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透的翠色装甲、如水波纹般扩散开来的魔法阵光辉,这架被施加了华丽装饰的机巧魔神,如今正握着银色的手提箱,停止其巨大身躯的动作。
“……翠晶?”
六夏明显不安起来,但表情依旧硬撑出从容的样子。从她的影子中浮现的翠色魔神,现在就像发条转完的人偶般,不自然地抖着手臂。
“姬笹……你到底!?”
六夏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她甚至无法再举枪,只能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蹲了下去。之后她的机巧魔神便被蓝白色的火花所包围,绿色的闪亮眼珠也熄灭了,全身还发出齿轮空转般的刺耳噪音。
“——六夏!?”
察觉到异样的光学姐大喊。但六夏并没有回答她,只是一脸痛苦、扭曲的表情。为了抢回机巧魔神的控制权,她似乎使尽了吃奶的力气。
‘这是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操绪不解地问我。不清楚——我也只能对她摇摇头。
朱里学姐与嵩月也显露出困惑的模样。恐怕就连六夏自己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过去我的〈黑铁〉曾一度失控,出现了类似的症状。但六夏这回的反应却不像只是单纯的失控。与其说这是失控,不如说——
‘Warning————permiSSiOndenied’
〈翠晶〉的机体毫无预兆地发出警告。那的确是我们听惯的姬笹小姐所发出的。内容尽管是流畅的英语,但却在机械的变造下显得异常冷漠。
“确认非资格者进入保护领域。根据特殊规则第二条第四项,开始排除入侵者。模式切换——重新启动。‘如闪电般的光芒包裹了机巧魔神的机体。
刚才僵住不动的〈翠晶〉再度恢复了生气。但这回的行动方式却与原本机巧魔神该有的样子大为不同,完全就是无机质而缺乏生命力的机械。
应该说这个样子很接近机巧护卫机吧——
“快回来,翠晶!”
六夏以苦闷的表情大叫道。但翠色魔神的行动并没有停止。魔神挥舞着以机械驱动的巨大手臂,展开攻击。而目标竟是位于祭坛上的我与操绪。
“唔……呜哇!”
‘啊,危……’我与操绪翻身倒在祭坛上,勉强躲开了第一波攻击。带有魔力的机巧魔神进攻对身为射影体的操绪也能造成损害。至于血肉之躯的我就更不用说了,被那种玩意儿碰一下非死即伤。因此,我俩都以没命似的模样拔腿就跑。
“这是怎么回事?被遗迹的防卫系统骇进去了吗?既然要对付夺走箱子的家伙,干嘛针对我们呢!?“
‘不要对操绪抱怨啦!从刚才就很奇怪的人不是智春吗!’我与操绪相互怒吼道。
听了我们的对话,六夏浮现出讶异的表情。
“——被系统骇进去了?变得很奇怪……你们在说什么?”
“咦……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刚才操绪爬上祭坛时,我的脑内不知为何突然被灌进类似幻觉的影像——”
“操演者的脑袋竟然被系统骇了!?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不先说出来!”
“怪我啰!刚才我根本什么都来不及讲,就被你拿枪指着嘲讽了一般。箱子也是你动手抢的不是吗!?”
“你很啰唆耶。这所学校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是属于第二学生会所有!啊,好痛,痛死我了!”六夏边按着自己的头呻吟边鬼吼道。这是什么狗屁理论啊——我心想,在这种情况对方依旧毫无任何反省之色,就某种角度而言我还真佩服她。
“六夏……你振作一点,六夏。“
光学姐以软弱的声音呼喊着友人。不过,六夏并没有空档搭理她。当然,我们也是一样。
埋在祭坛中央的球体这时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恐怕遗迹的系统中枢就位于那颗球体下方吧。这么说来,只要破坏了那玩意儿应该就可以阻止〈翠晶〉的失控。
看样子六夏的打算也跟我们一样。她立刻将手枪对准球体,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然而,伴随着枪响一齐被射出的弹丸,在碰撞到玻璃球表面后仅发出火花便被瞬间弹开。
“呜哇!”
跳弹从我身体侧面掠过,吓得我忍不住发出惨叫。
该说正如我的预期吗?玻璃球表面毫发无伤。此外更重要的是,六夏那家伙刚才明明说是一橡胶子弹,但手枪装填的却是百分之百的实弹。这女人真是太恐怖了,竟然拿那种玩意儿抵着我的额头。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不由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锵——〈翠晶〉的右臂这时被魔法阵的光芒所覆盖。
我的嘴唇又因叫苦而扭曲着。对方的手臂看起来太恐怖了,如果被那种攻击命中那怎么得了。
不过,翠色的魔神当然不会理睬我的苦恼,迳自挥下右手。被其指尖碰触的祭坛表面迅速出现液化并崩塌。这一击就让祭坛少了三分之一左右的一块扇形,我的避难场所也几乎消失大半。
祭坛距离大厅的地板约有四、五公尺的高度。对患有惧高症的我来说已是绝望般的距离。
刚才借由梯子爬上去还勉强可以忍受,现在要我直接跳下去就免谈了。
然而,〈翠晶〉依旧朝被逼到绝境的我步步靠近。
‘智春!’“我知道啦!”
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含泪跳向由祭坛延伸出的螺旋状粗大管线。那应该是负责供给系统中枢电源或冷却水之类的,表面比想像中要柔软很多,但我的背脊还是忍不住难堪地发寒起来。
“操绪……可以召唤黑铁吗?”
‘不确定……智春觉得呢?其实操绪不太想耶……要跟那种机巧魔神战斗。’“我也有同感。”
我边点头边察觉出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那架〈翠晶〉的能力太棘手了。对方的物质液化能力如果招呼到〈黑铁〉的机体上,恐怕即使同为机巧魔神漆黑的巨人也会融化成一摊铁水吧。
那种攻击简直是犯规到思心的地步。
“我们要破坏的不是翠晶,而是系统中枢啊。只要把那颗球体打坏,翠晶的控制权就会重回六夏学姐手中了——你认为呢?”‘恐怕很难吧?’操绪随即否定道。
‘翠晶一定会阻止我们攻击。那架机巧魔神不就是为了这个固守在祭坛上吗?’“是、是吗……”
‘况且那个系统是直贵哥改造的吧。他一定事先预测过智春会出现什么反应。’“唔……”
操绪的指责很遗憾地一点都没错。不管是下西洋棋、将旗,或五子棋,总之凡是需要考虑战术的游戏我从来没赢过老哥。就算我想笨拙地发动奇袭,也会落入反被对方将一军的凄惨下场。
‘其实操绪觉得应该有办法将那架机巧魔神整个炸飞……’
“你说什么——!”
六夏对操绪的喃喃自语反应非常激烈,立刻将应该还有子弹的手枪枪口转过来。“你们这些人在胡扯什么!想杀了姬笹吗!?”
“……看来果然不行呢。‘那当然——我点点头。六夏的遭遇的确是自作自受,但姬笹小姐又没有错。会对她造成伤害的攻击我也希望尽量避免。
嵩月跟朱里学姐之所以一直没采取行动,应该也是基于相同的考量吧。
正当我在思索这些事的时候……
“智春,快趴下。”
“……咦?”
朱里学姐稳重的说话声从我们背后传来。
我毫不迟疑便依言趴了下去。有什么东西立刻从我头上不远处呼啸而过。原来那是朱里学姐发射的飞弹。
“嗄!?”
六夏的表情顿时冻结了。飞弹自全身僵硬的她旁边惊险掠过,对准她背后的玻璃球。上前迎击的人则是〈翠晶〉。翠色的机巧魔神展开魔法阵后,让袭来的三枚飞弹瞬间变成液体,彻底失去作用。
“黑、黑崎朱里……你这家伙,最好给我记住!”
六夏忿忿地咬着唇呻吟道。光学姐则一言不发地傻傻站在嵩月身旁。
这回轮到朱里学姐露出了毫无罪恶感的冷静微笑。“果然不行啊……没办法了,我们放弃直贵先生的遗产吧。”
“放弃……咦?朱里学姐?”
这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皱起眉。她会说出这种话确实让我有点意外。
〈翠晶〉所持的手提箱里面,放有科学社创办者——我家老哥所遗留下来的资料,也就是与黑科学相关的重要知识。最处心积虑想要获得那玩意儿的人,理应是朱里学姐才对吧。
“反正我们的学生会长应该会尽全力阻止她的机巧魔神吧。我们其他人今天就暂时打道回
府。以后有空再慢慢想办法过来——如何?“
朱里学姐露出可爱的微笑提议道。
“你、你想抛下六夏不管吗?”
光学姐以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对朱里学姐恳求着。
朱里学姐则浮现出“怎么会”的笑容。
“你想想,只要失去了攻击对象,机巧魔神的失控应该就会结束,对吧?”
这都是为了六夏好——朱里学姐的言外之意就是这个。
是、是这样吗——光学姐竟然轻易被骗过去了。我很清楚朱里学姐铁定是在说谎。她与六夏的关系根本是恶劣到极点。
但朱里学姐的提议也不是毫无道理。与失控中的机巧魔神战斗,对我方实在太不利了。朱里学姐的飞弹也总有射光的时候。考量到嵩月与光学姐的安全,进行战略撤退应该是很合理的行动。
但当我这么思索的同时……
“啊……”
嵩月似乎极度困窘地扭曲着嘴唇,还用力拉扯朱里学姐的制服衣袖。
“我们的……逃跑路线……”
“咦?”
在场全体人都转向嵩月手指的方向,接着便通通哑口无言了。
那条连接大厅、被我们视为逃脱之途的通道,如今正不断涌出喀锵喀锵的嘈杂噪音与黑影。貌似丑陋螃蟹的巨大轮廓。
“机巧护卫机……”
我忍不住发出了丢脸的叫苦声。
将我们逃生路线彻底封闭起来的,正是原本持续看管这座遗迹的真正守护者。
O
‘看来……好像已经没救了。’操绪毫不迟疑地喃喃说着,立刻作出判断。但我却认为放弃还稍嫌太早。
“这怎么可能嘛,要对付那么多敌人。‘
与其说这是操绪示弱,倒不如更接近冷静分析后的结果。确实正如她所言,机巧护卫机的战斗能力并不高,但棘手之处是在数量。就算〈黑铁〉能发挥全部的性能,也不见得能突破眼前的包围。
何况现在召唤〈黑铁〉还得冒着失控的风险,想要强行穿越更是不可能了。
“那也不见得喔。”
朱里学姐懒洋洋地耸着肩笑道。她这种莫名冷静的态度其实隐约透露着一股已经下定决心的气息。
“总之,只要破坏这座遗迹的防卫系统本体就没问题了,对吧?”
说完,朱里学姐便满不在乎地指着六夏的背后。六夏立刻厌恶地撇着嘴唇,但她之所以没将抱怨说出口,完全是因为她也承认那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可是……要跟翠晶战斗……未免太……”
我一边抱怨一边摇头。对手可不是单纯的机械。姬笹小姐的本体就沉睡于〈翠晶〉体内。
因为我很清楚这点,所以不敢放手去破坏那架机巧魔神。但话说回来,〈翠晶〉并不会因此就对我们客气。
结果朱里学姐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有这种反应,立刻笑着回答。
“我并没有要智春去破坏对方啊。”
“咦,可是……”
那该怎么突破〈翠晶〉的防御,捣毁防御系统的本体呢?“智春跟操绪只要拖住会长的机巧魔神就行了,至于我会趁机……”
朱里学姐伸手进制服胸前口袋东摸西找,最后取出一块半个砖头大的黏土状物体。我实在很好奇那种东西是怎么塞进衣服的。
“呃……那是……?”“塑胶炸药。”
学姐的回答正如我猜测,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人平常没事就带着那种玩意儿移动,又不是在拍“不可能的任务”。
那颗玻璃球的强度的确不是手枪子弹能突破的,朱里学姐的飞弹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造成损伤。但如果将这么大量的炸药放在近距离引爆,应该可以确实炸开玻璃球才对。即使玻璃球本身安然无恙,底下的祭坛也应该会垮掉吧。
“不过,那玩意儿要怎么装上去呢?”
就算〈黑铁〉能顺利封锁对手的行动,应该也没人能悠闲地爬上祭坛顶端设置炸药吧。
“这点不必担心,不是有她在吗?“
朱里学姐露出自信满满的微笑,并指着呆呆站在一旁的光学姐。光学姐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点名,大眼不解地使劲眨着。
‘对哟——空间跳跃!’操绪“哇”地拍了一下手。原来如此,我也终于懂了。如果利用光学姐的能力,确实可在危险程度最低的情况下穿越〈翠晶〉的防守——只要瞬间移动到玻璃球正上方就行了。
“那、那个……可是……”
但光学姐却很没自信地喃喃回答。
“像这种没有生命的物体我无法单独使其进行跳跃……”
“……耶?”
朱里学姐愕然地瞪大眼。她以前很少出现这种表情。看来光学姐的答复确实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是、是这样喔?”
“是的……而且要在短时间内重复使用能力……我也觉得好像有点勉强……吧。”
光学姐的语尾音量越来越小了。
这么一来该怎么办才好——我陷入长考。既然不能单独把炸药送到〈翠晶〉后方的话。
让光学姐带着炸药跳跃,然后趁爆炸前再跳回来呢?不行,她刚才就说了无法在短时间内重复使用,也就是指炸药作战根本行不通。
“对了……不能用遥控器之类的让炸药在想要的时间爆炸吗?或者是定时装置的……‘操绪举起手发表如上的意见。
对喔。这么一来,光学姐只要先跳跃过去,接着再凭自己的双腿逃跑,等抵达安全距离再引爆就行了。当然,在爆炸之前〈黑铁〉必须拖住〈翠晶〉,但那种要求我应该还能勉强达成吧。然而……
“拜托,我身上怎么可能刚好有带定时引信或遥控引爆装置嘛。只有使用导爆索的普通引信而已啦。”
朱里学姐不太高兴地回答道。不要说那些特殊装置了,光是带这么大一块塑胶炸药到处乱跑就已经够诡异。不过她此行原本的目的是前往图书馆找书,没把定时引信带在身边也是理所当然的。
绝望的气氛终于包围着我。
“结果还是不行吗!?”
“我可没那么说。总之还是先想办法拖延时间吧!螃蟹什么的交给我跟小奏对付,会长的机巧魔神就交给智春——”
在朱里学姐的命令还没下完前,嵩月就已经单独冲向了机巧护卫机。在刚才我们争论的途中,那群机械螃蟹早就来到距离祭坛非常近之处。
光是〈翠晶〉就已经很棘手,再加上被那群机械螃蟹占据祭坛的话,我们铁定会一筹莫展。为了防止敌人会合——嵩月才会当机立断地动手。
“操绪,没问题吧?”
我无奈地一边摇头一边问,现在似乎没时间犹豫了。
“就算有问题也要上呀。”
操绪以促狭的表情对我耸耸肩,接着她的身影便逐渐变淡、消失。相反地,我脚底下的影子浓度却越来越强,最后终于变成通往深渊的虚无之色。
“——出来吧,黑铁!”
我的喊叫声刚好与机械的咆哮重叠在一块。一架全身被漆黑钟甲包裹的机巧魔神就这样奋力掰开我的影子现身。魔神全身的弹簧发出尖锐的扭动声,无数颗齿轮也开始不安分地加速旋转。
翠色魔神察觉到对手出现后也发出大吼。散发出鲜艳光芒的魔法阵以〈翠晶〉的机体为中心重叠出现了好几层。最后,魔法阵终于变成蓝白色的刺眼光球。那种充满魔力的球体具有使物质液化的恐怖能力。
‘比夜晚还深沉的幽暗从深渊中诞生——’
漆黑的魔神也开始咏唱咒语。其语调既像美丽透澈的少女音色,又同时夹杂着低沉粗鲁的机械之声。
〈翠晶〉顿时放出手中的魔力球。
能阻挡那玩意儿的就只有幽暗了。虚无的幽暗自〈黑铁〉那力道十足的拳头边溢出。那是另一种能扭曲空间的超高密度漆黑重力球。
‘——那是于科学之光芒下映照的影子!’随着一声轰隆巨响,〈黑铁〉以挥拳的方式将重力球发射出去。那果然迅速将〈翠晶〉的魔力球吞噬,甚至还丝毫未减威力地继续朝翠色魔神的本体飞去。
〈翠晶〉的巨大身躯出现摇晃。由于被遗迹的系统占据控制权,〈翠晶〉的反应显得不如原本灵活。〈黑铁〉击出的重力球刚好削过对手的肩膀,打掉一层薄薄的美丽装甲。
“夏目智春——你这臭小子,不会稍微节制一下啊!“
六夏按着自己的肩膀边呻吟边咒骂。
“我知道啦!”
虽然对六夏怒目相向,但我的心底依旧很焦急。果然,〈黑铁〉的攻击威力太大了,相对地,这样也很难控制住出手的轻重。
此外未褪的酒意也让我头痛逐渐加剧。为了不让〈黑铁〉失控我努力进行操纵,但这样应该撑不了太久吧?以机巧护卫机为对手的嵩月也渐显颓势。她虽然拚命以浓密的火焰应战,但敌人的数量实
在太多了——
“比幽暗更浑沌,比绝望更痛心——‘这时,朱里学姐的全身突然被激烈的光线奔流所包围。她朝前方伸出的右臂描绘出一把宛如被白色闪电所覆盖的巨大弓箭。
朱里学姐透过身体内藏的机巧魔神零件,释放出如此强大的魔力奔流。这也是她拿来当最后王牌的魔弹之光。
“——那是感叹科学之罪的牙!”
察觉到背后突然有异样的气息后,嵩月马上从战场退开、保持安全距离。没多久,原先包围她的机巧护卫机集团便被貌似巨大兽牙的闪光弹一扫而空。
被魔弹吞噬的数十架机巧护卫机只剩下散裂一地的破碎零件。
这种威力真是没话说。原本疯狂扑向祭坛的护卫机群也一口气被击退了。然而,这种攻击方式对朱里学姐的身体负担亦很大。
只见她轻轻挥着已然烧焦且破损的右臂,无奈地叹息道。
“——智春,保险套!”
说完又对我迅速招手。嗄!?
“你身上不是有保险套吗?快拿出来,快点!”
“啊……好的。”
被对方的气势所震慑,我慌忙将樋口硬塞给我的密封包装袋扔向学姐。朱里学姐接过后立刻撕开包装,取出里头那个类似气球的玩意儿。看来她应该不是在开玩笑。
紧接着,朱里学姐便冲向被破坏的机巧护卫机残骸,寻找其中貌似储水槽的零件。那里头渗漏出的液体,她则很小心地装入拉长的保险套内。
储水槽里面的液体是什么我已经有概念了。
那想必就是机巧护卫机乱喷的强酸。朱里学姐的榴弹炮会报销也是因为那种液体。
将装满酸液的保险套开口打结后,朱里学姐再度取出那块塑胶炸药,并将埋入的引信与保险套绑在一块。
“小光!”
朱里学姐立刻呼唤光学姐,并将炸药推给呆站着不动的后者。
“快跳!”
“思……不、不过这又是什么……?”
光学姐会产生混乱非常合理,但朱里学姐却无视她的反应。
“把这玩意儿放在玻璃球上然后就赶快逃跑。逃得越远越好!”
“逃跑……那个……可是……”
“别拖拖拉拉了,快点!”
“是、是的!”
被朱里学姐美丽的脸庞与气势所震慑,光学姐只能噙泪点头。
垂耳兔轮廓立刻被耀眼的光芒所包围。光学姐跳跃时的心情一定很不甘愿吧。
这时我才终于想通朱里学姐方才所设计的机关。
在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老哥曾经告诉我。
缺乏武器的反政府游击队或恐怖分子在进行破坏行动时,大多会利用这种简单的定时引爆装置。这种装置通称为“Condomfuse”。
装在保险套内的酸液会渐渐腐蚀橡胶并渗漏到外头,最后点燃连接的引信——光学姐在结束空间跳跃后冲向〈翠晶〉的死角,最后成功来到祭坛上。她以胆战心惊且笨拙的脚步接近玻璃球,小心翼翼地将炸药放上去,接着便慌忙逃跑。
她本人应该很想加紧脚步吧,但因为太紧张的缘故反而显得动作迟钝。
〈翠晶〉立刻有了反应,企图对光学姐进行攻击。具有物质液化能力的手臂眼见就要朝光
学姐的所在位置重重挥下——
“黑铁!”
在我的呼喊下,漆黑的魔神立刻展开冲刺。〈翠晶〉回过头,脸部随即被〈黑铁〉的巨大铁拳击中。翠色魔神头上的装饰因此粉碎,脚步也踉舱起来。左手上的银色箱子更是应声落地。
〈翠晶〉这回终于火大了。
被遗迹系统控制的翠色魔神发出凄厉的咆哮,随后就朝〈黑铁〉猛攻过来。面对敌人那拥有一击必杀魔力的手掌,我努力操控着〈黑铁〉进行闪避。本来少了操演者的〈翠晶〉应该会
动作迟钝才对,但因为我方不能采用致命的攻击,所以长期打下来〈黑铁〉反而会陷入劣势。
弹药用罄的朱里学姐已经不可能再支援我,嵩月也被机巧护卫机拖住脚步、动弹不得。而我的操演能力也快到达极限了。
这么一来〈黑铁〉与〈翠晶〉势必有一方得倒地——
正当我被如此的恐惧所笼罩时……
‘智春——’
我确实听到了操绪的喊叫声,于是便迅速回应道。
“黑铁!使出漆黑的拳击!”
漆黑的机巧魔神全身顿时被巨大的魔法阵包围。从拳头尖端击出的魔法阵形成了一堵巨大的暗色之墙——那正是重力球的障壁。
之后,光学姐先前安装的炸弹也喷出了火花。
半秒后,巨大而刺眼的闪光便吞噬了一切。
真不愧是朱里学姐随身携带的武器,这种破坏力远远超乎我的想像。在爆炸冲击波的吞噬下,位于祭坛上的六夏不必说,就连我也很难幸免。
幸好有〈黑铁〉在干钧一发之际充当挡箭牌。
重力球的障壁将爆炸造成的震波抵销大半,最后甚至完全吞下了后者。
对准为了展开障壁背后毫无防备的〈黑铁〉,〈翠晶〉冷不防伸出充满魔力的手臂。但敌方的动作却在碰触到〈黑铁〉之前就停住了。
那是因为祭坛中央的玻璃球已经被破坏得一点都不剩之故。
既然遗迹的防卫系统已经消失,六夏的机巧魔神当然又恢复了控制。
堵住逃亡路线的大批机巧护卫机也突然静止住。体力几乎消耗殆尽的嵩月见状,双膝一软地跪在地上。安装炸药有功的光学姐则在爆炸造成的大坑边缘,被地面的高低差绊了一跤。
本来打得你死我活的两架机巧魔神也缓缓沉回了双方操演者的影子里。
得救了。
话说回来,刚才真的是好险啊。
“咦……等等……这是我的错?”
瘫坐在祭坛上的六夏,发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失态地喊道。
我们不约而同地默默点头。这全都是第二学生会干的好事,就连六夏自己也在先前承认了。被拉到这种莫名其妙的遗迹来,还被强迫参与不必要的战斗——甚至就连同为第二学生会
成员的光学姐也因此扭伤。
“喂,等等。我们在商言商、做个交易吧?除了付赔偿金这种需要花钱的事以外,我什么都可以跟你们讨论,好不好?”
六夏拚死地辩解着,但其他人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继续对她投以冰冷的逼视。都到了这种地步,也顾不得对方是年纪较长的学姐或学生会长了。像她这样随便说两句话根本不够弥补今天大家的损失。
结果这种一触即发的气氛却被嵩月的低语打破。“啊……”为了确认是否在下雨,嵩月对上方伸出白皙的手掌。这位黑长发少女静静地仰望遗迹天花板,只见出现破损的遗迹天井正洒下一连串水滴。
没多久水势就越来越强,水流的大小也变得像瀑布一样。
大厅的地板开始喷出水柱,地面一瞬问就积满了水。
‘这是……该不会炸弹的威力太强了吧……’
操绪愣愣地说道。
在场所有人听了都面色铁青。没过多久,从遗迹各处渗出的水流便越来越密集,甚至支撑天花板的墙壁与柱子也开始崩落。
不论怎么看这都是遗迹即将崩塌的前兆。
“快、快逃!”
我终于回过神并大喊。
但这时六夏早已牵着光学姐、朱里学姐也拉着嵩月,两组人马同时朝逃离路线飞奔而去。
喂,你们不管我了吗——!?
‘智春——你还在发什么呆!’结果唯一对我伸出手的操绪这么说。
一瞬间,我在遗迹内见识到的黄昏世界幻觉又快速在脑海闪过。
无言地摇摇头后,我死命啃住自己的下唇。
从立足点的圆管一跃而下,我顺手拾起快被水完全淹没的银色手提箱。接着,我便对绝对不可能碰触到的操绪伸出回应之手,同时拔腿狂奔。
在我们的背后,完全崩塌的祭坛已经被漩涡给吞噬了。
(插图)
等我回过神,才发现头顶上方是一望无际的暮色。
清澈透明的湖水一波波拍打岸边。我与光学姐身穿泳装躺在地上,脚底板都被水花溅湿了。即将到来夏季气息隐藏在风中吹送过来,让我那疲惫的身心感到非常舒适。
望了望天空中迅速流逝的云后,我静静地闭上眼。
“……自己还活着,直一是太好了……”
光学姐也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一点也没错——我不得不点头同意。
这次的惊险度又更胜以往。
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来途既然有那么多分歧路线,回去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是一条直线的单行道嘛。当我们正打算从崩塌的遗迹迅速脱身时,这才发现我们已经迷了路。
从遗迹溢出的水以几乎要把我们溺死的速度淹没通道。等到最底层的建筑物开始倾倒后,整块地层便崩落了。
途中,几乎要失控的机巧魔神不停撞破通道墙壁,最后我们只好仰赖野性的直觉随便选了一条路。这能使我们抵达地面真是万中选一的幸运啊。在所有通道部被堵住前全体人员能平安
脱困,应该也近乎是一种奇迹了。“……请原谅我……这都是我的错……今天遭遇这种事……”
光学姐撑起身子,抱着膝盖坐好并将脸转向我。
我边苦笑边摇头。
这哪里是她的错,主犯应该是六夏才对吧。一想到这我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今天真的是多灾多难。先是被激流冲入迷宫般的地下水道,又经历了类似低级试胆大会的插曲,然后又遇到螃蟹怪物袭击,最后还得处理危险的爆破场面,差点就被活埋在地底世界。
通过那么多考验,唯一换回的成果就是老哥留下的手提箱一只,这实在很难让我接受。他那么想把这玩意儿交给我,可以趁回老家的时候亲手处理啊。这么说来,真正的幕后黑手应该是我那个混帐老哥才对啰?换句话说,就某个角度而言,六夏也算受害者——虽然我不可能同情她就是了。
当我正恍惚地思索上述事的同时……
“——原来如此,大致情形我都理解了。”
我的头上突然传来一个妄自尊大的说话声。
那里伫立着一名在大热天依旧外表端正到多余的男学生。
这种高温还穿那袭纯白的长大衣,而且竟然一滴汗也没流,那家伙难道是变态不成——我想着这些没礼貌的事,同时认出那人就是第一学生会的会长佐伯玲士郎。
至于他背后那位身穿蓬松纯白夏季洋装的射影体少女则是哀音。此外还有一群孔武有力、全副武装的家伙包围着我们。那群人自然就是第一学生会的处决部成员了。
六夏气得嘟起嘴,盘腿坐在包围圈的正中央。
一旁的朱里学姐则依旧维持优雅的端坐姿势。嵩月与操绪处在其中亦一语不发。这简直就像部队在拷问战俘的光景吧——不,实际上就是这样。
即使是发生在深不可测的地底,但这依旧属于校内的安全事务,况且我们还闯入了禁地的遗迹,使其彻底崩毁。主要负责维持校内治安的第一学生会当然不能置之不理。
然而,我们才刚脱离险境又被绑了起来。这种时候还得听佐伯哥的长篇大论,简直是活受罪。
“基本上,你也算这次的受害者吧……”
佐伯哥以狂妄的口吻继续说。
其实哪一次我不是受害者啊?虽然我很想这么回嘴,但最后还是打消主意。要是运气不好牵扯到我跟佐伯哥最早的那次过节,我可能要在这里被他念到明天的太阳升起为止。
“但话说回来,擅自侵入禁区、违反协定、破坏学校公物,甚至让国家重要文化资产毁于一旦。这么严重的结果当然不能法外开恩。”
说完后,佐伯哥便俯瞰我们脚底下这座宽阔的湖泊。
“对于学生联盟与大众传播媒体,我们将这次的事件掩饰为局部的直下型地震,地层也是因此才陷落的。但关于情报操作方面的费用,就必须由第二学生会与科学社负担。因此——”
耶耶——六夏突然以悲痛的叫声打断佐伯哥。提到什么负担费用就好像扒了她一层皮似地。
我抬起上半身,无奈地将视线投向湖面。
还在湖滨玩沙的光学姐也转头望向我。
“——看来以后没办法一起打扫游泳池了。”
她露出娇柔的微笑并说道。
我则点了几下混杂着叹息的头,凝视着湖面底下的光景。
那是一座貌似火口湖的陨石坑状湖泊。在碧绿色的清澈水面底下,还可以发现宛如废墟般沉入湖底的室外游泳池废墟。
这种变化完全是地层下陷造成的。
埋藏于洛高地底世界的遗迹一旦崩坏,位于其上的地表部份当然也会同时下沉。也就是说,以室外游泳池为中心,方圆百公尺以内的范围都沉没了。
满出的地下水没几个小时就让凹陷处变成一座大湖。虽然这是不可抗力的因素造成,但我还是对自己的行动能造成如此激烈的地形变化感到震惊不已。泳池畔的更衣室如今就好像因水坝而沉没的废村遗址般,充斥着一股让人动容的乡愁。
“看来要在湖边竖起防止危险的栏杆才行。另外,因为塌陷而受影响的花坛也要重新整建。夏目同学,你愿意帮我吗?“
光学姐以认真的口吻继续说道。
“帮你……就只有我们两个?”
我讶异地反问。简直就像被陨石砸中的游泳池沉没事件我是该负一点责任没错,但之后的问题为什么我还得处理呢?结果光学姐却露出了前所未见的坚强意志。
“请跟我约定好,这是命令。“
“……命令?”
“没错,因为我是全校卫生股长会议的主席。”
光学姐抬头挺胸地傲然表示,我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
“那个……你为什么要笑呢……我会帮忙做便当……夏目同学喜欢吃什么菜呢?讨厌,不
要笑了啦……“我端详着两侧头发啪嗒啪嗒激烈乱跳的她心想,这样也好。
不论光学姐的感想为何,至少我能拿到老哥的遗产都得托光学姐她们的福。这么看来,多帮众人服务一下也不算什么严厉的惩罚吧。
况且——
或许学姐没注意到,我对此还颇为开心。即便是谎言也好,基本上我还是被异性告白了。
之后就算操绪又要在我耳边嫌东嫌西,我也觉得挺划算的。
发现我脸上的笑意末退,光学姐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接着她又恢复严肃的口吻。
“……真的说定啰?”她如此低声对我强调。