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
如果。假如。假设。要是说。IF。
同一个意思的字我愈说愈多,请见谅。
眼前的样子我很熟悉。
严格来说——
这里是我的房间啊!
从高中的屋顶上变到了这间八个榻榻米大小的我家,妮娜跟我『瞬间移动』了!
妮娜跟……我……?
「借过一下。」
妮娜坐在地上,熟练地打开电视跟游戏机的电源。
「等一下等一下!不要一副打算休息的样子好不好!这很奇怪吧?你居然还想要玩电动?」
「我只玩一次就好啦。」
「不行。」
我把摇杆从妮娜的手里抢了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们会在我房间里呢?」
「一定是因为我瞬间移动啦。」
「这我也知道啊。问题是,为什么连我都瞬间移动啦?」
妮娜的能力,应该是只有她本人才能瞬间移动啊。
「…………啊,真的耶……」
「反应太慢了吧。」
妮娜单手搓了搓下巴,露出一副很聪明的样子。
「看来,我好像又进化了呢。」
「进化?」
「除此之外,就想不到什么原因啦。」
「……是吗?算了,就当作真的是这样好了……」
不管原因为何,连我也瞬间移动了这是事实,要烦恼的话之后再说。
「摇杆还我啦!」
「还不行。」
「啊,还有什么事啊?」
「你的身体呢?不会觉得很痛苦吗?」
「……喔喔!话说回来,还挺没问题的耶。」
「说不定再过一会儿就会有副作用出现。」
「我没什么感觉耶。」
「那,下一个问题。」
「什么事?」
我蹲在妮娜面前,配合着她视线的高度。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妮娜马上就知道我要问什么,她很沮丧地低着头。
「……原本我第二学期要去念美国的学校。」
「美国?你的老家不是在意大利吗?」
「我妈妈的妈妈跟爸爸住在美国。」
「是、是喔?」
还真是个国际化的家族呢。
「我夏天不是回去了意大利一趟吗?那个时候妈妈跟我说的,要我转学。虽然我说我不要,但妈妈还是很坚持。」
「你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说我的能力很厉害,所以绝对不能消失……之前明明从来没这么说过的,我要来日本的时候,妈妈也没这么说,但却突然这样……妈妈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所以她要你不要接近我吗?」
「……嗯,话是这么说,但我实在是不想转学,所以就拜托爸爸帮忙,让我留在现在的学校里。之前跟妈妈说了谎,现在应该是被发现了吧……」
「是吗……那,最后的问题。」
「嗯。」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要回学校吗?」
「……」
妮娜摇摇头。
「我知道了。那,就暂时待在这里吧。」
「可以吗?」
「如果回去学校之后出现副作用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我把摇杆还给了妮娜,但她还是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低着头,没抬起来。
妮娜在躲她妈妈。
换言之,就是她妈妈在追妮娜,总有一天会追到这间房间里来的吧。
既然迟早都得见面,那就晚一点见吧。
「你妈妈如果来了的话,我们就一起说服她吧!」
「这么做的话,你又会被揍的……」
正确来说,是会被踢。
不过,我用手臂去挡,所以手上也有无数的瘀青就是了。
「我已经习惯了被女人拳脚相向了,所以没关系,不要太在意。」
妮娜低着头,眼角下垂,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明明她是那么期待校庆这一天,但却露出这种表情,看起来真是太可怜了。
「你不想转学吧?我也不希望你转学,被打的工作就交给我吧,我会成为你的盾牌。我们努力地来说服你妈妈吧?所以,不要露出这种表情,要笑,笑容啊!」
「……嘿嘿……嘿嘿嘿……」
妮娜的表情还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笑得很怪异。
「有点不太一样耶,那样很恐怖呢,要开朗快乐的样子。」
「嘻。」
妮娜挤出了一个笑容。
嗯嗯,还是觉得很不自然呢。
「要像这样,嘴角再往上一点,哈、哈。」
我用手拉起自己的脸颊往上给她看,结果妮娜她——
「啊哈哈哈哈,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超丑的耶。」
「唔……果、果然还是不要笑了啦。」
我是没打算弄成这样子啦,所以心情有点复杂。
不过可以看到妮娜露出那带着小虎牙,有如太阳般的笑容,算了吧。
嗯,果然妮娜还是适合这个表情。
「与四郎,我要喝茶!喉咙渴了,泡杯那个好喝的茶吧!」
「好好好。」
我到厨房去开了瓦斯煮水。妮娜很满足地打开电玩的电源,但是——
「咦~?咦~?」
妮娜惊讶地大叫,在电视柜附近找来找去。
「昨天玩的游戏不见了耶,你卖掉了吗?」
「哪有,我卖掉的话,肯定会被你骂的啊。」
「嗯……算了算了。」
我把茶倒进茶杯里,端到桌子上,妮娜一口就喝光了。
「好热。」
「当然啦。」
「不是啦,你不觉得这间房间很热吗?」
妮娜的额头上冒出很多汗水。
「你穿那样当然会觉得热啊。」
「是喔是喔。」
「啊啊,不要脱不要脱!对了,你里面穿什么啊?」
「什么也没穿啊。不过我有穿内衣裤啦。」
「那不能脱。」
「你从刚刚就一直说不行不行。」
「我知道了,那我去厕所的时候……」
——咦?
我脑里突然觉得有一阵奇妙的雾蒙蒙感。
「……妮娜。」
「什么?」
「……你不觉得怪怪的吗?」
「什么事?」
我的额头上也冒出汗水。
的确很热,我都还没喝茶呢。
不,会有这杯茶的存在也很奇怪,茶叶应该都没了才对。
——咦~?咦~?
不可思议的感觉逐渐扩散,我看着床边的数位时钟确认时间。
时间是下午五点三十七分。
我往窗外一看,天空上挂着橘色的太阳。
「……我还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电视画面上映出的是,应该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过关的拼图游戏。
…………几个月前?
「——!」
闪电般的电击冲击了我的大脑。
不不不!怎么可能!怎么会呢?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我的常识疯狂地反抗我的思考。
但是一闪而过的答案,却不符合逻辑跟道理。
「你从刚刚就很奇怪耶。」
我尝试着深呼吸想要冷静下来,但却没办法顺利地呼吸。
如果,我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无误——
那跟之前碰到的几件异想天开的事情相比,那些经验跟现在的状况相比,简直是小儿科。
「妮娜……我们,说不定——」
喀嚓喀嚓。
有人在门外,粗暴地转动着玄关的门把。
之后我所采取的行动,当然不是经过思考之后才做的,而是我根据本能做出的绝妙判断。
简直就是飞车直取将军的妙招。
我抱起穿着乳牛装的哞哞小姐,跑到了阳台上。
「哇哇!与、与四郎,这样的行动也太猴——」
「嘘!」
我用手遮住妮娜的嘴巴,从阳台一窥房间里的情况。
打开门进来的人是——
穿着夏天衣服的妮娜!
「什么——」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再度堵住了妮娜的声音。
然后,以尽可能最小声的音量回答:
「我也还不敢相信……不过,现在应该是……过去吧。」
这里是几个月前的我房间。
就这样,我们窥探了一会儿。
在房间里的妮娜,以熟练的动作打开电视跟游戏机,还有空调的电源。
空调的室外主机吹出热风,直击我跟妮娜。
「哞!哞!」
在我怀里,被我紧抱住的妮娜不停地踢着脚。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的手很用力地捣住了她的口鼻。
我赶紧放开手,妮娜「呼哈」地重新呼吸。
(为、为什么要杀我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对了,你说现在是过去,那是真的吗?)
(应该是。在房间里的是过去的你,一定是。)
(嗯—?那不是光吗?)
(……啊,也有可能。)
光变身成妮娜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但是我没有那么想,而且,只有你跟我才有这间房间的钥匙啊。)
(那会不会是光偷偷变身呢?)
(那家伙不会做这种事情吧。算了,总而言之先看看情况再说。)
(好是好啦……不过很热耶。)
又湿又闷的气温跟室外主机的热风重叠在一起,我跟妮娜也汗如雨下。
穿着乳牛装的妮娜,流的汗是我的二倍。
可能是跟我们一样觉得很热吧,在房间里的妮娜突然开始脱起了制服。
(呜哇!)
在阳台的乳牛用前脚遮住了我的眼睛。
(我知道了啦!我不会看的!不过,你在我面前不是常常下半身都只穿着内裤吗?)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啦。不过现在这样超丢脸的!)
我的视野被遮住了三十分钟之后——
(已经好了。)
妮娜放开了手。
在房间里的妮娜重新穿上了夏季制服。
(那个妮娜刚刚在做什么啊?)
(一直在打电动。真是个个性阴暗的家伙耶。)
(……果然不是光呢。)
经过了一阵子,也没有变回原来的样子。
就算『现在是过去』,以当时的光来说,这样子也是很奇怪的。
(那、那个人是谁啊?)
(我就说……是你的本尊啊。)
会用钥匙随便进入我的房间,一副像是自己的东西一样打起电动,脱衣服……
(会做那种事的,除了你之外就没其他人了吧。)
(啊……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是更随心所欲的呢——啊唔唔!)
(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向房间里,妮娜(暂称)已经不打电动,开始看DVD了。
那是每个礼拜天早上,以少女为取向,变身英雄的动画。
主题曲是……
『……向前冲~为了……而战斗~』
妮娜(应该没有错)正大声地以走音的曲调激情演唱。
再加上——
一碰到跟敌人对战的画面,她就会像在打电动时一样,边发出『嘿』或『噗啊』、『**闪亮攻击!』的叫声,边模仿动作。
还有还有——
『呜哇哈哈,想向我妮娜大人动刀,你还早个四年呢!』
冒出这种自己原创的台词。
最经典的是——
配合片尾曲跳起了机器舞……大概是那种感觉的舞蹈吧,动作有点僵硬。
(啊哇哇哇哇哇哇哇……)
在阳台的妮娜,脸露出前所未有的泛红,双手遮着脸。
我觉得自己的肚子快裂开了。
像现在觉得这么好笑,大概是人生第一次吧。
眼前处在不能笑的情形之下,让我反而更想笑。
我抱着肚子蹲着,深呼吸了几十次,想办法冷静下来。
(你想杀了我啊!)
(那、那不是我!)
(应该已经可以肯定了吧!我不在的时候,你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啊!重点是……)
我又大约笑了五分钟左右停不下来。
(你的歌实在唱得太烂了啦,而且很多地方你都随便乱唱混过去对吧?还有,『早个四年』是什么跟什么啊?感觉只要努力一下就可以的年数啊。)
(唔、唔唔……那又不是我……)
我又再度看向房间里。
看完动画的妮娜(确定),从冰箱里拿出宝特瓶的茶,大口大口地喝,途中被呛得很严重。
『咳噗!』
茶喷了一地都是。
到目前为止,都还是谁都会犯的事。
『……』
妮娜(咳噗是什么啊?)看了弄湿的地上一会儿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从衣柜里拿出我的T恤,开始擦起了地板。
(妮娜啊啊啊!)
(因为我找不到抹布嘛。)
(啊,你承认了!)
(我、我不知道!)
(啊啊!等一下!住手啊!拜托,住手啊!)
房间里的妮娜(认定是本人),居然把T恤收回去原来的地方。
(你、你,你啊啊啊啊啊!)
(本人不记得有这件事。)
(你现在的发言就表示你承认啰。)
(本人不记得有这件事。)
那之后,在房间里的妮娜也过得很随心所欲,过了两小时——
周围都已经被黑暗所包围,在阳台的我跟妮娜则因为大笑跟酷热而衰弱不已。
(啊……好累,肚子好痛……)
(我已经有自信能做出跨越羞耻心的搞笑了。)
(你有九成以上根本就是天生的少根筋好不好?那样根本就是破坏规则嘛!)
(对了,我们到底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啊?)
(说得也是……)
我依循本能逃到阳台上避难,欣赏了爆笑个人秀虽然很开心,不过也因此搞得动弹不得。
(干脆进到房间里去吧。)
(那样不太好吧。)
不过,我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好。
(里面的妮娜,有没有要去哪里呢?)
我偷看房间里的时候,本来已经累垮的身体,又被新的冲击给贯穿。
那就是,房间的主人回来了。
主人指的当然是『我』,『我』一副很疲累的表情。
以窗户分隔的空间里,有两个我跟妮娜。
(……这……?不是光吧?)
(……嗯。)
这么说虽然有点奇怪,不过幸好我有经历过光的骚动啊。
要是没有过『自己看自己』的经验,我现在肯定会因为太混乱而脑袋爆炸。
所幸『房间里的我跟妮娜』只聊了一下话,马上就出门了。
从阳台上确认了他们离开房间之后,我们马上接着进入房间里。
「呼啊~好累~」
妮娜倒在床上。我确认着报纸的日期。
「果然没错。这里你看,今天是过去啊。」
报纸上的日期是——六月九日。
我们从十一月三日时空跳跃到了六月九日……是这个意思吗?
「该不会是偷报纸的人干的吧?」
「原来如此啊,有人偷了六月到十一月的报纸啊……啊,我已经累到不想吐槽了,你就饶了我吧,什么叫做偷报纸的人啊?」
「因为……」
妮娜双手拉着脸,往下一扯,嘟起下嘴唇。
「……那是什么脸啊?」
「就是『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的表情。」
在这种非常时期,你还那么轻松啊。我没有吐她的槽。
「……我也是。」
我们一起做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表情」。因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嘛。
「啊哈哈哈,比笑脸还要丑。」
「你还不是一样丑——现在不是瞪我的时候,首先得在『我们』回来之前离开这个房间。」
就这样,离开房间还好,但马上就有新的问题产生。
我们站在高级公寓前,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现在要怎么办啊?」
「首、首先得先联络人。只靠我们两个是不行的。」
我从我超级少的交友名单中思考着可以去找谁,搜索条件是相信「我们是从未来时空跳跃到现在来」的这种电波发言的人。
而且,头脑要好到可以给建议或回答「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的笨蛋二人组问题。
「奈奈同学!打电话给奈奈——」
我找了口袋,很遗憾地,找不到手机。
平常即使不会响,我也都片刻不离地带在身边,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没有带呢?
我的手机实在是很派不上用场耶。
「妮娜,借我手机。」
「我也没带。」
穿着乳牛装的少女挥挥空空的两手,说得也是,这种衣服怎么可能会有口袋呢?
不过,我也是穿着粉红色的短和服啦。
「好,那直接去她家吧。」
就这样走了五分钟,马上又有新的问题出现。
我站在奈奈同学平常等我的十字路口,犹豫不前。
「……可能不能找奈奈同学喔。」
我不记得详细的日期,不过六月的这时候,的确是乱七八糟得很。
光的骚动……是在这段期间之后吗?现在是……奈奈同学跟二叶吵架的时候?
「对了,就是这个时候。」
我顺藤摸瓜地思考着,刚刚『我』一脸疲累的样子,理由就是——
「我想要去说服奈奈同学,结果在玄关就被赶了回来。」
「有这么一回事啊?」
刚刚才赶走的男生,穿着粉红色的短和服,还跟乳牛一起出现的话……
一定会被踢飞,被打一百遍,连骨头都会被绞碎。
「果然还是不行,奈奈同学那边,不行。真的会被解决掉。」
「那,去找二叶吧?」
检索条件符合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对我个人而言,要去拜托那家伙虽然有点不太情愿,不过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好,那就去二叶家……可是我不知道在哪里。」
又出现问题了。我本来这么想,但马上又否定。
「不,我知道。」
「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知道。」
这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感觉,就像是被命运牵着走一样的感觉。
「好,那走吧。」
「啊,嗯嗯,对啊,走吧。」
这些谜题跟疑问都之后再说,我们朝二叶的家前进。
我顺着前不久才记熟的路往前走,到达了二叶所住的高级公寓。
因为这里是采自动锁的方式,所以我用大厅的按键呼叫了三〇三号室。
马上就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你们会来我这里?』
「现在我有很严重的事情,帮帮我。」
「二叶~让我们进去~」
『……』
喀擦。
自动锁开了,我们搭电梯到达三楼,二叶站在从走廊左边数来第三间的房间前面。
「不好意思突然跑来。」
二叶看着我跟妮娜,叹了一口气。
「……要开玩笑也得有个分寸。特别是这只乳牛,乳牛穿着乳牛装,成何体统?」
不愧是二叶,真的是大剌剌地直言不讳耶。
这也是啦,突然有只乳牛跟粉红色的呼子鸟来到家里,当然是会生气的啦。
早知道就在家里先换好衣服了。
「啊~你不觉得很可爱吗?你穿的旗袍也很适合你啊。」
「……你在说什么?」
「我们啊,好像从校庆当天时空跳跃到今天了。」
二叶又再度看着我跟妮娜,比刚刚更用力地叹了一口气。
「回去。」
「真的啦!不,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二叶可能是判断我们最起码应该没有说谎,或者是我们也没有可以骗她的头脑吧。
她第三次叹气之后,打开了房门。
「…………总而言之,进来吧。」
房间比我想像的还要宽广,虽然只有一个房间,不过房间的正中间用拉门隔开,厨房那边有八个榻榻米大,阳台那边有十个榻榻米大吧。
白色墙壁加上黑色家具,很有二叶风格的别致装潢。
只不过,书柜上放了很多少女漫画,还有床上居然有玩偶,跟光拥有的一样,这一点也不像是二叶的作风,让我吓了一跳(心境上比较像是惊喜)。
妮娜马上就躺上了二叶的床,那是一张单人床。
「二叶,莫非你一个人住?」
「……你不也一样?」
「是没错啦……」
我在不禁要问「为什么?」之前就把嘴边的话又给吞了回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说不定她不希望我问她这件事,我也很难问出口。
更重要的是……
这是我第一次进到女生的房间里——光的房间算是例外——总觉得有点紧张。
「……喂,不要东看西看的。」
「我、我没有,没有在干嘛啊。」
二叶瞄了一眼举止可疑的我,在椅子上坐下。
「——然后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跟妮娜在二叶的对面并肩坐下,开始讲述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听完一切之后,二叶「唉……」地轻叹一口气点点头。
「的确是时空跳跃。」
她以一如往常平淡的口吻说道。
「不愧是二叶,真聪明啊~」
我也有同感。
「你能很快接受这当然是很好,不过反应也稍微大一点吧?相较之下,一直『嗯?』或者是『咦~?』的我们超像笨蛋的耶。」
「……我这样已经算是很惊讶了。而且你们不用担心,本来就已经超像笨蛋了。」
二叶小姐,讲话不用这么直接好吗?
「算了,你觉得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应该是因为乳牛瞬间移动了吧。」
「二叶,不要用乳牛那个字好不好,我不是乳牛。」
「……你就是乳牛啊。」
这我也同感。何况你也穿着乳牛装啊。
算了,这先不管。
「不过,真的是这样子的吗?妮娜的能力是『瞬间移动』耶。而且只有她本人才能移动啊。」
「应该就是所谓的能力失控吧。」
「失控啊……」
我总觉得不太能接受。
用这么一个字眼就简单地打发掉这一切可以吗?
「不管是不是失控,以乳牛……妮娜的能力来看,能够时空跳跃也不稀奇。」
「可以说得简单一点吗?」
「……」
二叶思考了一会儿,她双手交叉,从学校的书包里拿出笔记本。
然后撕下一张纸,揉成一团变成一颗球。
「这是乳……妮娜。」
「啊?是张纸耶?」
「对啊,我可不是那样皱巴巴的,要更水嫩嫩——」
「闭嘴听我说。」
「「……是。」」
二叶再度说了「把这当成是妮娜」,然后将纸球以很快的速度丢向我,命中了我的额头,实在是很痛。
「你、你在干什么啊?」
「这就是妮娜的瞬间移动。实际上,她从我到你之间的移动时间也是零,应该说,是几乎接近零。」
「然后呢?那又怎么样?」
二叶捡起掉在桌上的纸球。
「我是十一月三日,你是今天。」
她又用纸球稍微碰了一下我的额头。
「这就是时空跳跃。」
嗯嗯,我听得似懂非懂……
「……不行,我完全听不懂,我只觉得额头好痛。」
隔壁的乳牛小姐虽然嘴巴上说着「原来如此啊」,但那绝对是骗人的。
「也就是说,瞬间在『空间』中移动这件事,跟在『时空』中移动,可以说是几乎同样的意思——」
「等、等一下。算了,我们就当作她是失控吧。」
「……笨蛋眉毛仔。」
「不要这么说嘛,真的太难懂啦!」
「……不过,逃到阳台上去这件事,以笨蛋来说,算是做了很好的判断。」
喔喔,我被二叶称赞了。这说不定是第一次呢,我有点开心。不过——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被称赞耶。」
「你们没有见过『从未来来的自己』吧。」
「当然没见过啊。」
「所以说啰,就是这么一回事。」
「「……」」
我跟妮娜的头上,碰地出现了一个问号。
「在这个时间状态下的你们,没有遇见过从未来来的你们。如果遇见了的话,历史就会改变。过去改变了的话,未来有可能就会改变。如果未来改变了的话,你们时空跳跃到过去的之前那个未来,说不定就会消失。假设真如此的话,因为你们就不会来到过去,那历史跟未来也不会改变……像这样,时间的矛盾——也就是会产生所谓的时间悖论(TimeParadox)。当然,也可以考虑时间悖论不会产生的情况,在那种情况下,别的时间轴或世界…………」
就像是陶醉在自己的话语之中一样,二叶连续说出什么某某现象或是某某效果,这种听不懂的单字来说明。
先不管我自己愚笨的部分。
二叶,你的说明也太糟糕了吧!
我斜眼瞄了妮娜一眼,她的头上浮现好几个问号,脸上出现了那种表情。
我也决定跟她一样,双手将脸往下一扯,突出下嘴唇。
二叶花了两分钟才注意到我们的表情。
「……那是什么表情?」
「妮娜,告诉她。」
「这是『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表情。』」
「…………」
二叶重重地咂了舌,然后以肺活量的最大极限叹了一口气。
「二叶,谢谢你。不过解说就算了,我、我是可以理解啦,不过妮娜的头上已经快要冒烟了。」
「啊,为什么把事情都推到我头上来啊?与四郎明明就一样啊。」
「笨、笨蛋,我可是听得懂的呢!就是那个啊,时间奶油犬(TimeButterdogs)嘛!」
瞬间,房间里的空气像是静止了。
「……与四郎,没有那种说法……」
「…………去死吧。」
妮娜跟二叶以冷冷的眼神跟话语对付我。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总、总而言之,困难的事下次再说吧。我现在想听的是『该如何回到原来的时间』。」
二叶难得嘴巴半开着,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这个啊?」
「除此之外,没有更重要的事情了不是吗?」
二叶还是半开着嘴,简洁地叙述了这最重要项目的答案。
「你们只要待在现在的时间就可以了。」
……果然说明得很逊吧。
请想像一下。
你沉睡了一百年,不管怎么样都不会醒来,疯狂地睡。
在这期间,你也不会老,不会受伤不会生病。
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一直沉睡下去。
然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百年后的世界。
以二叶的说法,这就是『时空跳跃到未来』。
听懂了吗?
「就是要我们睡到十一月吗?这也太不可能了……」
「不是。你们只要像睡着了一样的按兵不动就好。这样,就会自然回到原来的时间。」
「按兵不动?」
这意思好像是说——
·一步都不能离开这个房间。也要避免以任何形式跟外部接触。
·这样,就可以顺利地度过五个月。
·回到十一月三日的出发点——我跟妮娜移动到过去的原来时间点。
·好,完成。
「于是眉毛仔跟乳牛就会回到十一月三日,不过严格来说,你们两个会重叠五个月份的年龄。」
听说是这样子的。呃呃,大家听得懂吗?
我已经放弃理解了。
不过……
「你无所谓吗?」
「……我?」
「什么时间啊历史的,我完全听不懂。不过,你说的话应该没有错吧。我相信你。只要你说要按兵不动,我们就按兵不动。」
只要是能够回到未来的方法,我们就要去做。
「不过,我们一直在你这里,你无所谓吗?五个月耶。不只是妮娜,我也在喔。这你应该不太愿意吧?」
二叶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别过头去。
「……那无所谓…………没办法啊。」
「是吗?这样的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过,我只有一个条件。」
二叶抬起头瞪着我。
「不准跟我说未来的事,绝对不准。」
「……只有这样?」
「嗯。」
「我知道了,我不会说。」
我现在还没有想到,这个承诺之后会让我痛苦万分。
「妮娜也听懂了吗?」
二叶一说到「可以回到未来」的时候,妮娜就在床上开始看起了漫画。
「没问题~」
超随便的回答,她的个性真的很令人羡慕呢。重点是,她有自觉吗?
叮咚。
房间的门铃响起了。我反射性地看着时钟,是晚上十点半,这时间谁会来啊?
我正想发问时,硬把那句话给吞了进去。
二叶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她讶异地拿起对讲机。
「…………啊?…………嗯…………我知道了,等一下。」
二叶的说话方式比平常更冷。她挂了对讲机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开口:
「是谁?」我问道。
「……来收报费的。我顺便去买点东西,你们需要什么?」
「我肚子饿了—随便买点吃的东西吧。」
「啊,那我也是。」
「还有,如果有游戏机跟电动卡带的话——」
少得寸进尺了——二叶喝斥一声之后就出去了。
……呼。
我慢慢地深呼吸,想要让刚刚紧绷的身心放松一下。
然后,我再度重新看向房间里。
我在二叶的房间里。
这个现况比起那些难懂的话,更清楚地让我知道我目前遭遇到严重的事情。
「总觉得好像很不得了耶……」
我直接说出我的感想。
「好,就穿这件吧。」
令人惊讶的回答。妮娜居然从衣柜的收纳盒里拿出T恤跟短裤来穿。
「你、你在做什么啊,太乱来了吧!」
「哞哞小姐很热嘛。」
「我就说啦,这里不是我的房间,二叶会生气的喔。不要脱不要脱!」
我慌忙地背对着她。身后传来沙沙沙脱衣服的声音,我拼命地克制住自己不要变成猴子模式。
「与四郎。」
「嗯?」
「你在生气吗?」
「气什么?」
「……没有,没事。」
「什么啦。对了,你换好了吗?」
碰。
一个重重的声音回答了我。
「妮娜?」
我一回头,换好衣服的妮娜倒在地上。
「喂、喂,怎么啦?」
刚刚还笑呵呵的脸颊,现在像是失去血色般苍白。
「好、好像,现在出现了……」
「副作用吗?」
我抱起妮娜,让她睡在床上。
她的身体令人难以相信地热,虽然还有意识,但我问她「你还好吗」,她却没有回答。
口中传出了喘气声,她就像是冷气室外主机散发热风一样,不停地吐着气。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严重。
我去浴室拿了毛巾,弄湿后拧干回到床边,放在妮娜的额头上。
到目前为止我都还能按部就班地对应,但接下来我就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了。
「妮娜,你还好吗?我该怎么做?有、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事情吗?」
我有点怕怕地问道。妮娜虚弱地抓住我短和服的衣摆。
「我、我没事的。不要露出那种表情……」
她想要笑,却做不到。妮娜动了动脸颊跟嘴唇后就睡着了。
我当场蹲了下来,用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真的是很辛苦呢……」
我嘴里冒出今天最重要的感想。
二叶一直没有回来,我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
我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趴在床边的我身上多了被子。
妮娜看起来比较稳定了,但还是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呼吸急促。
二叶不在。
桌上只有面包跟牛奶,还有退烧药。
这应该是二叶关心的方式吧。
「没必要这时候去学校吧……」
我不禁忿忿地自言自语。
然后,我持续着换毛巾这种不需要技巧的看护。
妮娜没有吃药没有喝水也没有吃饭。
但,过了中午之后——
啪的一声,妮娜睁开眼睛,迅速地从床上跳起来。
「嗯嗯~~~~~!睡得好饱唷!」
妮娜用力地伸了个懒腰。
「已、已经没事了吗?」
「嗯!我觉得身体状况超好的。」
「是喔,那就好。」
「现在几点?二叶人呢?」
「现在是下午两点,二叶去学校了。那家伙,真无情耶……」
「为什么?那是理所当然的啊。」
「为什么?」
「因为二叶从来没有请过假啊。」
「嗯嗯?」
妮娜露出一张笑脸靠近我。
「我知道喔。」
「你从刚刚就有话想讲,到底要说什么啊?」
「算了算了。重点是,我饿了~」
这时候我才想到,话说回来,我也从昨天起就没吃东西耶。
我们两个人一起吃了面包。
然后,妮娜又自顾自地想穿二叶的衣服,我跟她说「真的会被骂唷」。
结果,我还是转过头去,听到背后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
就这样,过了下午三点,嘟噜噜,房里的电话响起。
「喂喂喂?」
妮娜毫不犹豫地接起了电话。
这孩子实在是太随心所欲了。
「二叶喔……嗯……那不用……是喔……F,70F……」
打电话来的似乎是二叶,她们到底在讲什么呢?
我一脸讶异地瞄了瞄妮娜。
「与四郎说他也想要耶……啊哈哈哈哈……我知道了。好啦,掰掰~」
妮娜挂断了电话。我马上开口问道:
「你们在讲什么啊?」
「二叶说要帮我们买衣服。」
「衣服?啊啊,对喔。」
这可真是太感谢了,一直做这种呼子鸟的打扮实在是劳心劳力啊。
「不过,我跟她说我不用衣服,只要帮我买内衣裤就好了。」
「啊……你说你不用吗?」
「有二叶的可以穿啊。」
「不不不,那是你擅自……」
我隔了一会儿才发现到有个不能听漏的单字。
「内衣裤?」
「内衣裤就不能借来穿了吧。」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
我指着妮娜的胸部。
「F?」
「嗯,F。」
喔喔,没想到我几乎快要忘记的任务,居然会以这种方式达成。
「是喔……你是F啊……」
我扳着手指数着英文字母。
「是G的下一个耶!」
「是D的下一个啦。」
「……喔,是啊。我知道啦。」
正确答案似乎是E的下一个。
「不过话说回来……是喔,F啊?这么大啊……」
我点点头,凝视着妮娜的胸部,妮娜也盯着我看。
「与四郎,你最近有点太过分了耶……」
……嗯,的确,最近的我实在是太过分了。
过了傍晚五点的时候,二叶回来了。
双手还拎着四五个袋子。
「欢迎回来~!你买了什么款式的呢?」
妮娜把袋子抢过去打开,二叶叹了一口气,一副拿妮娜没辄的样子。
然后,她拿起一个袋子往我的脸上扔来。
「很痛耶!你在——」
又丢来了一个,直击我的脸部。
「闭嘴!也不想想自己是个眉毛仔,知耻吧你!」
「你从之前就一直丢我一直丢我……那么爱丢的话,就进棒球社啊!」
我已经进入备战状态。这时,刚刚丢到我脚下的袋子里,露出了男性用的内裤。
这时,我马上就了解了。
对二叶的人生来说,为了我去买内裤这种事是最屈辱的行为吧。
不过,尽管如此,也不能把丢东西这件事正当化就是了。
「谢、谢谢。」
「……啰唆。」
包包又丢中了我的脸。这也许是二叶掩饰害羞的方式,不过,饶了我吧。
要这样做的话,真的去加入棒球社啦,登上甲子园绝不是梦喔。
二叶买回来的除了内裤之外还有我跟妮娜各三件的T恤、长裤跟短裤、牙刷、筷子、专用的杯子跟其他各式各样的日用品。
「哇~!你真的买给我啦!」
如同妮娜所要求的,二叶还买了游戏主机跟五片随便找找的电玩卡带。
「……这都是为了让你们不要离开房间才买的。」
二叶有点愤慨地说道。
我并不是想要借此窥探她的财务状况,因为光看就知道这样要花不少钱,所以除了感谢之外,我还觉得很对不起她。
那天的晚餐也是二叶煮的。
是肉酱意大利面。
说到味道呢……
「嗯~还差了点耶。」
妮娜所谓的「还差了点」的话,就是「还差了点」的意思。二叶紧握着叉子的右手在发抖。
我本来想说也不难吃啦,但想想这样会有反效果,所以就忍住没说了。
晚餐吃完之后,我们三个人轮流去洗澡。
然后,又出了事。
啊,不用说大家也知道,在二叶跟妮娜去洗澡的时候,我被塞进了厨房下面的柜子里啰。
好,所谓的事件就是——
「……糟了。」
字典里好像没有失误这个字的女人•木元二叶,在床旁边铺被子的时候,才发现到自己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小小声地念了一句。
床跟被子,只有一组。
房间里有三个人。
被子不够啊。
「……我本来想要买睡袋的……」
二叶像是在责怪自己似地喃喃抱怨着。
睡袋这个单字虽然听起来令人有点介意,不过我可没厚脸皮到去责怪她的地步。
「我要睡床!」
可能是觉得先抢先赢吧,妮娜完全没想到现在是寄人篱下,厚脸皮地扑上床。
「喂,妮娜。这里是二叶的房间,你也稍微客气一点吧。」
「人家不睡床会睡不着嘛。」
嗯嗯,真是令人超羡慕的奔放性格啊。
「……我是都可以,不过……」
虽然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但二叶的眼睛还是看着我。
呃呃,说不定她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啊。
「我只有要被子的话,睡地上也可以啊。啊,我会去厨房那一边的,你不用担心。」
「为什么?与四郎跟我一起睡就好啦,就像平常那样。」
妮娜小姐,丢下了炸弹。
「喂、喂喂喂,不要讲那种奇怪的话!都是你自己擅自趁我睡着的时候爬上我的床吧!」
二叶皱起眉头,超一流狙击手的锐利子弹贯穿了我的身体。
「…………你们一起睡吗?」
「啊,呃呃,我就说,不是那样子的……也不是没有啦,可是不是那样子的……」
为什么我会这么慌乱呢?
「来嘛,二叶也一起来睡啊。」
妮娜小姐又丢下了炸弹。
「不可能。」
「饶了我吧。」
我跟二叶同时迅速地拒绝。
「什么?」
但二叶却瞪着我发火,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啊?
「你们两个人都不要任性了,我一直梦想着可以三个人一起睡成绳字形耶。」
「川字形吧,三个人要睡成绳字形是不可能的。不对,你不能这么任性喔。」
「那,与四郎你要睡哪里?跟我睡?还是跟二叶睡?」
「这、这个嘛……」
妮娜的睡相很糟,我每次都被踢得很惨,根本没办法好好睡觉。
那要跟二叶睡吗?我会胆颤心惊,可能也没办法睡好吧。
那话说回来,要不要一起睡呢?这样可以吗?
别说是猴子了,我可能会变成猴子大王耶。
不不不,这是紧急状态,没办法嘛。
没错,不得已,不是我的错,都是二叶设想不周。
那么,到底我要跟谁睡呢?
「唔、唔~~~~~嗯…………」
我认真地双手环胸苦恼着。一条被子飞向我,瞬间有人踢了我,把我踢飞到厨房那边的房间。
「色眉毛猴。」
二叶生气的脸颊有点泛红,她丢下这句话后,就啪的一声,把隔着的纸门关起来。
嗯嗯,这也是啦。
地板比想像中的还要难睡,而且,我一直在想着「早知道会被踢的话,就干脆说一起睡不就好了」这类无关紧要的事。
简单来说,我根本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
隔着的纸门打开了,妮娜搔搔肚子去厕所。
因为没有要特别醒来的必要,所以我假装还在睡。
从厕所出来的妮娜以很不自然的脚步想要走回床那边的房间,但又在我身边停下。
「……」
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从二叶学校的书包拿出麦克笔。
……这孩子,居然想要玩这么传统的恶作剧啊。
我等到她的笔快要接近我额头上,抓住了她的手。
「妮娜,你想要干嘛啊啊啊啊啊啊?」
「哈啊!」
妮娜吃了一惊,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唉呀唉呀!现在想到要装睡,真是很有种呢。不过这也没用!」
「啊?什、什么事啊?我睡着了,根本不知道耶。」
「你还想赖!」
「我一直梦想着要在睡觉的人额头上写个肉字嘛。」
「这是什么梦想啊!」
「开、开玩笑的啦。不用露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嘛。要微笑,要微笑。」
妮娜拉着我的脸,勾起嘴角。
「真是的,你的状况挺不错的嘛。我不生气了啦,回床上去吧。」
「一起睡吗?」
「我不睡。」
「你怕二叶生气吗?」
「我、我才不怕呢。」
「嘻嘻嘻嘻。」
妮娜直盯着我看,露出有点恶心的笑容。
「你那是什么笑容嘛。」
「这个嘛,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妮娜装傻地走到床边,然后停下脚步,一转身。
「……与四郎,对不起唷,都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子的。」
「睡在地板上不算什么啊。」
「我不是说那个。」
「嗯?你指的是什么呢?」
「……没有,没什么。」
「那,赶快睡吧。」
「好~」
妮娜正打算要关上隔着的纸门。
「妮娜。」
这回换我叫住她了。
虽然妮娜装傻,但我其实也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
「我并不介意喔。所以,直到再见到你妈妈的那天为止,你要乖乖地不要惹二叶生气,当个好宝宝,要保持笑容喔。」
「……嗯。」
妮娜用力点头好几次之后,静静地关上了隔着的纸门。
就这样,我们的同居生活正式开始。
要说快乐或不快乐的话,当然是快乐的。
早上眼睛一睁开,二叶就已经换好衣服。
但即使我跟她打招呼说「早安」,她也不会回我。
然后,我就负责做早餐。这是我负责的工作。话虽这么说,但也只不过是烤烤面包,泡个即溶咖啡而已。
这时间,二叶会喂饲料给聚集在阳台上的小鸟们。
「……这是契约。」
好像是这样。只有一只乌鸦会以特别锐利的视线瞪着我,那就是跟踪了我好几次的家伙吧,名字好像叫做费南度。
帮宛如使役魔的乌鸦也取了名字,这实在让我觉得二叶也有可爱的地方呢。
另一方面,我又觉得那为何身为人类的我老是被叫做「眉毛仔」呢?真是令人生气。
二叶七点半就会离开家门去学校,一想到她马上就会在转角处碰到「我」,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之后,我开始打扫,这也是我的工作。
这时候妮娜才起床。
有时候她还会睡到过中午,甚至有时候会睡三次回笼觉。
妮娜揉着惺忪的睡眼洗衣服,这是她的工作,理由不用说,大家也知道吧。
家事做完之后,我就跟妮娜玩,主要都是打电动。妮娜负责操作,我负责观赏。
妮娜的「喝啊」或是「噗呜」都会令我爆笑不已。
不知不觉到了黄昏,二叶就会回来。
但我跟她说「欢迎回来」,她也不会说声「我回来了」,只是把我推到厨房那边的房间里,然后关上隔着的纸门。
在这种情况下,我就算是听到另一边传来衣服的摩擦声,我也不会变成猴子。
晚餐是二叶负责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坚持不肯把这个工作让出来。
我了解她的心情,不过「嗯~还差一点」的评价依然没有改变,所以第五天开始就换成了超商的便当。
晚餐后到睡觉之前,我们就看看电视聊聊天,随兴地度过。
二叶几乎都不讲话,而妮娜则是一直讲个不停。
我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学校怎么样?」
所以会问问二叶。
「……狸猫在反抗期,还有,小狸猫很烦。」
果然是那个时候啊,我突然觉得可以理解。
我差点要说出,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和好的。
赶紧用手捣住,因为这对二叶来说,是『未来的事』。
「不用担心啦,奈奈会跟你道歉的。」
……
妮娜被二叶凶了。
——嗯嗯,就是这种感觉吧。我的个性还没有那么古怪,会说这样的生活不快乐。
不过,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很快乐。
特别是碰到像奈奈同学跟光副作用的那种时候,真的是辛苦又麻烦啊…………对不起,我不说了。
但最辛苦的还是睡觉时间。
二叶买了一个我专用的睡袋给我,尽管中间有纸门隔着,身处在这种健全的位置关系之中,对男生来说还是很辛苦的。
这已经不是猴子或猴子大王的问题了,对吧——在一个屋檐下,只隔着一扇纸门,另一边睡着女生。
样貌又是无可挑剔的美少女,而且两个都是耶!
最惨的是我被禁止慢跑,这下摆脱苦恼的妙招也不能用了,这简直是令人窒息。
我拼命地支撑着快要脱皮的理性,将自己的身体全部塞进睡袋里,不过就像是在嘲笑我一样,久未登场的恶魔与四郎在我耳边喃喃说道:
《去另外一边的房间吧。》
《这不是下流的行径喔。这是工作,山田交代给你的任务啊。》
《衣柜里的收纳盒啊。那里有二叶的……》
在恶魔的絮语引导下,不知不觉中,我爬出了睡袋。
右手碰到纸门时,我马上回过神来。
随即用左手压住右手,但我的右手还是想要去打开门,左手又压制住。
这一进一退的攻防战持续了好一阵子,最后我靠着做伏地挺身,做到手臂失去知觉,才勉强保持住理性。
但也只到第三天晚上而已。
第四天早上。
我因为强烈的肌肉酸痛而让平底锅掉到地上时,我就明白了。
这样下去,我的手只会一直变粗。既然如此,我便决定使用最后一招。
「告诉我吧。」
我很确定自己这么做会被骂,但还是询问了负责洗衣服的人。
与其忍着苦撑,不如知道之后就会整个人感到畅快,我选择了这种有点乱来的治疗法,金发的洗衣妹果然对我投以轻蔑的眼神。
「你到底是怎么了啊?我觉得有点可悲耶……」
尽管叹气,她还是告诉了我一个英文字母。
结果,除了伏地挺身之外,我又追加了仰卧起坐跟举重。
本来想用乱来的治疗方式,结果反而得到了反效果。
甚至因为洗衣妹的泄密,害我的罪行被揭露,结果被吕布全力痛殴。
就这样,我过着快乐但是每天都肌肉酸痛的日子。
直到六月二十日那天出现了变化。
大家应该也都记得这个日期吧?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说不定这是在我十五年的人生之中,最快乐的一天。
大家一起去小柊住的饭店游泳池玩的日子。
那一天,我跟小柊有了危险的发展,幸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奈奈同学进去了房间里。
那时候我就在想——
为什么二叶没有来呢?她虽然派遣乌鸦使魔监视着我,但却没有跟奈奈同学一起冲进来,实在是有点奇怪啊。
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
她早上去游泳池,傍晚就回来。
应该是因为放不下我跟妮娜吧。
晚上听到侦察回来的费南度报告后,二叶对我狠狠地施暴。
我拼命地挡住对我胯下小弟的每一次攻击,很犹豫到底要说还是不要说。
就是第二天会发生的事情。
但,我还是遵守了『不提未来的事』的规则。
这时候,我才终于了解了所谓时间的矛盾到底是什么意思。
同时,我也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心情。
第二天星期天,六月二十一日刚过中午。
我们三个人围着桌子吃着外送的披萨。
我回想着记忆之中,『今天的我』要做的事,就像是昨天刚发生般的鲜明。
今天的我会跟奈奈同学一起去看我在约会。我的日文虽然乱七八糟,不过这样说应该是没错啦。
六月二十一日的我对于眼前还有另外一个自己感到非常混乱,首先先打了通电话给小柊——
二叶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者的姓名,二叶显得有些犹豫。
「不要接!」
我的语气很急,二叶本来要按下通话键的手,也放开了。
「是我打来的吧?」
「……嗯。」
「不能接。那时候……不,这时候的你没有接电话。」
「……是吗?」
二叶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响了十三次后,铃声停了。
「嗯?怎么了啊?」
妮娜一脸诧异地问道。我本来想告诉她,但在二叶的面前却不能讲。
「之后再跟你说。」
妮娜在未释怀的情况下,伸手拿了第五片披萨。
那天夜里。
叮咚,房间的电铃响了。
「啊……」
透过对讲机的画面看到对方的脸,二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我马上知道对方是谁。
我本来也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只有那家伙没有来找二叶呢?
事实上,他真的有来。只不过二叶没说,她说谎了而已。
「……」
她很难得露出困惑的表情,用子弹般的眼睛看着我。
「总而言之,把他赶回去吧。」
二叶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谁来啦?」
妮娜问道。
我先提了个但书「不能告诉二叶」,才回答了她的问题。
「是光,变身成我样子的光。」
「啊……」
妮娜好像也想起来了。
二叶马上回到房间里,她坐在椅子上,右手撑着下巴,让头脑跟心情冷静下来之后——
「……实在是太复杂了。」
她疲惫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然后像是要加深她的想法似的,二叶的手机响了。
「……是妮娜。」
二叶告诉我们手机来电者的姓名,询问地看着我跟妮娜。
「接。」
妮娜回答。二叶按下通话键。
『二叶~!我跟你说、我跟你说,刚刚与四郎来家里,说他讨厌我——』
超大的音量从手机里流泄出来,二叶马上把手机拿离耳朵。
「啊哇哇哇哇……」
二叶对害羞的妮娜问道:
「这时候我说了什么?」
「呃呃……『我有电话。明天大家一起去眉毛仔的家吧。』」
「……没错吗?」
「嗯。」
二叶再度把手机拿近脸颊。
「我有电话。明天大家一起去眉毛仔的家吧。」
她照着妮娜记忆里的台词说完之后就挂了电话,看着我们。
三流狙击手所射出的子弹,没有了往日的锐利。
「……现在,这个世界里有四个眉毛仔……」
「四个?三个吧。」
处于这个时间里原来的我,从未来来到现在这里的我,还有光变身成的我。
应该是三个啊。
「……没错,三个,我算错了。」
这种错误一点也不像是二叶会犯的。不,应该是说,会老实地承认错误这部分,不像是二叶的作风。可见她有多么地混乱。
「……那,我明天就去眉毛仔的家,说我有接到电话,这样就好了吗?」
「应该是吧。」
「……我知道了。」
我也知道了。
为什么二叶要设定这样的规则。
如果知道了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还得照着那样去做的话,那真的是超乎想像的难题。
「明天请被卡车碾过去,放心,不会死掉的。」如果有人这么跟你说,你有办法照着做吗?没办法吧?
「二叶,你的脸色好难看喔,没事吧?」
「……嗯,我头有点痛。」
「那就睡吧,明天——」
还得要去我家啊。但这句话我实在是没办法对疲累的二叶说出口。
「……我先睡了。」
二叶站起身,就这样躺在床上。
「我也要睡了。」
虽然床被二叶抢走,但妮娜没有半句抱怨。自己铺了床,盖上了被子。
尽管躺在睡袋里,我的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睡也睡不着。
我觉得很闷。
这跟筋肉锻炼没有关系,只是我愈想要睡,那种不愉快的感觉反而愈深,在我的脑子里不断扩大。某个层面来看,真的很像是恶魔的呢喃。
我睁开拼命闭起的眼睛,从睡袋里出来。月光照入平常总是黑暗的厨房侧间。今天负责关纸门的人比谁都还要早睡了。
呼噜,发出像是打呼声的睡眠呼声,妮娜随意地踢飞了被子。
跨越界线,我帮她把被子重新盖好。
「……色花枝是哪种花枝啊……」
她讲出了奇妙的梦话。
「到底是梦到了什么啊?」
我苦笑着吐槽,看着睡在床上的二叶。
她的睡姿跟妮娜呈现对比,像抱着膝盖似地缩成一团,只有眼睛以上的部分露在被子外面,狰狞的眼睛闭起来之后,长长的睫毛变得很明显。
我再度跨越界线,回到自己的阵营。轻轻地辟上纸门,今晚我不会变成猴子,但也不需要做体能训练。
可是,我睡不着。
我坐在椅子上,这时候要是抽根烟的话,感觉就很像书里的情境了吧?我想着这些无聊的事情,望着虚空,是因为夜晚还是疲累呢,我觉得整个人的心情好沮丧。我不想要抽烟,但想要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所以打开了玄关的门。
「你要去哪里?」
纸门打开一半,二叶露出脸来。
「我睡不着想出去散步一下,是不是不行啊?」
「……我也一起去。」
「不用担心,我不会跟别人见面,什么都不会做的。」
「……我有点饿了,要去超商。」
二叶把买衣服时一起买的帽子丢给我说「戴上」,然后比我先出门。
我们走出高级公寓的大厅后向左走。
但,二叶却没有动作。
「怎么啦?超商在这边不是吗?」
「……那边,这边的超商……没有布丁。」
她指着跟我要走的路反方向的右边说道。
「布丁?那种东西到处都有在卖吧?」
「…………烤布丁。」
「是、是喔,好,那就去那边吧。」
在充满了湿气的空气之中,我们没有任何的交谈,就这样走了十分钟左右,走到了离我家最近的超商。
我跟二叶在这里买了烤布丁跟两罐咖啡,她把其中一罐给了我。
离开店里,在折返回二叶家的路上,我们经过一座公园。
「要不要先喝了咖啡再走?」
我用很逊的搭讪话语邀约二叶。
「……」
二叶什么也没有回答,但却比我先坐在长椅上。
在夜晚,没有人的公园里,只听到易开罐被打开的声音。只有一盏街灯闪啊闪的,映照出在我右边的二叶的脸。一定是因为刚起床,她脸上的表情减少了三分锐利,真是稀有的表情啊,但我却看不太清楚。
「二叶,有关明天的事。」
「不要跟我说明天的事。」
「我知道,我不会多说什么。」
「……什么?」
「如果,你明天没有去我家的话,会怎么样呢?」
「这个嘛……」
「是不是会引发时间奶油呢?」
「时间悖论。」
「没错,那我知道。不,那个我完全不懂,只要一想到那个,头脑就一片混乱。」
「时间悖论。」
「没错,那个会产生什么东西我是不懂啦,不过具体来说,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我就说会……」
「说不定,也有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不是吗?」
「为什么?」
「仔细想想,我一开始来找你的时候,就已经打破了『避免跟外界接触的规则』。但是,至今都没有产生任何矛盾。最起码在我知道的范围之中,一切都是照着历史走的。今天也是啊,『今天的我』看到了变身成我的光,所以感到很混乱打电话给你。」
「光?」
啊啊,糟了。
「……对不起。」
「……笨蛋。」
「不过二叶大概也是对的喔。因为,我记得你似乎发现到了光的真面目。」
「那是因为你现在说了。」
「所以,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虽然没有刻意干涉,但却跟历史是相吻合的。
「……我知道你想讲什么,那是因为从未来看现在这种时间的流转,会觉得是一种逆行的观点,所以觉得矛盾。正确来说,因为你跟妮娜都在同一个时间带——」
「对、对不起,我完全听不懂。」
「我也不懂。」
二叶的语气比平常加重,很直接地说出那讨厌的一句话。
「说不定,就像你所说的,未来跟过去也许都不会改变。但也有可能会改变。假设会改变的话,那到底是会改变什么,这些我全都不知道。」
「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
「……不要搞错了,我没有那么聪明。」
「我不这么觉得。」
二叶轻轻地摇摇头。
「……这种事情,应该是狸猫比较拿手吧。那家伙一定能够想到不同的方法解决,但我不知道,所以明天我会去,一定会去。」
不只是连连表示「不知道」,二叶的口中居然还冒出称赞奈奈同学的话,真是令人意外……可见,二叶对于时空跳跃这种现象有多么地困惑。
所以,知道的事就去做,为了不改变过去,为了让历史照着历史该有的样子走下去,为了让未来变成应该成为的未来。
我的大脑还是一样乱糟糟的,但我应该做的事情跟二叶一样。
「那,这个给你。」
我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家的钥匙。
「……?」
「我想,你明天应该用得着。不,我希望……你用。」
六月二十二日。女性超能力者都聚集在我家讨论分身的事,然后我去了医院。回来的时候,家里明明有锁,但二叶却在我家。
那件事的原由就是如此。
「……我知道了。」
二叶说话的样子,比起说不知道的时候还要懊恼。她收下了钥匙。
我喝了一大口咖啡,陷入了沉默。
「我,果然是在过去啊……」
「干嘛现在突然说这些?」
「说得也是……」
我又再喝了一口咖啡。
「喂,二叶。」
「什么事?」
「如果你可以回到过去的话,你想去哪里?」
「你要讲乳……妮娜的事吗?」
「不是,只是假设而已。假设说现在有一台时光机,可以去任何的时代,任何地方,也一定能够回到现在原有的时间,那些时间矛盾之类的麻烦事也不会有,只是去看,看看过去而已。」
要是这样的话,大家会想要去哪里呢?不只限定一个地方,想得到的都说说看,不过,规则是不能碰任何东西。
「要是我的话……」
二叶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
「我想看看吕布。」
我以为我心脏要停了。
「吕布?」
「不、不行吗?因为你问,所以我才勉强……!」
「不、不是那样子的。我只是有点吓一跳,是喔,吕布啊……」
「……」
「你不要一副『你这个笨蛋居然还知道谁是吕布啊』的那种表情嘛。最起码吕布我还认识好不好,就是三国志里很强的那个家伙啊。嗯嗯,我是跟妮娜打电动的时候知道的。」
「……我听说他身高超过两公尺,觉得不太可能,所以很想看看。」
「哈哈,搞不好他其实个子小又很爱哭呢。」
大家想到什么地方呢?
有的人应该也会像二叶一样想去看看以前的伟人吧,或者想要去没有解决的案件现场找真正犯人,甚或是到几亿年前去看看生命诞生的瞬间,这样也很有趣呢。
尽管什么都不能碰,但想像却会无限延伸。
「……你呢?」
「我……想见见我的爸妈。」
「咦?」
「啊啊,我没说吗?我没见过他们,连照片都没见过。」
「……是喔。」
「啊,呃呃,我没打算要聊这种感伤的话题,这都只是纸上谈兵。只是……」
「只是?」
「昨天今天都照着我所知道的事情发生,所以我非常明白自己处于过去。比起一开始抵达我自己房间时还要强烈。」
这有可能是因为我经历过『自己看见自己』一事,本来应该是最冲击的画面,也变得没那么惊讶,只剩下没有消耗掉的冲击残骸,一口气袭向了我吧。
「从那一瞬间开始,像刚刚那样的想像就停不了……」
无限延伸的想像带有可能性,但也同时形成了令人不愉快的感情。
「对了,二叶,如果真的可以回到过去的话,那会怎么样呢?」
「……你要谈妮娜的事吗?」
「嗯嗯,没错。」
「……」
二叶像是有话要说,嘴巴微微张开,但又马上闭了起来。黑漆漆的眼睛映照出几乎要消失的光亮。在我看来,似乎有点湿润。
说不定……
这真的是我自己擅自的臆测,说不定,二叶想要跟我说更不一样的事情,她想从我的口中,听到更好听的话。就像是年轻男女在夜晚的无人公园里会说的那些话一样。
但是,我没有说,我没有对她这么说。
我找不到可以开口的机会,所以改用了自己的能力。
我的食指冒出了像打火机一样的小小火焰。
「就只有这样。」
「……什么事?」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却派不上用场。这就是我的超能力,其他人的能力也差不多,而且还会有副作用。所以你们才想要消除超能力,才会想来找我吧。」
「呃呃,嗯,是……」
「没关系,我没打算到现在还要抱怨,我一定会遵守我的约定。」
「…………啊?」
「妮娜的能力……不一样,她的能力非常强大。」
「……也许吧。」
火焰消失,我像是握紧什么似地用力握紧拳头。
「不是也许!时空跳跃耶!有比这更厉害的能力吗?」
「那家伙又不是哪里都能去。」
「不过,实际上我们来到了过去啊。我现在在这里,在过去!」
「……」
「虽然这是我们不适合用的字眼,但的确是超越常识,太超越常识了,老实说……」
我下意识地锁紧喉咙,想要克制下一个字眼出现。
但我还是办不到,我还是说了出来。
明明不说也行,没有人想听,那是一个令人很不愉快的感觉。
「好可怕。」
我说出来了。
「……你害怕妮娜吗?」
「不是的。」
二叶有点不安地皱着眉,看着我。她别过头去,向下看着,持续踢着地面。
为什么我对这家伙就能坦白呢?我在心中不停地反刍五个月前就有过的感受,继续说道:
「妮娜的妈妈好像觉得,妮娜的能力很棒,所以她不希望因为我而让她女儿的能力消失,才要带她回去。就算我们能够顺利地回到未来,同样的事也在等着我们吧。我答应她要守护她,成为她的盾牌。我跟女生所做的约定,绝对要遵守。」
「那就遵守啊。」
我左手里刚刚还坚硬的咖啡罐已经凹了。当然,不是我体能训练的成果。
「……我没有自信。」
「为什么?」
「如果妮娜可以自由自在地操纵能力,你会跟她说你想看吕布吗?」
「……我没有那么有兴趣。」
「我……可能会说出口耶。我一直想要看看从未谋面的父母,我好想见他们,我现在甚至想要见见他们,跟他们讲话。」
「那都是想像的事情吧。」
「可是,我无法抑制自己想下去。」
「……」
「我很了解妮娜,虽然没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比起山田跟那些亲卫队的人来说,我跟她相处的时间要多得多。妮娜真的是一个很棒的女生,又有精神又开朗又温柔,然后我明明知道她会很痛苦,明明她曾经倒在我面前过……我还是对她有所期待。我希望想像能够变成现实,我希望她能使用这种有痛苦的副作用,又超越常识的能力带我回到过去……我觉得,我有可能会说出口。」
在闷热的六月夜,我说着一点也不浪漫的感伤话,背后冷汗直流。
「我觉得这样的自己好可怕。喂,二叶,我……我难道不是跟妮娜妈妈是同一边的人吗?」
我有资格成为保护妮娜的盾牌吗?
「……放心吧。」
二叶喃喃说道。
我没办法看她的脸,我不能让她看到我现在的表情。
「你不会说,绝对不会说。所以,放心吧。」
我的右手有一种重重的感觉,很温暖的感觉。
说不定,那有可能是二叶的左手。
但,我没机会知道那份温暖的真面目。
喀——我听到一个小石头滚动的声音。
「!」
我吓了一跳,寻找声音的来源,就像是连续剧或漫画里常出现的场景一样。
在我跟二叶坐的长椅后面几公尺!妮娜就躲在东西的后面。
「……呃,干嘛啊,原来你们在这里啊,我睁开眼睛没看见你们,所以吓了一跳就找到这里来了。」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看到小虎牙并不是因为夜晚的关系。
她的表情,告诉我她全都知道。
——她都听到了。
「……妮娜,这……」
「我先回去啰。太晚的话就糟了……」
妮娜一转身就跑走了,跑向二叶家的反方向。
「妮娜!」
我马上追上去。
二叶待在长椅上没动。
「妮娜!等一下!」
但妮娜还是没有停下脚步。她的脚程很快,金发双马尾划过夜风,她的背影一下子就拉得好远,远到我看不到了。
跑出住宅区,我跑到了国道旁。找着四周,但却没找到她。
我戴着帽子,但妮娜连简单的变装都没有。她那么惹人注意的外表,万一被谁看到,要是有个万一,被她本人自己看到的话……我不由得想到这些。还是她已经回去二叶家了呢,不过那不太可能吧?
得赶快找到妮娜,我心里只有这个想法,然后拼命地跑。
家庭式餐厅的旁边,常跟妮娜去的店喫茶贝洛妮卡!我发现她就走在喫茶贝洛妮卡前面的斑马线上。
「妮娜!」
听到了我的声音,双马尾一转头飞扬了起来。我一边跑,一边伸出手。我想要早一秒抓住她,所以拼命地伸出手,但却碰不到她。
蓝色的眼睛看向左边几公分的地方,她睁大眼睛,又看着我。妮娜也伸出手。
「——————————!」
她拼命地大叫,但我什么也听不到。惊人的喇叭声,紧急煞车的轮胎声都听不到。
我甚至没有汪意到,在很近的距离有个头灯照着我们,我就身处在连续剧里常有的画面之中。
我的视野染上一片白。两人的手牵住的瞬间——
快乐的同居生活宣告结束。
我们又跨越了时空。
闲聊一下。
『EROICA:是意大利文里的英雄。』(译注﹕发音同色花枝(EROIKA)。)
……原来不是花枝的种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