似乎减退了。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裕美回头说,多惠也点头回应。
离开自治会室之前,多惠竖起大拇指说声「加油!」多惠的模样虽然有些好笑,但她的体贴,还是让裕美觉得很开心。
只剩下裕美一个人在自治会室,裕美从窗户眺望操场。
想起自己常常在教室窗边偷看健次的事情。
健次的身旁总是有一个人陪着他。
那个人是健次的青梅竹马,也是邻居,她的笑容很可爱。
裕美搬来这个城镇时,初识健次后接着相遇的女生。
她住在健次家的隔壁,裕美跟健次第一次接触时,她边哭边喊健次的名字,第二次见面则看到她追着健次,至今那位女生还是常常待在健次的身旁。
总是别着黄色鱼型发夹的女生,名叫近卫七海。
六章下课后的夕阳与充满笑容的少女
当裕美还在背书包的年纪,就常常在课堂中透过窗户眺望操场。
年幼的健次在操场踢足球,他常不小心跟别人相撞受伤时,最先来到健次身旁擦药的总是七海。
上课快要迟到了,健次与七海赶忙冲到学校,但是铃夏已经在教室了,裕美觉得不可思议地问她:
「为什么妳没有跟哥哥一起来上学呢?」结果铃夏说「这个秘密不能跟别人说喔!」原来两个人每天早上会轮流叫对方起床。
裕美也曾在海边小径看到健次抱着一袋袋的蔬菜,七海跟在身旁,蔬菜是从七海家农田采的,之后运到七海家的咖啡厅。
两人没有发现道路对面的裕美。
七海跟健次两人相处时,裕美觉得七海的笑容非常可爱。
跟铃夏开朗的笑容不同。
跟妈妈温柔的笑容不同。
总觉得七海的笑容很特别。
裕美无法了解七海笑容的意义。
正因如此,本来专注在健次的裕美,视线也不禁转移到七海身上。
七海不像铃夏般活泼开朗,看起来有点怕生而老实,七海的功课不错,却常常造成很大的误会,给健次带来困扰。
七海一个人时并不显眼,但跟健次在一起时却充满生气,而健次跟七海在一起时,笑容看起来也很特别。
逐渐观察两人之后,只要看到健次单独一人时裕美会找寻七海;而七海单独时会找寻健次,只要其中一人落单,心里就会不平静,看到两人在一起时,裕美就会露出安心的笑容。
「佐仓同学,妳怎么了?」
这天裕美同样从窗外观看正在画圆的健次。
健次跟同班的男生正在画校园的树木,因为七海不在旁边,裕美仔细搜寻校园后,看到七海拿着画板、画具以及水桶走向健次。
起初健次对七海露出嫌恶的表情,七海看起来也有些难过,但她还是露出笑容想要坐在健次的旁边,另一位男生则是让出健次旁过的空位。
健次低着头红着脸,七海则是开心地拿出画具。
虽然只是小小的事件,裕美却觉得很有趣,不禁笑了出来。
结果被铃夏发现了。
——佐仓的表情好奇怪!
当时男生的声音回响于裕美脑中。
裕美知道已经无法掩饰自己的表情,因为铃夏注视着裕美,被好朋友撞见自己奇怪的笑容,也许又会说些过分的话想到就觉得很害怕,裕美无法抬起头来。
但铃夏所说的话却出乎裕美的料想之外。
「妳看起来很开心,正在看什么呢?」
「咦?」
裕美提起勇气抬头,发现铃夏望着校园,似乎发现了什么而笑了出来,铃夏视线的方向跟裕美相同。
「啊,是老哥!七海姐姐也在。」
「嗯……」
七海与健次正在互抢画真,健次拿走了七海的画具,七海正要抢回来,但画具却不慎从健次手中掉落到画板上,可以听见两人的惨叫声。
「哈哈哈!真拿他们没办法。」
铃夏笑得很开心,看到她的表情,裕美想起刚才自己在笑的事情,鼓起勇气问道
「我刚刚有在笑吗?」
「嗯,妳看起来很开心喔!」
「表情不会很奇怪吗?」
铃夏发楞地望着裕美。
裕美害怕她的视线,只好低着头。
「不会啊,裕美笑得很可爱喔!」
铃夏露出爽朗的笑容这么说。
因为她的笑容跟平常没有两样,所以这是发自铃夏内心的真话。
「可爱……我吗?」
「对,超可爱的!」
铃夏充满精神肯定地说。
对于不擅展露笑容的裕美而言,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可爱。
由于害羞大过于欣喜,裕美又低起头来。
「佐仓同学很可爱啊!要常常开心地笑喔!」
听到铃夏这么说,裕美愈来愈害羞,像乌龟一样缩在一起。
铃夏并不知道裕美的心情,在教室内连不停地喊着「可爱!可爱!」
之后,在同学之间流传着铃夏与裕美是一对的八卦,短头发的裕美是男朋友,长头发的铃夏则是女朋友。
从小学毕业后,裕美开始穿制服去学校,期待已久的水手服穿在裕美身上还是有点大,随着身高的成长,男女出现身体的差异。
在身心变化最为明显的时期,裕美首次察觉到自己对于健次的想法,其实就是恋爱。
所以,为什么七海的笑容看起来如此可爱,裕美终于知道理由了,七海只有对特别的人才会摆出特别的笑容,裕美自从与两人初次相会以来,七海对于健次都是展露出特别的笑容。
以前完全一无所知,后来慢慢了解七海后,裕美开始想跟七海说话,后来她的愿望实现了。
但跟裕美所期待的方式有些不同。
那是夏季某一天所发生的事件。
摆动着水手服的裙拢,放学后裕美急忙跑回到教室拿遗忘的东西,要拿什么并不记得了,因为当天发生的事件过于冲击。
太阳西沉的黄昏时刻。
教室里有对男女低着头,因为是傍晚的缘故,在阴暗的教室内很难辨视他们的
身分。教室里突然听到男子的声音。
「我喜欢近卫同学。」
被告白的女生叫做近卫,学校中叫做近卫的学生只有一人,就是近卫七海。
裕美不小心闯入教室。
突然被第三者吓到,男生还没有等待七海的回复就慌忙逃走了。
放学后的教室弥漫着尴尬的气氛,留下裕美与七海两人。
不小心闯入告白现场的裕美,因为知道那位女生就是七海,更是觉得尴尬。
「对……对不起!」
总之先好好道歉,裕美正打算出去时,七海叫住她,用害羞的声音说:
「那个……请不要跟任何人说……」
「咦?好的当然是不会说出去的。」
「那就好。」
——太好了
〈插图P.122〉
七海喃喃自语,似乎感到放心了。
语气似乎很开心,刚才尴尬的气氛也逐渐缓和。
「那么……」
「是的!」
「妳觉得我该怎么办才好?」
「咦?」
本来打算回家的裕美又被叫住了,七海的说话方式比铃夏更为唐突。
老实说,裕美不知道该跟七海说些什么。
「毕竟被不认识的人提出这种事,我不知该怎么办……就是告…告告…….」
七海发出公鸡般的声音,因为想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裕美思考了一会见。
之后裕美知道答案了,于是代替七海说:
「告白!」
「对,就是告白!」
伴随着「叮咚」的音效,像是答对猜谜游戏,七海的语气非常高兴。
裕美实在难以了解七海的想法,既然如此,只好等待七海先开口。
「因为是第一次有人跟我告白,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嗯」
「不介意的话,可以找妳商量吗?」
「什么?」
心想她真是个怪人。
对于眼前这位莫名闯入告白现场的陌生人,七海居然要找她商量,实在不合常理。
仔细想想,闯入告白现场的自己(虽然不是故意的)也许同样不合常理
但是,真得有人会把陌生人当作商量的对象吗?
是七海让陷入混乱的裕美逐渐平复下来,在阴暗的薄暮中,七海的视线是认真的,正因为看不到她的脸,更能强烈感受到七海的想法,所以
「我很乐意喔!如果妳不介意的话。」
出乎意外地,听到裕美直率的想法,七海放心地摸摸胸口,又喃喃自语地说
「太好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子,彼此明明看不到对方的脸孔,却好像在凝视对方一样,因为是七海先提议要跟裕美商量,却始终不说话,裕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经过
长时间的沉默,七海终于开口了。
「既然是商量的话,我该问些什么呢?」
顿时裕美觉得全身无力,明明是七海要跟她商量,却不知道要问什么,七海的思考逻辑已经超乎裕美的想象。
七海没有继续说话,大概是在等待看不见脸孔的对方回话,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西沉的太阳光从白转黄,最后开始泛红,夏天的日照总是缓慢地消失,教室内笼罩于黑暗之中,再这样下去就会天黑了。
裕美只好先行发问
「刚才的男生是朋友吗?」
「我只知道他是隔壁班的,完全不认识他。」
「真的吗?」
「是的!」
两人的对话又中断,黑暗与寂静再次到来。
刚才告白的男生似乎是七海的隔壁班同学,七海完全不认识他。
我也不认识吧,裕美心想。
对于没有加入社团的裕美而昔日,跟高年级生完全没有交集。
裕美按耐不住,开始想下个问题,却什么也没想到,裕美觉得自己不太擅长制造话题。
正当裕美陷入自我厌恶的状态时,这次换七海打破沉默,用非常小心的语气说:
「请问妳有被别人告白过吗?」
「嗯,没有耶!」
「我也是第一次。」
「真的吗?」
「真的!」
对话又中断了,裕美极力抗拒想逃出这间教室的冲动。
虽然之前就很想跟七海说话,但不太喜欢这样的状况,谈话内容实在太沉重了,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更是难过。
可以的话,真想聊聊彼此喜欢的食物或是音乐等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裕美的腹部开始隐隐作痛。
「我很羡慕!」
七海突然喃喃自语。
「羡慕?」
裕美发出疑问后,在黑暗之中可见七海微微地点头,用温柔带有些许寂寞的声
音说:
「我很羡慕他能够跟自己喜欢的人告白。」
「咦?」
七海不是已经跟友坂学长裕美差点脱口说出这句话,又停了下来,因为七海还没说完。
「我还无法向喜欢的人开口。」
七海总是快乐地跟在健次身旁,学校里任何人都认为他们是一对情侣,结果七海却说自己没办法向健次告白,也就是说
「那个,可以再问妳一些问题吗?」七海先获得裕美的同意。
「好,请问吧!」
这次毫不犹豫地说了,可以感受到在黑暗的另一头,七海身上的气氛有所不同,有种即将预告重大事情的紧张感,虽然看不到七海的表惰,却能感觉到她稍做深呼吸。
七海终于说:
「我有喜欢的人。」
虽然语气非常微弱,却听的很清楚。
裕美已经知道七海喜欢的人是谁,因为她以前总是观察着七海,但在这里七海并不认识裕美,所以裕美说:
「这样啊?」
「嗯!」
也许感到害羞,所以七海的语气有些昂扬,七海好不容易说出口了,裕美如果不继续接话也许对七海有点不好意思,所以问道: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我想想有点粗线条、个性随便、爱恶作剧,而且很爱赖床,所以上课常常快要迟到。」
健次周围的人总是很过分地说他,铃夏也是一样,裕美只能在心中替健次合掌祈祷。
虽然七海眼铃夏对健次的评价很糟,但她们说起健次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快乐,因为她们所说的并非真心话,这点可以获得证明。
「不过,他是个体贴的人。」
——啊!果然如此。
「他跟我从小就在一起,形影不离已经成为公认的事实,这也难怪吧!毕竟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又住在隔壁……」
「我觉得住在隔壁不错!至少比远距离来的好。」
「真的吗?」
「嗯!」
裕美在黑暗中注视着七海的双眼,斩钉截铁地说。
四十分钟的路程与两公尺的距离,两者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因为裕美讲得太过肯定,七海感到有些惊讶,虽然有些疑惑还是继续问道:
「那这样的话,我虽然想跟他告白,却开不了口。」
「为什么?」
针对裕美的疑问,七海烦恼地花了不少时间思考,答道
「因为害怕,即使我喜欢他,如果被对方拒绝的话以后可能就没办法待在他的身边。」
总是形影不离,总是跟他在一起,至今相处的时光被破坏时,会造成很大的痛苦。
被自己深爱的人伤害时,伤口也会愈来愈深。
眼前这位少女,待在健次的身边,看似理所当然,却往往恐惧会失去健次。
「我不想离开他可是却没办法将喜欢说出口,我没有这样的勇气……所以在他面前至少摆出笑容也好,这样的话他也会用笑容响应……虽然有时候会被打头……」
——真是败给她!
裕美完全了解七海的心情。
因为裕美知道自己欠缺的是什么。
就算把水蓝色的鱼型发夹送给健次,或是把头发剪短,自己也无法跟健次在一起。
那时候,如果不是用发夹,而是用笑容说「请跟我做朋友」就好了。
理所当然地陪伴在健次身旁的七海却做到了,她总能表现出裕美所畏惧的笑容并一边跟失去健次的恐惧来战斗。
「很抱歉,听我一个人不停地说。」
「请不用介意。」
「那么,妳有喜欢的人吗?」
「嗯,有的!」
裕美要捏造谎言明明很容易,却不小心吐露真心话。
「有打算跟他告白吗?」
「现在还没有。」
「现在还不打算告白吗?」
「嗯,妳呢?」
「我也是现在不打算告白。」
黑暗的那一头,七海似乎在笑。
裕美发现自己也在笑。
这时候想起铃夏所说过的话。
——不会啊,裕美笑得很可爱喔!
现在的我笑得很可爱吗?也许是她的功劳吧!很庆幸能跟七海说话,裕美打从心底觉得,最后两人没有看对方便离开了教室。
回到房间后,裕美想起当初搬来这个城镇的回忆
——结巴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自己是不擅长微笑的女生,所以笑容很生涩。
——大家都会喜欢开朗又乐观的人。
佐仓裕美不擅长展露笑容。
现在逐渐进步了。
也许已经太晚,希望可以跟健次做朋友,然后用笑容好好地说出来,包括当时难以开口的话与现在的心情。
如果可以跟她一样笑得很自然的话,那时候就……裕美用指尖碰触桌上的弹珠汽水,露出微笑。
七章新城镇与新朋友
这一天,有个家庭搬离了海边的城镇,因为父母亲工作的缘故,必须搬家,虽然是常见的事情,但对于当少女而言,却具有非常特别的意义。
少女面对着父母,坐在电车的靠窗座位,透过窗外可看见住了十年的城镇,隔着玻璃的外头,有许多少女的生活记忆。
然而只要下了电车,这些回忆就会渐渐消失了,少女就要迎接新的开始。
在陌生的城市里,没有任何的熟人,却要面对新生活的不安,这就是少女对于搬家的想法。
——不过,现在也许不会感到不安了。
少女透过窗户,眺望陪伴她成长的城镇,心情也逐渐放松。
茫然地眺望窗外风景之际,妈妈的声音让她回神过来,她发现妈妈也同样在看窗外的城镇。
不同的地方是,妈妈不是茫然地眺望风景,瞇着眼睛似乎很快乐的样子。
「很好的朋友喔!」
「咦?」
少女思考了一会儿,才了解妈妈的意思,她应该是指前来送行的那两人吧!少女稍微指正了妈妈的说法。
「不是,是学长啦!」
「这样啊?」
妈妈用意外的表情看着少女,少女露出微笑继续眺望窗外,想到两人特地前来送行的,心里也觉得很高兴。
「嗯,是很好的学长,真的!」
看到自己投射在窗户的表情,少女有些吃惊,却也有些开心。
窗户的表情比之前更开朗了,因为自己正在微笑,这是以往不擅展露微笑的少女,最想达成的心愿。
——唉!如果以前也可以这样微笑,该有多好。
「裕美?」
「怎么了?」
爸爸与妈妈担心地问道。
「咦?」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少女的脸颊流下了眼泪,脸颊比想象中还热。
「啊!哈……哈……没什么事啦!不用管我。」
就像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般,她用开朗的笑容扮鬼脸,之后感觉眼泪停止了,但心情还是难以平复。
胸口感受到一阵的压迫,痛苦的感觉传达到双眼,少女又流下眼泪,因为不想被父母看到,只好用双手遮住脸部。
「裕美妳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爸爸有些担心地问道。
「好了,爸爸先离开吧」
「可是我……」
「赶快出去!」
感受到妈妈的魄力,于是爸爸莫名奇妙地从座位站起来。
夹杂着远去的爸爸脚步声,可以听到妈妈在发牢骚。
「真是有够迟钝啊!」
妈妈的体贴真令人欣慰。
少女只要想到就不停地流下眼泪,失恋的确很痛苦。
校外教学前的某一天,佐仓裕美放学后在自治会室跟友坂健次告白。
本来没有打算告白的,除非自己的笑容能够愈来愈自然,就像是七海的笑容一样,应该没问题的,裕美始终这么想,因为离友坂学长毕业还有一段时间。
裕美可以主动跟同学聊天,在家帮忙时也能用笑容来面对客人,本来不擅长的笑容已经慢慢进步了,只要露出笑容,每天都能过得很快乐,裕美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持续下去。
然而,搬家的现实毫不留情地压在她身上。
已经无法再看到健次了,原先期待的生活也必须结束,在裕美自然地露出笑容之前,一句话也没留下地就这样结束。
裕美想起第一次搬家时前来送行的男生,他曾说过裕美的笑容很奇怪。
送行的时候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凝视着裕美,裕美想起男生最后快要哭出来的面容。
我不喜欢那样的离别方式。
所以裕美选择向健次告白。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结果,但被拒绝后还是难以抑制泪水。
「擦一擦吧!」
用手帕拭去泪水后,少女抬起头来,妈妈温柔地微笑着。
从孩提时代开始便看过无数次的温暖笑容,妈妈总是用笑容来安抚哭泣的裕美。
「谢谢……」
郁闷的胸口逐渐舒畅,裕美露出自然的笑容。
「真是可惜啊!亏妳长得那么可爱。」
「妈妈?」
「以后要常常开心地笑,就会迷倒一票男生喔!」
妈妈说完,微微眨个眼。
妈妈的动作让人觉得害羞,少女只好假装拭泪来避开她的视线。
嗯!以后要更开心地笑,然后再去找友坂学长。
下一次要跟他说「请跟我做朋友」。
裕美打算继续留长发,因为要把小时候的谎话给舍弃。
「妈妈,手帕」
擦完眼泪,少女要把手帕还给妈妈,却被打了。
「手帕要洗干净再还我。」
妈妈在这时候还是很严厉。
佐仓裕美搬家后,友坂健次与近卫七海的关系还是没有改变。
这天七海跟平常一样叫健次起床,虽然学校快放暑假了,两人还是遵守轮流叫对方起床的约定。
今天早上他们要去七海家的农地。
「哟,两位一起出门啊!」
一出家门,光刚好从车库出来,顺便调侃一下两人。
因为不想跟光斗嘴,健次牵着七海的手走掉了,健次的手时而紧握、时而放松,这是他对七海笨拙的体贴。
为了回应他的体贴,七海悄悄紧握着健次的手。
健次惊讶地回头,脸颊有些一泛红,看到健次可爱的模样,七海微笑着。
她的微笑就像阳光般柔和、强烈而温暖。
「喂喂,走吧!」
健次用高亢的声音说。
七海知道他很害羞,感到十分开心的她又笑了出来,然后被健次打了头。
依旧不变的两人,美空在咖啡厅前打扫,目睹了这一切。
「还是老样子啊!」
美空没有发现两人的变化。
蝉鸣声、海浪声与海鸟的叫声。
今天也是很热的一天。
暑假发生了不少事情,但终于要结束,迎接新学校的开始。
裕美在暑假期间搬到新城镇,因离新学期剩没多久了,待在房问也很无聊,索性在市区到处乱逛,城镇感受不到海浪的声音与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人车鼎沸,裕美在这里并没有熟人。
不久之后无聊的暑假结束了,裕美在新学校做自我介绍,上台还是会紧张,但说出自己的名字时不再结巴,虽然笑容有点生硬,但跟之前相比进步许多。
裕美觉得自己表现的很好,但班上同学没有太大的反应。
大家一开始对转学生非常好奇,可是时间一久,主动跟裕美说话的人愈来愈少,于是,裕美无法踏出新的脚步了。
今天裕美也是一个人来上学,有两位穿着相同制服的女生走过她的身旁,裕美觉得她们很熟悉,原来两人都是班上的同学。
「啊!」
裕美想主动跟她们讲话,但两人聊得很起劲的样子,裕美没办法打断。
「对了,新机种的功能不错喔!」
「妳啊!之前不是才刚换过吗?」
「那是不一样的,我是说新的机种。」
「好好!」
两位女学生边走边聊手机的话题,她们跟裕美一样走向同一间教室。
裕美不想跟在她们后面,所以故意放慢脚步,比她们晚进教室。
教室的下课时间——
新学期已经过了一个月,转学生的魅力完全消失殆尽,同学们也不再跟裕美聊天了,这时候只好自己主动开口,但裕美很难抓住机会。
裕美抓着自己的头发,全黑的头发看起来有点俗气。
——难道都是因为头发的缘故吗?裕美心想。
她打算尝试染发,便开始回想昨天阅读过的时装杂志。
——对了,昨天妈妈送我一支手机。
裕美从口袋拿出新手机,试着操作看看。
前住的城镇手机是收不到讯号,但在这里就可以使用,妈妈说这是难得的机会,所以帮裕美买了新手机。
妈妈也替自己买了一支。
——明明就是妈妈自己想要吧!裕美心里嘟嚷着。
打开折迭式手机,按下数字键后发出哔哔的电子声。
除了数字键以外,还有标示相机符号与十字方向的按键,还有许多不知道功能为何的按扭,当然也不了解手机的操作方式。
裕美只记得自己的手机号码,以及昨晚跟妈妈一起研究过传送邮件的方式,而在收件夹中也只有一封妈妈传来的手机邮件。
当裕美正在试用手机时,有人过来跟她说话,是非常轻快的声音。
「唉哟。发现新机种!」
「这是妳的手机吗?」
「咦?」
抬头一看,有两位女生正盯着裕美,正确来说是盯着裕美的手机。
裕美觉得她们很面熟,一位短头发、一位绑着侧马尾女生,是今天早上来学校时曾经见过。
〈插图P.143〉
短头发的女生看到裕美的手机,眼睛为之一亮。
「喔喔!搭载五百万画素相机,还有防手震与自动对焦」
「闭嘴,相机小鬼!」
「妳没有资格说我,自己还不是常常用照片投稿。」
「相机不过是附属品,手机只要有通话功能就够了。」
「我在这半年内,完全没有通话时数喔!我倒希望能推出不能通话的手机。」
「妳干脆不要带手机算了。」
「咦?」
在困惑的裕美面前,两人好像在表演相声。
总之短头发的女生很重视手机的功能,嘴里不同说出记忆卡、画素、还是封包等裕美完全不懂的术语,并头头是道地讲解它们的功能。
相较之下,另一位绑侧马尾的女生就冷静多了。
不对,与其说是冷静,倒不如说是冷淡,她常常用「傻瓜」、「笨蛋」或是「滚蛋」等命令的口气,裕美觉得她们很像在吵架。
「总而言之,转学生!」
短头发的女生对裕美伸出手。
「请把手机给我。」
她的语调虽然很客气,但伸手的样子实在有点傲慢,对方充满魄力地注视着裕美,裕美几乎要把手机交给她,结果听到响亮的「啪!」一声。
「干嘛。」
「不要随便拿别人的手机!」伸手的女生抱着头蹲在地上。
另一位女生似乎是打了她,连手都变红了,不停地甩着手。
「笨蛋看到新手机就会想试用看看吧!不会很想要吗?都在眼前了?先借来玩玩看是人之常情吧!」
「就算是这样,也不应该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这没关系吧!。她又不会介意,反而是很乐意吧!」
「乐意个头!」
继续「啪!」的一声,短头发的女生痛得蹲在地上。
呃﹒她们到底在干嘛?
一楞一楞的裕美回过神后,打人的少女向她微笑。
虽然想要为刚才所造成的骚动道歉,还有为初次见面打声招呼,但看到她刚打人的样子,其微笑反而令人不寒而栗。
「真不好意思啊!那家伙是手机狂,所以失去了理智。」
「不用介意」
还是感到畏惧的缘故,裕美笑得有些僵硬。
「我想想妳叫做佐仓裕美吧?」
「对!」
「我们早上应该有碰过面吧?」
「咦?」
裕美惊讶地看看眼前这位少女。
原来她早就发现了啊,她不知道是否了解裕美的想法,少女露出柔和的表情。
「裕美,告诉我妳的手机邮件地址!既然没办法得到这只于机,至少有它的邮件地址也好,这是我毕生的心愿!」
痛到蹲下来的短发女生复活了,突然大叫起来,讲一些莫名奇妙的话,果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妳是想要佐仓同学的邮件地址?还是要这支手机的地址?」
「只要有这只手机的地址,不管主人是谁都没差吧!」
又传来「啪!」的响亮声。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裕美觉得有趣地笑了。
「好,我可以给妳手机的邮件地址。」
听到裕美这么说,两人停止相声回过头来,裕美用练习已久的笑容说:
「妳也可以给我手机邮件地址吗?」
当天晚上,裕美写信给铃夏。
从抽屉拿出来的信纸,是搬家的时候铃夏送给她的。
裕美收到信纸时,铃夏说「如果交男朋友时要写信给我喔!」也许铃夏很早以前就已经察觉裕美的想法,包括裕美喜欢健次,以及她对铃夏隐瞒的所有事情。
新房间的书桌上还是放着弹珠汽水。
但这不是小时候跟健次交换的。
那瓶弹珠汽水在搬家的时候不小心摔破了。
〈插图P.148〉
小时候被裕美当作宝物的弹珠汽水,里面的弹珠总是闪闪发亮,但要取出弹珠必须打破瓶子,裕美不忍心打破它。
所以,搬家的时候,如果弹珠汽水没有不小心摔破的话,永远也无法拿到里面的弹珠,摔破后取出的弹珠并没有想象中的美丽。
在放在桌上的弹珠汽水,是裕美搬家的时候健次送给她的,为了取代之前被打破的弹珠汽水,健次还特地寻找相同尺寸的瓶子,可以看出他是个体贴的人。
看到新的弹珠汽水,裕美突然想起那两人,明明互有好感却说不出口的两人,总是形影不离已经成为习惯的两人,为了怕破坏目前的关系而无法开口的两人。
汽水瓶中的弹珠看起来特别美丽,包覆在玻璃与汽水的光泽下,弹珠闪闪发亮。
为了取得美丽的弹珠不得不打破瓶子。
——该如何抉择呢?
裕美轻轻触瞄着弹珠汽水,露出了微笑。
虽然不是交男朋友,还是可以跟妳说吧?
在新城镇中交了新的朋友,裕美在信中写着。
当写到「朋友」二字时,自然地流露出笑容。
不久之后,铃夏的回信出乎裕美的意料。
上面写着健次车祸受伤的消息。
铃夏在信中描述裕美搬家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台风天七海因为盲肠炎住院,幸好及早发现不用动手术,只要吃药并住院几天就可以痊愈了。
但是,在七海出院的当天,健次骑机车发生了车祸,因为台风天道路崩塌,健次行经时不小心摔车,倒在坍塌的土石堆中。
发生车祸之后,健次就持续陷入昏迷状态。
这是信中的大致内容。
裕美读完信件后,一开始觉得是铃夏玩笑开得太过份。
——铃夏还真爱恶作剧啊!
裕美不禁笑了出来。
但看到信件中稀稀疏疏的字体,以及遗留的泪痕,在在说明信件的真实性。
隔天假日,裕美急忙搭乘电车。
为了回到熟悉的城镇。
虽然要跟自己喜欢的人见面,但裕美却笑不出来。
八章僵硬的笑容与事件
「佐仓同学妳来啦!」
相隔三个月不见,最要好的朋友露出了笑容,但已经不是裕美所熟悉的开朗而灿烂的笑容,久违的铃夏变瘦了。
「其实本来不该让佐仓同学知道的,老哥的伤势虽然很严重,只要手术成功的话,应该就能恢复意识,所以我不想让妳担心」
铃夏感到内疚地说。
「不过,老哥喜欢赖床的习惯还是没变,所以依旧叫不醒,他已经睡了三个月了……很奇怪吧!」铃夏笑着说。
但强颜欢笑的她看起来非常难过,裕美温柔地抱住她的肩膀。
「呜哇哇!」
铃夏溃堤似地嚎陶大哭,裕美始终抱着她。
等铃夏心情平复后,她带裕美到健次的病房。
消毒水的味道非常刺鼻。
走过坚硬的亚麻油地板与白色的水泥墙壁。
医院让人觉得格外寒冷。
「到了。」
来到病房之前,裕美从没听过铃夏用如此细微的声音喃喃自语着。
礼貌地敲敲门。
「七海姐,可以进来吗?」
铃夏开门后,看到健次躺在铁制病床中上。
七海看着健次的睡相,正在微笑着。
「阿健,铃夏来看你啰!」
不知已听过无数次,让人心情平静的温柔声音。
但是今天七海的声音有点悲伤,她明明露出笑容,却有些冷淡,就像是人偶的僵硬笑容般。
「啊,佐仓同学!」
七海看到裕美有些惊讶,又露出了微笑。
「很抱歉,让妳千里迢迢地赶过来,阿健还没清醒。阿健啊!佐仓同学来了。」
七海说完轻碰健次的手,但健次没有反应。
「真拿你没办法。」
七海伤脑筋地笑着,她的笑容跟裕美所认识的不同。
裕美始终在观察七海的笑容。
七海的笑容是裕美的理想。
但现在她的笑容非常冷淡。
看到七海的笑容,裕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医生已经说过了,健次的伤势已经几乎痊愈,但继续这样昏睡下去的话对于肌肉与骨头会有不好的后遗症。没办法!他本来就很喜欢睡觉。」
七海说完又露出伤脑筋的微笑,但脸部的表情还是很僵硬,裕美脑中也一片空白。
「七海姐,这是老哥的换洗衣物。」
相对于沉默的裕美,铃夏把纸袋交给七海。
「铃夏谢谢妳。」
七海笑着说,铃夏也用笑容响应,但后来压抑着心中情绪低着头。
「那我们先走了。」
「嗯,再见!」
铃夏跑出了病房,裕美慌忙地从后追赶。
关上房门时,裕美向七海点头道别,七海则是跟刚才一样,看着健次微笑着。
「七海姐无时无刻陪伴在老哥的身边,也跟学校请假,每天到医院探视哥哥,我想她是每天都要准时叫哥哥起床,因为那是他们两人的约定。」
这是铃夏之前所提到的秘密。
透过教室窗户看到两人快要迟到的情景时,铃夏曾说过这是他们的约定,健次与七海每天早上轮流叫对方起床。
「我想,这个约定的顺序应该会停在七海姐吧!」
「真没办法,老是给七海姐惹麻烦。」
铃夏说完,勉强地挤出笑容。
裕美想起七海在医院的笑容后,也只能低着头。
裕美与铃夏走出医院后,看到一辆摩托车。
重型摩托车上,坐着两位娇小的少女。
一位身着皮衣与全罩式安全帽,另一位则是及膝的短裙与半罩式安全帽。
「喔,妳们也来啦!」
半罩式安全帽的少女挥挥手,露出了笑容,她的虎牙特别明显,这是熟悉的笑容。
另一位少女将安全帽脱下,脸上没有化妆,轻轻摆动长发后露出微笑。
「咦?是佐仓吗?」
光与美空用意外的表情看着裕美,裕美胆小地缩了起来,在健次周遭的朋友中,这两人的特质是最具有个性与主张,完全与跟裕美相反。
「好、好久不见,光、鲇川。」
当健次发生车祸峙,光为了等待健次清醒,打算继续住在健次家,美空也一样。
但是健柳流说服了她们,加上七海随时在健次身边照料,她们最后还是回家了,有时候会利用休假回到这个城镇。
「七海还是老样子!」
铃夏沉默地点点头,光则是耸耸肩苦笑。
「真是的,还是很顽固!」
「从外表看不出来呢!近卫七海。」苦笑的两人,有默契地耸着肩。
「佐仓已经探过病了吗?」
「啊,是的!」
裕美想起刚才在病房的事,回话时有些沉重。
为了让裕美打起精神,光笑着说
「妳一定吓到了吧?」
想起七海僵硬的笑容,裕美沉默地点点头。
「其实不用强颜欢笑,这时候哭出来会比较好过些……真是迟钝。」
虽然健次发生车祸,无论是铃夏、光、还是美空,她们都不曾看过七海哭泣。
七海有时候看起来很想哭的样子,但马上就会装出伤脑筋的笑容说:
「阿健他还是不醒来,该怎么办呢?」
在医院跟铃夏道别后,裕美、光还有美空坐在近卫各务的咖啡厅内,各务看到三人聚在一起,端出红茶并露出开心的表情说:
「我请客!」
「之前故障的摩托车,经过简单的修理后就完全康复了喔!」美空骄傲地说,指甲还沾满了污垢。
「哇!真了不起,任何时候故障都没问题了!」
「才不呢,希望摩托车不要再坏掉了,如果像健次之前将它大肆解体的话,我大概会疯掉,所以我要自己修理!」
「哈哈,的确有这件事!」
光与美空两人兴致勃勃地聊着暑假的回忆。
「对了,光不是正在准备升学考试吗?」
「模拟考的成绩算是中上。理想的话,成绩希望能够继续提升」
「喔!似乎蛮有把握的样子。」
「嗯,轻松啦!」
突然,光的额头滴着汗水,美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额头的汗水愈来愈多,感觉有些彷徨。
「光……」
「抱歉,我会努力的。」
光突然低着头,几乎快要趴在桌上,美空叹了口气,茫然地看着光。
「妳会成为充满魅力的女大学生吧?」
「是啊!」
「为了不要让健次调侃妳『小不点』,请好好用功读书。」
「别叫我小不点!」
美空的玩笑话触怒了光,但两个人看起来很快乐。
站在柜台的各务也笑嘻嘻地
看着她们,两人的对话中也理所当然地提到了健次。
「嗯?佐仓怎么了吗?」
「脸色好像不太好?」
两人同时看着从刚才就沉默不语的裕美,她们的视线让裕美有些困扰。
「咦?这个嘛常常有人说我的脸色不太好。」
裕美又说一些难以理解的话,因为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只好害羞地低着头。
看到裕美的模样,两人不禁笑了出来。
「被七海传染了吗?」
「裕美还真是可爱啊!」
被两人这么一说,裕美愈来愈觉得不好意思了。
自己虽然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但也不用笑成这样还说我跟近卫学姊很像,实在是有点过分﹒近卫学姊?
裕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来,光与美空两人在聊天时,很自然地提起「健次」与「七海」的名字,语气中好像感觉不到健次遭遇车祸的悲伤,也不在意七海因探病而向学校请假,极为轻描淡写。
这两人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难道她们完全不关心健次与七海不对,完全不可能。
光是健次的表姐,小时候如同姐弟般一起成长,也把七海当做亲妹妹,光与她们两人的感情应该比这里的任何人还要深。
至于美空,当她因摩托车故障来到这里时,也是靠健次与七海的帮忙,还暂住在健次家,并且跟七海一起在咖啡厅打工。
对于健次与七海,两人是不可能丝毫不关心的。
然而,她们却在笑。
为什么笑得出来?
拚命想也没用,裕美于是开口说:
「请问一下……」
裕美第一次主动跟两人说话。
光与美空也中止了对话,两人看着裕美等待她要说些什么。
「为什么妳们还笑得出来呢?」
一开始不太了解裕美的意思,两人露出茫然的表惰,后来终于知道裕美在问些什么,她们伤脑筋地搔搔头,光终于开口说:
「老实说,我们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我们当然担心健次与七海,所以在这边说说笑笑的似乎不太恰当。」
两人语毕。
第一次看到光与美空露出悲伤的表情,跟刚才铃夏与裕美的表情相同。
「不过,最难过的人应该是七海,她忍住了眼泪,每天努力叫健次起床。」
「她才是最悲伤的人吧!」
裕美想起七海在病房的微笑——不知所措的笑容、
僵硬的微笑。
——只要待在身过露出笑容,他也会用笑容回应。
这是七海曾经在黑暗的教室所吐露的真心话。
即使健次受伤,七海还是露出笑容,从小到大都不曾改变,因为想待在健次的身旁,七海只好努力露出笑容,如此一来健次也会微笑以对,七海至今大概还是这么想。
「所以喽!我们也没有资格先哭出来。如果是铃夏的话,也许还说得过去。」
「毕竟她是健次的妹妹。」
光耸耸肩说:
「还有啊,我们就算大哭也没办法唤醒健次。」
「对啊!七海若哭出来的话,也许就能轻松一点。」
「不可能吧!她那么顽固,打死也不会流泪的。」
「也对!」
光与美空微笑的互看对方。
「不过,如果友坂学长他……」
这是最坏的结果,其实不应该有这种想法的。
正因如此,最坏的想象在一开始便强烈而沉重地浮现于裕美脑中。
当收到铃夏的信时、在病房探视健次与七海时、还有看到光与美空的笑容时,这种想法都会出现在脑海里。
所以裕美不小心说了出口。
突然,嘴唇感受到冰冷的触觉,让裕美停止往下说下去。
原来光用食指按住了
裕美的嘴巴,刚才谈笑风生的她,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眼睛有些湿润,确认裕美停止说话后,光放下了食指。
「佐仓,不行喔!这时候不应该说『如果』。因为『如果』是用在欢乐的时刻。」
「没错!」
虽然光与美空都在笑,但看到她们眼眶湿润的样子,裕美发现其实她们也有同样的想法,不同的是,两人还在跟最坏的打算对抗,所以努力地装出笑容。
「像是如果可以长高十公分。」
「如果眼前出现一位帅气的男生。」
「如果可以跟铃夏一样高。」
「如果当时可以把摩托车修好。」
「如果距离考试还有一年,呜呜!」
毕竟与现实差距太大,本来快乐地想着的光,也哭了出来,美空只好说「乖乖别哭!」来安慰嚎嘲大哭的光。
看到两人有趣的模样,裕美悲观的想象也逐渐消失了。
「虽然不知道健次何时会醒来,至少不能浪费时间。
「我们能做的事情其实有限」
光与美空用开朗的口吻来打破沉重的气氛。
「所以我要用功准备考试,成为女大学生,用成熟大人的魅力让健次刮目相看。」
光露出虎牙笑着说。
「我要把我的摩托车修好,不要再被健次拆得四分五裂,要靠自己的力量修好不,最好是不要再故障了。」
骄傲地伸出脏污的指甲,美空微笑着说。
光与美空深信健次会康复。
「放心吧!健次一定会醒来,那家伙醒来后,大家就让他大吃一惊,好吗?」光最后这么说,拍拍裕美的肩膀。
光的笑容强烈而灿烂,那是裕美所欠缺的。
——我到底能做些什么?
裕美还没有找到能跟脑海中沉重的想象所对抗的武器。
所以还是非常不安。
过了一星期,裕美与两位新朋友一起到学校上课。
自从到医院探视健次后,裕美思考了很久还是找不到自己能做的事情,所以才会做最坏的联想,看到裕美没有精神的样子,旁边的两人开始跟她说话。
「裕美妳怎么了?」
「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喔?」
一直低头想事情的裕美,慌忙地抬起头来,虽然想用开朗的语调说出「没什么事啦!」但骗不了她们。
「是不是被谁甩了啊!」
「裕美又跟妳不一样。」
「妳说什么?!我可是很有男人缘的喔!」
「好好,妳说的是!」
新朋友的对话总是毫无忌讳,她们说这段孽缘是从小学时代开始的,这种感觉像极了健次与七海。
「到今天为止,已经收到超过一千封的邮件了喔!内容都是写说想要跟我交往!认输了吧?快说你输了!」
短发的友人说完,用非常骄傲而夸张的态度拿出挂着吊饰的手机。
「我看看」
另一位友人把她的手机抢走,用熟练的动作检查手机邮件,在狭小的液晶屏幕中,收件夹显示的数字的确超过一千封。
「好厉害喔!」
「呵、呵、呵」
旁边的裕美听到,不经地发出惊叹声,短发的友人满足地摆出胜利的手势,另一位友人则是冷静地确认邮件的内容,按下按键后发出哔哔的电子声。
「我看看……为了真心交朋友,一个专门为单身女性所提供的新服务,现在加入会员完全不需要入会费、年费与三个月的使用费这不是交友网站的内容吗?」
「哔哔哔!」地继续打开其他邮件,虽然邮件标题不同,但内容几乎大同小异。
原来是传说中的交友网站广告信,裕美感到有些害羞,她还没有收过类似的手机广告邮件。
「不要随便看别人的邮件!这是侵犯隐私权喔!」
「这就是所谓的有男人缘吗?」
友人有被骗的感觉,无趣地丢出了手机,短发女生慌忙地接住,耍脾气地嘟起嘴说:
「无所谓!反正只是好玩而已。」
「我还信以为真,像个笨蛋一样!」
今天两人的对话还是没变,裕美的心情也放松了必了但最坏的想象还是沉重地
出现在脑中,此时裕美又想起这件事,只能低着头。
「妳到底怎么了?」
「可以把烦恼说出来吗?」两位友人担心地看着裕美。
裕美只好慢慢地说出,在前一个城镇所发生的事情。
「总而言之,裕美喜欢的人,因为车祸而住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等待是种煎熬,所以想抱持着目标而努力,等他醒来后让他刮目相看,并逗他开心的目标是这样吗?」
「嗯!」
她们在短短的数秒之内,归纳出裕美的烦恼。
「是他先把裕美甩掉吧?别管他!别管他!」短发的友人挥挥手,摆出赶狗般的动作。
「也不能这么说……」
「妳根本不了解别人的心情!」
「妳说什么?」
「即使被甩了,也是曾经喜欢的人,所以要多站在裕美的立场想想吧!」
既然要为我着想,请不要再说「被甩」两字,虽然表情看不出来,但裕美的内心在哭泣。
「那么,把他叫醒就解决啦?对了,可以把他的嘴巴与鼻子塞住,等他感到痛苦时自然就会醒来了。」
「我才要把妳的嘴巴与鼻子塞住。」
「这样我会无法呼吸吧!」
「无法呼吸也没关系啊!」
两人叉开始门嘴,她们平日就相处在一起,所以说话的方式没有太大的拘束,
看到两人嘻嘻哈哈的样子,裕美觉得有趣地笑了出来,回神后发现两人正注视着自己。
「怎怎么了?」
难道我惹她们不高兴吗?
两人认真地看着不安的裕美。
「裕美!」
「跟刚刚一样,再一次!」
「咦?」
提到刚刚,裕美想起自己笑出来的事,两人非常认真地注视着自己,裕美只好尝试露出笑容,但努力摆出的笑容有些僵硬。
伴随着「啪!」响亮一声,头部同时受到冲击,裕美才发现自己被打了一下。
好痛!裕美泛着泪光抬头看着友人,发现她们比刚才更认真地看着裕美。
「再自然一点!」
「就跟刚才一样的笑容。」
「咦咦?」
裕美在两人的要求下再笑了一次,但还是很僵硬,于是又被打了。
「呜,好痛!妳们不要这样。」
裕美的抗议无效,两人丝毫不在意裕美的眼角泛着泪水,把她的头打的声声作响。
「哭泣三年,笑容八年。裕美再继续练习一次!」
「对啊,长得那么可爱,实在是很可惜啊!」
「可爱我吗?」
到最后才点明了一切,两人同时点头。
「妳难道没有发现吗?」
「如果用这样的笑容探病的话,当初拒绝佐仓同学的他,也许会喜欢上妳喔!」
「嗯嗯,我大概也会被裕美迷倒吧!」
「妳这同性恋!」
「什么!请叫我博爱主义者!」
「是毫无节操吧!」
又开始吵了起来,毕竟相处时间很久了,轻浮的语言中充满了暴力。
两人开朗的样子感染了裕美,裕美又笑了出来。
——不会啊,裕美笑得很可爱喔!
当时裕美在教室看着健次与七海时,铃夏也曾这么说过。
那时候因为害羞而低着头,但现在完全没问题了,因为已经反复练习过笑容了。
「嗯我会努力的!」
下次要用笑容跟健次相会,这是搬家时裕美在电车中所下的决心。
搬家之后因为发生不少事情,裕美逐渐淡忘了这个约定,但现在友人们再次提醒了她。
脑海中所浮现的最坏打算,已经慢慢消失。
九章循环的季节与夏日
之后,裕美与铃夏固定往返书信。
信中得知健次的伤已经痊愈了。
但还是没有清醒。
七海依旧在病房陪伴健次。
只要裕美的脑中又出现悲观的想象时,就会努力摆出笑容。
那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
裕美也用手机跟光、美空联系。
光因为正在准备考试,所以裕美不太敢打电话给她,大多是光主动打过来。
裕美跟美空聊到这件事时,美空调侃光是在「逃避现实」。
希望佐仓不要对光太好,毕竟成为重考生被健次取笑的人是光,美空用命令的口气说。
看样子光除了裕美外,也有跟美空与铃夏电话联系。
新年也收到多惠的贺年卡,她在亲戚开的旅馆内实习,多惠没有考大学,虽然裕美有点吃惊,但看到明信片后面的照片就可以理解了——穿着和服的多惠看起来非常快乐。
不久之后冬天结束,迎接春天的到来。
铃夏的来信中提到最近的变化。
七海在新学期开始到学校上课,因为缺席数的原因,她跟健次都被留级了,但七海对铃夏开心地说:「这样我们三个人,第一次当同班同学耶!」想到七海跟铃夏一块上课的模样,裕美也笑了出来。
光顺利考上了大学,所以常常传手机邮件给裕美,上面写着有空可以一起去吃麻辣料理。
裕美突然想起以前光特地做的咖哩,便觉得有点恶心。
铃夏正在跟七海学习做菜,之前寄来的信有附上她与七海的合照,照片中可见铃夏的手指贴满透气胶布。
多惠毕业后,从四月开始正式成为旅馆的服务生,之前她也寄了一张旅馆的折价卷,那家旅馆虽然深具历史,但价格却没有想象中的贵。
裕美从电话中得知美空正热衷于家庭菜园,其实美空说并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喜欢而己,并且跟裕美约好下次要骑车载她去兜风。
七海还是常常去医院探视健次,但现在都利用放学后的时间。现在大家都各忙各的,等待健次醒来。
裕美也了解自己能够做的事情——就是笑得更自然。
夏天到了。
裕美坐在房间的书桌前,桌上放着暑假作业。
那是为了准备明年的考试,老师们藉此出了像山一样高的习题。
趁着上午天气凉爽的时候也许可以用功,但夏日的高温还是很难受。
留长的头发,缠黏着脖子,让裕美感到不太舒服。
但也没办法剪短,于是打开房间的窗户。
微风感受不到海边城镇般的香气。
裕美很怀念以前又湿又黏的海风。
风吹进房间,翻动着桌上的教科书。
裕美受到声音的吸引,目光转移到桌上。
于是看到摆放在桌角的弹珠汽水。
那是裕美第二次搬家峙,重要的人送给她的珍贵礼物。
裕美自然地笑了出来。
口袋突然传出熟悉的电子铃声,伴随她将近一年的手机响起。
——是谁打来的呢?
裕美一开始想到的是两位新朋友。
她们要找我一起写功课吗?还是忘掉课业一起出去玩呢?
应该是游玩的机率比较大吧!
裕美不由得会心一笑,掀开了手机。
液晶屏幕上显示「友坂」二字。
裕美的心跳声突然加快。
——难道是学长他?
脑袋一瞬间浮现最坏的想象。
——不行,不能这样想!
裕美这时候无法露出练习已久的笑容。
——绝对没事的!
手机不停地震动,在响第八声时,裕美接了电话。
「喂,我是友坂」电话中传来久违的声音。
裕美同时从外面听到摩托车的煞车声。
「佐仓吗?老哥他……」
裕美从窗户往下看,发现家门前停着一台熟悉的摩托车。
娇小的身材与重型摩托车。
脱下安全帽,裕美看到美空的脸庞。
美空拍头看着裕美,露出了笑容。
伴随着手机的杂声,裕美听见友人的声音。
「老哥他……」
裕美向窗外的美空与电话中的铃夏点点头。
感觉胸口闷闷的。
虽然很痛苦,却传了一丝暖意,眼睛感觉湿润。
裕美流下了眼泪。
但她正在笑。
为了重要的人而笑。
佐仓裕美本来不擅长展露笑容。
但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
〈插图P.179〉
后记
从系列构成开始,经历了剧本、主角、主题曲专用的DramaCD、DVD特典专用的DramaCD,以及小说的执笔过程,我应该是跟TV版〈LAMUNE〉关系最为密切的人吧!
不过光用嘴巴说好像有点自夸,所以悄悄地写在后记里……果然还是在自夸,抱歉了!
TV版〈LAMUNE〉的故事构成主要是以健次与七海,以及用「微笑」来守护两人的暧昧关系,还有发生在他们周遭身边以及朋友的故事。
希望看到这部作品的人,都能感受到幸福,也可以展露笑容,这是此书的主旨与所要传达的讯息。
因此,当各位读者阖上最后一页时,都能够露出开怀的笑容,便是我最大的喜悦。
最後,要感謝當初在系列構成毫無頭緒時,給予我最大幫助的製作小組們、創作本家金子ツトム與石橋大助,獻上誠摯的感謝之意。
还有给予我执笔小说机会的TRINETENTERTAINMENT公司之坡本与村上,以及MegamiMAGAZINE编辑部的绫田,在此向各位表达感谢之意!
还有创造〈LAMUNE〉的NEKONEKOSOFT公司,特此感谢!
鸿野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